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许佛要去的，是姑墨县周边的一处卫生所。
季令仪把他扔下的地方距离姑墨县城不远，晏许佛一路靠着两格信号，开着百度地图，总算是摸到了目的地。
风沙渐停，阳光西斜。
与晏许佛想象中的老旧破败不同，卫生所不大，刚刚粉刷过的外墙一尘不染，院墙内种着几株绿植。
卫生所内极静，仿佛只有晏许佛一个人。
晏许佛背着红色背包，推开了卫生院紧闭的大门，试探着问道：“有人吗？”
“有人吗？我是志愿服务来报道的大学生。”
大门吱呀一声合上，空旷的大厅重新陷入昏暗。
靠墙的座椅一动不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这个卫生所太奇怪了！
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不轻不重的咳嗽声：“进来吧。”
晏许佛心里默念着社会主义价值观，朝着声源走去。
摸索着穿过隐藏在阴影中的药架，晏许佛七拐八绕的终于是找到了亮着灯的屋子。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老人狗搂着身子站在门口，干瘦枯黄的手紧握着拐杖。
靠人头发稀疏，身形瘦削，一身黑色粗布衣服，眼窝深陷，脸色灰败，晏许佛打量一番竟然不知道该喊老爷爷还是老奶奶。
“你就是新来的？”老人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视线扫了过来。
“是。”晏许佛答应着，掏出书包随身带着的手续资料，并且把自己准备了一整个暑假的自我介绍流畅的表达出来，“我叫晏许佛.....”
是华大医学部临床医学24届毕业生，四六级已过，四年专业课第一，48门学科全满绩点，多次斩获学校和国家的众多荣誉，是华大24届优秀毕业生代表......
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晏许佛自我介绍的话只说出来个名字就被老人无情地打断了。
“那以后就叫你小晏好了。”老人颤巍巍的杵着拐杖往里走，嘴里念念有词，“终于是给分配来了个新人。”
晏许佛抓了抓因为一天的奔波而打结到一起的卷毛，收拾完自己的资料，赶忙上去扶着老人一起往里走。
老人的卧房就在一层最里面的小屋里，晏许佛扶着了老人坐下，自己站在一旁等老人吩咐。
“还没吃晚饭吧，”老人指了指楼上，“厨房在二楼，你去自己收拾点吃的吧。”
晏许佛，肚子十分适时的叫了两声。他眨了眨眼睛，一步两回头蹭出了房间。
也就是说，志愿报道，这就，完事了？
卫生所是座两层小洋楼，一层是门诊，二层的几个房间错落着分布着十来个床位。
晏许佛简单转了两圈，厨房煮着的泡面冒出了香味。
他第一次觉得泡面这么好吃。
再次感叹一下自己就应该先从实习医生干起，等过个几十年接收家里的医院，多么平坦而顺畅的人生啊。
都怪他爹！
半年前的寒假，就在晏许佛收拾行李准备返校时，他爹突然告诉他，自己还有个未婚妻。
这门婚事是老妈和老妈的闺蜜希姨定下的，据老爸说当时两个人都怀着孕，想要闺女的老妈率先生下了他，就盼星星盼月亮期待闺蜜怀的是个女儿。
结果希姨生的就真是个女孩，姐妹俩一商量，就定下了娃娃亲。
都2024年了，莫名其妙的要求让晏许佛和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见面结婚。
拜托，他一个黄花大小子，说结婚就结婚啊！
晏许佛拒接的干净利落，父子两个谈崩了。
返校在即，晏许佛就想等暑假再和他爹好好谈谈，谁知道他爹见他不同意，直接不让晏许佛返校了。
于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晏许佛从自己三楼的卧室翻身而出，拎着自己过年收到的红包和身份证，踏上了返校的征程。
他爹这半年是真的生他气啊，不仅一向风雨无阻的生活费没了，还顺带停掉了他的所有信用卡，还直接给他踢出了家庭群。
“幸好我是新时代五好少年，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靠着压岁钱愣是支撑到现在，顺利毕业。”晏许佛嗦完最后一口泡面，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的吐槽。
“这个婚我就是不认，”晏许佛嘟囔道，“什么盲婚哑嫁，当时写小说啊，我还先婚后爱呢。”
“呼————”
晏许佛放下洗好的碗筷，抬头看向窗外。
狂列的风席卷着黄沙，扑扑的打在玻璃窗上。
夏日九月，日落时分，窗户紧闭的厨房，晏许佛竟然感受到一股冷意。
“怎么会这么冷？”他转身出门，准备返回一楼去找老人。
倏忽间，屋子里的灯光灭了。
晏许佛的脑海里猛地出现一个人。
他无法描述那是怎么样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瞳仁湿漉漉的，女人张开双臂，一双毫无血色的脸朝着他贴过来。
晏许佛想跑，但双腿注满铅水一般动弹不得。
两个人紧紧相拥，或者说是面前的女人死死抱着他。
她瞪着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张墨色的唇角溢出一丝暗色的鲜血。
面前的人影消失了，晏许佛感受到女人双臂钳制消失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失重感让他向后倒去。
想象中的碰撞声并没有传来，晏许佛仿佛在一直下坠，又仿佛漂浮在空中。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好痛！
尖锐的痛意从心口处传来，四肢百骸仿佛被热油烹过。
他猛地睁开眼睛，暖黄色的灯光悬挂在他的头顶，刺眼非常。
恍惚了一阵，晏许佛才看清是卫生所里的老人正在用一根根银针刺入他的每根手指。
他下意识地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酸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
老人冰冷又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别乱动。”
怎么回事？
晏许佛大学学的临床医学，按理来说对中医并不精通。但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经常趁着自己没课就跑去偷听院里的中医大拿讲课，闲来无事也爱翻看中医系同学的课本，对于针灸这这门医学，他向来觉得神秘又神奇。
但是他也没听说过人晕倒了，要在脑门和十指以及十个脚趾上都扎上针的。
“老人家，您这是在干吗？”晏许佛感到些许凉意顺着银针被扎入的穴位蜿蜒而上，缓解了身上那股抓心挠肝的痛意。
意识到老人并无恶意，晏许佛试图和老人家交流。
老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反而是望着一侧出神。
晏许佛侧头看过去————视线定格在柜子上的一件摆件上。
那是一件古色古香的钟型时钟，看起来灰扑扑的，上了年岁。
表盘镶嵌在正中央，原本是中空的钟身被掏了一半空缺，时钟的钟摆就在这块空缺中左右摇摆。细看表盘却和普通的时钟不同，不见指针，只有表盘正中间立起一节细长的白骨。
没错，是白骨。
晏许佛用它大学四年的满绩点发誓，那一节是人的小拇指指骨。
“快到了。”老人沉吟两声，朝着晏许佛伸出了干枯如同干尸一般的手指
“到底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晏许佛四肢发软，胸口却热，“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额头以及四肢上银针被接连拔掉，施加在晏许佛四肢的酸软感瞬间消失。
晏许佛挣扎着翻身爬起，准备跳下床和老人对峙。
下一秒脚底一软，侧着身子就倒了下去。
摔了个四仰八叉，以头抢地尔。
老人收起银针，慢悠悠的说道：“都说了让你不要动了......”
倒霉倒霉倒霉，晏许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认命地靠着铁架床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啊，害我干嘛！我也没惹你，就吃了你一袋泡面，我这就把钱还给你还不行吗？”
“谁说我要害你？”老人不怒反笑，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五官都聚集在了一起，“我在救你。”
见晏许佛一副丝毫不信的表情，老人解释道：“刚才我听见二楼有声音，还以为进了贼，爬上去就看见你晕倒在厨房门口了。”
“我把你拖下楼，”老人上下打量晏许佛一番，“多亏了你小子全身上下没二两肉，不然我这老腰就得闪出十万八里。”
“把你放到床上我才发现你眉心发黑，以为你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摸了摸脉象才发觉你身上应该是中毒了。”
见晏许佛仍然不信，老人指了指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小碗道：“不信你自己去看。”
桌上放着的白瓷碗里，红褐色的血浆早已凝固。
晏许佛仍是不解，“这是什么？”
“放血祛毒，”老人家指了指晏许佛的心口，“你刚才是不是胸口疼痛，全身燥热，四肢酸软无力？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被人下了黄金沙蝎的毒汁。”
晏许佛盯着白瓷碗问答：“我被这种蝎子咬了就中毒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否定了晏许佛的猜想：“黄金沙蝎昼伏夜出，只出现在南部沙漠中，数量极少，不像是蝎子咬的，是人为。”
“你好好想想来的途中遇上什么人，虽不致命，但也够你受的。”
晏许佛并不接话，他在机场落地后就自己开车来的姑墨，路上只遇见了季令仪和租车老板派来的小哥。
看老人的意思，这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要对自己下毒。
“我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毒了，我现在，是已经解毒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两指一夹，朝着晏许佛的脑门就是一下：“你当我是武侠小说里的神医啊？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你明天老老实实地去县里医院注射抗毒血清。”
“还要打针啊？我今天已经让你给扎成筛子了都。”
老人侧身躺下准备休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害怕打针吧？别在这儿墨迹了，你的房间在阁楼，赶紧去睡觉。”
晏许佛老老实实按照老人吩咐的去做，爬上了楼梯又折了回来：“还没问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陈伯就行。”
晏许佛摸着黑爬上了阁楼，房门吱呀一声被扭开，里面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准备开灯，屋内突然亮了起来。
一个小孩端端正正的坐在窄小的床上。
男孩穿着一身紫黑相间的袍子，圆嘟嘟的脸上带了面具，獠牙突出，竟是一张血色鬼脸，他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晏许佛吓得双腿打颤，面上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你是谁？”他问道。
男孩睁开眼睛，竟是一黑一褐的异瞳。
“你就是晏许佛？”语调带着不可一世的轻狂，“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
晏许佛的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全身上下又回到了晕倒时那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炙热感。
这个小男孩知道什么啊！这哪是弱不禁风，他没事就泡健身房，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只不过他现在穿着冲锋衣和运动裤不明显罢了。
“真弱。”男孩跳下床，在晏许佛的注视下，凭空消失了。
随着小男孩的消失，屋子里的灯，“啪”的一声灭掉了。
晏许佛彻底失去了支撑一般，在漆黑的屋内，瘫倒在地上。
这到底是是什么鬼地方啊！
他不呆了，明天，明天一早他就去注射解毒血清！注射完他就跑，赶最早的那趟航班回家。
娃娃亲什么的，他还可以再和他老爸上商量，但在这种鬼地方呆下去，毒不死他也要被吓死了。
这样想着，晏许佛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
他蒙上被子，还想一夜不合眼熬到天亮，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天的劳累还是刚才的惊吓，晏许佛很快就睡着了。
季令仪把他扔下的地方距离姑墨县城不远，晏许佛一路靠着两格信号，开着百度地图，总算是摸到了目的地。
风沙渐停，阳光西斜。
与晏许佛想象中的老旧破败不同，卫生所不大，刚刚粉刷过的外墙一尘不染，院墙内种着几株绿植。
卫生所内极静，仿佛只有晏许佛一个人。
晏许佛背着红色背包，推开了卫生院紧闭的大门，试探着问道：“有人吗？”
“有人吗？我是志愿服务来报道的大学生。”
大门吱呀一声合上，空旷的大厅重新陷入昏暗。
靠墙的座椅一动不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这个卫生所太奇怪了！
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不轻不重的咳嗽声：“进来吧。”
晏许佛心里默念着社会主义价值观，朝着声源走去。
摸索着穿过隐藏在阴影中的药架，晏许佛七拐八绕的终于是找到了亮着灯的屋子。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老人狗搂着身子站在门口，干瘦枯黄的手紧握着拐杖。
靠人头发稀疏，身形瘦削，一身黑色粗布衣服，眼窝深陷，脸色灰败，晏许佛打量一番竟然不知道该喊老爷爷还是老奶奶。
“你就是新来的？”老人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视线扫了过来。
“是。”晏许佛答应着，掏出书包随身带着的手续资料，并且把自己准备了一整个暑假的自我介绍流畅的表达出来，“我叫晏许佛.....”
是华大医学部临床医学24届毕业生，四六级已过，四年专业课第一，48门学科全满绩点，多次斩获学校和国家的众多荣誉，是华大24届优秀毕业生代表......
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晏许佛自我介绍的话只说出来个名字就被老人无情地打断了。
“那以后就叫你小晏好了。”老人颤巍巍的杵着拐杖往里走，嘴里念念有词，“终于是给分配来了个新人。”
晏许佛抓了抓因为一天的奔波而打结到一起的卷毛，收拾完自己的资料，赶忙上去扶着老人一起往里走。
老人的卧房就在一层最里面的小屋里，晏许佛扶着了老人坐下，自己站在一旁等老人吩咐。
“还没吃晚饭吧，”老人指了指楼上，“厨房在二楼，你去自己收拾点吃的吧。”
晏许佛，肚子十分适时的叫了两声。他眨了眨眼睛，一步两回头蹭出了房间。
也就是说，志愿报道，这就，完事了？
卫生所是座两层小洋楼，一层是门诊，二层的几个房间错落着分布着十来个床位。
晏许佛简单转了两圈，厨房煮着的泡面冒出了香味。
他第一次觉得泡面这么好吃。
再次感叹一下自己就应该先从实习医生干起，等过个几十年接收家里的医院，多么平坦而顺畅的人生啊。
都怪他爹！
半年前的寒假，就在晏许佛收拾行李准备返校时，他爹突然告诉他，自己还有个未婚妻。
这门婚事是老妈和老妈的闺蜜希姨定下的，据老爸说当时两个人都怀着孕，想要闺女的老妈率先生下了他，就盼星星盼月亮期待闺蜜怀的是个女儿。
结果希姨生的就真是个女孩，姐妹俩一商量，就定下了娃娃亲。
都2024年了，莫名其妙的要求让晏许佛和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见面结婚。
拜托，他一个黄花大小子，说结婚就结婚啊！
晏许佛拒接的干净利落，父子两个谈崩了。
返校在即，晏许佛就想等暑假再和他爹好好谈谈，谁知道他爹见他不同意，直接不让晏许佛返校了。
于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晏许佛从自己三楼的卧室翻身而出，拎着自己过年收到的红包和身份证，踏上了返校的征程。
他爹这半年是真的生他气啊，不仅一向风雨无阻的生活费没了，还顺带停掉了他的所有信用卡，还直接给他踢出了家庭群。
“幸好我是新时代五好少年，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靠着压岁钱愣是支撑到现在，顺利毕业。”晏许佛嗦完最后一口泡面，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的吐槽。
“这个婚我就是不认，”晏许佛嘟囔道，“什么盲婚哑嫁，当时写小说啊，我还先婚后爱呢。”
“呼————”
晏许佛放下洗好的碗筷，抬头看向窗外。
狂列的风席卷着黄沙，扑扑的打在玻璃窗上。
夏日九月，日落时分，窗户紧闭的厨房，晏许佛竟然感受到一股冷意。
“怎么会这么冷？”他转身出门，准备返回一楼去找老人。
倏忽间，屋子里的灯光灭了。
晏许佛的脑海里猛地出现一个人。
他无法描述那是怎么样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瞳仁湿漉漉的，女人张开双臂，一双毫无血色的脸朝着他贴过来。
晏许佛想跑，但双腿注满铅水一般动弹不得。
两个人紧紧相拥，或者说是面前的女人死死抱着他。
她瞪着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张墨色的唇角溢出一丝暗色的鲜血。
面前的人影消失了，晏许佛感受到女人双臂钳制消失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失重感让他向后倒去。
想象中的碰撞声并没有传来，晏许佛仿佛在一直下坠，又仿佛漂浮在空中。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好痛！
尖锐的痛意从心口处传来，四肢百骸仿佛被热油烹过。
他猛地睁开眼睛，暖黄色的灯光悬挂在他的头顶，刺眼非常。
恍惚了一阵，晏许佛才看清是卫生所里的老人正在用一根根银针刺入他的每根手指。
他下意识地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酸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
老人冰冷又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别乱动。”
怎么回事？
晏许佛大学学的临床医学，按理来说对中医并不精通。但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经常趁着自己没课就跑去偷听院里的中医大拿讲课，闲来无事也爱翻看中医系同学的课本，对于针灸这这门医学，他向来觉得神秘又神奇。
但是他也没听说过人晕倒了，要在脑门和十指以及十个脚趾上都扎上针的。
“老人家，您这是在干吗？”晏许佛感到些许凉意顺着银针被扎入的穴位蜿蜒而上，缓解了身上那股抓心挠肝的痛意。
意识到老人并无恶意，晏许佛试图和老人家交流。
老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反而是望着一侧出神。
晏许佛侧头看过去————视线定格在柜子上的一件摆件上。
那是一件古色古香的钟型时钟，看起来灰扑扑的，上了年岁。
表盘镶嵌在正中央，原本是中空的钟身被掏了一半空缺，时钟的钟摆就在这块空缺中左右摇摆。细看表盘却和普通的时钟不同，不见指针，只有表盘正中间立起一节细长的白骨。
没错，是白骨。
晏许佛用它大学四年的满绩点发誓，那一节是人的小拇指指骨。
“快到了。”老人沉吟两声，朝着晏许佛伸出了干枯如同干尸一般的手指
“到底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晏许佛四肢发软，胸口却热，“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额头以及四肢上银针被接连拔掉，施加在晏许佛四肢的酸软感瞬间消失。
晏许佛挣扎着翻身爬起，准备跳下床和老人对峙。
下一秒脚底一软，侧着身子就倒了下去。
摔了个四仰八叉，以头抢地尔。
老人收起银针，慢悠悠的说道：“都说了让你不要动了......”
倒霉倒霉倒霉，晏许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认命地靠着铁架床问道：“你到底干什么啊，害我干嘛！我也没惹你，就吃了你一袋泡面，我这就把钱还给你还不行吗？”
“谁说我要害你？”老人不怒反笑，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五官都聚集在了一起，“我在救你。”
见晏许佛一副丝毫不信的表情，老人解释道：“刚才我听见二楼有声音，还以为进了贼，爬上去就看见你晕倒在厨房门口了。”
“我把你拖下楼，”老人上下打量晏许佛一番，“多亏了你小子全身上下没二两肉，不然我这老腰就得闪出十万八里。”
“把你放到床上我才发现你眉心发黑，以为你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摸了摸脉象才发觉你身上应该是中毒了。”
见晏许佛仍然不信，老人指了指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小碗道：“不信你自己去看。”
桌上放着的白瓷碗里，红褐色的血浆早已凝固。
晏许佛仍是不解，“这是什么？”
“放血祛毒，”老人家指了指晏许佛的心口，“你刚才是不是胸口疼痛，全身燥热，四肢酸软无力？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被人下了黄金沙蝎的毒汁。”
晏许佛盯着白瓷碗问答：“我被这种蝎子咬了就中毒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否定了晏许佛的猜想：“黄金沙蝎昼伏夜出，只出现在南部沙漠中，数量极少，不像是蝎子咬的，是人为。”
“你好好想想来的途中遇上什么人，虽不致命，但也够你受的。”
晏许佛并不接话，他在机场落地后就自己开车来的姑墨，路上只遇见了季令仪和租车老板派来的小哥。
看老人的意思，这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要对自己下毒。
“我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毒了，我现在，是已经解毒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两指一夹，朝着晏许佛的脑门就是一下：“你当我是武侠小说里的神医啊？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你明天老老实实地去县里医院注射抗毒血清。”
“还要打针啊？我今天已经让你给扎成筛子了都。”
老人侧身躺下准备休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害怕打针吧？别在这儿墨迹了，你的房间在阁楼，赶紧去睡觉。”
晏许佛老老实实按照老人吩咐的去做，爬上了楼梯又折了回来：“还没问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陈伯就行。”
晏许佛摸着黑爬上了阁楼，房门吱呀一声被扭开，里面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准备开灯，屋内突然亮了起来。
一个小孩端端正正的坐在窄小的床上。
男孩穿着一身紫黑相间的袍子，圆嘟嘟的脸上带了面具，獠牙突出，竟是一张血色鬼脸，他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晏许佛吓得双腿打颤，面上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你是谁？”他问道。
男孩睁开眼睛，竟是一黑一褐的异瞳。
“你就是晏许佛？”语调带着不可一世的轻狂，“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
晏许佛的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全身上下又回到了晕倒时那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炙热感。
这个小男孩知道什么啊！这哪是弱不禁风，他没事就泡健身房，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只不过他现在穿着冲锋衣和运动裤不明显罢了。
“真弱。”男孩跳下床，在晏许佛的注视下，凭空消失了。
随着小男孩的消失，屋子里的灯，“啪”的一声灭掉了。
晏许佛彻底失去了支撑一般，在漆黑的屋内，瘫倒在地上。
这到底是是什么鬼地方啊！
他不呆了，明天，明天一早他就去注射解毒血清！注射完他就跑，赶最早的那趟航班回家。
娃娃亲什么的，他还可以再和他老爸上商量，但在这种鬼地方呆下去，毒不死他也要被吓死了。
这样想着，晏许佛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
他蒙上被子，还想一夜不合眼熬到天亮，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天的劳累还是刚才的惊吓，晏许佛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