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现在的妻子不是漩涡，自从扉间生下来以后，族人们总是担心着柱间身体，好在忍者不同于普通人，扉间的白发继承了母亲，却没有继承疾病，柱间也一天比一天壮实，显现出千手特有的强悍体质。
如今扉间也被证实，能够健康长大成人。
桃华回到家里才知道，父亲是为了前来做客的漩涡一族而感到高兴。
“这次刚好有适龄的女孩，”荻原告诉桃华，客人中的一位将来会成为柱间的妻子，“漩涡一族族长亲自过来商量，也是重视这次联姻。”
桃华说不出的担忧，落在父亲眼里，却是一副沉稳、思考大事的好性子，门外的族人到访，荻原一看他带着小菜和酒，不由笑道：“你也是为了佛间大人的喜事过来找我的？”
“你竟然知道了？！”那人大吃一惊，“我可是第一手情报！”
桃华在旁边仔细看着他们，只觉得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听了族人随口两句，荻原也跟着一起吃惊，酒醒了大半：“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族人都忘记脱掉鞋子，和桃华说了句抱歉，继续兴奋地说，“尸体也找不到了，但是能确认无误，死了——我们的人正是偷听到羽衣一族的人在商量如何结束婚约。咱们这里，”他指着自己，又指指荻原，“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我打发岚风去告诉佛间大人，但他正招待漩涡，肯定比你晚知道。”
“果然是喜事，”荻原拍着大腿，“双喜临门！好日子，来吧，咱们彻夜喝酒！”
酒过半巡，族人醉醺醺地说：“我见过宇智波信刀，真是个天才，我可不敢单独对上他。”
荻原为他倒酒，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你可不用怕了。”
他的话引得族人发笑：“没错！活不到三十岁的天才算什么天才。”
桃华端来水，擦着地，突然想起了回来时，羽衣椿坐在屋顶和自己一起看月亮的时候。
她想起椿的表情，哦，所以那时候椿知道了么，椿会难过么。
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桃华曾经看到过多次宇智波信刀和椿相处的时候。
和椿的再次见面是很快的。
“继续做交易吧，”椿打着绳结，头也不抬，面前摆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把凿刻工具，唯一的成品是两个，有些粗糙的铜铃和铃铛，“我需要更多的铁木。”
桃华摇摇头：“它是我们供奉神树的伴生物，但长势缓慢，十年还是幼苗的样子，我给你一次就得砍掉一根幼苗，你负担不起。”
椿说：“太遗憾了，如果不能量产，你给我找来的材料就没有作用。我们上次的任务就得继续下去。”
桃华怀疑她是想耍赖，仔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因为雇佣金都是神殿垫付，神殿从来不差钱，没必要赖一份已经了结的任务，哪有把钱讨回去的。
桃华：“我去请示一下族内。”
椿说：“随便你。”
才八岁的羽衣椿坐得挺直，桃华回望了一眼，只觉得她孤零零的样子很可怜。回到据点，她越过了路面的积水，一墙之隔，莺莺燕燕靡靡之音，飘过来的脂粉熏香都快把整条小巷都熏入味了。
这纯粹是夸张说词。
桃华却是真的很讨厌将据点安置在这里。
桃华推开门，就看见荻原正在会客，他对面的女人抽着长杆烟，低头思索，荻原翻阅着手里的册子，两人都没有说话。
桃华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厌恶。
“有了，六个，”荻原言简意赅地说，“一个是从雷之国来的枣商，五个是川之国来的旅客，都查不出背景。”
女人头上盘着夸张的发髻，插满了长长的簪，桃华知道这是最近游女们非常流行的梳妆打扮，那满头的珊瑚和琥珀可都是普通人用不起的奢侈品。
“行，这次就定这个人吧。”女人放下烟杆，逗弄桃华，“清秀脸，小细腰，这孩子资质真不错，以后跟我好了。”
荻原乐呵呵地说：“我可从来不管孩子的未来，您看上也是她的福气。您直接问她，她愿意跟您，我就没意见了。”
桃华面无表情地看了女人脸上厚重的粉，转过头走向荻原，和他耳语了一番，荻原露出了为难之色。
荻原用眼神示意桃华稍等，对女人说：“太夫大人，既然您已决定，那何时让我派人过去扫尾？”
那女人说：“就今晚吧，把人处理干净一点，别脏了我的游屋。”
女人走了出去之后，荻原说：“让你拿走一株已经是逾矩，不可能再给她。那可难办了，如果要咱们退钱，我们也不能把到手的钱还给人家啊。”
“雇主说，只能延长任务时间了。”
“这也不是不行，反正一切都是雇主说了算，不过钱方面……你得提高金额，”荻原拍下决定，“本来你今年的任务都已经布置好了，几宗大型护送任务都安排了你，我得换人过去……就这样吧，介绍一些小的任务，顺便替雇主继续收集材料吧。”
出了门，就见原本离开的太夫站在墙下继续抽着烟，一双白袜下的木屐踩着积水。
桃华刚要越过她，就听她说：“小女孩，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呀。”女人朝桃华露出了媚意十足的笑容，“我手底下的秃们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长大后像我一样穿金戴银，不用干活，男人们就主动把钱给你用，你要不要和我回家啊！”
桃华再次用冷漠的目光从对方肤浅的假笑上掠过。
太夫收起笑容，冷哼一声：“不过是比我们还下贱的人，给你机会还不珍惜，活该被人当工具。”
她扭着腰走了。
荻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桃华背后：“今晚你去处理尸体，到时候岚风和你一起运尸体去郊外。”
游女屋有不同类型，有些规格高的游屋会招待地位高的达官显贵，低档一些的来者不拒，也因此龙蛇混杂，乱得很，这种娼寮并不安全。
这位做皮肉生意的太夫与众不同，掌控的游屋规模颇大，却喜欢黑吃黑，专门挑选外来的顾客，让千手做脏活。
桃华在约定的时间里走到事先商量好的屋子。
将人敲晕，割脖子放血——都是雇主确保要求的—— 一套动作下来，杀人流畅，毫无拖泥带水，把过来监视的太夫吓得脸色苍白。
桃华一手提着血桶，一手抓着商人肩膀，才十岁就轻松抓住比她体型大了三倍的男人，说出了对太夫的今晚第一句话：“任务完成。”
从此之后，桃华再来杀人越货，也没见这位风华绝貌的太夫提出招揽她的建议。
桃华一边做着任务，一边继续替椿干活。
每一次回来上交带回来的材料，椿都会问她一遍：“我说出的话不会收回。你想好了没有，有什么愿望？”
其他替代品都不如神木的伴生木好使，桃华偷偷去拿了一株小苗，背着它走南闯北，询问有没有当地人看见类似的植物。
桃华途径霜之国和泷之国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陨石坑，远远望去，那是一个非常规整的圆形盆地，四周人迹罕至，茂林草丰，如果不是陨石坑内没有长出一根植被，她都会错过这个地方。
“当地人称它为神的降临，但好像有什么吸走了生命力，永远保持着这种深坑的样子。”
桃华在陨石坑很远的地方发现了这种树苗，结果挖着挖着，就找出来带着化石的根系，这些生长在地底下的根系四通八达，延绵十几公里，饶是和桃华一起任务的族人都震惊不已。他们寻找探索，结果都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很多，挖都挖不完。”桃华自觉失言，补充了一句，“但是旅途劳顿，离大名府太远了，又是在别的国家。”
椿举起带着泥巴的根茎仔细端详，瞥了她一眼：“还没想好吗？”
桃华已经把这句话自动当成了问候“你今天过的怎么样”，从左耳进右耳出，就听椿说：“悠着点，别杀太多人了，你身上的冤魂都要快成型了。”
桃华得到椿的新添定金，忙回去向荻原告诉好消息，却见据点有些混乱，荻原正在整理着翻倒的桌椅。
桃华赶忙上去帮忙，荻原拍拍手，松口气，接过她手里的钱看了一眼：“刚才是个走私商闹事，已经丢出去了。”
荻原替桃华专门问了，没有任何结果，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国家会有族内神木的伴生木，那泷之国可离千手一族的故土好远，荻原摸摸下巴：“或许种子散播其他地方，落地生根，变异了吧，只要不是咱们侍奉的神木，旁的不用管好了。”
“那我就用这个交差了。”桃华说。
“行，就给神殿弄过去。这些大人们总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还有个收集癖的顾客要订购两副眼睛。喜欢植物怎么了，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雇主了。”
桃华隐隐觉得不对劲，见荻原只是随口一提，便把好奇心压回心底。
再去一次的时候，她顺带接了一个附近的任务，泷之国大名想要扩张领土，要求他们把新地盘的原有居民都赶出去。
到了地方才知道目标岂止是个村，说是一个小城都不为过。
而且任务目标也不是赶走居民，而是彻底地清除干净，这简直是犯了大忌。
千手一族立刻要求中止任务，被泷之国大名大骂一顿，桃华看见队长垂头回来，果然听他吩咐众人连夜就走，以后再也不参加这个任务了。
队长惆怅地叹口气，不期然看到了桃华，突然问道：“桃华，你那个长期任务只是带些根系植被吗？”
“您的意思——”
队长说：“这次的路费都没有填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如果你那雇主没有硬性要求，我们这次就多挖点，让他多付点钱吧。”
桃华没有异议，却没想椿只是扫了一眼放在厅里的一人都抱不起来的根茎，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出去，带回来的东西可不止这些，难道是想坐地起价？”
没错，队长把绝大部分都藏了起来，打算狠狠敲一笔钱。
桃华发现椿私下和对外是不同的态度，此刻便是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刚要为队长辩解，就听到什么扔到了自己面前，她打开一看，一封举报信，上面记载着雷之国明智家族的属臣过来行商，被千手一族谋财害命，这是质问火之国的举报信。
桃华说不出话来。
那杀人的正是自己。
椿说：“现在雷之国的人就住在偏殿，我把事情按下来了，你去问问你们的领头，让他来和我说话。”
荻原连夜过来和椿私下谈话，桃华在外面望风。
她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然后看着外面，萧条秋夜风景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此刻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情景。
原本她以为自己和椿的区别，不过是运气好坏的问题，她们年纪相仿，都是没有母亲随着父亲长大。椿少时离开父亲，和神官学习，哪怕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桃华也在潜意识里并不觉得椿会比自己好多少。
而这一次，她将以往椿能够游刃有余地和神殿众人交锋的片段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却猛然醒悟，椿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荻原走了出来，准确地找到了女儿藏匿的位置，招招手，见她走出阴影，来到跟前，不由摸摸她的脑袋。
“走吧，事情办妥了。”荻原说。
回到据点，荻原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女儿对于椿的看法。
在得知椿曾经被神殿其他人排挤之后，荻原不由叹口气：“换作是我，我也得出一身冷汗，这孩子还比你小两岁呢，怎么就长出这么多心眼和算计。”
原来椿以摆平千手一族误杀雷之国大名的亲戚，以此要挟他们做一笔交易。
“若是直接拿捏把柄让我们干活，我倒也没这么担忧，”荻原苦笑一声，“没成想这个羽衣椿真不是个善茬，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能探查出来。”
“那个太夫本来就是普通人，泄露机密也是很正常的。”
“不，我说的是这个，”荻原将两个巴掌大的盒子递过来。
桃华看了一眼，望着父亲：“这是——”
据点帮助雇主和卖方牵线搭桥，做中介收取费用也是常有的事情，信誉保证是双方都愿意找大忍族的原因，一是不至于有任何一方骗财，二是有能力检测货品真假，保证雇主的切身利益。
桃华再次打开，惊愕无比地看到水晶般的内盒放着一双红色眼睛，另一双则是白色。
“我们没有白拿，这是我从羽衣椿那里收购来的眼睛，交给顾客的时候会说来源不明，告诉你是让你小心她，我们和她的交易都是机密，任何关于她的情报都不能泄露出去。”
桃华为父亲告诉自己而感到高兴，连忙答应了。
“哪怕标榜爱之一族，可身在忍者的污潭之中，有谁可以避免杀戮争夺呢。”
荻原感慨一声：“这还是她第二任未婚夫的眼睛呢，她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拿来用做交易，怪不得宇智波田岛坚决不退婚，不光是看中了羽衣椿拜师学艺的技能，更是要得到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帮手。”
难怪父亲要和椿做交易了，如果只是杀掉雷之国贵族，他们事后处理干净，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完全可以杀掉太夫——除非大名接受风闻奏事，千手一族再怎么做也逃不过劫难。但要椿用眼睛来挑拨几个忍族之间的矛盾，有证据有人证，那可是铁板钉钉的了。桃华并不想荻原做这笔买卖，可惜知道价钱后，也不由沉默了。
“父亲，您可以杀掉她，威胁就不存在了。”
荻原说：“她是神官唯一的徒弟，如果不是忍者身份，早就继承了对方的衣钵……不行，我们动手的失误代价太大了。”
桃华垂目不语，过了许久说道：“我们也可以和羽衣结盟，羽衣椿已经脱离忍族许久，我认为她可以和柱间定下婚约，如果她真的是人才，我们也合该纳入她才是，把漩涡一族的姬君给扉间也是可以的。”
荻原注视她，不由一讪：“你懂什么，哪有这么简单。不过你这古灵精怪的性格果然是继承了你那早死的母亲，怎么会想出这种解决方案……行了，这件事无需你多问。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我去和族长说一声就成。”
桃华等人走出去，不由狠狠捶了一拳木墙。
椿的话让父亲如临大敌，自己的话反而适得其反，被无视得一干二净，可恶……她波澜不惊的心情顿时翻山倒海，一种酸楚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桃华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椿了。
她会在深夜一豆烛光中，看过椿打着哈欠地翻阅着古籍，也看到过椿趾高气昂地呵斥侍从和童子。
蓍每次出门必带上椿，就仿佛把她揣在腰间当成了装饰品。
洗涤怨气，颂咏亡灵。
椿每次为一个地方祈福时，桃华总有一种她真的能触碰到亡魂的感觉。
但每每对椿产生了一些敬畏，又会被她百般挑剔的大小姐做派败坏了不少好感。
椿的其他同伴们不喜欢和她同行，总是会露出倒霉的表情，理由千奇百怪，但大部分是因为照顾不周被指桑骂槐地斥责。
椿的名气似乎变得有些大了，不少平民指名道姓地前来请她为家里祈福算命，椿收取着昂贵的费用，告诉对方喜事时毫无喜悦之心，但发现对方厄运连连，就会隐隐露出一抹兴奋之感。
饶是桃华都觉得羽衣椿是个非常恶劣之人。
没多久，椿出嫁，这一次嫁的人是和她同岁的宇智波浅，是宇智波田岛第三个儿子。
在一众终于送走了瘟神的目光中，蓍枯燥皱纹的手抚摸着椿光洁的额头和皮肤，道：“如果生活不如人意，那就回来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椿恭顺地说：“我会永远牢记您的恩情。”
蓍点点头，露出慈祥的笑容：“去吧。”
恐怕只有椿的师父蓍才会恋念不舍，真心实意地爱护着椿。
椿带着师父给她私底下添置的嫁妆，随着族人离开，蓍望着一行人消失在群山峻岭之中，和众人说了几句，才转身回去。
但是还没到宇智波一族的族地，羽衣的送亲队伍就被拦截半途。
原因是宇智波浅出了意外，遭袭击死了。
整一支队伍只有羽衣椿平静如初，一点都没有准新娘的羞涩不安，也没有突闻噩耗的惊惧惶恐，脸上的妆容完美，她只是吩咐大家原地休整，派人回去禀告羽衣汛这个消息。
过了三天，羽衣一族的族人们也迫不及待地走了，留下了椿一人在这里等候。
森林中出现了稀稀疏疏的动静，椿跪坐在大树下的草席，转过头望着深处：“我以为你要一直盯着我，不打算出现了。”
桃华已经高挑修长，扎着紧绷的高发髻，清冷面容上出现了动容，走到近处才说：“为什么要接受族人的摆布，他们根本不是诚心送你联姻，你不打算走吗？”
“这是三个问题了，”椿看似心情反而好了一些，“第一，我只是为了离开神殿，听从父亲的话而已。第二，我的确有名无实，虚顶着族长女儿的名头，不然他们走的时候也会留个帮手。第三，我为什么要走，我还等着宇智波过来伺候我呢。”
桃华简直要被她气死：“你都死了三个未婚夫了，还不如回大名府。”
“那还是算了吧。”
桃华说：“至少你在神殿有人侍奉，华衣美食，应有尽有。如今你连火都生不起，饭也不会做，等宇智波的人过来伺候你，简直在痴心妄想。”
“我师父也并非真心待我，羽衣一族也好，宇智波一族也罢，对我来说，哪个地方不是暂留的居所。”椿指着散乱一地的东西，毫不客气地说，“既然如此，你过来替我烧晚饭吧。”
桃华定定看她两眼，走过去起火烧水，给她煮了一锅汤。
又用粳、稗子和粟米混合烧饭，一边将椿挑剔的嘲讽话当作耳边风。
椿捧着陶碗，皱眉头一口一口地下咽着饭，才吃了几口，桃华已经吃干净抹嘴巴。
“我有愿望了，”桃华突然说。
“哦。”
“我的意思是说，我有愿望了，你可以实现它了。”
椿抬起头，捧着碗，又低下头和自己的杂粮饭奋斗，随口道：“说吧，我耳朵不聋。”
仿佛是当桃华是芸芸众生中，又一个上门求事的信徒。
桃华早就知道她的德行了，絮絮叨叨地说：“我认为忍者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千手一族虽说爱的一族，但也为了完成任务厮杀决斗，我被父亲从小就归纳到了做肮脏活的一类，根本没有给我选择机会，我是活在了比阴影更加黑暗的地方。”
“哦。”
“同龄的女孩子都嫁人了，我父亲问我的意见，我不想嫁人，所以必须继续做着这份活。前些日子，我突然觉得人生之中没什么意思，或者说特别没意思。”
“唔……”
“如果世界上没有忍族就好了，我的族人每天都在死，瓦间板间也死了。和我作伴的，只有我的武器，”桃华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低声说道，“拔刀已经成为我下意识的行为，我杀人杀到没有任何触动，我无法亲近别人，如果我要嫁人，我并不意外某天做了噩梦而误杀枕边人。”
椿呸呸呸几声：“可恶，他们竟然在饭里掺了石子。”
桃华认真地看着椿，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你的办法很多，怎么样才能让忍者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当然，我不是指屠杀干净，而是让这种职业消失。”
“你真当我是神啊！？”椿翻了个极其不优雅的白眼。
桃华却说：“你很有能力，如果你说你能，我就会相信。毕竟不是谁都能威胁千手一族做交易，也不是谁死了三个未婚夫都有这样淡定的态度，更不是谁都能摆平那些贵族和富商，也能让平民心满意足地奉献给你钱财珠宝。”
椿低头看看身上的白绸缎衣裙，叹口气：“我的同行都是一群废物，所以才承托得我厉害。”
“如果可以让忍者消失，我们的敌人和亲人都不会死得那么容易。你能帮助蓍当上神官，让她成为了第一个巫女越级得到神官的人。对我这种问题，也一定有个办法吧，如果你能早点完成，宇智波信刀也不会死。”
椿的表情变了。
“好啊，”椿冷下脸来，“你做好了为它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了么。如果你能证明，我会给你送个帮手。”
“自然，我做好了准备。”
这是十年前桃华和椿的口头协议。
如今扉间也被证实，能够健康长大成人。
桃华回到家里才知道，父亲是为了前来做客的漩涡一族而感到高兴。
“这次刚好有适龄的女孩，”荻原告诉桃华，客人中的一位将来会成为柱间的妻子，“漩涡一族族长亲自过来商量，也是重视这次联姻。”
桃华说不出的担忧，落在父亲眼里，却是一副沉稳、思考大事的好性子，门外的族人到访，荻原一看他带着小菜和酒，不由笑道：“你也是为了佛间大人的喜事过来找我的？”
“你竟然知道了？！”那人大吃一惊，“我可是第一手情报！”
桃华在旁边仔细看着他们，只觉得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听了族人随口两句，荻原也跟着一起吃惊，酒醒了大半：“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族人都忘记脱掉鞋子，和桃华说了句抱歉，继续兴奋地说，“尸体也找不到了，但是能确认无误，死了——我们的人正是偷听到羽衣一族的人在商量如何结束婚约。咱们这里，”他指着自己，又指指荻原，“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我打发岚风去告诉佛间大人，但他正招待漩涡，肯定比你晚知道。”
“果然是喜事，”荻原拍着大腿，“双喜临门！好日子，来吧，咱们彻夜喝酒！”
酒过半巡，族人醉醺醺地说：“我见过宇智波信刀，真是个天才，我可不敢单独对上他。”
荻原为他倒酒，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你可不用怕了。”
他的话引得族人发笑：“没错！活不到三十岁的天才算什么天才。”
桃华端来水，擦着地，突然想起了回来时，羽衣椿坐在屋顶和自己一起看月亮的时候。
她想起椿的表情，哦，所以那时候椿知道了么，椿会难过么。
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桃华曾经看到过多次宇智波信刀和椿相处的时候。
和椿的再次见面是很快的。
“继续做交易吧，”椿打着绳结，头也不抬，面前摆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把凿刻工具，唯一的成品是两个，有些粗糙的铜铃和铃铛，“我需要更多的铁木。”
桃华摇摇头：“它是我们供奉神树的伴生物，但长势缓慢，十年还是幼苗的样子，我给你一次就得砍掉一根幼苗，你负担不起。”
椿说：“太遗憾了，如果不能量产，你给我找来的材料就没有作用。我们上次的任务就得继续下去。”
桃华怀疑她是想耍赖，仔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因为雇佣金都是神殿垫付，神殿从来不差钱，没必要赖一份已经了结的任务，哪有把钱讨回去的。
桃华：“我去请示一下族内。”
椿说：“随便你。”
才八岁的羽衣椿坐得挺直，桃华回望了一眼，只觉得她孤零零的样子很可怜。回到据点，她越过了路面的积水，一墙之隔，莺莺燕燕靡靡之音，飘过来的脂粉熏香都快把整条小巷都熏入味了。
这纯粹是夸张说词。
桃华却是真的很讨厌将据点安置在这里。
桃华推开门，就看见荻原正在会客，他对面的女人抽着长杆烟，低头思索，荻原翻阅着手里的册子，两人都没有说话。
桃华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厌恶。
“有了，六个，”荻原言简意赅地说，“一个是从雷之国来的枣商，五个是川之国来的旅客，都查不出背景。”
女人头上盘着夸张的发髻，插满了长长的簪，桃华知道这是最近游女们非常流行的梳妆打扮，那满头的珊瑚和琥珀可都是普通人用不起的奢侈品。
“行，这次就定这个人吧。”女人放下烟杆，逗弄桃华，“清秀脸，小细腰，这孩子资质真不错，以后跟我好了。”
荻原乐呵呵地说：“我可从来不管孩子的未来，您看上也是她的福气。您直接问她，她愿意跟您，我就没意见了。”
桃华面无表情地看了女人脸上厚重的粉，转过头走向荻原，和他耳语了一番，荻原露出了为难之色。
荻原用眼神示意桃华稍等，对女人说：“太夫大人，既然您已决定，那何时让我派人过去扫尾？”
那女人说：“就今晚吧，把人处理干净一点，别脏了我的游屋。”
女人走了出去之后，荻原说：“让你拿走一株已经是逾矩，不可能再给她。那可难办了，如果要咱们退钱，我们也不能把到手的钱还给人家啊。”
“雇主说，只能延长任务时间了。”
“这也不是不行，反正一切都是雇主说了算，不过钱方面……你得提高金额，”荻原拍下决定，“本来你今年的任务都已经布置好了，几宗大型护送任务都安排了你，我得换人过去……就这样吧，介绍一些小的任务，顺便替雇主继续收集材料吧。”
出了门，就见原本离开的太夫站在墙下继续抽着烟，一双白袜下的木屐踩着积水。
桃华刚要越过她，就听她说：“小女孩，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呀。”女人朝桃华露出了媚意十足的笑容，“我手底下的秃们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长大后像我一样穿金戴银，不用干活，男人们就主动把钱给你用，你要不要和我回家啊！”
桃华再次用冷漠的目光从对方肤浅的假笑上掠过。
太夫收起笑容，冷哼一声：“不过是比我们还下贱的人，给你机会还不珍惜，活该被人当工具。”
她扭着腰走了。
荻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桃华背后：“今晚你去处理尸体，到时候岚风和你一起运尸体去郊外。”
游女屋有不同类型，有些规格高的游屋会招待地位高的达官显贵，低档一些的来者不拒，也因此龙蛇混杂，乱得很，这种娼寮并不安全。
这位做皮肉生意的太夫与众不同，掌控的游屋规模颇大，却喜欢黑吃黑，专门挑选外来的顾客，让千手做脏活。
桃华在约定的时间里走到事先商量好的屋子。
将人敲晕，割脖子放血——都是雇主确保要求的—— 一套动作下来，杀人流畅，毫无拖泥带水，把过来监视的太夫吓得脸色苍白。
桃华一手提着血桶，一手抓着商人肩膀，才十岁就轻松抓住比她体型大了三倍的男人，说出了对太夫的今晚第一句话：“任务完成。”
从此之后，桃华再来杀人越货，也没见这位风华绝貌的太夫提出招揽她的建议。
桃华一边做着任务，一边继续替椿干活。
每一次回来上交带回来的材料，椿都会问她一遍：“我说出的话不会收回。你想好了没有，有什么愿望？”
其他替代品都不如神木的伴生木好使，桃华偷偷去拿了一株小苗，背着它走南闯北，询问有没有当地人看见类似的植物。
桃华途径霜之国和泷之国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陨石坑，远远望去，那是一个非常规整的圆形盆地，四周人迹罕至，茂林草丰，如果不是陨石坑内没有长出一根植被，她都会错过这个地方。
“当地人称它为神的降临，但好像有什么吸走了生命力，永远保持着这种深坑的样子。”
桃华在陨石坑很远的地方发现了这种树苗，结果挖着挖着，就找出来带着化石的根系，这些生长在地底下的根系四通八达，延绵十几公里，饶是和桃华一起任务的族人都震惊不已。他们寻找探索，结果都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很多，挖都挖不完。”桃华自觉失言，补充了一句，“但是旅途劳顿，离大名府太远了，又是在别的国家。”
椿举起带着泥巴的根茎仔细端详，瞥了她一眼：“还没想好吗？”
桃华已经把这句话自动当成了问候“你今天过的怎么样”，从左耳进右耳出，就听椿说：“悠着点，别杀太多人了，你身上的冤魂都要快成型了。”
桃华得到椿的新添定金，忙回去向荻原告诉好消息，却见据点有些混乱，荻原正在整理着翻倒的桌椅。
桃华赶忙上去帮忙，荻原拍拍手，松口气，接过她手里的钱看了一眼：“刚才是个走私商闹事，已经丢出去了。”
荻原替桃华专门问了，没有任何结果，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国家会有族内神木的伴生木，那泷之国可离千手一族的故土好远，荻原摸摸下巴：“或许种子散播其他地方，落地生根，变异了吧，只要不是咱们侍奉的神木，旁的不用管好了。”
“那我就用这个交差了。”桃华说。
“行，就给神殿弄过去。这些大人们总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还有个收集癖的顾客要订购两副眼睛。喜欢植物怎么了，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雇主了。”
桃华隐隐觉得不对劲，见荻原只是随口一提，便把好奇心压回心底。
再去一次的时候，她顺带接了一个附近的任务，泷之国大名想要扩张领土，要求他们把新地盘的原有居民都赶出去。
到了地方才知道目标岂止是个村，说是一个小城都不为过。
而且任务目标也不是赶走居民，而是彻底地清除干净，这简直是犯了大忌。
千手一族立刻要求中止任务，被泷之国大名大骂一顿，桃华看见队长垂头回来，果然听他吩咐众人连夜就走，以后再也不参加这个任务了。
队长惆怅地叹口气，不期然看到了桃华，突然问道：“桃华，你那个长期任务只是带些根系植被吗？”
“您的意思——”
队长说：“这次的路费都没有填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如果你那雇主没有硬性要求，我们这次就多挖点，让他多付点钱吧。”
桃华没有异议，却没想椿只是扫了一眼放在厅里的一人都抱不起来的根茎，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出去，带回来的东西可不止这些，难道是想坐地起价？”
没错，队长把绝大部分都藏了起来，打算狠狠敲一笔钱。
桃华发现椿私下和对外是不同的态度，此刻便是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刚要为队长辩解，就听到什么扔到了自己面前，她打开一看，一封举报信，上面记载着雷之国明智家族的属臣过来行商，被千手一族谋财害命，这是质问火之国的举报信。
桃华说不出话来。
那杀人的正是自己。
椿说：“现在雷之国的人就住在偏殿，我把事情按下来了，你去问问你们的领头，让他来和我说话。”
荻原连夜过来和椿私下谈话，桃华在外面望风。
她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然后看着外面，萧条秋夜风景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此刻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情景。
原本她以为自己和椿的区别，不过是运气好坏的问题，她们年纪相仿，都是没有母亲随着父亲长大。椿少时离开父亲，和神官学习，哪怕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桃华也在潜意识里并不觉得椿会比自己好多少。
而这一次，她将以往椿能够游刃有余地和神殿众人交锋的片段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却猛然醒悟，椿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荻原走了出来，准确地找到了女儿藏匿的位置，招招手，见她走出阴影，来到跟前，不由摸摸她的脑袋。
“走吧，事情办妥了。”荻原说。
回到据点，荻原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女儿对于椿的看法。
在得知椿曾经被神殿其他人排挤之后，荻原不由叹口气：“换作是我，我也得出一身冷汗，这孩子还比你小两岁呢，怎么就长出这么多心眼和算计。”
原来椿以摆平千手一族误杀雷之国大名的亲戚，以此要挟他们做一笔交易。
“若是直接拿捏把柄让我们干活，我倒也没这么担忧，”荻原苦笑一声，“没成想这个羽衣椿真不是个善茬，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能探查出来。”
“那个太夫本来就是普通人，泄露机密也是很正常的。”
“不，我说的是这个，”荻原将两个巴掌大的盒子递过来。
桃华看了一眼，望着父亲：“这是——”
据点帮助雇主和卖方牵线搭桥，做中介收取费用也是常有的事情，信誉保证是双方都愿意找大忍族的原因，一是不至于有任何一方骗财，二是有能力检测货品真假，保证雇主的切身利益。
桃华再次打开，惊愕无比地看到水晶般的内盒放着一双红色眼睛，另一双则是白色。
“我们没有白拿，这是我从羽衣椿那里收购来的眼睛，交给顾客的时候会说来源不明，告诉你是让你小心她，我们和她的交易都是机密，任何关于她的情报都不能泄露出去。”
桃华为父亲告诉自己而感到高兴，连忙答应了。
“哪怕标榜爱之一族，可身在忍者的污潭之中，有谁可以避免杀戮争夺呢。”
荻原感慨一声：“这还是她第二任未婚夫的眼睛呢，她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拿来用做交易，怪不得宇智波田岛坚决不退婚，不光是看中了羽衣椿拜师学艺的技能，更是要得到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帮手。”
难怪父亲要和椿做交易了，如果只是杀掉雷之国贵族，他们事后处理干净，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完全可以杀掉太夫——除非大名接受风闻奏事，千手一族再怎么做也逃不过劫难。但要椿用眼睛来挑拨几个忍族之间的矛盾，有证据有人证，那可是铁板钉钉的了。桃华并不想荻原做这笔买卖，可惜知道价钱后，也不由沉默了。
“父亲，您可以杀掉她，威胁就不存在了。”
荻原说：“她是神官唯一的徒弟，如果不是忍者身份，早就继承了对方的衣钵……不行，我们动手的失误代价太大了。”
桃华垂目不语，过了许久说道：“我们也可以和羽衣结盟，羽衣椿已经脱离忍族许久，我认为她可以和柱间定下婚约，如果她真的是人才，我们也合该纳入她才是，把漩涡一族的姬君给扉间也是可以的。”
荻原注视她，不由一讪：“你懂什么，哪有这么简单。不过你这古灵精怪的性格果然是继承了你那早死的母亲，怎么会想出这种解决方案……行了，这件事无需你多问。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我去和族长说一声就成。”
桃华等人走出去，不由狠狠捶了一拳木墙。
椿的话让父亲如临大敌，自己的话反而适得其反，被无视得一干二净，可恶……她波澜不惊的心情顿时翻山倒海，一种酸楚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桃华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椿了。
她会在深夜一豆烛光中，看过椿打着哈欠地翻阅着古籍，也看到过椿趾高气昂地呵斥侍从和童子。
蓍每次出门必带上椿，就仿佛把她揣在腰间当成了装饰品。
洗涤怨气，颂咏亡灵。
椿每次为一个地方祈福时，桃华总有一种她真的能触碰到亡魂的感觉。
但每每对椿产生了一些敬畏，又会被她百般挑剔的大小姐做派败坏了不少好感。
椿的其他同伴们不喜欢和她同行，总是会露出倒霉的表情，理由千奇百怪，但大部分是因为照顾不周被指桑骂槐地斥责。
椿的名气似乎变得有些大了，不少平民指名道姓地前来请她为家里祈福算命，椿收取着昂贵的费用，告诉对方喜事时毫无喜悦之心，但发现对方厄运连连，就会隐隐露出一抹兴奋之感。
饶是桃华都觉得羽衣椿是个非常恶劣之人。
没多久，椿出嫁，这一次嫁的人是和她同岁的宇智波浅，是宇智波田岛第三个儿子。
在一众终于送走了瘟神的目光中，蓍枯燥皱纹的手抚摸着椿光洁的额头和皮肤，道：“如果生活不如人意，那就回来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椿恭顺地说：“我会永远牢记您的恩情。”
蓍点点头，露出慈祥的笑容：“去吧。”
恐怕只有椿的师父蓍才会恋念不舍，真心实意地爱护着椿。
椿带着师父给她私底下添置的嫁妆，随着族人离开，蓍望着一行人消失在群山峻岭之中，和众人说了几句，才转身回去。
但是还没到宇智波一族的族地，羽衣的送亲队伍就被拦截半途。
原因是宇智波浅出了意外，遭袭击死了。
整一支队伍只有羽衣椿平静如初，一点都没有准新娘的羞涩不安，也没有突闻噩耗的惊惧惶恐，脸上的妆容完美，她只是吩咐大家原地休整，派人回去禀告羽衣汛这个消息。
过了三天，羽衣一族的族人们也迫不及待地走了，留下了椿一人在这里等候。
森林中出现了稀稀疏疏的动静，椿跪坐在大树下的草席，转过头望着深处：“我以为你要一直盯着我，不打算出现了。”
桃华已经高挑修长，扎着紧绷的高发髻，清冷面容上出现了动容，走到近处才说：“为什么要接受族人的摆布，他们根本不是诚心送你联姻，你不打算走吗？”
“这是三个问题了，”椿看似心情反而好了一些，“第一，我只是为了离开神殿，听从父亲的话而已。第二，我的确有名无实，虚顶着族长女儿的名头，不然他们走的时候也会留个帮手。第三，我为什么要走，我还等着宇智波过来伺候我呢。”
桃华简直要被她气死：“你都死了三个未婚夫了，还不如回大名府。”
“那还是算了吧。”
桃华说：“至少你在神殿有人侍奉，华衣美食，应有尽有。如今你连火都生不起，饭也不会做，等宇智波的人过来伺候你，简直在痴心妄想。”
“我师父也并非真心待我，羽衣一族也好，宇智波一族也罢，对我来说，哪个地方不是暂留的居所。”椿指着散乱一地的东西，毫不客气地说，“既然如此，你过来替我烧晚饭吧。”
桃华定定看她两眼，走过去起火烧水，给她煮了一锅汤。
又用粳、稗子和粟米混合烧饭，一边将椿挑剔的嘲讽话当作耳边风。
椿捧着陶碗，皱眉头一口一口地下咽着饭，才吃了几口，桃华已经吃干净抹嘴巴。
“我有愿望了，”桃华突然说。
“哦。”
“我的意思是说，我有愿望了，你可以实现它了。”
椿抬起头，捧着碗，又低下头和自己的杂粮饭奋斗，随口道：“说吧，我耳朵不聋。”
仿佛是当桃华是芸芸众生中，又一个上门求事的信徒。
桃华早就知道她的德行了，絮絮叨叨地说：“我认为忍者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千手一族虽说爱的一族，但也为了完成任务厮杀决斗，我被父亲从小就归纳到了做肮脏活的一类，根本没有给我选择机会，我是活在了比阴影更加黑暗的地方。”
“哦。”
“同龄的女孩子都嫁人了，我父亲问我的意见，我不想嫁人，所以必须继续做着这份活。前些日子，我突然觉得人生之中没什么意思，或者说特别没意思。”
“唔……”
“如果世界上没有忍族就好了，我的族人每天都在死，瓦间板间也死了。和我作伴的，只有我的武器，”桃华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低声说道，“拔刀已经成为我下意识的行为，我杀人杀到没有任何触动，我无法亲近别人，如果我要嫁人，我并不意外某天做了噩梦而误杀枕边人。”
椿呸呸呸几声：“可恶，他们竟然在饭里掺了石子。”
桃华认真地看着椿，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你的办法很多，怎么样才能让忍者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当然，我不是指屠杀干净，而是让这种职业消失。”
“你真当我是神啊！？”椿翻了个极其不优雅的白眼。
桃华却说：“你很有能力，如果你说你能，我就会相信。毕竟不是谁都能威胁千手一族做交易，也不是谁死了三个未婚夫都有这样淡定的态度，更不是谁都能摆平那些贵族和富商，也能让平民心满意足地奉献给你钱财珠宝。”
椿低头看看身上的白绸缎衣裙，叹口气：“我的同行都是一群废物，所以才承托得我厉害。”
“如果可以让忍者消失，我们的敌人和亲人都不会死得那么容易。你能帮助蓍当上神官，让她成为了第一个巫女越级得到神官的人。对我这种问题，也一定有个办法吧，如果你能早点完成，宇智波信刀也不会死。”
椿的表情变了。
“好啊，”椿冷下脸来，“你做好了为它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了么。如果你能证明，我会给你送个帮手。”
“自然，我做好了准备。”
这是十年前桃华和椿的口头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