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疑云（四）
这话问的舒和措手不及，她眼底刹那间划过茫然，而后才反应过来，面上显露出几分心虚。舒和壮了壮胆，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逐渐布满忿忿不平。
“先生，他是坏人啊！他......他......他杀了我妹妹！”
向阳微微偏头朝着温笙白的方向，隐在暗处的温笙白回忆了一番舒和的背景，冲她轻轻摇头。
舒和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小动作，逐渐沉入自己的世界，她像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眼中蓄满泪水：“先生，我是被云香夫人捡到的弃婴，但一年前楼里新采买的丫鬟里有一个小丫头，她被分到了云和的屋里。”
那小丫头浑身脏兮兮的，本来要送到后院当个烧火丫头，谁知梳洗一番后有几分姿色，云香顿时动了把她留在前头楼里的念头。
奈何那小丫头死活不从，哭着喊着非说自己是被骗来的。
“我是来寻亲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让我签的是什么东西！”
云香眼珠一转，料想到是那些人牙子打着帮她寻亲的旗号把她骗了来，又哄骗着这不识字的小丫头签了卖身契，恐吓道：“说到底也不是夫人我骗了你，我可是花了银子的！他们骗了你是他们的事，在我这就是闹到官府那也是我是苦主！到时候官府的人把你治罪我可不管！”
小丫头顿时被吓得不敢吭声，只低声抽泣。
云香见状面色缓和，轻拍她的脑袋，宽慰道：“好丫头，夫人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看我是花了银子的，不如你现在我这安顿下来，在楼里做事，好偿还我的花销。等来日你还清了债，夫人我自然放你走，如何？”
小丫头正垂头抹泪，闻言急忙抬头看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清泉一般，闪的云香一个恍惚。
“夫人花了多少银子，我有钱，我有钱！”
云香盯着她一汪清泉般的水眸，蓦得笑了，笑意中含着势在必得：“三十两银子！”
小丫头脸色大变，眸中绝望蔓延。
她脸色不停变换，最终像是确定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坚定，刚想开口就被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
“夫人，我身边正好缺个伺候的小丫头，不如就让她跟着我吧。”
不知何时，云和从楼上下来在那孩子身边站定，衣袖轻飘飘拂过她的手臂。
云香不知她怎么突然露头，脸上故作为难：“这......云和，你若缺丫头，我再为你另配就是，难道你还怕这丫头日后抢你风头不成？”
云和不在意地笑笑，拉着身边小丫头的手臂，不卑不亢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孩子还小，左不过是让她跟着我学几年规矩罢了。”
云香皱眉，不知云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样吧，丫头你愿意跟着云和吗？这可不比做姑娘舒坦，还要伺候别人。”
云香仍然不死心，试图诱惑她。
“我愿意跟着云和姑娘！”
小丫头怕云香反悔，连忙迫不及待地大声应答，她感受着身边带着香气的女子，总感觉她和姐姐一样，温柔可靠。
云香看看云和，又看看这丫头，无奈叹气：“好吧，那就先让这丫头跟着你。”
云和优雅地向她福了福身，不慌不忙道谢：“多谢夫人。”
小丫头有样学样，也冲着云香行了一礼。
云香看着小丫头不伦不类的行礼，意味不明地笑笑，拂袖离去。
云和直起身子，目光温柔，转向还在行礼的小丫头，扶着他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温和问道：“你叫什么？”
“回姐姐的话，我叫兰意。”
舒和斜倚着三楼的栏杆懒散望着下面收场的闹剧，摆弄了几下自己刚刚用凤仙花汁做的蔻丹染好的指甲，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屋子，内心略有起伏，只有一点罢了。
又是一个无法离开的小姑娘。
舒和说到最后脸色黯然，瞥了一眼向阳的神色，生怕在她脸上看到鄙夷之色。
然而向阳神色平静，不曾为她的冷眼旁观作出评价，更不曾出言责怪。
察觉到舒和的忐忑，向阳有些迟疑，在舒和越来越黯淡的脸色下打破周边的寂静，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中回荡：“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再去后悔，与其心中悔意难消，不如以此为诫。”
舒和紧咬下唇，轻轻点头。
事已至此，她们都知道云和与云香是什么样的人，云和虽然一副好人做派保住那个孩子，但按照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舒和原本转身回了屋内歇息，然而思来想去总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她打小在楼里长大，自然知道依着云香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个模样不错的小丫头。
而且......舒和最近总感觉云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怪，只是每次见到她总感觉心里发毛，所以不怎么敢接近她。
可一想到那个仍然带着天真的孩子舒和就一阵阵发堵，越想越不舒服，索性抛开一切想法，跑去开阔的厅堂透口气。
云霄楼三层只住了她们几个花魁娘子，宽敞得很，因此临湖一侧拆除了几个房间改建成一处宽阔的厅堂。
厅堂与紧挨着的房间墙壁有一处小小的空间，在这里湖边盛景一览无余，在楼内却看不见藏身在此处的人影，因此成了舒和的秘密空间。
她正趴在栏杆上远远眺望湖中景色，放空自己的心神，这是她多年来找到的窍门，放空心神，一切烦闷皆离她而去，再回去时又是那个古灵精怪爱笑的舒和。
今日这风正好，她想，吹得她昏昏欲睡，舒服极了。
“你想......”
“为什么？！”
随风飘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声音还挺耳熟，舒和眯着眼，意识不清地想着。
可紧接着的声音将她吓得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你别犯蠢了。”
往日里温柔又悦耳的声音此刻无比冷漠，甚至带着指责与杀意。
这是......云和？
舒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头往声音飘来的楼上看去。
云霄楼...还有第四层？
舒和往日里虽然没心没肺，但是遇到不对劲的情况她脑子比谁都清醒。舒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楼上仿佛感知到什么变故，只听见云和嗤笑一声，冷冷嘲讽：“你胆子真是不小，居然敢昧下做隔音的材料。”
云香心虚无比，但她不敢把这份心虚表露出来，虚张声势道：“什么昧下，你可不要乱说，整个夹层可都是用了主上给的材料，这块小角落是建造时就不方便罢了。”
云和不想跟这个目光短浅的人一般见识，想起那个被她收进房中的孩子，目光闪过不耐，这种天真纯善，根本就不该出现，她冷冷盯着云香，“你别乱动那个孩子。”
云香想起这个就生气，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红晕，她瞪着云和，嘴里不满道：“方才突然把那丫头带走，你想做什么？如今楼里想找个好苗子可不容易，你是不用管这些庶务，可我还要打理楼中的事呢！”
云和打断她的抱怨，很想给她一耳光，但是想想大业未成，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那丫头反骨这么重，你若强行让她做了姑娘怕是会适得其反，弄不好还会出事。不如先把她放在我身边调教，慢慢磨她的性子。你三两银子买来的丫头硬说成三十两，她哪有机会赎身。”
云香想了想，觉得云和的话颇有些道理，又想着这是自己三两银子买来的丫头不由得得意地笑出声。
“再者，主上让我们拉拢那位大人，我看这丫头的长相应当是符合那位大人的要求，等在我手里调教一番，再把她送出去，到时候必定会满足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一高兴，自然会答应主子的联盟。”
云和回忆起那位大人提出的要求，要一双引人怜惜的水眸，还要肤白滑嫩，更要天真惹人怜爱的性子，最重要的是年纪要小。
她眸中泛起深深的厌恶，这群恶心的男人。
云香闻言目光一亮，抚掌而笑：“妙啊，妙极！”
普通人家的孩子少有满足所有条件的，稍有身份的他们不敢下手，就怕引起上面的注意，因而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谁知天降了个兰意。
兰意年纪还小，虽然穿着破旧，但从小应该没吃过什么苦，恐怕吃过最大的苦就是打算上京寻亲的她在离上京不远的连城被人骗走。
思及此云香掩不住脸上的笑意：“云和姑娘，还是你的法子妙，省了咱们多少事。”
等云香满意地从这秘密空间离去时，舒和的后背都湿透了。
她止不住地哆嗦，深知若是被云和与云香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么多秘密，自己必定会悄无声息地消失，那孩子被这两个人盯上，自己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
向阳伸出手搭在舒和在颤抖的手臂上，惊得她一个哆嗦，沉浸在回忆里的舒和恍然回神。
尽管只是回忆起当日场景，她依然身临其境般地恐惧。
“那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虽然能猜到兰意必然凶多吉少，向阳仍想从舒和的口中得到确切的信息。
“先生，他是坏人啊！他......他......他杀了我妹妹！”
向阳微微偏头朝着温笙白的方向，隐在暗处的温笙白回忆了一番舒和的背景，冲她轻轻摇头。
舒和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小动作，逐渐沉入自己的世界，她像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眼中蓄满泪水：“先生，我是被云香夫人捡到的弃婴，但一年前楼里新采买的丫鬟里有一个小丫头，她被分到了云和的屋里。”
那小丫头浑身脏兮兮的，本来要送到后院当个烧火丫头，谁知梳洗一番后有几分姿色，云香顿时动了把她留在前头楼里的念头。
奈何那小丫头死活不从，哭着喊着非说自己是被骗来的。
“我是来寻亲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让我签的是什么东西！”
云香眼珠一转，料想到是那些人牙子打着帮她寻亲的旗号把她骗了来，又哄骗着这不识字的小丫头签了卖身契，恐吓道：“说到底也不是夫人我骗了你，我可是花了银子的！他们骗了你是他们的事，在我这就是闹到官府那也是我是苦主！到时候官府的人把你治罪我可不管！”
小丫头顿时被吓得不敢吭声，只低声抽泣。
云香见状面色缓和，轻拍她的脑袋，宽慰道：“好丫头，夫人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看我是花了银子的，不如你现在我这安顿下来，在楼里做事，好偿还我的花销。等来日你还清了债，夫人我自然放你走，如何？”
小丫头正垂头抹泪，闻言急忙抬头看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清泉一般，闪的云香一个恍惚。
“夫人花了多少银子，我有钱，我有钱！”
云香盯着她一汪清泉般的水眸，蓦得笑了，笑意中含着势在必得：“三十两银子！”
小丫头脸色大变，眸中绝望蔓延。
她脸色不停变换，最终像是确定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坚定，刚想开口就被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
“夫人，我身边正好缺个伺候的小丫头，不如就让她跟着我吧。”
不知何时，云和从楼上下来在那孩子身边站定，衣袖轻飘飘拂过她的手臂。
云香不知她怎么突然露头，脸上故作为难：“这......云和，你若缺丫头，我再为你另配就是，难道你还怕这丫头日后抢你风头不成？”
云和不在意地笑笑，拉着身边小丫头的手臂，不卑不亢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孩子还小，左不过是让她跟着我学几年规矩罢了。”
云香皱眉，不知云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样吧，丫头你愿意跟着云和吗？这可不比做姑娘舒坦，还要伺候别人。”
云香仍然不死心，试图诱惑她。
“我愿意跟着云和姑娘！”
小丫头怕云香反悔，连忙迫不及待地大声应答，她感受着身边带着香气的女子，总感觉她和姐姐一样，温柔可靠。
云香看看云和，又看看这丫头，无奈叹气：“好吧，那就先让这丫头跟着你。”
云和优雅地向她福了福身，不慌不忙道谢：“多谢夫人。”
小丫头有样学样，也冲着云香行了一礼。
云香看着小丫头不伦不类的行礼，意味不明地笑笑，拂袖离去。
云和直起身子，目光温柔，转向还在行礼的小丫头，扶着他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温和问道：“你叫什么？”
“回姐姐的话，我叫兰意。”
舒和斜倚着三楼的栏杆懒散望着下面收场的闹剧，摆弄了几下自己刚刚用凤仙花汁做的蔻丹染好的指甲，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屋子，内心略有起伏，只有一点罢了。
又是一个无法离开的小姑娘。
舒和说到最后脸色黯然，瞥了一眼向阳的神色，生怕在她脸上看到鄙夷之色。
然而向阳神色平静，不曾为她的冷眼旁观作出评价，更不曾出言责怪。
察觉到舒和的忐忑，向阳有些迟疑，在舒和越来越黯淡的脸色下打破周边的寂静，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中回荡：“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再去后悔，与其心中悔意难消，不如以此为诫。”
舒和紧咬下唇，轻轻点头。
事已至此，她们都知道云和与云香是什么样的人，云和虽然一副好人做派保住那个孩子，但按照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舒和原本转身回了屋内歇息，然而思来想去总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她打小在楼里长大，自然知道依着云香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个模样不错的小丫头。
而且......舒和最近总感觉云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怪，只是每次见到她总感觉心里发毛，所以不怎么敢接近她。
可一想到那个仍然带着天真的孩子舒和就一阵阵发堵，越想越不舒服，索性抛开一切想法，跑去开阔的厅堂透口气。
云霄楼三层只住了她们几个花魁娘子，宽敞得很，因此临湖一侧拆除了几个房间改建成一处宽阔的厅堂。
厅堂与紧挨着的房间墙壁有一处小小的空间，在这里湖边盛景一览无余，在楼内却看不见藏身在此处的人影，因此成了舒和的秘密空间。
她正趴在栏杆上远远眺望湖中景色，放空自己的心神，这是她多年来找到的窍门，放空心神，一切烦闷皆离她而去，再回去时又是那个古灵精怪爱笑的舒和。
今日这风正好，她想，吹得她昏昏欲睡，舒服极了。
“你想......”
“为什么？！”
随风飘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声音还挺耳熟，舒和眯着眼，意识不清地想着。
可紧接着的声音将她吓得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你别犯蠢了。”
往日里温柔又悦耳的声音此刻无比冷漠，甚至带着指责与杀意。
这是......云和？
舒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头往声音飘来的楼上看去。
云霄楼...还有第四层？
舒和往日里虽然没心没肺，但是遇到不对劲的情况她脑子比谁都清醒。舒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楼上仿佛感知到什么变故，只听见云和嗤笑一声，冷冷嘲讽：“你胆子真是不小，居然敢昧下做隔音的材料。”
云香心虚无比，但她不敢把这份心虚表露出来，虚张声势道：“什么昧下，你可不要乱说，整个夹层可都是用了主上给的材料，这块小角落是建造时就不方便罢了。”
云和不想跟这个目光短浅的人一般见识，想起那个被她收进房中的孩子，目光闪过不耐，这种天真纯善，根本就不该出现，她冷冷盯着云香，“你别乱动那个孩子。”
云香想起这个就生气，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红晕，她瞪着云和，嘴里不满道：“方才突然把那丫头带走，你想做什么？如今楼里想找个好苗子可不容易，你是不用管这些庶务，可我还要打理楼中的事呢！”
云和打断她的抱怨，很想给她一耳光，但是想想大业未成，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那丫头反骨这么重，你若强行让她做了姑娘怕是会适得其反，弄不好还会出事。不如先把她放在我身边调教，慢慢磨她的性子。你三两银子买来的丫头硬说成三十两，她哪有机会赎身。”
云香想了想，觉得云和的话颇有些道理，又想着这是自己三两银子买来的丫头不由得得意地笑出声。
“再者，主上让我们拉拢那位大人，我看这丫头的长相应当是符合那位大人的要求，等在我手里调教一番，再把她送出去，到时候必定会满足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一高兴，自然会答应主子的联盟。”
云和回忆起那位大人提出的要求，要一双引人怜惜的水眸，还要肤白滑嫩，更要天真惹人怜爱的性子，最重要的是年纪要小。
她眸中泛起深深的厌恶，这群恶心的男人。
云香闻言目光一亮，抚掌而笑：“妙啊，妙极！”
普通人家的孩子少有满足所有条件的，稍有身份的他们不敢下手，就怕引起上面的注意，因而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谁知天降了个兰意。
兰意年纪还小，虽然穿着破旧，但从小应该没吃过什么苦，恐怕吃过最大的苦就是打算上京寻亲的她在离上京不远的连城被人骗走。
思及此云香掩不住脸上的笑意：“云和姑娘，还是你的法子妙，省了咱们多少事。”
等云香满意地从这秘密空间离去时，舒和的后背都湿透了。
她止不住地哆嗦，深知若是被云和与云香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么多秘密，自己必定会悄无声息地消失，那孩子被这两个人盯上，自己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
向阳伸出手搭在舒和在颤抖的手臂上，惊得她一个哆嗦，沉浸在回忆里的舒和恍然回神。
尽管只是回忆起当日场景，她依然身临其境般地恐惧。
“那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虽然能猜到兰意必然凶多吉少，向阳仍想从舒和的口中得到确切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