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肯让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而此刻,明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什么话都不敢说,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卷入其中,小命不保。

    宣成帝走后,魏皇后怔愣在原地,眼眶通红,因刚才动了肝火,身子一阵不适,扶着额头接连后退了几步。

    侍女上前及时扶住了她,关切道:“娘娘千万要小心身子。”

    魏皇后坐在美人榻上缓了半晌,再睁开眼,望着寝殿的无尽奢华,心中一片茫然。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她早该习惯,在这里,在这座皇城之中,只有残忍血腥的阴谋诡计和杀戮,情爱,在这群人眼里就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她不敢奢求太多,也不配。

    不能再犹豫了,既然走到这一步,她就没有退路,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姬上雪不能死,她已亏欠太多,如果不是她,姬上雪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她毁了姬上雪的一切。

    如果那日入京将她从流氓手里救出的人不是姬上雪就好了,这样她们就不会相识,更不会有瓜葛。

    真是命运弄人,偏偏是她,偏偏是陆远晋的学生!

    灭族之仇不能不报,她就是为了复仇才活下来的,那些人必须死,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可为什么姬上雪会中毒,那时分明避开了她?

    魏皇后擦拭完眼泪,抬眸看向明珠,“本宫交予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明珠回过神来,颤声道:“回娘娘,奴婢,奴婢,未能完成任务......女郎从未调查过五殿下母妃的身份,五殿下也不曾提及,娘娘,奴婢实在不敢在女郎眼皮底下动过手脚!女郎太聪明了,稍有动作就会立刻察觉......”

    魏皇后面色凝重,一字一顿道:“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明珠想了想,“五殿下似乎和师奉行有关系,而且女郎已经偷偷把她送回了幽州。”

    心绪不宁中,魏皇后心中顿时一惊,失声道:“什么?”

    明珠一下子打了个冷战,不敢抬头,“女郎偷偷把人送走了。”

    魏皇后靠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身旁的侍女立即上前轻轻拍着魏皇后的后背,递到唇边一盏茶,“娘娘。”

    魏皇后摇摇头,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是打算与宣成帝为敌么?

    如今之计,必须在立太子之前,为姬上雪找到一座靠山。

    她道:“疯了。”

    明珠颇为认同,脑袋一阵一阵发热,“娘娘,奴婢有件事没和娘娘说。”

    魏皇后拧眉问道:“何事?”

    明珠把脸埋得更低,支支吾吾说道:“奴婢,奴婢,奴婢......”

    魏皇后道:“说。”

    语气严厉,明珠吓得跪在地上,脑门浸出了汗珠,“奴婢觉得,觉得五殿下喜欢,喜欢女郎!”

    魏皇后闻言,不禁站了起来,脸色发白,“你如何晓得?”

    明珠低声道:“五殿下总会暗戳戳地盯着看女郎,奴婢见过好几次,他对女郎实在太特别了,凡事别人不可以,女郎都可以......而且街坊也有流言。”

    还有一点,她不敢说,许是五殿下个子太高,又常年习武,存在感极强,每次站在女郎身边,他都好似把人圈起来,宣示主权,据为己有。

    魏皇后攥紧了手指,抿着唇迟疑不定,“你觉得姬上雪是何态度?”

    明珠道:“奴婢觉得女郎待五殿下很好,但也有所隐瞒。”

    魏皇后费力仰起头,没再说话。

    师奉行在幽州的十万铁骑,常年征战,实力雄厚不容小觑,这件事一直都是宣成帝的心腹大患,如若梁稹和师奉行真的有关系......

    他能护住姬上雪吗?

    时值孟秋,一场大雨消散了夏日的暑气,伴着凉爽的秋风,枝叶随风舞动。

    朱自贤奉旨到扬州府衙拿人,不料符振中退至临安发动兵变。

    消息很快传到西都,两日后,在群臣的请求下,宣成帝派统兵的御营使洪彦充南下镇压。

    一时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赵统昇有些摸不着头脑,晃了晃象牙为骨的桃花扇,“许医师,在下有一事不解,你真的不打算回西都吗?”

    许寒韵一身紫衣,头上点缀着几朵精致紫花,心平气和地合上书,指了指书案上的宣纸,“这是给你姐开的药方,注意事项我都写好了,戒吃腥辣鱼腥,多休息,多喝水。”

    赵统昇拿起药方,端详一番,赞许道:“大药谷果然名不虚传,昨日针灸后,阿姐便说头疾有所缓解,幸苦许医师了。”

    许寒韵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统昇招了招手,身后小厮端着托盘上前,道:“阿姐本想亲自来一趟,只是府中事务繁忙,她脱不开身,所以让我来此传达谢意。几本医术,不成敬意,还望许医师不要嫌弃。”

    许寒韵眼前一亮,见到医书如获至宝,完全没和赵统昇客气,直接拿起书翻看,旋即,想了想,问道:“还有事?”

    赵统昇收起扇子,无奈一笑,“这些医书都是关于如何解毒的,希望能帮助你。”

    许寒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并未多想,“怎么了?”

    赵统昇收敛神色,问道:“许医师,在下有一事不明。”

    许寒韵道:“什么事?”

    赵统昇道:“凌娇到底是什么人?”

    许寒韵如是道:“她是死侍,只听姬上雪的话,你少打她的注意。”

    “死侍......”赵统昇顿了顿,神情不为所动,“那她和宁远侯是什么关系?”

    出刀速度甚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夺取对方性命,这点和宁远侯带出的将士很像。

    许寒韵皱了皱眉,“宁远侯豢养的死侍。”

    赵统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抵也能想明白,霍家与陆家走的很近,再加上有姻亲,两家情同一家,而且宁远侯夫人把姬上雪视如己出,所以身边有宁远侯的人并不奇怪。

    可这姬上雪手上到底有没有兵力,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霍老将军病逝后,便由长子霍戬臣继承爵位,但在四年前,霍戬臣在凉州军败,他和他的弟弟霍凛之皆战殁。

    不止两条人命,还有五万将士无一生还。

    沉默许久,赵统昇长叹一口气,“她身边只有这一个人?”

    许寒韵抬头望着他,“不是还有条疯狗么?”

    “不曾想许医师是个记仇的,”赵统昇淡淡一笑,“他得罪你了?”

    许寒韵看着医书,思索片刻,没有半分遮掩,问道:“五年前,江南赵家是否参与红药居的案子?”

    赵统昇收起那副懒散的模样,坚定道:“没有。”

    “没有?”许寒韵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赵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问至此处,赵统昇心头微沉,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许医师想听?”

    许寒韵道:“我要听真话。”

    赵统昇迟滞了半刻,落座到许寒韵对面,缓缓说道:“其实这件事赵家不愿向外人提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那时小妹年少无知,与人私定终身,发现时已经怀有身孕,父亲得知消息震怒,命小妹打掉孩子,谁料,次日那个男的就找上门定亲。”

    许寒韵道:“张群?”

    赵统昇道:“父亲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大吵一架,想把小妹送到乡下,只是她赖着不肯走,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她娘发疯绝食,两人一起折腾,我娘心软,实在看不过去,就让她嫁过去了,但父亲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现在,她与赵家半分关系都没有。许医师,赵家这个位置,与官员多一分牵扯,在圣前便多一分猜忌。更何况,当时朝廷乱成了一锅粥,赵家处在风口浪尖上,怎么可能参与党争?”

    许寒韵面色僵硬,胸口感觉有些发紧,“姬上雪怀疑赵大人,你为何不和她当面说清楚?”

    赵统昇抿了口凉茶,“说不清楚的。”

    默了默,许寒韵站起身,目光瞥向了窗外,道:“你不要骗我。”

    “骗你做什么,骗你是小狗。”赵统昇道,“宣谕使这会儿该到了,要去看看吗?”

    朱自贤是宦官之首,魏皇后身边的亲信。

    许寒韵收回了视线,道:“不去。”

    赵府厅堂。

    侍女端着托盘进进出出,赵文庆气定神闲,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揶揄道:“公公今日来,怎么不差人提前通知一声,有失远迎,公公可别放在心上。”

    朱自贤微笑说道:“赵大人不必如此,朱某也是奉命行事。”

    话音刚落,赵统昇迈过门槛,刻意不去看朱自贤身后的人,拱手行礼。

    朱自贤微微颔首,道:“想必这位就是小公子了。”

    “是犬子,”赵文庆介绍道,“这位西都派下来的宣谕使,朱公公。”

    朱自贤打量一番,“小公子玉树临风,神采奕奕,和令尊如出一辙。”

    赵文庆白了赵统昇一眼,嫌弃道:“文不成武不就,心气儿还高,整日游手好闲,您就别给他戴高帽子了。”

    赵统昇耸了耸肩,没再说话,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凌娇,心中不由得疑惑,是姬上雪派她来的,那怎么会和朱自贤站在一起?

    众人谈话间,凌娇神色冷漠,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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