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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会觉得愈史郎好相处的我绝对是个笨蛋。

    从他对陌生人就能吐出毒液那会开始,我就该意识到的。这家伙根本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或者说,他只会听珠世的话,但并不一定会乖乖去做。

    我甚至曾一度认为我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非常讨人厌,为此还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事实证明只是愈史郎嘴里吐不出几句好话,跟我讨不讨人厌没有太大关系。

    得知这点的我松了一口气。不论怎样,我都不希望自己被他人过于讨厌,哪怕我本身就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家伙。

    听起来很像绕口令。

    我也只能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取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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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愈史郎被带到这里之后,珠世去哪都要带着他。

    她对外宣称的身份是医生,因为等待医治的病患太多,所以还需要一位助手帮忙。原本这个活计一直都是我在干,但很快的,这个位置被替代了。

    我以为是自己做事笨手笨脚,惹得珠世不快,她却很是敷衍的叫我别想太多。

    “愈史郎才被转化,身上不稳定的因素太多,还需要多加看顾。”

    连多余的话也不愿多说,珠世带着愈史郎匆匆离去,留给我的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我呆呆地望着他们越走越远。

    待在房间里我没有能做的事,只好找到放置在仓库里的水壶,学着珠世往日的样子替院子里的东西浇水。我拿不准它们到底需要多少,只好每一样都浇上一些,待泥土都变得湿润后,我抱着那只水壶坐在廊下发呆。

    我拿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又怕我在廊下沉沉睡去时,没法立马告诉珠世,我替她把水都浇了,她在回来之后有更多时间可以休息。

    而直到我被初升的太阳灼烧,他们也没有回来。

    43

    愈史郎是在找工具时发现我的。

    彼时我正处于濒死状态,下半身全部消失,连手臂都没了半截,半死不活地倒在和室角落的阴影里。

    他唤来珠世替我处理伤势,又在我逐渐恢复意识时,满脸厌恶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蠢的家伙,净给珠世大人添麻烦!”

    珠世则是满脸疲惫地喝止了他,询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张口的瞬间,我想告诉她,我比愈史郎要更能干,我能一次性提很多东西,也能帮她打水拿药,可不可以让她下次也带我一起去。

    我不想每天只是坐在廊下等她回来。

    可在看到珠世眼底的情绪后,我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分明才过了几日,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力。那是一种高于身体,痛击精神的劳累,好似遭遇过了什么难以抵抗的事,而我无从得知。

    即便如此,珠世仍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以一副倾听的姿态等待我诉说,愈史郎的神色也带着些许催促。

    舌头像被打了个结,在口腔里紧紧缠绕,喉咙是干得发紧,一点唾液也没有留在里面。新长出的手指微微蜷缩,并不圆润的甲面隔着衣物刺入肉中。

    面对这种场景,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猛然间察觉到的事实让我宛如遭受雷击。

    “……我想离开这里。”我听见自己这样说道,“哪里都好,我想离开这里。”

    珠世既没有应下,也没有挽留。她只是缓缓地,绵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气都抒发出来一样。

    “我两天后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脑中一片混乱的我只觉得珠世敷衍人的技巧越来越差了,分明是现在就能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要借口拖到两日后呢。我下意识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少年,那个陌生的家伙。

    脸?眼睛?还是那张嘴?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珠世?不,她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是性格吗?

    我下意识否认,除了珠世,大概没有人能受得了他的古怪性格,一个会对陌生人说出失礼措词的臭小鬼。

    理智告诉我不该再胡思乱想,起码要做出回应,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但越发沉郁的心绪使我渐渐变得难过。

    它们像雨后的湿泥,顺着我的脚踝往上攀爬,裹紧我的腰腹,扼制我的咽喉,我连一口空气也呼吸不到。还没真正触碰到太阳,我就要被这坨臭呼呼的泥巴杀死了。

    “喂,珠世大人问你话呢!”

    “愈史郎,你回避一下吧。”

    “可是……”少年不甘心地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我的心情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难道我真的要像丧家之犬一般祈求她让我留下吗?可我在这里又能做到什么呢。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布满了无法愈合的伤痕,曲折蜿蜒,狰狞得像只恶心的蜈蚣,还有厚厚的茧,这是一双粗糙而丑陋的手。它天生注定只能做些粗活,提不起笔,捏不得针。愚笨的脑子里记忆全无,只剩下些无关紧要的、直取他人性命的东西。

    而珠世并不需要这些。

    从前不需要,有了愈史郎更甚。

    44

    “不会吃人的。”尽管这话听起来并无几分真心,但我还是这么说了,“肚子饿的时候,只要去挂有红色十字的建筑就好了吧。”

    珠世曾说过,那里会售卖一些人类的血,只要编造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事,大概就能买到。再不济可以到黑市里去,那里的商人几乎什么都卖,只要是能赚钱的东西都会有。虽然价格高昂,但我除了血以外也不需要别的东西。

    迎上珠世的视线,我忽然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自嘲之余,也更加厌恶自己不受控制的兽性。

    “担心的话,给我更多你的血如何?”我朝她笑道,“试着像那家伙一样,监视我,操纵我。只要我做出不可挽回的行为——”

    “就杀掉我。”

    或者你现在只做后面那一步也可以。

    这是我没有说出口的话。

    珠世在我说完那番话后,露出了相当难过的表情。紫色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打湿了睫毛,她没有伸手去擦。

    “不会那么做的。”她说,“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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