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
椿正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或者说，应该是密切地观察他。
仿佛是从火核的脸上，找到任何动摇的蛛丝马迹。
火核明白了今夜椿对自己的回敬。
在这样一个美好到虚幻的世外桃源中，只有宇智波得到了最不可能的结局。
灭族。
外面是熙熙攘攘、享受祥和的热闹夜城，而这里，是被隔绝成孤岛的无人之境。
浓重的铁锈腥味源源不断地灌出，那是多少人的血，火核不敢去想。
只有在极致的对比中，让他亲眼看到了这座忍者可以正大光明生活的城市，又残忍地夺取它，抛弃它，才会让刺激效果放大到最大、最强。
她做到了。
她的报复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不是自己早就想要得到的情报么，证实它的真伪，确认它的细节，覆灭的生存危机在战火年代充斥着每一个忍族，他不觉得宇智波可以高枕无忧，远离纷争。
却没想过，真相是这样的。
火核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自知对于椿而言，那些显露出来的诸如惊慌失措、不可置信，亦或是痛苦、恼怒、哀求——都会如她的意。
他只能伪装，但他毕竟也是一个人，或者说，在这堵墙面前，那些关于生死的想象会让他更加浮想联翩。
不行，坚持住，他必须表现出不在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椿看笑话的想法落空。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自己的自尊吧。
椿微微垂目，像悲天悯人的降临之神，继而额前的碎发掩盖了刹那间变化表情的面容，低声说：“我告诉过你关于摧毁宇智波的罪魁祸首。呵，”她的叹息如此令人动容，“你没有，没有杀掉他吧。不然，我就不会再看到这样的未来。”
火核的心不可遏制地瞬间抽紧。
他没有资格去指责这个女人的铁石心肠，毕竟，她也不曾为羽衣伤心过。
她只是事不关己地，任凭那些人间的悲欢离合从眼前掠过。
椿的语气如此淡定，仿若万物是个循环，谁也逃不出这个轮回。
只是这一次轮到了宇智波而已。
火核盯着阻拦去路的高墙，抑制自己去想像墙背后的可怕场景。
他们出生于乱世，习惯了不断有人的死去，谁也没有主动去亲身目睹那一场悲剧，而是绕着围墙走去。火核的手垂下，指骨微微抽动，每一次血液在脉管里收缩、充盈，直至手脚发凉都恢复温度。
克制。
忍耐。
无谓的惊慌并不能阻止任何悲剧的发生。
他们在夜月下漫步，火核轻声问：“为什么上次不给我看呢？”
“大概是想再次证明言语的力量。”
火核看了她一眼。
“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无用，我没有欺骗你，可你……也没有相信它。”椿摇摇头，火核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多少让人挫败，她吐出一口闷气，这种自认为的胜利似乎也没有带来更多喜悦。
椿耸肩，很快恢复随意的态度，坦白说：“当然，除了报复外，还有对付你这样骄傲的人，是需要一种策略。”
“什么策略？”
椿停下脚步，举起手里的花簪，侧过身去，火核不禁从善如流，捧起柔顺的头发，下意识动作轻缓地卷起它，将花簪插进去。
他碰到了她的脸颊。
抚摸让椿眯起眼睛，姣好的面容却被这样不祥的夜色笼上晦暗的颜色。
她像个随心所欲，故意不去关怀旁人的坏小孩，火核说不上这种情绪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神殿从小长大的椿，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她的第一任婚约者也证明了言语的无用，信刀将椿给予的信物交给了泉奈么？
椿品尝到背叛，所以才要这样去选择刺伤别人吗。
她不像是因此得到了快乐。
可是又为什么，他却除开为宇智波未来担忧外，还有隐隐为椿感到悲伤呢。
“认识到自己的弱势，然后通过优势，让你不要小看我，”她歪歪脑袋，觑了火核一眼，“你知道我怎么对付那些贵族么。站在下方，只能嘶吼才能让他们听见，所以首先要打破他们的惯有思维，把他们从高位拉下来，之后才能在彼此之间，重新建立关系中的主动权。”
原来如此，火核了然了，椿是想驯服自己。
可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大费周章呢。
为了杀人么，她有这样的手段，还有谁杀不掉呢。
火核认真地回答：“我从来没有小瞧你。”
椿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显然和火核的认识相左。
“椿，如果你是想让我相信，仅仅是杀掉一个孩子就能改变未来。如果这样可行，改变羽衣灭族岂不是只要在斑或者泉奈小的时候，杀掉他们就可行了么。”他摇摇头，原本看到那面断旗而产生的稍许后悔也消失了。
他不应该为此后悔，没杀掉那个孩子，在那个时候，确实是出自于真心。
既然没有违背真心，又何谈后悔。
椿看出了火核还有话未尽，催促道：“还有呢。”
“所以我的回答是，如果宇智波未来会变成这样的结局，一定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火核冷静地分析道，将自己抽离出漩涡中，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力求正确、精准地推衍源头，“没有了志村团藏，也会有其他人，我更相信是无数人意志混合、多方势力拉锯的局势在推动它——”
落叶被漩涡卷入河底。
最终浮现出来的，只是一个结果，早在它落水的时候，结局早已决定。
“也许此时此刻，隐患已经埋下。又或许，因为你的提醒，我为了阻止它的那些行动，反而推动了结局的到来。”
椿的目光有了实质的变化，忍不住鼓掌：“不愧是宇智波。我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作为交换，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火核沉默地思索着，就在这时，尖叫声突然传来，令他们都抬起头。
一墙之隔，那尖叫声并不响亮，也未持续，戛然而止仿佛是有人突然捂住了谁的嘴巴。
火核的心情上蒙了一层阴影。
“那些信徒只会相信美好的祝福，不曾想人生如意的事情何其少，”火核在尖叫声后的死寂中，捕捉到花簪上铃铛花碰撞的声音，椿的声音缓缓流动，像是冷泉，冲淡了一些死亡的伤感，“只有荒诞的现实才是人生轨迹。火核，我看不透你的内心，又或许，你很在意宇智波的未来，这一点，会带来一些不同的契机。”
“我想好了，”火核突然说，“真一的后代也被杀了么。”
他敏锐感觉到了椿的触动。
血月不知何时爬升到他们的头顶，然后朝着墙内的方向偏移，投影一点点爬上脚，踝……这一次换成火核注视她。
安静的椿还是依旧的动人，她换上了宇智波的墨蓝色袍裙，合适的样子宛若她天生该是个宇智波。
铃铛花串的簪花像是点缀，浅色衬托她鸦羽般的乌发更深，侧影宁静地像一幅留有遐想空白的美人图，任陌生人怎么都想不出，这样一个人，出口的时候，会如此令人招架不住。
椿回过神，复杂地望向他：“我以为你要问问灭族发生在多少年以后呢。”接着她这么回答火核的问题：“也许答案也不尽如人意，你会坦诚接受吗？”
这个意思……
是真一的后代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么。
火核不再犹豫了：“如果千手一族让忍族们聚集到一起，宇智波的结局就是这样，我只能更加否定它。”
椿继续围绕着墙下行走，踩着月光在围墙投射下来的光影交界线上，却饶有兴趣地说：“是不是感到失望，以为忍者混入了平民里面，却还是要面对人与人的争斗，永无止尽，永无天日地继续争斗下去？”
火核一言不发，上前几步搂起椿的腰，纵身一跃，翻过了高高的墙。
就仿佛害怕惊扰到凶手一样，火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巧地落在里面。
围墙里，火核首先感受到脚底的粘腻。
他绷紧嘴唇，再次搂着椿向着高处跳跃，来到屋顶上，在月光之下看到了脚底的粘稠的血。
他望到围墙和房屋之间，一道挣扎的血痕，有人将尸体带走了。
是灭族的凶手之一。
“控制族地领袖，先杀外层哨岗，消灭武力，包围进攻，再屠普通人，”火核客观地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灭族的悄无声息。”
就像当初围剿羽衣一族一样，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情景，只是此时此刻参与之人的不同而已。
火核哪怕不断地在做心理准备，却无法控制脸色的僵硬：“虽然选择杀掉最强武力的忍者，只是……”
只是为什么没有一个宇智波族人出面去抵抗呢。
“不用觉得宇智波堕落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木叶的五十八年，忍者经历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而负责灭族的这些人——”
火核望着远方闪过的人影，接话道：“暗部，他们的服装和外面暗部一样。所以，这不是战争带来的效应，是你所谓木叶，是内部的问题。”
“没错。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两人踩着屋顶走去，渐渐能追上前方隐约而来的声音。
在乱世之中，宇智波一族的瞳力被尽可能地开发到极致。火核自信总会有力挽狂澜的助力，会帮助宇智波度过一次又一次危机。
但是在这里，他却有一种面对未知强敌的无奈和无力，开眼的宇智波一族似乎消极地对抗敌人，而普通族人除了死前的逃窜和尖叫，竟然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束手就擒，是连站着迎接死亡的能力也没有了么……如果这不是堕落，又是什么呢？又有什么样的战争，会让宇智波削弱到这种程度呢。
很快他们来到了杀戮的中心，或许是在墙外待了许久，此刻是灭族收尾的阶段。
有人在尸体上捡着眼睛。
有人在尚未死绝的身体上补刀。
有条不紊，秩序井然，这是事前经验丰富，且做好了预备规划的行动。
他们甚至都带着面具，没有一个人露出真容，火核辨认不出他们的面容，却感觉每一个人都变成了自己，那些尸体，也都变幻成不同姿势、死在自己手下的羽衣一族族长。
火核不可制止地搂紧椿，紧握起拳头。
他的喉咙发紧，欲呕不呕的感觉在胃中不断翻涌。
这是一种碾压式的残害。
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各种颜色在夜里变黑，发深，还带着余温的血在窗户上、墙壁上缓缓滑落，好像用墨迹在乱涂飞溅，最后，凝固的划痕像是无意义地干涸了。
火核没有动弹了，只是等待着宇智波肃静地覆灭。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暗部们聚集过来，朝他们的头目汇报：“首领，一切进行顺利。”
火核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小巷，黑暗中走出一个披着长外衣的年长者。
年长者戴着眼罩，接过下属收集来的眼睛，剩下的半张脸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
那气度和模样已然超过半百——令火核无端想起族老们——他脸上风霜的痕迹还有伤痕，是战火残留的证明，那身上带来的感觉，也是无情和残酷的洗礼，火核能看得出熟悉，这男人确确实实是志村团藏。
志村团藏。
“志村团藏今年六十三岁。”椿为他解惑。
火核呼吸稍稍乱了半拍，结合刚才听到的木叶五十八年，也就是说木叶落成，是在志村团藏五岁的时候。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木叶会在两年后落成？！
可明明，此刻忍族之间还在尔虞我诈，互相猜忌提防啊。
“大人，尚未开眼的人选需要挖掉眼睛吗？”
志村团藏冷漠地说：“废物利用的话，也是能多做几组实验的。当然，先要确保名单上的人先挖掉眼睛。”
“是。”
志村团藏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除了宇智波止水的万花筒，其他人可再也没有值得回收的价值。但也了胜于无。”他捏紧了它们，充满着轻蔑和势在必得的笃定，“算了，哪怕一勾玉也是可以的，我们已有成效地将勾玉的等级提升。”
没过一会儿，又有忍者过来回禀：“那位也在收集眼睛，我等不敢靠近，请首领示下。”
还有另一波势力在屠杀宇智波——那位又是谁，火核死死盯着他们。
“记下他所有的行为，远观即可，”志村团藏收起眼睛，叮嘱道，“宇智波富岳的眼睛收到了吗？”
“还没，宇智波鼬正在家里守着尸体。”
“多派点人，一定要把眼睛夺回来。”
火核一直盯着对方，直至要把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刻入脑海里。他不断地分析每一句话的含义，揣测语言背后的意思。只可惜六十年后，宇智波起码换了两波领袖，他无从得知，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鼬是谁的后代。
只能肯定，他们在族内身份地位一定非常重要。
已经出现三波势力了，志村团藏和他的暗部下属，被忌惮的神秘人，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鼬。
宇智波灭族中，还会有更复杂插入的力量吗。
椿出去走了一会儿，踱步回来，懒洋洋地说：“好戏在前面，你光盯着个老男人有什么用。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们都不敢阻拦的男人。”
椿抱着胳膊，一转头，头上的花簪跟着一起摆动：“像你这样旧伤的人是活不到灭族的，就算活着，也是个接近百岁的老人，还挺着一口气给他们送眼睛不成？”
见火核不为所动，椿心中大呼可惜，可惜当事人不愿意离开这里，她也没办法，只得站在一旁等着。
一众面具所谓的“暗部”围绕着志村团藏的命令不断离开、汇合。
不多时，血月之下，一个举着刀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少年约莫十来岁的样子，身体正在抽条，很精瘦。一举一动，都带着死神的气息。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尚未成年，却能想象他以后的风姿。
不同于泉奈的清俊，也不似斑那样强势，他仿佛是一朵凌然雪花，那种桀骜的姿态，那眼睛里的猩红图案，又透露绝然的孤注一掷，除了宇智波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来，还有哪个忍族能培养出如此风神如玉的天才。
火核一看到就明白了一切。
是的了，除了宇智波内部的分崩离析，也只有这样，只有宇智波的人，才能灭了自己一族。
火核听到了志村团藏的声音。
“宇智波鼬。”
暗部忍者都不敢对视这位少年的万花筒，只是举起手里砍杀过性命的利器，齐齐对准了他。
志村团藏毫无惧色地站在路中间，他的年纪在保养之下，仿佛才五十多出头，嘴角勾起一抹痛快而恶意的笑容。
那尚未成年的少年脚踩着血印往外走来。
志村团藏和他对视一眼。
少年一言不发地继续走着，无视了志村团藏朝族地外走去，当眼睛扫到火核所在的地方时，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停留。
火核却被那双如血月一般寒幽，并带着强烈恨意和绝望的万花筒写轮眼震慑在原地，某一时刻，他透过了光阴，透过了空间，与某个未来的宇智波少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悲伤共鸣。
宇智波鼬。
火核想，自己可能……
不会恨他。
宇智波鼬。
椿正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或者说，应该是密切地观察他。
仿佛是从火核的脸上，找到任何动摇的蛛丝马迹。
火核明白了今夜椿对自己的回敬。
在这样一个美好到虚幻的世外桃源中，只有宇智波得到了最不可能的结局。
灭族。
外面是熙熙攘攘、享受祥和的热闹夜城，而这里，是被隔绝成孤岛的无人之境。
浓重的铁锈腥味源源不断地灌出，那是多少人的血，火核不敢去想。
只有在极致的对比中，让他亲眼看到了这座忍者可以正大光明生活的城市，又残忍地夺取它，抛弃它，才会让刺激效果放大到最大、最强。
她做到了。
她的报复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不是自己早就想要得到的情报么，证实它的真伪，确认它的细节，覆灭的生存危机在战火年代充斥着每一个忍族，他不觉得宇智波可以高枕无忧，远离纷争。
却没想过，真相是这样的。
火核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自知对于椿而言，那些显露出来的诸如惊慌失措、不可置信，亦或是痛苦、恼怒、哀求——都会如她的意。
他只能伪装，但他毕竟也是一个人，或者说，在这堵墙面前，那些关于生死的想象会让他更加浮想联翩。
不行，坚持住，他必须表现出不在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椿看笑话的想法落空。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自己的自尊吧。
椿微微垂目，像悲天悯人的降临之神，继而额前的碎发掩盖了刹那间变化表情的面容，低声说：“我告诉过你关于摧毁宇智波的罪魁祸首。呵，”她的叹息如此令人动容，“你没有，没有杀掉他吧。不然，我就不会再看到这样的未来。”
火核的心不可遏制地瞬间抽紧。
他没有资格去指责这个女人的铁石心肠，毕竟，她也不曾为羽衣伤心过。
她只是事不关己地，任凭那些人间的悲欢离合从眼前掠过。
椿的语气如此淡定，仿若万物是个循环，谁也逃不出这个轮回。
只是这一次轮到了宇智波而已。
火核盯着阻拦去路的高墙，抑制自己去想像墙背后的可怕场景。
他们出生于乱世，习惯了不断有人的死去，谁也没有主动去亲身目睹那一场悲剧，而是绕着围墙走去。火核的手垂下，指骨微微抽动，每一次血液在脉管里收缩、充盈，直至手脚发凉都恢复温度。
克制。
忍耐。
无谓的惊慌并不能阻止任何悲剧的发生。
他们在夜月下漫步，火核轻声问：“为什么上次不给我看呢？”
“大概是想再次证明言语的力量。”
火核看了她一眼。
“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无用，我没有欺骗你，可你……也没有相信它。”椿摇摇头，火核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多少让人挫败，她吐出一口闷气，这种自认为的胜利似乎也没有带来更多喜悦。
椿耸肩，很快恢复随意的态度，坦白说：“当然，除了报复外，还有对付你这样骄傲的人，是需要一种策略。”
“什么策略？”
椿停下脚步，举起手里的花簪，侧过身去，火核不禁从善如流，捧起柔顺的头发，下意识动作轻缓地卷起它，将花簪插进去。
他碰到了她的脸颊。
抚摸让椿眯起眼睛，姣好的面容却被这样不祥的夜色笼上晦暗的颜色。
她像个随心所欲，故意不去关怀旁人的坏小孩，火核说不上这种情绪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神殿从小长大的椿，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她的第一任婚约者也证明了言语的无用，信刀将椿给予的信物交给了泉奈么？
椿品尝到背叛，所以才要这样去选择刺伤别人吗。
她不像是因此得到了快乐。
可是又为什么，他却除开为宇智波未来担忧外，还有隐隐为椿感到悲伤呢。
“认识到自己的弱势，然后通过优势，让你不要小看我，”她歪歪脑袋，觑了火核一眼，“你知道我怎么对付那些贵族么。站在下方，只能嘶吼才能让他们听见，所以首先要打破他们的惯有思维，把他们从高位拉下来，之后才能在彼此之间，重新建立关系中的主动权。”
原来如此，火核了然了，椿是想驯服自己。
可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大费周章呢。
为了杀人么，她有这样的手段，还有谁杀不掉呢。
火核认真地回答：“我从来没有小瞧你。”
椿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显然和火核的认识相左。
“椿，如果你是想让我相信，仅仅是杀掉一个孩子就能改变未来。如果这样可行，改变羽衣灭族岂不是只要在斑或者泉奈小的时候，杀掉他们就可行了么。”他摇摇头，原本看到那面断旗而产生的稍许后悔也消失了。
他不应该为此后悔，没杀掉那个孩子，在那个时候，确实是出自于真心。
既然没有违背真心，又何谈后悔。
椿看出了火核还有话未尽，催促道：“还有呢。”
“所以我的回答是，如果宇智波未来会变成这样的结局，一定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火核冷静地分析道，将自己抽离出漩涡中，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力求正确、精准地推衍源头，“没有了志村团藏，也会有其他人，我更相信是无数人意志混合、多方势力拉锯的局势在推动它——”
落叶被漩涡卷入河底。
最终浮现出来的，只是一个结果，早在它落水的时候，结局早已决定。
“也许此时此刻，隐患已经埋下。又或许，因为你的提醒，我为了阻止它的那些行动，反而推动了结局的到来。”
椿的目光有了实质的变化，忍不住鼓掌：“不愧是宇智波。我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作为交换，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火核沉默地思索着，就在这时，尖叫声突然传来，令他们都抬起头。
一墙之隔，那尖叫声并不响亮，也未持续，戛然而止仿佛是有人突然捂住了谁的嘴巴。
火核的心情上蒙了一层阴影。
“那些信徒只会相信美好的祝福，不曾想人生如意的事情何其少，”火核在尖叫声后的死寂中，捕捉到花簪上铃铛花碰撞的声音，椿的声音缓缓流动，像是冷泉，冲淡了一些死亡的伤感，“只有荒诞的现实才是人生轨迹。火核，我看不透你的内心，又或许，你很在意宇智波的未来，这一点，会带来一些不同的契机。”
“我想好了，”火核突然说，“真一的后代也被杀了么。”
他敏锐感觉到了椿的触动。
血月不知何时爬升到他们的头顶，然后朝着墙内的方向偏移，投影一点点爬上脚，踝……这一次换成火核注视她。
安静的椿还是依旧的动人，她换上了宇智波的墨蓝色袍裙，合适的样子宛若她天生该是个宇智波。
铃铛花串的簪花像是点缀，浅色衬托她鸦羽般的乌发更深，侧影宁静地像一幅留有遐想空白的美人图，任陌生人怎么都想不出，这样一个人，出口的时候，会如此令人招架不住。
椿回过神，复杂地望向他：“我以为你要问问灭族发生在多少年以后呢。”接着她这么回答火核的问题：“也许答案也不尽如人意，你会坦诚接受吗？”
这个意思……
是真一的后代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么。
火核不再犹豫了：“如果千手一族让忍族们聚集到一起，宇智波的结局就是这样，我只能更加否定它。”
椿继续围绕着墙下行走，踩着月光在围墙投射下来的光影交界线上，却饶有兴趣地说：“是不是感到失望，以为忍者混入了平民里面，却还是要面对人与人的争斗，永无止尽，永无天日地继续争斗下去？”
火核一言不发，上前几步搂起椿的腰，纵身一跃，翻过了高高的墙。
就仿佛害怕惊扰到凶手一样，火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巧地落在里面。
围墙里，火核首先感受到脚底的粘腻。
他绷紧嘴唇，再次搂着椿向着高处跳跃，来到屋顶上，在月光之下看到了脚底的粘稠的血。
他望到围墙和房屋之间，一道挣扎的血痕，有人将尸体带走了。
是灭族的凶手之一。
“控制族地领袖，先杀外层哨岗，消灭武力，包围进攻，再屠普通人，”火核客观地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灭族的悄无声息。”
就像当初围剿羽衣一族一样，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情景，只是此时此刻参与之人的不同而已。
火核哪怕不断地在做心理准备，却无法控制脸色的僵硬：“虽然选择杀掉最强武力的忍者，只是……”
只是为什么没有一个宇智波族人出面去抵抗呢。
“不用觉得宇智波堕落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木叶的五十八年，忍者经历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而负责灭族的这些人——”
火核望着远方闪过的人影，接话道：“暗部，他们的服装和外面暗部一样。所以，这不是战争带来的效应，是你所谓木叶，是内部的问题。”
“没错。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两人踩着屋顶走去，渐渐能追上前方隐约而来的声音。
在乱世之中，宇智波一族的瞳力被尽可能地开发到极致。火核自信总会有力挽狂澜的助力，会帮助宇智波度过一次又一次危机。
但是在这里，他却有一种面对未知强敌的无奈和无力，开眼的宇智波一族似乎消极地对抗敌人，而普通族人除了死前的逃窜和尖叫，竟然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束手就擒，是连站着迎接死亡的能力也没有了么……如果这不是堕落，又是什么呢？又有什么样的战争，会让宇智波削弱到这种程度呢。
很快他们来到了杀戮的中心，或许是在墙外待了许久，此刻是灭族收尾的阶段。
有人在尸体上捡着眼睛。
有人在尚未死绝的身体上补刀。
有条不紊，秩序井然，这是事前经验丰富，且做好了预备规划的行动。
他们甚至都带着面具，没有一个人露出真容，火核辨认不出他们的面容，却感觉每一个人都变成了自己，那些尸体，也都变幻成不同姿势、死在自己手下的羽衣一族族长。
火核不可制止地搂紧椿，紧握起拳头。
他的喉咙发紧，欲呕不呕的感觉在胃中不断翻涌。
这是一种碾压式的残害。
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各种颜色在夜里变黑，发深，还带着余温的血在窗户上、墙壁上缓缓滑落，好像用墨迹在乱涂飞溅，最后，凝固的划痕像是无意义地干涸了。
火核没有动弹了，只是等待着宇智波肃静地覆灭。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暗部们聚集过来，朝他们的头目汇报：“首领，一切进行顺利。”
火核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小巷，黑暗中走出一个披着长外衣的年长者。
年长者戴着眼罩，接过下属收集来的眼睛，剩下的半张脸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
那气度和模样已然超过半百——令火核无端想起族老们——他脸上风霜的痕迹还有伤痕，是战火残留的证明，那身上带来的感觉，也是无情和残酷的洗礼，火核能看得出熟悉，这男人确确实实是志村团藏。
志村团藏。
“志村团藏今年六十三岁。”椿为他解惑。
火核呼吸稍稍乱了半拍，结合刚才听到的木叶五十八年，也就是说木叶落成，是在志村团藏五岁的时候。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木叶会在两年后落成？！
可明明，此刻忍族之间还在尔虞我诈，互相猜忌提防啊。
“大人，尚未开眼的人选需要挖掉眼睛吗？”
志村团藏冷漠地说：“废物利用的话，也是能多做几组实验的。当然，先要确保名单上的人先挖掉眼睛。”
“是。”
志村团藏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除了宇智波止水的万花筒，其他人可再也没有值得回收的价值。但也了胜于无。”他捏紧了它们，充满着轻蔑和势在必得的笃定，“算了，哪怕一勾玉也是可以的，我们已有成效地将勾玉的等级提升。”
没过一会儿，又有忍者过来回禀：“那位也在收集眼睛，我等不敢靠近，请首领示下。”
还有另一波势力在屠杀宇智波——那位又是谁，火核死死盯着他们。
“记下他所有的行为，远观即可，”志村团藏收起眼睛，叮嘱道，“宇智波富岳的眼睛收到了吗？”
“还没，宇智波鼬正在家里守着尸体。”
“多派点人，一定要把眼睛夺回来。”
火核一直盯着对方，直至要把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刻入脑海里。他不断地分析每一句话的含义，揣测语言背后的意思。只可惜六十年后，宇智波起码换了两波领袖，他无从得知，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鼬是谁的后代。
只能肯定，他们在族内身份地位一定非常重要。
已经出现三波势力了，志村团藏和他的暗部下属，被忌惮的神秘人，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鼬。
宇智波灭族中，还会有更复杂插入的力量吗。
椿出去走了一会儿，踱步回来，懒洋洋地说：“好戏在前面，你光盯着个老男人有什么用。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们都不敢阻拦的男人。”
椿抱着胳膊，一转头，头上的花簪跟着一起摆动：“像你这样旧伤的人是活不到灭族的，就算活着，也是个接近百岁的老人，还挺着一口气给他们送眼睛不成？”
见火核不为所动，椿心中大呼可惜，可惜当事人不愿意离开这里，她也没办法，只得站在一旁等着。
一众面具所谓的“暗部”围绕着志村团藏的命令不断离开、汇合。
不多时，血月之下，一个举着刀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少年约莫十来岁的样子，身体正在抽条，很精瘦。一举一动，都带着死神的气息。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尚未成年，却能想象他以后的风姿。
不同于泉奈的清俊，也不似斑那样强势，他仿佛是一朵凌然雪花，那种桀骜的姿态，那眼睛里的猩红图案，又透露绝然的孤注一掷，除了宇智波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来，还有哪个忍族能培养出如此风神如玉的天才。
火核一看到就明白了一切。
是的了，除了宇智波内部的分崩离析，也只有这样，只有宇智波的人，才能灭了自己一族。
火核听到了志村团藏的声音。
“宇智波鼬。”
暗部忍者都不敢对视这位少年的万花筒，只是举起手里砍杀过性命的利器，齐齐对准了他。
志村团藏毫无惧色地站在路中间，他的年纪在保养之下，仿佛才五十多出头，嘴角勾起一抹痛快而恶意的笑容。
那尚未成年的少年脚踩着血印往外走来。
志村团藏和他对视一眼。
少年一言不发地继续走着，无视了志村团藏朝族地外走去，当眼睛扫到火核所在的地方时，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停留。
火核却被那双如血月一般寒幽，并带着强烈恨意和绝望的万花筒写轮眼震慑在原地，某一时刻，他透过了光阴，透过了空间，与某个未来的宇智波少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悲伤共鸣。
宇智波鼬。
火核想，自己可能……
不会恨他。
宇智波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