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参汤】-上
韩巧儿出远门了。
她从太二的酸菜包上得到启发，要去齐鲁之地寻找春秋时齐国名厨易牙的旧物。
“只要我找齐易牙用过的刀、锅、铲，略施符咒，唤出附着其上的精怪，他们自然会为我奉
上易牙家烹制的珍馐美食，美食啊元芳。”韩巧儿双目放光，食指大动。
“我听说易牙的为人不怎么样，蒸了自己的儿子给齐桓公吃。”元芳泼韩巧儿冷水。
“元芳，你需要明白，做菜的技艺跟人品通常是不挂钩的，”韩巧儿白了李元芳一眼，
“你的人品不错，你上次煮粥，还不是险些把临安府衙的灶房都给烧了？”
李元芳险些跳起来：“你.....是谁告诉你的？”
在场的只有刘捕头和几个衙役，几人都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说出去的。
韩巧儿得意洋洋：“当然是灶神了。”
跟灶神都攀上关系了，元芳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得出一个结论-----------人虽然能修炼成神仙，
但是这八卦长舌家长里短的毛病，依然如影随形，可见神性人性，在某些时候，还是有共通
之处的。
“那你走了，如果有鬼怪作崇怎么办？”元芳一如既往的心忧苍生。
“哪有那么多鬼怪作崇啊？”韩巧儿拍拍元芳肩膀，“再说了，不是有流光信么？”
元芳终于挑不出什么刺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哪那么麻烦，就此别过。”韩巧儿朝地上跺了几跺，“土地，借个道。”
接下来，韩巧儿的身子就矮了下去，说是矮了下去也不太贴切，准确地说，应该是韩巧儿脚
下的土地忽然变得绵软，而韩巧儿就这么施施然陷了下去，直至没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
元芳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又听韩巧儿叫他：“元芳、元芳？”
低头看时，李元芳只觉头皮发麻-------韩巧儿只一颗脑袋露出地面，急急交代：“帮我看着点家，没事过来看看。”
“知道知道。”李元芳脊背生凉，“你可以走了。”
韩巧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倏的又没入地下。
-----------------------------------------------------------------------
李元芳伸手抹去额上冷汗：跟韩巧儿打交道，的确是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头两天，元芳还抽空来上官庄院小坐，第三日便不得闲了，因为城内东四街仁者药铺出了桩命案。
其实像临安城这样的地方，出个把命案是一点都不稀奇的，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出命案，整
日价尽是邻里纠纷争风吃醋缺斤短两之类的事宜，临安府早改名叫临安市民调解中心了。
遇难者姓吴，全名吴全德，性别男，年龄四十有下，是仁者药铺的老板，做生意并不老实，
但也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奸商，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中年丧妻，膝下无子，自远亲戚处过继
了个干儿子，名日吴光宗。这吴光宗尚未成家，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很是不得吴全德欢心。
据目击者，即户部刘尚书的家仆刘阿四回忆，当晚现场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晚刘阿四得了府中嬷嬷的吩咐，去药铺为夫人取一味调理药剂，刚走到药铺门口，便见吴
光宗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的出来，还差点撞到了刘阿四。刘阿四心中奇怪，向堂内张望时却不
见吴全德的踪影，于是便往内室去寻，一进内室，刘阿四吓得魂飞天外，但见吴全德仰面倒
于地上，双目圆睁，舌头外吐，已然气绝身亡。
于是刘阿四一边大叫：“来人啊，杀人啦.......”一边追出门来，恰好遇上巡夜至此的刘捕头，
根据刘阿四提供的疑犯行踪，刘捕头追了没两条街，就把吴光宗给抓住了。
据刘捕头后来讲，吴光宗被抓住以后就一直没闭过嘴，不待刘捕头发问便开始自我检讨近三
年来犯下的恶行，包括□□赖账三次，顺手牵羊两次，调戏村头寡妇一次，还有最近一次：
从仁者药铺偷拿了十两银子喝花酒。
基本上，吴光宗自我剖析到一半时，刘捕头已经直觉吴光宗不是凶手了，后来仵作的尸检也
证实了这一点：吴全德是被人活活闷死并掐死的，至于是先闷后掐还是先掐后闷已不可考究，
关键是吴全德脖颈的掐痕指印纤细，明显属于女子。更重要的是，从掐痕的指印来看，这女子两手皆是六指，多于常人二指。
如果你看不明白，我再把描述精简一下，就是：仁者药铺的老板吴全德死了---他是被人掐死的，---掐死他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合计十二指。
吴光宗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了，他本来可以被释放的----如果不是他絮絮叨叨交代了那么多罪行的话。
线索只剩下一个：残指女人。
也并不难找，嫌疑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东二街排左第四户磨甲坊的朱璃儿，在磨甲坊修过
指甲的人，都知道朱璃儿双手天生六指。
朱璃儿生性泼辣凶悍，正好端端地修指甲，忽地被一队如狼似虎的衙差抓了就走，哪里肯依？
一路又踢又咬又挠又叫，可怜了押她的衙役，素日被人挠只是五道血印，今次一挠就是六道。
听说抓到了六指凶嫌，元芳诸人心中都感欣喜，哪知跟朱璃儿一照面，浑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朱璃儿长的也太瘦太小太矮了.......
虽说已经成年，身板依然单薄的如同十一二岁的幼女，站直了还不到展昭胸口，虽然挠人的
气势很是汹汹，但套衙差的话讲，“力气比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吴全德可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你能相信是朱璃儿活活掐死了吴全德？
况且，李元芳观察到朱璃儿左手虽是六指，但右手残指只余三指，其余二指皆以假甲装饰。
案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线索全断，办案人员进入一筹莫展的态势-----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明，
第二犯罪嫌疑人朱璃也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但是，诸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当日晚间，李元芳与刘捕头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
元芳的胳膊大放悲声：“李大人呀，朱璃儿是冤枉的啊，朱璃儿是不会杀人啊......吴全德这个黑心
烂肚肠的，害了朱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朱璃儿陪葬啊.....”
元芳立刻听出不对：“吴全德害了朱家?吴全德和朱家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老人家思路不清絮絮叨叨偶尔思维跳跃离题万里，我们也就不逐一详述了，简单归纳如下：
二十年前，那吴全德只是药铺请的一个掌柜，仁者药铺的店主名叫朱义人，取妻王荷妹，一
日外出收账，彻夜未归，隔天衙差上门，原来朱义人路遇劫匪，横遭不幸。
王荷妹悲痛欲绝，若不是发觉有了身孕，早已自尽殉夫。朱家原本就人丁廖落，朱义人一死，
药铺的生意便由吴全德接手，这吴全德见财起意，罅着主母有孕无暇顾及生意，暗地里施了
些卑鄙手段，只几个月光景，便将药铺的银钱暗地转走，对外只说是经营不善周转不继，那
王荷妹为保住夫家家业，被吴全德哄着以药铺名义借下了好几笔高利贷，可以想见，后续债
主纷纷上门逼债，王荷妹无力还债，便萌了死志，将女儿朱璃儿托付给自己的奶娘张氏后，一
把火烧了药铺，自己也葬身火场之内。
债主并不知朱家孤女得脱，只道朱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吴全德，俨然以
朱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朱家的余产，重开仁者药铺。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王荷妹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李大人，你说这个
吴全德还是人么....璃儿，璃儿她是冤枉的啊....”
李元芳与刘捕头面面相觑。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听者落泪闻者含悲的百姓悲情故事，吴全德的人品的确让人不齿。
关键是-------
这对朱璃儿有用吗？
朱璃儿原本很快就能归家，毕竟她既有不在场的证明又无杀人动机，而现在，由于张氏的“积
极奔走”，朱璃儿短期内是不得脱了。
尽管她当夜不在场，左邻右舍都可证明她当时在磨甲坊，但是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买凶也很流行。
她有杀人动机，事涉上代仇怨。
她有杀人嫌疑，她是六指。
说到六指，就不能不提及张氏提供的另外一条信息，朱璃儿的母亲王荷妹，也是六指。
她从太二的酸菜包上得到启发，要去齐鲁之地寻找春秋时齐国名厨易牙的旧物。
“只要我找齐易牙用过的刀、锅、铲，略施符咒，唤出附着其上的精怪，他们自然会为我奉
上易牙家烹制的珍馐美食，美食啊元芳。”韩巧儿双目放光，食指大动。
“我听说易牙的为人不怎么样，蒸了自己的儿子给齐桓公吃。”元芳泼韩巧儿冷水。
“元芳，你需要明白，做菜的技艺跟人品通常是不挂钩的，”韩巧儿白了李元芳一眼，
“你的人品不错，你上次煮粥，还不是险些把临安府衙的灶房都给烧了？”
李元芳险些跳起来：“你.....是谁告诉你的？”
在场的只有刘捕头和几个衙役，几人都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说出去的。
韩巧儿得意洋洋：“当然是灶神了。”
跟灶神都攀上关系了，元芳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得出一个结论-----------人虽然能修炼成神仙，
但是这八卦长舌家长里短的毛病，依然如影随形，可见神性人性，在某些时候，还是有共通
之处的。
“那你走了，如果有鬼怪作崇怎么办？”元芳一如既往的心忧苍生。
“哪有那么多鬼怪作崇啊？”韩巧儿拍拍元芳肩膀，“再说了，不是有流光信么？”
元芳终于挑不出什么刺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哪那么麻烦，就此别过。”韩巧儿朝地上跺了几跺，“土地，借个道。”
接下来，韩巧儿的身子就矮了下去，说是矮了下去也不太贴切，准确地说，应该是韩巧儿脚
下的土地忽然变得绵软，而韩巧儿就这么施施然陷了下去，直至没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
元芳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又听韩巧儿叫他：“元芳、元芳？”
低头看时，李元芳只觉头皮发麻-------韩巧儿只一颗脑袋露出地面，急急交代：“帮我看着点家，没事过来看看。”
“知道知道。”李元芳脊背生凉，“你可以走了。”
韩巧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倏的又没入地下。
-----------------------------------------------------------------------
李元芳伸手抹去额上冷汗：跟韩巧儿打交道，的确是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头两天，元芳还抽空来上官庄院小坐，第三日便不得闲了，因为城内东四街仁者药铺出了桩命案。
其实像临安城这样的地方，出个把命案是一点都不稀奇的，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出命案，整
日价尽是邻里纠纷争风吃醋缺斤短两之类的事宜，临安府早改名叫临安市民调解中心了。
遇难者姓吴，全名吴全德，性别男，年龄四十有下，是仁者药铺的老板，做生意并不老实，
但也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奸商，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中年丧妻，膝下无子，自远亲戚处过继
了个干儿子，名日吴光宗。这吴光宗尚未成家，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很是不得吴全德欢心。
据目击者，即户部刘尚书的家仆刘阿四回忆，当晚现场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晚刘阿四得了府中嬷嬷的吩咐，去药铺为夫人取一味调理药剂，刚走到药铺门口，便见吴
光宗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的出来，还差点撞到了刘阿四。刘阿四心中奇怪，向堂内张望时却不
见吴全德的踪影，于是便往内室去寻，一进内室，刘阿四吓得魂飞天外，但见吴全德仰面倒
于地上，双目圆睁，舌头外吐，已然气绝身亡。
于是刘阿四一边大叫：“来人啊，杀人啦.......”一边追出门来，恰好遇上巡夜至此的刘捕头，
根据刘阿四提供的疑犯行踪，刘捕头追了没两条街，就把吴光宗给抓住了。
据刘捕头后来讲，吴光宗被抓住以后就一直没闭过嘴，不待刘捕头发问便开始自我检讨近三
年来犯下的恶行，包括□□赖账三次，顺手牵羊两次，调戏村头寡妇一次，还有最近一次：
从仁者药铺偷拿了十两银子喝花酒。
基本上，吴光宗自我剖析到一半时，刘捕头已经直觉吴光宗不是凶手了，后来仵作的尸检也
证实了这一点：吴全德是被人活活闷死并掐死的，至于是先闷后掐还是先掐后闷已不可考究，
关键是吴全德脖颈的掐痕指印纤细，明显属于女子。更重要的是，从掐痕的指印来看，这女子两手皆是六指，多于常人二指。
如果你看不明白，我再把描述精简一下，就是：仁者药铺的老板吴全德死了---他是被人掐死的，---掐死他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合计十二指。
吴光宗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了，他本来可以被释放的----如果不是他絮絮叨叨交代了那么多罪行的话。
线索只剩下一个：残指女人。
也并不难找，嫌疑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东二街排左第四户磨甲坊的朱璃儿，在磨甲坊修过
指甲的人，都知道朱璃儿双手天生六指。
朱璃儿生性泼辣凶悍，正好端端地修指甲，忽地被一队如狼似虎的衙差抓了就走，哪里肯依？
一路又踢又咬又挠又叫，可怜了押她的衙役，素日被人挠只是五道血印，今次一挠就是六道。
听说抓到了六指凶嫌，元芳诸人心中都感欣喜，哪知跟朱璃儿一照面，浑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朱璃儿长的也太瘦太小太矮了.......
虽说已经成年，身板依然单薄的如同十一二岁的幼女，站直了还不到展昭胸口，虽然挠人的
气势很是汹汹，但套衙差的话讲，“力气比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吴全德可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你能相信是朱璃儿活活掐死了吴全德？
况且，李元芳观察到朱璃儿左手虽是六指，但右手残指只余三指，其余二指皆以假甲装饰。
案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线索全断，办案人员进入一筹莫展的态势-----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明，
第二犯罪嫌疑人朱璃也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但是，诸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当日晚间，李元芳与刘捕头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
元芳的胳膊大放悲声：“李大人呀，朱璃儿是冤枉的啊，朱璃儿是不会杀人啊......吴全德这个黑心
烂肚肠的，害了朱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朱璃儿陪葬啊.....”
元芳立刻听出不对：“吴全德害了朱家?吴全德和朱家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老人家思路不清絮絮叨叨偶尔思维跳跃离题万里，我们也就不逐一详述了，简单归纳如下：
二十年前，那吴全德只是药铺请的一个掌柜，仁者药铺的店主名叫朱义人，取妻王荷妹，一
日外出收账，彻夜未归，隔天衙差上门，原来朱义人路遇劫匪，横遭不幸。
王荷妹悲痛欲绝，若不是发觉有了身孕，早已自尽殉夫。朱家原本就人丁廖落，朱义人一死，
药铺的生意便由吴全德接手，这吴全德见财起意，罅着主母有孕无暇顾及生意，暗地里施了
些卑鄙手段，只几个月光景，便将药铺的银钱暗地转走，对外只说是经营不善周转不继，那
王荷妹为保住夫家家业，被吴全德哄着以药铺名义借下了好几笔高利贷，可以想见，后续债
主纷纷上门逼债，王荷妹无力还债，便萌了死志，将女儿朱璃儿托付给自己的奶娘张氏后，一
把火烧了药铺，自己也葬身火场之内。
债主并不知朱家孤女得脱，只道朱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吴全德，俨然以
朱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朱家的余产，重开仁者药铺。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王荷妹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李大人，你说这个
吴全德还是人么....璃儿，璃儿她是冤枉的啊....”
李元芳与刘捕头面面相觑。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听者落泪闻者含悲的百姓悲情故事，吴全德的人品的确让人不齿。
关键是-------
这对朱璃儿有用吗？
朱璃儿原本很快就能归家，毕竟她既有不在场的证明又无杀人动机，而现在，由于张氏的“积
极奔走”，朱璃儿短期内是不得脱了。
尽管她当夜不在场，左邻右舍都可证明她当时在磨甲坊，但是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买凶也很流行。
她有杀人动机，事涉上代仇怨。
她有杀人嫌疑，她是六指。
说到六指，就不能不提及张氏提供的另外一条信息，朱璃儿的母亲王荷妹，也是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