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一过,三月就回到了办公室。

    整个下午,都在沉浸式办公。整理会议记录,把舆情风险提炼出来,再一点点编辑对应的条目。时间过得飞快,肚子准时在5点钟咕咕叫了。

    她看了一下文档,还有最后一段就整理好了,不自觉加快了进度。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三月扭过头,点开一看。

    纯元本纯:【给你一分钟,跑步下楼。】

    采蘑菇的小蘑菇:【?】

    纯元本纯:【我从今天开始减肥,一份饭吃不完,你帮我光盘。】

    三月的喉咙突然一涩。

    上班以来,她几乎每晚都要加班,经常错过饭时。有时六七点钟再去食堂,就只剩下点冷菜,还特别贵。每天25块钱的伙食费,差不多只够中午吃一顿。

    所以,这一周有三四天她都是瘪着肚子睡的。

    昨晚饿得实在受不了,爬起来想泡一包方便面,刚刚在客厅烧好水,就听到了刘纯翻身的声音。

    怕吵醒她,连忙摸着黑把水和面条端进卧室,关上门。

    没想到……还是被刘纯知道了。

    她还在发呆,那边刘纯电话就追了过来,大嗓门在嘈杂的背景中,显得格外亲切。

    “快来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三月强忍住酸意,“纯纯,谢谢你。”

    “谢什么?”刘纯一愣。

    “就是谢谢你。”

    三月又补了一句,“你再等我五分钟,我还差最后一段就改好了,吃完饭一起回去。”

    “行吧,好饭不怕晚。”

    “嗯。”三月正要挂断,那边又来一句。

    “但是怕馊!六分钟就馊了!”

    ……

    等人的功夫,刘纯打了一份米饭,啤酒鸭和丝瓜鸡蛋。

    又接了两杯苦荞茶,三月才姗姗来迟,眼角有点红。

    刘纯假装没看到。

    两个人刚要坐下,就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向外张望。

    下了电梯,沈骥十分不情愿地“陪着”许炀走进食堂。

    如果不是郑家小作精带着几个闺蜜在楼下瓮中捉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许炀一起来食堂吃饭的。

    尤其这一路上,许炀还像花孔雀一样,各种开屏。

    简直没眼看。

    走进食堂,沈骥有些僵硬地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

    “我说沈一,不就请我吃个饭吗?至于拉个大长脸?”许炀说着话,脑袋还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沈骥挑了挑眉。

    拿过菜单,递给他,“看看想吃什么,我晚点还要开会。”

    “小爷我当然吃你们这里最好的!”许炀一抬手在菜单上划了几个菜,递给他。

    沈骥看了一眼,又加了两个,正要抬头,又听到许炀发出贱贱的声音。

    “贞子!又见面了啊!一起吃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三月听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满头黑线,假装没听到,幸好纯纯是背对着那桌,不知道这人是在和她说话。

    三月夹了一口丝瓜艰难地咽下去。

    那边的许炀却不依不饶,探出身子,眯起眼,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她。

    “别装了,贞子,我都看见你了,全沈氏只有你这么让小爷惊艳,摘了口罩我照样认识。快过来坐!”

    说完就站起来,把椅子随意往后一靠,差点撞到刘纯。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食堂几乎坐满了人。三月被逼得没办法,又怕他像那次一样拉她。

    只好不情愿地站起来,还没和刘纯解释,就被许炀一下子推上前,几乎跌坐在椅子上。

    她咝地一声,抬起头,才看到对面是……

    沈骥。

    顷刻间,血气上涌,就这么愣了几秒。

    “干嘛?被小爷我帅到了?贞子,我上次不是答应请你吃饭?今天正好兑现。”

    说完,把菜单一推,杵到三月的手上。正是那根烫伤的食指,她本能地缩缩手。

    这一小小举动,显然戳到了许炀敏感的神经,他冷哼一声。

    “怎么?嫌弃你家沈总的餐厅?”

    “不不,没有。”

    这是什么脑回路?

    三月先是摆摆手,接着又看向沈骥,怯怯地打了声招呼,“沈总。”

    “嗯。”沈骥的回复轻轻飘飘过来。

    三月把手放到膝盖上,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被晾在一边的刘纯,忙又站起身,“对不起,我朋友还在那桌等我,我先回……”

    “叫你朋友一起过来!”许炀按下她的肩,又发挥出厚脸皮的本事。

    很快,不知道他弯腰和刘纯说了什么,两个人都坐了过来。

    更尴尬了。

    许炀原本和沈骥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样一来,许炀拉着刘纯坐在了对面,就只剩下一个位置——沈骥的旁边。

    三月硬着头皮,只好闷声坐下。

    刘纯端着餐盘,米饭被分成两份,还有两双筷子。很明显,这是两个人在吃。可眼下,他们的菜还没上来,刘纯也不敢贸然动筷子。

    就这样,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处。

    可怜兮兮的餐盘被四个人围观。一个大写的尴尬,静悄悄地挂在了上空。

    许炀大大咧咧看了一眼,“你们两个吃一份饭吗?”

    没等三月吭声,刘纯抢着点点头,“对,我们俩减肥。”

    “贞子,就你还减肥?”许炀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本来就是一片飞机场,再减不就成俩盆地了。”

    “……”

    三月想原地蒸发。

    她今天是踩到了什么,才遇到这个人!更可恶的是,这个人还没完没了地打量她。

    “贞子,我上次见你好像就穿的这件衣服,这是沈一给你们发的工作服?”

    三月语气不好,“许少爷,这是我自己的衣服,不是工作服。”

    “什么?”

    许炀瞪大眼睛,像是不可思议,直勾勾地盯着三月已经直不起腰的衣领,又吐出一句更雷人的话。

    “沈一给你的工资不够买衣服吗?这种衣服我家保姆都不穿!”

    “……”

    明知道许炀是在开玩笑,可三月还是被真真切切地刺痛了。从小到大,虽然被看过数不清的白眼,但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难堪。

    感觉到眼泪下一秒就要冒出来,她双手攥紧衣角,猛吸一口气,正要起身离开。

    身边的男人却先开口了。

    没有往日的低沉,语气淡淡的,难得带了点慵懒的意味。

    “我记得你家保姆一直是男的,还有穿女装的习惯?”

    沈骥“拔刀相助”,许炀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住。

    刘纯拼命忍住笑。

    三月也想笑,但更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偷偷从位置上看过去,沈骥的领口微微敞开,淡色的脖颈上喉结来回滚动,下颌线条凌厉又舒展,高耸又笔直的鼻梁,乌黑的眸子、清朗的眉,构成一幅俊隽的肖像画。

    她一时就失了神。

    这时,菜一道一道被端了上来,三月连忙转回头。

    许炀饿坏了,没精力再和她计较,夹了一口虾仁就放进了嘴里。

    一旁的刘纯早就被这场面吓傻了。

    见有人动了筷子,也埋头开动,换作平时她肯定帮三月出头,但今天的对手太强,她已经腿软了,幸好是坐着。

    她暗瞄了一眼对面的三月,正一板一眼地吃着面前的鸭子和丝瓜,仿佛刚才的一切和她无关。

    偷偷在心里竖起一只大拇指。

    三月不是不在意,只是想尽快吃完,逃开许炀的魔爪。但事与愿违,某人才吃了几口菜,又按捺不住了。

    一双桃花眼频频看向三月的餐盘。

    被他盯得不自在,三月不知不觉就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突然一个不小心,被鸭骨头卡住了。

    她猛咳几下,端起一旁的苦荞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抱歉,沈总,许总,我吃好了,先……”

    “着什么急?”许炀一句话,又把三月按在原地。

    “人生不摆烂,快乐少一半。没听过?这才几点就急着上去给沈一赚钱?他给你发多少工资?”

    “……”

    三月发现,这个人总有一种本事,就是把她和沈骥莫名其妙就连在一起。

    不过,好像没什么恶意,就是纯纯地找茬,逗乐。

    这么想着,三月的胆子也大起来。她抬起头,对上那张讨厌的锥子脸。

    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才入职,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

    想不到她回答得这么无趣,许炀抖抖眉毛,双手撑着桌面,突然把脸靠近。

    声音压得只有四个人听见。

    “上次在一楼遇到你们俩,听说看了一夜毛片啊?给小爷我推荐一下?”

    “……”

    靠窗的天花板位置是一条灯带,加上马路上的一排排的路灯,重叠的光影打在许炀的脸上,极度放大了他此刻的表情。

    桃花眼尾高高扬起,唇角咧得很开,把下巴衬托得更尖,仿佛就在等什么笑话。

    三月倏地就从胸口涌出一股力气,抛出了目前为止最有力量的话。

    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就像用牙齿咬紧自己的声音一样。

    “你-想-得-美!”

    说完,拉起尬在一边的刘纯就跑。

    桌上剩下的两个大男人,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卡住了。

    另一个看着女孩慌乱的背影,出奇地,笑出了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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