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大楚太宗文皇帝元观二十年正月十五，乾元节。
高耸几欲入云的凰月楼第七层，单手支头靠在窗边榻上的冉颜凝望窗外硕大玉盘，有些出神。
月光是那么柔和白净，斜洒进屋中，整个内室都显得静谧雅致。
她手中沉甸甸的绣球，都似变得轻了些。
此绣球不同于寻常百姓家所用，以金丝银线宝石为内衬，饰以此时节本没有却特意遣人培育的各色鲜花。
显得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个头也比一般的大上不少。
皎皎月光让她心中安宁下来，同样的月光，人却与前世截然不同了。
人就是如此奇怪，一旦心境改变，所看到的似也就有了巨大的变化。
重生前的那年乾元节，也就是自己的十五岁生辰及笄礼，她满心念的唯有当晚的绣球招亲。
至于想招的是谁，恐怕整个大楚上京都知道。
却直接忽略了，自己的父皇从常年沉浸的炼丹房中走出，匆匆在太子哥哥的生辰宴上露了面，便急急赶来为自己举办及笄礼。
虽美其名曰龙凤胎要一碗水端平，可孰人不知，那边可是当朝监国太子的生辰，而自己这儿不过是一个公主的及笄礼。
在皇家，监国太子和等同于闲人的公主，其中地位权势的差距，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父皇却也有他的说辞。
太子生辰乾元节，自有朝廷重臣恭贺，可自己的宝贝颜儿，只有他这父皇。
父皇就是如此偏心自己，兴冲冲地赶来，满眼都是慈爱和温柔。
唯前世的自己可笑至极，丝毫未觉察父皇不过四十就已苍老至此！
白日里他匆匆赶来时那急迫的喘气声，脸上那不寻常的赤红色，常年炼丹服用终究对他身体造成了极大损害。
想至此，冉颜脸色有些凝重，手指骤然用力，握紧了手中那颗绣球。
父皇天纵英才，十几岁便跟着太祖高皇帝征战沙场，几乎整个大楚天下都是他平定的。
在登基后，更是以短短十几年，就将因前朝殇帝暴虐荒淫导致的乱世治理成了如今的治世。
如此英明神武的一位君主，竟会在30几岁便开始沉迷炼丹。
看来，今生是有许多事需自己好好探查一番。
一阵人声传来，冉颜知是太子哥哥带着各世家的未婚年轻公子来了。她闭上眼睛，轻轻吐纳几口这正月里的凛冬寒气，收敛心神将今晚的计划在脑中滚过一遍。
慢慢睁开眼，举起绣球遥对月盘，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好戏要开场了。
“瞧，乐凰公主殿下在那儿！”不知谁说了一句，各世家大族的未婚子弟，便齐刷刷抬头看向凰月楼最高处。
他们方从太子生辰宴散场，随太子缓步来到凰月楼前院。
凰月楼是皇帝陛下在乐凰公主满周岁时特意为她修建的一座宝楼。
此楼有7层，整体乃是用紫檀木雕成，每一层用不同的材质装点打造。
第一层是纯银，第二层是黄金，第三层便是翠玉，第四层乃是琉璃……到了第七层竟全是用东海进贡的鸡蛋大的夜明珠装饰。
最特别的，楼层间皆用能工巧匠制作的凰月走马宫灯点缀。
今日是乾元节，亦是古来的上元灯节，凰月走马宫灯可谓十分应景。
凰月楼氤氲在凰月灯淡黄的光亮中，映着天上洒下的银光，如同天上宫阙一般。
众人望去，冉颜站在第七层窗前，影影绰绰看不清容颜，只是周身环绕着清冷高洁的气质，宛如系着面纱月宫仙子，高不可攀。
在场皆是大楚最尊贵的高门世家子弟，哪一位不是见过诸多美人。
即便如此，他们无一不被如此缱绻美景所吸引，个个看得愣在原地，许久不曾挪动步子。
早就听闻陛下唯一的嫡公主骄横、乖僻、不学无术，痴迷于魏国公的世子元湛。
原本对太子强令每家须出两人都颇为不满，可如此美人美景在望，对今晚的绣球招亲，他们心中还是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太子冉颢本在与左右说话，谁知身后众人都停住了脚步。
刚一转身，一张张痴迷的脸映入眼帘，他微微颔首，清俊的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心里却不禁冷哼一声。
就这群浪荡公子，也敢肖想我家精心呵护娇养十几年的宝贝公主妹妹。
扭头看向身边的元湛，俊美如谪仙般的脸上依旧淡漠超然，只是平和沉稳地回答着自己的问题，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冉颢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虽他对自家妹妹无意，但妹妹的眼光着实不俗。
目光转到元湛身后半步的少年，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正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四周。
咳，冉颢遮掩般轻咳一声，赶紧收回目光，有些无奈，有点心虚。
昨日，颜儿不知又为何突发奇想，使人禀报自己今晚的绣球招亲，各世家皆需来两位未婚公子。
颜儿的话自然要照办，可魏国公府只有两位男丁，元家嫡次子元澈便被拉来凑了数。
他是这群贵公子中年龄最小的，今年才14岁。
月上中天，冉颜见时辰差不多了，单手拎着绣球，慢慢踱步下楼。
凰月楼第三层铺有一个向外延伸的赏月长廊，楼高恰可用来抛绣球。
茵月早已先一步下了楼，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井然有序指挥各世家子弟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所谓位置，其实就是在前庭空地上画好的圆圈。按照爵位高低，高者站前，低者靠后。
如此安排，站在最前最中心的自然是元湛兄弟，大楚勋贵里，魏国公府当属头一份。
按爵位高低排，任谁都无法置喙。
可排在后面的户部尚书长子赵宇，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身侧之人，偏头低声嘀咕道：“这也太明显了，咱们不是妥妥的陪衬？”
说着，他轻抬下巴朝向前方挺拔如松柏的元湛，又比划了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千山万水啊。
最过分的，元家兄弟二人与他们之间还用一条红绸隔开，数十名義凰宫金吾卫虎视眈眈把守。
前方月朗星稀，他们这儿局促逼仄。这是生怕他们抢到绣球！
赵宇这一说激起了周围贵公子的满腹牢骚，他们何时受过如此不平对待？
若非太子在，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唯有一人，脸上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用手中一直把玩的文人画扇捅了捅凑近的赵宇，语气尽是嫌弃道：“你别靠过来，不是陪衬，难不成你还想喧宾夺主？”
正是长宁侯的小儿子陶青。
见赵宇还想说什么，陶青娴熟翻转手中折扇，用扇柄轻敲了敲掌心，目光烁烁朝向凰月楼赏月长廊，玩味地笑笑道：“有好戏看了”。
此时冉颜已行至长廊的最外端，她今日身着最隆重的五彩祥云纹鎏金百鸟朝凤宫装。
敢用百鸟朝凤，可以自称孤，彰显着大楚开国以来公主里从未有过的无上荣宠。
而此番装扮，不过是让她本就明艳耀眼的容颜更加风华冠绝天下，就算在长廊上开得最盛最妖娆的牡丹月季芍药都只能黯然低头失色。
她的目光在触及元湛的一瞬却有些失神。
很快，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羞涩、甚至有几分痴迷的神色。
众人对她的反应并不惊异，要说这尊贵无比的大楚嫡公主，不喜读书，不喜女红，生来似只为了一件事，心悦元湛！
可无人知晓，此刻冉颜的心如烈火滚过一般焦灼得剧痛。
他依旧是那么清冷、俊美，如幽如兰，就那样站在那儿，自然而然成为全场焦点。
是恨？是爱？兴许她自己也不甚了解。
面对前世爱了十年的人，恨可以磨灭爱，爱却更会让恨更刻骨铭心。
感觉她的灼热目光，元湛抬起头，四目相对间，冉颜心中却唯有庆幸。
好在她的理智可以压过情感，好在她立时就露出痴缠于他的神色，好在无人看到她掩在袖中的手掌心留下的深深指甲印痕。
此刻，她以更加炽热的眼神回望过去，除了演技没有真心。
眼角余光扫过前庭，倒是来了不少人。
梅兰竹菊四公子，除了兰公子元湛和已成婚的竹公子郭任，梅公子周岩、菊公子陶青都在。
她嫣然望向太子哥哥落座的前庭东北角，脸上满是得逞的笑。
这几位前世与元湛过从甚密，家族势力庞大，今生她须仔细甄别他们到底有否参与了元湛的谋逆。
若有，他们和其背后的家族，势必要连根拔起。
还有，冉颜心下默了默，有些五味杂陈。
元澈已初见剑眉星目，周身是少年特有的活泼与明快。与元湛站在一起，一个清冷如冰，一个热烈如火。
恰此时，茵月恭敬躬身，双手奉上了绣球。
冉颜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接过绣球，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看向前庭中央。
众皆瞩目，花落何家？整个凰月楼前庭针落可闻。
“等等”，冉颜清脆娇羞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狡黠，众人忍不住蹙眉，又起什么幺蛾子？
果见她朝茵月招招手，茵月随即会意，忙令宫女从早已备好的箱笼中取出几十块丝绸方巾，每人一块依次送到各世家公子面前。
这是？众公子傻了眼，待仔细瞧瞧，这些丝绸方巾不仅大小不甚一致，上面的图案更是大相径庭。
“咳，”茵月清清嗓子，朝凰月楼上老神在在的冉颜服了服，小脸上满是骄傲道：“这是乐凰公主殿下亲自为各位公子绘的号牌，每幅皆不一样，公主殿下可谓用心。各位公子请吧。”
说罢她轻挥挥手，众宫女不由分说冲上前，“服侍”各位公子穿戴号牌。
只见红绸后本就拥挤的方寸之地一阵骚乱，众公子来不及抗拒，哀嚎着就被戴上了号牌方巾。
当然，元家兄弟二人由茵月亲自协助，气氛就柔和多了。
“哈哈，你这是豹，我看是犬！赵宇看着陶青身上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兽类图案，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你还有脸说我？你这是虎还是猫心里没谱？”陶青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平日里自诩的高人隐士风范都要维持不住，他还猛扇几下画扇，对着赵宇送出阵阵寒风。
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一向冷淡沉静的元湛，发出了一声轻笑。
大楚太宗文皇帝元观二十年正月十五，乾元节。
高耸几欲入云的凰月楼第七层，单手支头靠在窗边榻上的冉颜凝望窗外硕大玉盘，有些出神。
月光是那么柔和白净，斜洒进屋中，整个内室都显得静谧雅致。
她手中沉甸甸的绣球，都似变得轻了些。
此绣球不同于寻常百姓家所用，以金丝银线宝石为内衬，饰以此时节本没有却特意遣人培育的各色鲜花。
显得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个头也比一般的大上不少。
皎皎月光让她心中安宁下来，同样的月光，人却与前世截然不同了。
人就是如此奇怪，一旦心境改变，所看到的似也就有了巨大的变化。
重生前的那年乾元节，也就是自己的十五岁生辰及笄礼，她满心念的唯有当晚的绣球招亲。
至于想招的是谁，恐怕整个大楚上京都知道。
却直接忽略了，自己的父皇从常年沉浸的炼丹房中走出，匆匆在太子哥哥的生辰宴上露了面，便急急赶来为自己举办及笄礼。
虽美其名曰龙凤胎要一碗水端平，可孰人不知，那边可是当朝监国太子的生辰，而自己这儿不过是一个公主的及笄礼。
在皇家，监国太子和等同于闲人的公主，其中地位权势的差距，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父皇却也有他的说辞。
太子生辰乾元节，自有朝廷重臣恭贺，可自己的宝贝颜儿，只有他这父皇。
父皇就是如此偏心自己，兴冲冲地赶来，满眼都是慈爱和温柔。
唯前世的自己可笑至极，丝毫未觉察父皇不过四十就已苍老至此！
白日里他匆匆赶来时那急迫的喘气声，脸上那不寻常的赤红色，常年炼丹服用终究对他身体造成了极大损害。
想至此，冉颜脸色有些凝重，手指骤然用力，握紧了手中那颗绣球。
父皇天纵英才，十几岁便跟着太祖高皇帝征战沙场，几乎整个大楚天下都是他平定的。
在登基后，更是以短短十几年，就将因前朝殇帝暴虐荒淫导致的乱世治理成了如今的治世。
如此英明神武的一位君主，竟会在30几岁便开始沉迷炼丹。
看来，今生是有许多事需自己好好探查一番。
一阵人声传来，冉颜知是太子哥哥带着各世家的未婚年轻公子来了。她闭上眼睛，轻轻吐纳几口这正月里的凛冬寒气，收敛心神将今晚的计划在脑中滚过一遍。
慢慢睁开眼，举起绣球遥对月盘，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好戏要开场了。
“瞧，乐凰公主殿下在那儿！”不知谁说了一句，各世家大族的未婚子弟，便齐刷刷抬头看向凰月楼最高处。
他们方从太子生辰宴散场，随太子缓步来到凰月楼前院。
凰月楼是皇帝陛下在乐凰公主满周岁时特意为她修建的一座宝楼。
此楼有7层，整体乃是用紫檀木雕成，每一层用不同的材质装点打造。
第一层是纯银，第二层是黄金，第三层便是翠玉，第四层乃是琉璃……到了第七层竟全是用东海进贡的鸡蛋大的夜明珠装饰。
最特别的，楼层间皆用能工巧匠制作的凰月走马宫灯点缀。
今日是乾元节，亦是古来的上元灯节，凰月走马宫灯可谓十分应景。
凰月楼氤氲在凰月灯淡黄的光亮中，映着天上洒下的银光，如同天上宫阙一般。
众人望去，冉颜站在第七层窗前，影影绰绰看不清容颜，只是周身环绕着清冷高洁的气质，宛如系着面纱月宫仙子，高不可攀。
在场皆是大楚最尊贵的高门世家子弟，哪一位不是见过诸多美人。
即便如此，他们无一不被如此缱绻美景所吸引，个个看得愣在原地，许久不曾挪动步子。
早就听闻陛下唯一的嫡公主骄横、乖僻、不学无术，痴迷于魏国公的世子元湛。
原本对太子强令每家须出两人都颇为不满，可如此美人美景在望，对今晚的绣球招亲，他们心中还是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太子冉颢本在与左右说话，谁知身后众人都停住了脚步。
刚一转身，一张张痴迷的脸映入眼帘，他微微颔首，清俊的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心里却不禁冷哼一声。
就这群浪荡公子，也敢肖想我家精心呵护娇养十几年的宝贝公主妹妹。
扭头看向身边的元湛，俊美如谪仙般的脸上依旧淡漠超然，只是平和沉稳地回答着自己的问题，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冉颢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虽他对自家妹妹无意，但妹妹的眼光着实不俗。
目光转到元湛身后半步的少年，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正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四周。
咳，冉颢遮掩般轻咳一声，赶紧收回目光，有些无奈，有点心虚。
昨日，颜儿不知又为何突发奇想，使人禀报自己今晚的绣球招亲，各世家皆需来两位未婚公子。
颜儿的话自然要照办，可魏国公府只有两位男丁，元家嫡次子元澈便被拉来凑了数。
他是这群贵公子中年龄最小的，今年才14岁。
月上中天，冉颜见时辰差不多了，单手拎着绣球，慢慢踱步下楼。
凰月楼第三层铺有一个向外延伸的赏月长廊，楼高恰可用来抛绣球。
茵月早已先一步下了楼，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井然有序指挥各世家子弟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所谓位置，其实就是在前庭空地上画好的圆圈。按照爵位高低，高者站前，低者靠后。
如此安排，站在最前最中心的自然是元湛兄弟，大楚勋贵里，魏国公府当属头一份。
按爵位高低排，任谁都无法置喙。
可排在后面的户部尚书长子赵宇，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身侧之人，偏头低声嘀咕道：“这也太明显了，咱们不是妥妥的陪衬？”
说着，他轻抬下巴朝向前方挺拔如松柏的元湛，又比划了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千山万水啊。
最过分的，元家兄弟二人与他们之间还用一条红绸隔开，数十名義凰宫金吾卫虎视眈眈把守。
前方月朗星稀，他们这儿局促逼仄。这是生怕他们抢到绣球！
赵宇这一说激起了周围贵公子的满腹牢骚，他们何时受过如此不平对待？
若非太子在，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唯有一人，脸上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用手中一直把玩的文人画扇捅了捅凑近的赵宇，语气尽是嫌弃道：“你别靠过来，不是陪衬，难不成你还想喧宾夺主？”
正是长宁侯的小儿子陶青。
见赵宇还想说什么，陶青娴熟翻转手中折扇，用扇柄轻敲了敲掌心，目光烁烁朝向凰月楼赏月长廊，玩味地笑笑道：“有好戏看了”。
此时冉颜已行至长廊的最外端，她今日身着最隆重的五彩祥云纹鎏金百鸟朝凤宫装。
敢用百鸟朝凤，可以自称孤，彰显着大楚开国以来公主里从未有过的无上荣宠。
而此番装扮，不过是让她本就明艳耀眼的容颜更加风华冠绝天下，就算在长廊上开得最盛最妖娆的牡丹月季芍药都只能黯然低头失色。
她的目光在触及元湛的一瞬却有些失神。
很快，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羞涩、甚至有几分痴迷的神色。
众人对她的反应并不惊异，要说这尊贵无比的大楚嫡公主，不喜读书，不喜女红，生来似只为了一件事，心悦元湛！
可无人知晓，此刻冉颜的心如烈火滚过一般焦灼得剧痛。
他依旧是那么清冷、俊美，如幽如兰，就那样站在那儿，自然而然成为全场焦点。
是恨？是爱？兴许她自己也不甚了解。
面对前世爱了十年的人，恨可以磨灭爱，爱却更会让恨更刻骨铭心。
感觉她的灼热目光，元湛抬起头，四目相对间，冉颜心中却唯有庆幸。
好在她的理智可以压过情感，好在她立时就露出痴缠于他的神色，好在无人看到她掩在袖中的手掌心留下的深深指甲印痕。
此刻，她以更加炽热的眼神回望过去，除了演技没有真心。
眼角余光扫过前庭，倒是来了不少人。
梅兰竹菊四公子，除了兰公子元湛和已成婚的竹公子郭任，梅公子周岩、菊公子陶青都在。
她嫣然望向太子哥哥落座的前庭东北角，脸上满是得逞的笑。
这几位前世与元湛过从甚密，家族势力庞大，今生她须仔细甄别他们到底有否参与了元湛的谋逆。
若有，他们和其背后的家族，势必要连根拔起。
还有，冉颜心下默了默，有些五味杂陈。
元澈已初见剑眉星目，周身是少年特有的活泼与明快。与元湛站在一起，一个清冷如冰，一个热烈如火。
恰此时，茵月恭敬躬身，双手奉上了绣球。
冉颜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接过绣球，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看向前庭中央。
众皆瞩目，花落何家？整个凰月楼前庭针落可闻。
“等等”，冉颜清脆娇羞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狡黠，众人忍不住蹙眉，又起什么幺蛾子？
果见她朝茵月招招手，茵月随即会意，忙令宫女从早已备好的箱笼中取出几十块丝绸方巾，每人一块依次送到各世家公子面前。
这是？众公子傻了眼，待仔细瞧瞧，这些丝绸方巾不仅大小不甚一致，上面的图案更是大相径庭。
“咳，”茵月清清嗓子，朝凰月楼上老神在在的冉颜服了服，小脸上满是骄傲道：“这是乐凰公主殿下亲自为各位公子绘的号牌，每幅皆不一样，公主殿下可谓用心。各位公子请吧。”
说罢她轻挥挥手，众宫女不由分说冲上前，“服侍”各位公子穿戴号牌。
只见红绸后本就拥挤的方寸之地一阵骚乱，众公子来不及抗拒，哀嚎着就被戴上了号牌方巾。
当然，元家兄弟二人由茵月亲自协助，气氛就柔和多了。
“哈哈，你这是豹，我看是犬！赵宇看着陶青身上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兽类图案，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你还有脸说我？你这是虎还是猫心里没谱？”陶青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平日里自诩的高人隐士风范都要维持不住，他还猛扇几下画扇，对着赵宇送出阵阵寒风。
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一向冷淡沉静的元湛，发出了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