一声拨弦响,程曦若伴着余音,走着小步,缓缓上前。刚开始舞步迈得还算自然,可后来楼内只剩琴音、歌声和舞步声,加上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向她时,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这也不奇怪,大多数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这么近距离注视,难免都会不知所措。

    在此期间,程曦若有意无意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他们脸上书写他们各自的经历但又有不合年纪的诧异表情。当眼神一次次触,哀怨、悲伤没有得到回应,换来则是愤怒与无奈,可不曾注意的角落,琴声悠悠,似与舞者相伴。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程曦若礼貌收尾,小步退下,靠近门时,轻声再谢。

    “好诗,好诗。程王,你女儿的才华可真不错,但诗风不太像你,不知是哪位高人指教,真是了不得。”陈公举杯示意程王。

    “陈公过赞了,敝女正愁没有高人指点,正巧听说你新收了门客,是个高人,也让她指点我家的一二。”程王一饮而下。

    “本想再藏藏,既然程王都知道了,就没必要了。小杨,出来吧。”

    杨大人缓步走到宴会中央:“还请你家公主也上前。”

    程曦若看了看父亲,知道没有结果,“好吧。”

    陈公开门见山问道:“看来程姑娘对我有所了解,知道我的喜好。”

    程王帮忙解释道:“陈公,你的作品我家也收藏了,有所学习也正常。”

    陈公反驳道:“程王,你老糊涂了,我当年怎么会写这样的诗呢?”

    “哦,我可能真得有些健忘了,你当年可好诸葛。志向,我想想,哦,至君尧舜,兴复一统。”

    “你还记得啊,如果没有复官,子美应该最懂我的。你应该没忘你与慕城的约定吧,期待看到那天实现。”陈公举杯相邀。

    “希望吧,为我们共同理想。”程王捧杯相迎。

    “别忘了这场宴会,咱哥俩可不是主角。”陈公喝得有些醉意,“程公主不知从何来得灵感?”

    “程公,我这几天大多时候都在翻阅古籍,了解历代的王朝兴衰,不知为什么有一群人他们甚至没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还是拼尽他们的全力为他们的王献策呢?”程曦若话语中掺杂着些许谎言。

    “如果我还年轻,我大概会和你争论很久,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只要不偏离本心就行(不违法)。”

    “是啊,程公主如此博学,肯定会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杨大人补充道。

    “小杨,什么时候你也变了,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陈公醉得迷迷糊糊,桌子的酒杯不甚落地。

    “陈兄,你人老了,酒量也不行了,你才认识人家多久。”程王开玩笑道。

    “陈公子,请将陈公送回房休息吧,接下来就由我来代理陈公,完成这场宴会。”杨大人吩咐道。

    “好的。”陈公子低着头,嘴里细微的碰撞声时不时传出,手里的扇子握得有些变型。

    不巧程曦若却发现这个点,望向旁边的杨大人,不知是衣服问题,还是陈公那句话的影响。她总觉得杨姑娘就在眼前,可怎么也触碰不到。只能默默回到父亲身边。

    “不必那么紧张,爹爹在呢。”程王红着脸,嘴里还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感觉还行。但爹爹怎么喝这么多。”

    “今天,我高兴呢。我赢了你陈叔叔。他当年的酒量可是都城最强,每次喝酒他都赢我一口,这次我可算赢了他一次。”程王继续喝着早已没酒的酒杯。

    趁着父亲的醉意,程曦若轻声问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晚些吧,处理完你的事,我们就回去了。”程王说着说着直接扒在桌上休息。

    对父亲的回答,程曦若表现得有些呆滞,不明白爹爹究竟在做什么。父亲来这场宴会的目地真的只是为了庆贺陈公复官?想来不是。

    环视一圈,显然谁是主角一目了然,程曦若也发觉这一点——所有人虽在举杯欢庆,可他们余光或多或少都落在她这,除阎王外。

    “小杨,你先退下吧,我自己能主持。”陈公醉醺醺走回原位,打断程曦若的思考,“抱歉各位,失礼啦。接下来我们进入宴会终章,诗词歌赋展。老生已为各位备好笔墨,还望在座的宾客一展风华。”

    “既然程公主与阎王已带来一场完美演出,那么就由我替陈公抛砖引玉,也期待各位的压轴好戏。”杨大人洋洋洒洒写下,“西都已逝,禁都新成。云鹤未归,上北犹危。先王崩青史留,储君幼权臣存。庙堂之高,霍光行周公之事;江湖之远,朱说(范仲淹)修皇岸之堤。古都辉煌,今人荣耀。名楼樊华,主宾俊美。太师陈公之才望,不逊曹植;人皇程王之武艺,不输孙子。小女才浅,东阁不弃;太师亲荐,太子伴读。

    霜序方初,三秋乃始。满地金而靖节欢,全天昏而优孟歌。行南岳,民日无衣;经北山,士颂四牡。临先王之栖所,得怡妃之旧楼。朱阁楼台,金瓦玉殿。锦囊玉轴,洛神无光;满城桃李,颜回无名。流霞茗茶,丝竹管弦。仿苏子与乘,仰观赤壁;宛子美同登,俯览众山。

    对窗阙,倚栏杆。清风徐徐,微雨濛濛。羌笛折柳,北山处处埋忠骨;赤兔悲鸣,南山时时闻壮言。睛川历历,芳草萋萋。忘川止然白鹭飞,奈何断而青天待。

    鼓瑟吹笙,饮酒作赋。昔人已去,兰亭再现。天时地利,人和政达。官渡火烧乌巢,赤壁风引江陵。极目远眺,觉鲲鹏之无穷;朝心近观,知尧舜之无尽。武侯祠堂三过客,叔夜竹林一杯酒。封狼居胥,何觅冠军侯?制芰集荷,不见汨罗江。莫待少年白了头,空留江水绿如茵。

    呜呼,天公作美,时势造英。不韦识楚,秦皇一统;平阳荐卫,汉武三征。玄龄任贤,贞观之治;广考知天,永乐盛世。而今太师起复,诸君畅言。高山己奏,名马将驰。希乐引之,望期归兮。”

    笔落声响,陈公端详着眼前的作品,“小杨干得不错。有劳各位赐笔。”

    程曦若羡慕地望着那幅作品,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毛笔,一片空白的面对另一片空白。

    此刻,她的救星来到她的身旁,请示道:“程王,请求约您女儿一段时间。”

    程王草草应答:“去吧。”

    “谢谢爹爹。”程曦若扔下毛笔,一刻也不想多呆地爬上楼。

    “等等,晚点记得跟阎王回来。”程王不忘提醒道。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程曦若飞快地溜走。

    “等等。”声音些许变小。

    “又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是我,请问你头上的发钗哪来?好像是我娘亲的”

    “这?你大娘送我的。”程曦若回过头取下金凤钗,“我说怎么今天都看我,原来是因为这啊。你要的话,我就还给你。”

    “没事,既然她送你,就收下吧。”

    “你找我就这事?不像你的风格。”程曦若试探道。

    “若姑娘,果真不一般呐。”一股声音从身后传来。

    “既然您来啦,晚些我再接她。”阎王默默退下。

    “你还是这个样子。晚些见。”眼前的女士头戴兜帽,完全看不清全貌,“若姑娘,里边请。”

    “自我介绍下,我十四,鼠国第十四任国君。”女士摘下兜帽,年纪看起来只比程大一些。

    “冒昧问一下,十五是你的儿子?还有你们的名字都这么随意的吗?”

    “你们见过面啦,他确实是我儿子,但这种数字只有继任者会用。先说正事吧,明天的选妃会你父亲来应该给你说过吧。”

    “什么选妃会?”

    “你父亲没跟你说吗?”十四有些错谔,“明天的选妃会,各国都会参加。阎王会从众位候选人中选出一位女子为王妃。但为了保证必定选中你,我们特别为你准备这副金凤发钗,只要阎王记下金凤发钗的出场号,他必定能选中你。你别弄丢了。”

    程曦若不解道:“既然必选我,那办这选妃会有什么意思。”

    “为了各国获得相对公平的利益。”

    “那你国家也有姑娘参加吧。”

    “不,我们直接卖位置。”

    “这买家不是干赔本买卖吗?”程曦若还是有些吃惊。

    “她们的目的又不只是阎王?”十四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哦,忘记问了,你喜欢阎王吗?”

    “问这个干嘛,我和他不是逢场作戏假结婚吗?”

    “我很认真地问?”

    “这才几天,讨厌谈不上,但也不喜欢。”

    “好的,那接下来说重点,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们成婚,也就代表着你将可以看到那些你看不到的文书。”

    “这对我来说不是好事吗?”程曦若打断道。

    “好心提醒下,那些文书可能颠覆你的认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还有时间换人,你依旧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两国的命运将由你来书写,这条道路可没那么好走,甚至会献出你的生命。”

    这几天经过种种事件后,程曦若也知道世界是危险的,但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能办到,于是坚定地说出我愿意。

    “希望吧,好好准备,我们会帮你的,加油。”十四说这话心里也没底,凭她的感觉,这姑娘可能会被任何一个大浪,拍回沙滩,但反观自己国家,也是漂泊不定。

    “阎王,进来吧。其他的事,你跟她说吧。我先忙去了。”

    “嗯,再见。”阎王推开门,亲自送十四离开。

    “我们只是合作,我了解我要了解的,你解决你要解决的,处理完事情,我们就各自安好。”程曦若事先声明道。

    “好的,但你要听我的。”

    “为什么?”程曦若不满道。

    “因为只有我才能决定选不选你。”

    “那好吧,我们合作愉快。”程曦若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可不这么想着。

    “合作愉快。”两人友善地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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