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贤还有公务在身,与赵文庆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开。

    凌娇见状,紧跟其后,上前递给朱自贤一封信,“朱大人,这有一封给您的信。”

    朱自贤负手站立一旁,半带轻笑打量了她一眼,并不打算伸手接过,身旁的小太监很有眼力见,赶紧替他接过。

    凌娇眼神冷厉,沉声道:“女郎让卑职转告您,此次围剿事关重大,切不可出现纰漏,望您多长点心,女郎原话。”

    如此不给颜面,躲在墙后面的赵统昇捂着嘴,憋笑憋得难受。

    朱自贤也确实被气得不轻,神色几番变换,无可奈何,终是忍了下来,阴阳怪气道:“某些人现在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咱们惹不起,得供着,就是不知道,那命比纸薄的人,还能豪横几时!”

    凌娇攥紧的手咯咯作响,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蓦地想起覃乐叮嘱,不能节外生枝,毅然转身离开。

    朱自贤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轻嗤一声,招了招手。

    小太监弯着腰,识趣地递上那封信。

    覃乐在符振中身边安插了暗探,信中的内容是符振中的藏身地。

    朱自贤顿时大喜,立即派人通知洪彦充派兵围剿。

    此刻,赵统昇挑了挑英挺的长眉,不消片刻,追上了凌娇,“凌姑娘,你躲着我甚?莫不是心虚了?”

    凌娇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又转而看着赵统昇,不耐烦道:“让开。”

    赵统昇撇了撇嘴,“半月未见,你就不想我?我可是很想你的。”

    这些花言巧语,凌娇都听惯了,冷然道:“不想,让开,我还有事。”

    “好一个冷血无情的负心女,”赵统昇神色委屈,语气却不太正经,“那日明明是你先亲的我,床上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现在倒好,提了裤子不认人!”

    “我何时与你!”凌娇经不起激,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后面的话又耻于说出口,“那日是意外,情况紧急,你不必当真。”

    她只是想打消老鸨的疑心,无奈出此下策,而且,那日并非她主动,是那赵统昇借着酒劲亲了她。

    之后,她就把人打晕了,两人什么事都没发生。

    赵统昇黯然神伤了好一阵,“不必当真?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我现在都弥足深陷了,你和说这是开玩笑......”

    凌娇咬了咬唇,低声道:“赵公子是名门望族,风雅之人,我出身卑微,与你并不相配,还请赵公子不要再纠缠。”

    赵统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狐疑道:“姬上雪教你这么说的?”

    凌娇侧过脸,“不是,事实就是如此,就算喜欢也不该在一起。”

    一个身份尊贵,一个卑如尘埃。

    赵统昇迟疑片刻,抬眸看着她,眼里不见丝毫波澜,“你也是这么想的?”

    凌娇道:“我只听她的,一切由她做主。”

    “若是那人对你不好怎么办?”赵统昇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她是死侍,见她不答,哑着声线开口,“我只想娶一个我喜欢的人,不曾想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

    凌娇捏了捏手,突然觉得良心有些过不去,动容道:“你也不必如此伤心,女郎说等过段时间,你就能遇见更喜欢的。”

    “......”赵统昇算是明白了,倘若凌娇果断拒接,他还能舔着个脸死缠烂打,偏偏摆出这副样子,仰人鼻息,任凭自己决断,哑然失笑道:“姬上雪没教你这句吧?”

    凌娇一愣,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露馅的。

    赵统昇摆了摆手,不再提这件事,“你在找许寒韵?她在我府上,正为长姐治病。”

    凌娇闻言,回眸注视着赵府的牌匾。

    望而却步。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安平山山脚的一家农户,覃乐裹着一条小被子,阖眼坐在院门口小憩。

    院里的人都去山里捡柴火,连田二妞也跟了去,只有覃乐,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留下来看家。

    至于那个和尚,神出鬼没,在这里住两晚,就不见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覃乐想起院子里的干菜还收,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收拾东西。

    傍晚时分,天空一排大雁飞掠而下。

    梁珏听见远处山林的动静,出于好奇,就寻了过去,结果,不等他靠近便听见一声惊呼。

    “来人,保护好大殿下!切莫让这畜牲近身!”

    男人的声音又尖有细,估计是个太监。

    大殿下?

    想必就是,大皇子梁业了。天皇贵胄出现在荒郊野岭应该不是巧合吧?

    梁珏站在高处打量着山沟里这群人,眼底携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站在中间的男子,面色惨白,双腿好似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子,侍卫挡在前面,勉强横起刀,手也是哆哆嗦嗦的,根本不会御敌,五只野狗蓄势待发,嘴角流出涎水,其中还有一只隐藏在众人身后,伺机而动。

    对峙不到片刻,野狗察觉一人松懈,猛得扑过去。

    梁珏对后面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随即,转身离开。

    反正四下无人,也没人看见他袖手旁观。

    可走到一半,梁珏转念一想,日后回西都,这人似乎有点用。

    他必须在西都有立足之地。

    这不仅仅是和宴文祯的交易,更重要的是覃乐。

    梁珏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心中一阵发笑,目光却一寸寸的沉下去。

    覃乐现在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完全当成小孩子哄骗。

    思及次,梁珏决定原路返回,看看那人是否还活着。

    亥时已过,院里一家老小都回来了,梁珏也没回来。

    覃乐思忖片刻,准备出去找一圈。

    王婆婆见状赶忙拦下她,劝道:“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太危险了,这么黑的天,连路都看不清,山里也不安全,还是再等等吧。”

    覃乐似是而非道:“无事,我就出去看一眼。”

    王婆婆信以为真,便没再拦她。

    忽地,听见院外马蹄声响起。

    覃乐立在院门口,看着那几人,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马背上的男子,五官周正,穿着精致考究,腰间的犀角玉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梁业翻身下马,立刻认出姬上雪,“原来你真的在这里,长宁县主。”

    县主是皇族宗室的女子才能有的封号,覃乐并非出生皇家,能被册封可见宣成帝对她确实重视。

    但不知为何,魏皇后十分不满意此事,几次争吵,宣成帝一怒之下,责令她不准踏出寝宫半步。

    梁珏听到这个称呼也不惊讶,似是早就知道消息。

    覃乐上前施礼问候了一声:“殿下。”

    梁业淡然一笑,走到她身前,扶起她,道:“你不必拘礼,这里又不是皇宫,不需要那么多规矩。”

    覃乐低头看了一眼,梁业的手上缠着浸了血的云锦,“殿下怕是称呼错了,我不是什么县主。”

    梁业道:“没称呼错,等你回西都就知道了。”

    梁珏站在一旁,干巴巴地问道:“你们认识?”

    戏做得太假,覃乐发现也没戳破,上下打量他一眼,瞧见人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梁业说道:“是这位小公子救了我一命,刚才只顾着赶路,竟忘问了姓名。”

    梁珏走到覃乐身边,客气答道:“梁珏。”

    “你姓......梁?”梁业不由得问道。

    覃乐道:“梁稹。”

    此话一出,梁业愣了良久,跟着他的老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面露忧色,提醒道:“殿下,处理伤口要紧。”

    梁业拉回思绪,堪堪回神,“原来是堂弟。”

    交谈之际,屋里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走来出来。

    王婆婆看着一干人,“你们是?”

    他们的身份不方便曝光,梁珏撒了一个小慌,说是路过的商人,遭遇野兽袭击借住一晚。

    王婆婆见他们携带兵器,也就没多问。

    她相信梁珏的为人。

    只是事发突然,院里已没有多余的屋子,只得先用梁珏的屋子,随行的侍卫拿来药箱,老太监笨手笨脚地包扎伤口。

    覃乐与梁业并不相熟,两人没什么话题。

    沉默片刻,梁业率先开口道:“先前听说你要回西都,结果一直未能等到人,魏皇后担心,就让给我来此接应,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覃乐见他手上有伤,就替他倒了碗水递过去,“殿下是特意从西都赶来的?”

    两人聊了半天,一旁的梁珏看得牙痒痒,偏偏还不能吭声。

    梁业接过茶碗,如实道:“为父皇办事,正巧路过豫州。”

    覃乐道:“既如此,殿下身上有伤,就不叨扰殿下休息了。”

    梁业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梁珏说道:“此次多谢堂弟舍命相护,等回到西都,我定向父皇禀明。”

    梁珏不动声色道:“救人是应该,不必客气。”

    虽相处不久,梁业觉得和他颇为投缘,打趣道:“没想到堂弟这么大,还会认生。”

    自进院里,他就发现,梁珏一直躲在覃乐后面默不作声。

    覃乐抬眸对上梁珏的目光,随即,收回视线,“殿下早些休息。”

    两人走出屋子,不等覃乐开口,梁珏拽着她进了旁边的屋子,低声道:“王婆婆说你半天等不到人,坐立不安,还要出门寻我?”

    覃乐不轻不重地打掉他的手,“这么多小心思,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藏得挺好?”

    梁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眸子泛起汹涌的浪潮,压低声音说道:“还发现什么?”

    还发现什么?

    覃乐还是能拎得清自己对梁珏的感情。

    可梁珏为什么会生出那些念头?

    是她把人教坏?

    强烈的无力感包裹住了她,覃乐不想把话挑明,只是说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心里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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