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一碗猪油拌饭下肚，沈映满脸餮足地坐在屋檐下挠来钱的下巴。
来钱长了点肉，肚子两边的肋骨没有之前那样凸的吓人。
也不知道它啥时候生小狗，沈映一边挠一边琢磨着，要是生小狗了，那点稻草估计不太够，可能还得想办法给它搭个狗窝。
还没想明白，原本惬意成一滩的来钱忽然支棱了起来，有些不安地盯着远处。
沈映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是那两亩荒田。
“怎么了？”沈映摸了摸来钱的狗头。
来钱不为所动，耳朵前后转动着，看起来十分警觉。
沈映皱着眉，目光又看了过去。
荒田旁边是半人多高的杂草，看过去只觉得一片生机盎然。
沈映没瞧出来什么不对劲，正欲收回视线，忽然眼角余光被一道银光吸引。
阳光照着，在草丛中亮闪闪的。
——倒像是女人头上银簪子的反光。
村子里稍微讲究点的女人，都喜欢簪根银簪子，甭管多薄多细，簪不簪得住头发，只要能有，那就是难得的体面。
她记得三房的王氏就有一根，年前还托沈二带去镇上的首饰店里重新打磨得锃亮。
沈映盯着那点子银光，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她拍了拍来钱，示意它别动，自己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怀里就鼓鼓囊囊，她招手叫沈明舟，“舟哥儿，陪我去地里走一趟呗。”
沈明舟正打算去打水，听见沈映叫她，就放下木桶走过来，“去地里干吗？”
沈映压低声音：“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只管照做，不许问为什么，行么？”
沈明舟不明所以，但是被沈映严肃的语气所感染，身子先脑子一步的就点了头。
沈映让他去拿靠墙放着的石锄，扭头对陈氏道，“娘，我让舟哥儿带我去看看沤肥的坑，你和小燕儿去洗碗成么？”
陈氏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应了一声，“去吧。”
沈明舟拎起一把石锄，跟在沈映后头往田里走。
坑就挖在地头，挨着旁边的草坡。
沈映还没走到土坑就了下来，她背对着草坡，看着沈明舟。
沈明舟咽了口唾沫，也跟着停了下来，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捏着锄头的手心里沁出一层薄汗。
沈映清了清嗓子，“舟哥儿，镇子上人太多了，我怕钱全部带着会被人偷去，留在家里么，门上又没锁，也不安全，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藏起来的好！”
沈明舟眼睛猛然睁大，今天明明说好时沈映和陈氏去镇上买饼肥，他和小燕儿来钱看家。
为什么沈映会这么说？
他本能地想要反问，却又想起沈映方才的交代，只能抿紧了唇，点了点头。
沈映又道，“这样，你挖个坑，我把钱埋进去，上头再盖上一层浮土，这样别人即使想来偷，也只会去屋子里翻找，再想不到我们会把钱藏在地里。”
沈明舟不笨，立马反应过来沈映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当即也不多问，闷头就挖起了坑。
沈映往边上走了两步给他腾位置，嘴里一边嘀咕，“得亏爹聪明，十两银子都藏在这草屋里，要是拿回沈家，肯定就被奶奶独吞了！”一边指点舟哥儿，“挖深点，再多挖几个，我分散着藏。”
她随手折下一根长草秆，抱怨：“这堆破草真碍眼，到了秋天我非要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待得沈明舟和沈映藏好“钱”，陈氏和小燕儿也洗好了碗，小燕儿听说自己不能去镇上，抱着来钱的脖子垂头丧气。
沈映挽着陈氏的胳膊，弯着眉眼，“娘，反正镇子又不远，小燕儿想去就带她去呗，舟哥儿也去，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逛逛好了。”
陈氏看小燕儿沮丧的模样也是心疼，可是又怕没人看家——若还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现在家里有米有油，要是被人偷了陈氏得哭死。
沈映：“咱们村子里又没外人，村子里的人谁会巴巴地跑这么远就为了偷你一罐猪油啊。”
她推着陈氏，“娘哎，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直到四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王氏和沈惠才小心地从草丛里站直了身子。
王氏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她交代沈惠守在这别走，连走带跑地就找沈婆子去了。
“真的？”沈婆子满脸狐疑，“那死丫头真这么说？”
王氏赌咒发誓，“我听得真真的，而且那丫头出门的时候怀里还鼓鼓囊囊的，回去的时候就瘪了，指定是让舟哥儿埋地里了！”
“而且您想啊，要不是沈二给他们留了钱，他们哪来的钱又买鱼又买肉，今天四个人都要去镇子上，指不定是要去买新衣裳呢！”
“他娘的！”沈婆子怒极，破口大骂，“我就知道沈二是个白眼狼！有钱不想着孝敬自个老娘，倒学会藏私了，啊呸！”
她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王氏着急道，“娘哎，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咱们赶紧把钱拿回来才是正经！”
陈氏他们去镇上，快则半天，慢则大半天，他们要是动作慢了，以后再想拿钱就难了！
沈婆子大手一挥，“拿上锄头，咱们这就去找！”
婆媳俩急匆匆地扛着锄头到了村尾，沈惠正站在地头张望，看见她们过来赶紧迎上去，涨红了脸道，“娘，我瞧不出来钱藏哪儿了啊？”
王氏“啊”了一声，“怎么可能，刚刨开的土颜色肯定不一样啊！”
她怕沈惠不懂，要自己去瞧，沈惠跟在后头，“真的啊，他们肯定又原模原样的把土填了回去，不然太明显了。”
王氏站在地头，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是——
“娘——这下可怎么办？”
当时沈映离她和沈惠藏身的草丛距离不足一尺，王氏哪敢抬头看她到底是把钱埋进哪个位置了。
原本想着新挖的土，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居然这么精明！
这地起码有一亩啊，他们上哪儿找埋的东西去！
沈婆子瞪着三角眼，“成事不足的东西，老娘能指望你什么！”
王氏不敢分辩，只能小声问沈惠儿，“好女儿，你眼神好，可有瞧见他们把东西埋哪儿了？”
沈惠哪里知道，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勉强指着一个地方说，“映姐儿和舟哥儿先头好像站在这说话，估计这附近应该有……”
王氏喜不自胜，“好女儿，还得是你脑子转得快啊！”
她不敢指挥沈婆子，只能自己和沈惠挥舞着锄头，在地里翻找着，不多会的功夫，沈惠突然叫了一声，“呀！我挖着了！娘！这里！”
王氏抬头一看，果真就看沈惠手里举着一枚铜钱，还沾着土，她大喜过望，刚想接过来，却被沈婆子眼疾手快的截了胡。
沈婆子也不管上边的泥，直接塞进自己怀里，往手上呸呸吐了两口唾沫，轮起另外一根锄头，口中还催着王氏，“再接着挖，肯定还有！”
*
镇门外。
陈氏一听入城费要三文钱，惊讶极了，“怎的这么贵！”
除了小燕儿还小，不用交钱，剩下三人，一人一文。
守卫不耐烦道，“没钱就边去啊。”
沈明舟涨红了脸，“娘，我不用进去，我在城外等你们就行了。”
他虽然挣不了钱，但是至少可以不花钱。
“没事儿，难得的。”沈映已经习惯进城先交钱了，她掏出来三枚铜板，正要递给守卫，却被陈氏拦住。
“娘有钱。”陈氏打开一个已经被洗成灰白色的钱袋，数出三文钱交给守卫。
沈映在一旁想，陈氏虽然性子软弱，但在有些事情上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比如说来镇上买饼肥这件事，因着是沈映的提议，所以原本她打算出买这个钱。
可是陈氏执意不肯，非要拿上分家时沈婆子给她的三百文钱。
小燕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镇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脑袋转来转去，直看得眼花缭乱。
沈映怕她被人群挤散，低头问她，“要我抱你么？”
小丫头响亮道，“我自己走！”
然而还没走一会儿，小燕儿哭丧着脸拉沈映的袖子，“姐姐，要不还是你抱着我吧，我什么都看不着。”
来钱长了点肉，肚子两边的肋骨没有之前那样凸的吓人。
也不知道它啥时候生小狗，沈映一边挠一边琢磨着，要是生小狗了，那点稻草估计不太够，可能还得想办法给它搭个狗窝。
还没想明白，原本惬意成一滩的来钱忽然支棱了起来，有些不安地盯着远处。
沈映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是那两亩荒田。
“怎么了？”沈映摸了摸来钱的狗头。
来钱不为所动，耳朵前后转动着，看起来十分警觉。
沈映皱着眉，目光又看了过去。
荒田旁边是半人多高的杂草，看过去只觉得一片生机盎然。
沈映没瞧出来什么不对劲，正欲收回视线，忽然眼角余光被一道银光吸引。
阳光照着，在草丛中亮闪闪的。
——倒像是女人头上银簪子的反光。
村子里稍微讲究点的女人，都喜欢簪根银簪子，甭管多薄多细，簪不簪得住头发，只要能有，那就是难得的体面。
她记得三房的王氏就有一根，年前还托沈二带去镇上的首饰店里重新打磨得锃亮。
沈映盯着那点子银光，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她拍了拍来钱，示意它别动，自己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怀里就鼓鼓囊囊，她招手叫沈明舟，“舟哥儿，陪我去地里走一趟呗。”
沈明舟正打算去打水，听见沈映叫她，就放下木桶走过来，“去地里干吗？”
沈映压低声音：“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只管照做，不许问为什么，行么？”
沈明舟不明所以，但是被沈映严肃的语气所感染，身子先脑子一步的就点了头。
沈映让他去拿靠墙放着的石锄，扭头对陈氏道，“娘，我让舟哥儿带我去看看沤肥的坑，你和小燕儿去洗碗成么？”
陈氏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应了一声，“去吧。”
沈明舟拎起一把石锄，跟在沈映后头往田里走。
坑就挖在地头，挨着旁边的草坡。
沈映还没走到土坑就了下来，她背对着草坡，看着沈明舟。
沈明舟咽了口唾沫，也跟着停了下来，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捏着锄头的手心里沁出一层薄汗。
沈映清了清嗓子，“舟哥儿，镇子上人太多了，我怕钱全部带着会被人偷去，留在家里么，门上又没锁，也不安全，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藏起来的好！”
沈明舟眼睛猛然睁大，今天明明说好时沈映和陈氏去镇上买饼肥，他和小燕儿来钱看家。
为什么沈映会这么说？
他本能地想要反问，却又想起沈映方才的交代，只能抿紧了唇，点了点头。
沈映又道，“这样，你挖个坑，我把钱埋进去，上头再盖上一层浮土，这样别人即使想来偷，也只会去屋子里翻找，再想不到我们会把钱藏在地里。”
沈明舟不笨，立马反应过来沈映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当即也不多问，闷头就挖起了坑。
沈映往边上走了两步给他腾位置，嘴里一边嘀咕，“得亏爹聪明，十两银子都藏在这草屋里，要是拿回沈家，肯定就被奶奶独吞了！”一边指点舟哥儿，“挖深点，再多挖几个，我分散着藏。”
她随手折下一根长草秆，抱怨：“这堆破草真碍眼，到了秋天我非要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待得沈明舟和沈映藏好“钱”，陈氏和小燕儿也洗好了碗，小燕儿听说自己不能去镇上，抱着来钱的脖子垂头丧气。
沈映挽着陈氏的胳膊，弯着眉眼，“娘，反正镇子又不远，小燕儿想去就带她去呗，舟哥儿也去，咱们一家人一起去逛逛好了。”
陈氏看小燕儿沮丧的模样也是心疼，可是又怕没人看家——若还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现在家里有米有油，要是被人偷了陈氏得哭死。
沈映：“咱们村子里又没外人，村子里的人谁会巴巴地跑这么远就为了偷你一罐猪油啊。”
她推着陈氏，“娘哎，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直到四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王氏和沈惠才小心地从草丛里站直了身子。
王氏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她交代沈惠守在这别走，连走带跑地就找沈婆子去了。
“真的？”沈婆子满脸狐疑，“那死丫头真这么说？”
王氏赌咒发誓，“我听得真真的，而且那丫头出门的时候怀里还鼓鼓囊囊的，回去的时候就瘪了，指定是让舟哥儿埋地里了！”
“而且您想啊，要不是沈二给他们留了钱，他们哪来的钱又买鱼又买肉，今天四个人都要去镇子上，指不定是要去买新衣裳呢！”
“他娘的！”沈婆子怒极，破口大骂，“我就知道沈二是个白眼狼！有钱不想着孝敬自个老娘，倒学会藏私了，啊呸！”
她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王氏着急道，“娘哎，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咱们赶紧把钱拿回来才是正经！”
陈氏他们去镇上，快则半天，慢则大半天，他们要是动作慢了，以后再想拿钱就难了！
沈婆子大手一挥，“拿上锄头，咱们这就去找！”
婆媳俩急匆匆地扛着锄头到了村尾，沈惠正站在地头张望，看见她们过来赶紧迎上去，涨红了脸道，“娘，我瞧不出来钱藏哪儿了啊？”
王氏“啊”了一声，“怎么可能，刚刨开的土颜色肯定不一样啊！”
她怕沈惠不懂，要自己去瞧，沈惠跟在后头，“真的啊，他们肯定又原模原样的把土填了回去，不然太明显了。”
王氏站在地头，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是——
“娘——这下可怎么办？”
当时沈映离她和沈惠藏身的草丛距离不足一尺，王氏哪敢抬头看她到底是把钱埋进哪个位置了。
原本想着新挖的土，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居然这么精明！
这地起码有一亩啊，他们上哪儿找埋的东西去！
沈婆子瞪着三角眼，“成事不足的东西，老娘能指望你什么！”
王氏不敢分辩，只能小声问沈惠儿，“好女儿，你眼神好，可有瞧见他们把东西埋哪儿了？”
沈惠哪里知道，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勉强指着一个地方说，“映姐儿和舟哥儿先头好像站在这说话，估计这附近应该有……”
王氏喜不自胜，“好女儿，还得是你脑子转得快啊！”
她不敢指挥沈婆子，只能自己和沈惠挥舞着锄头，在地里翻找着，不多会的功夫，沈惠突然叫了一声，“呀！我挖着了！娘！这里！”
王氏抬头一看，果真就看沈惠手里举着一枚铜钱，还沾着土，她大喜过望，刚想接过来，却被沈婆子眼疾手快的截了胡。
沈婆子也不管上边的泥，直接塞进自己怀里，往手上呸呸吐了两口唾沫，轮起另外一根锄头，口中还催着王氏，“再接着挖，肯定还有！”
*
镇门外。
陈氏一听入城费要三文钱，惊讶极了，“怎的这么贵！”
除了小燕儿还小，不用交钱，剩下三人，一人一文。
守卫不耐烦道，“没钱就边去啊。”
沈明舟涨红了脸，“娘，我不用进去，我在城外等你们就行了。”
他虽然挣不了钱，但是至少可以不花钱。
“没事儿，难得的。”沈映已经习惯进城先交钱了，她掏出来三枚铜板，正要递给守卫，却被陈氏拦住。
“娘有钱。”陈氏打开一个已经被洗成灰白色的钱袋，数出三文钱交给守卫。
沈映在一旁想，陈氏虽然性子软弱，但在有些事情上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比如说来镇上买饼肥这件事，因着是沈映的提议，所以原本她打算出买这个钱。
可是陈氏执意不肯，非要拿上分家时沈婆子给她的三百文钱。
小燕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镇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脑袋转来转去，直看得眼花缭乱。
沈映怕她被人群挤散，低头问她，“要我抱你么？”
小丫头响亮道，“我自己走！”
然而还没走一会儿，小燕儿哭丧着脸拉沈映的袖子，“姐姐，要不还是你抱着我吧，我什么都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