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忠一直疑心卫嬿婉为何如此缠着他，又想着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能感觉到，这绝不是在闲聊文学。进忠总是个有手段的，报社里鱼龙混杂各个派系把这里当成不见血的战场，舆论的力量他在还留着辫子的时候就晓得了，他无意参与这些。前些年，汪伪的、军统的，有几个卧底看自己办事牢靠又极为沉稳，想拉拢自己，都被应付了过去，即使灵魂不灭，进忠还是因着前世怕了疼，随身带枪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受伤。
心里大概有了个想法，拆开卫嬿婉留下的千纸鹤，几张纸上留着摩斯电码，串在一起，进忠越发肯定了卫嬿婉今世的身份。“孕育生命的母亲的哭声，既能包含忧伤、悲痛，又能包含欢乐、狂喜”，这片土地在百年间经历了风云巨变，她正在哭泣，卫嬿婉是中共。想不到她这样小小的女学生，是个有抱负的。
进忠烧了千纸鹤，连带着连那本被归还回来的烫金书。越活越倒退了，进忠望着火光竟然看到了梳着精致旗头的卫嬿婉，“令主儿，你惯是会使唤我。我何必事事都听你。”
之后，卫嬿婉又来借书、看书多回，进忠都没有任何对此事的回应。
这日，进忠吃了午饭，徒步走回报社。有些日子没好好休息，这些天报社还真成了战场。有个法国人来报社刊登寻人启事，这本是件小事，哪怕社长再谄媚外国人，这条也上不了头条。结果，好巧不巧，丢了的人是法国人在上海的老相好，那人早就死了。死因是窃取政府机密，就死在报社的阁楼上，被戴眼镜的小王捂死的，进忠恰好目睹了这一幕，那时他在阁楼的暗房洗照片。那个小王是汪伪政府的人。军统的卧底也调查到了此事，想借此端了报社里的汪伪眼线，只是缺少关键证据，两边斗法，乌烟瘴气的。进忠这种中立的人夹在中间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光应付这些人他都累的够呛，干脆卖军统一个人情，被遗忘在阁楼的衣扣为证据完美闭环。
今天日头烈，进忠头上冒了薄薄一层汗，正准备掏出手帕擦擦汗，冷不防被人拉进了拐角的阴影里。卫嬿婉的手捂着进忠的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今天她穿的衣服大了些，带了个宽帽檐的帽子。进忠一脸狐疑，“有人要杀你”，卫嬿婉的脸上一副严肃的神情。随后，手伸进进忠西装的内袋，摸出了那把枪，塞进了进忠手里。
“你们报社那个小王被咬急了，早就怀疑到你头上，给你带了个军统的帽子。你回报社会路过前面的十字路口，路口歌舞厅的二楼有很多遮挡物，那里有个狙击手。再往前有辆抛锚的车，两个人在修车，也是他们的人，带了枪。他打定主意让你今天不能活着回报社了。”
“你...”，进忠努力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你一个学生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这个了。你还不能死。”
进忠思忖片刻，心里有了计较，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让卫嬿婉给他交个底。
进忠一只手握枪，另一只手顺势扣着卫嬿婉的手,把她拽进自己可以保护到的范围。她个子不高,凑他耳边说话时要稍稍踮起脚尖。正午的大街人声熙攘，报童的叫卖，小贩的走街串巷，进忠心下怀疑杀手不只三人，又多了一份谨慎盯着来往行人。
绕到了歌舞厅二楼的视野盲区，进忠目估了一下距离,“还得再近点儿才打得准。”盯着二楼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窗户开了条缝，杂物堆后面有个端枪的男人。卫嬿婉的情报竟是真的。前面已经没有视野盲区了，他再往前走十米一定会落入狙击范围。若一直保持步速行进，隐在人群里，那狙击手就难以瞄不准他。可他带的是手枪，若想一击毙命一定会停下来，那时只能听天由命，看看他和狙击手的命谁更硬了。
“就这一次机会”，进忠弯下手指扣住扳机，枪被藏在袖口。他没有瞄准的机会，掏枪的瞬间就会暴露自己。他只有一次机会。
狙击手枪上瞄准镜的光斑已晃到了进忠的脸上，进忠扣住卫嬿婉的手劲又大了些，精神高度紧张。阻挡视线的黄包车马上就要过去，“砰！”
枪响声来的比卫嬿婉预想的要早。她赶忙抬眼观察进忠，好在安然无恙，而窗口的杂货箱上一片鲜红。“快走”，进忠低声道，拽着卫嬿婉躲在了墙柱后面，街上行人因这一声枪响已方阵大乱，人群奔走，还有两个杀手。
卫嬿婉有些惊讶，进忠的枪法这么好，组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那辆抛锚汽车旁早就没了人，那两人怕是混进了人群中趁机刺杀。进忠拉着卫嬿婉躲避着人流，分心看着谁是可疑的人。卫嬿婉被菜贩撞了一下，却正好瞥见人群中伸出一黑洞洞的枪口。
“蒋先生！快跑！”，进忠反应快，把卫嬿婉拽进臂弯里，让她避开了子弹，拔腿就跑。卫嬿婉终归是个没怎么锻炼过的女孩子，跟不上进忠的脚步，有些踉跄。“你有病吗？看见枪了不知道先跑？”，进忠警惕地四面巡视。
“成衣店那边!”
“黄包车后面！”
“卫嬿婉，你可以啊”，进忠看着面前的人中枪倒下,心里盘算着还会不会有别的人藏在暗处。“蒋先生，你没事就好，我厉害吧”，卫嬿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得瑟。进忠没接他的话茬，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啊！”，突然听见卫嬿婉一声尖叫，拽着他就要蹲下去。他心道不好,下意识翻身挡在了卫嬿婉前面。果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藏在暗处，一声枪响，进忠觉得肩头一麻，碎裂的骨头扎进血肉，让他吃痛不已，这比挨板子痛多了。子弹嵌在肩头，血止不住往下流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中枪时，进忠下意识也开了枪，想来是打中了那人的腿，一时半会儿还不了手。
不远处传来呼喊，是卫嬿婉的同伴，她招呼着把进忠往医院送，又留一些人处理后续。卫嬿婉哭的眼眶通红，“蒋先生，您帮我挡什么子弹？”，进忠嘴唇煞白，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死，但是□□上的苦楚还是要受的，“总不能让你受这疼吧？”
“蒋先生，您不怕我别有所图吗？”
“我猜到你想让我和你们一起革命，美人计是不是？我这条命，你想取走，一直以来和我说一声便是，无需费什么功夫。”
心里大概有了个想法，拆开卫嬿婉留下的千纸鹤，几张纸上留着摩斯电码，串在一起，进忠越发肯定了卫嬿婉今世的身份。“孕育生命的母亲的哭声，既能包含忧伤、悲痛，又能包含欢乐、狂喜”，这片土地在百年间经历了风云巨变，她正在哭泣，卫嬿婉是中共。想不到她这样小小的女学生，是个有抱负的。
进忠烧了千纸鹤，连带着连那本被归还回来的烫金书。越活越倒退了，进忠望着火光竟然看到了梳着精致旗头的卫嬿婉，“令主儿，你惯是会使唤我。我何必事事都听你。”
之后，卫嬿婉又来借书、看书多回，进忠都没有任何对此事的回应。
这日，进忠吃了午饭，徒步走回报社。有些日子没好好休息，这些天报社还真成了战场。有个法国人来报社刊登寻人启事，这本是件小事，哪怕社长再谄媚外国人，这条也上不了头条。结果，好巧不巧，丢了的人是法国人在上海的老相好，那人早就死了。死因是窃取政府机密，就死在报社的阁楼上，被戴眼镜的小王捂死的，进忠恰好目睹了这一幕，那时他在阁楼的暗房洗照片。那个小王是汪伪政府的人。军统的卧底也调查到了此事，想借此端了报社里的汪伪眼线，只是缺少关键证据，两边斗法，乌烟瘴气的。进忠这种中立的人夹在中间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光应付这些人他都累的够呛，干脆卖军统一个人情，被遗忘在阁楼的衣扣为证据完美闭环。
今天日头烈，进忠头上冒了薄薄一层汗，正准备掏出手帕擦擦汗，冷不防被人拉进了拐角的阴影里。卫嬿婉的手捂着进忠的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今天她穿的衣服大了些，带了个宽帽檐的帽子。进忠一脸狐疑，“有人要杀你”，卫嬿婉的脸上一副严肃的神情。随后，手伸进进忠西装的内袋，摸出了那把枪，塞进了进忠手里。
“你们报社那个小王被咬急了，早就怀疑到你头上，给你带了个军统的帽子。你回报社会路过前面的十字路口，路口歌舞厅的二楼有很多遮挡物，那里有个狙击手。再往前有辆抛锚的车，两个人在修车，也是他们的人，带了枪。他打定主意让你今天不能活着回报社了。”
“你...”，进忠努力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你一个学生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这个了。你还不能死。”
进忠思忖片刻，心里有了计较，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让卫嬿婉给他交个底。
进忠一只手握枪，另一只手顺势扣着卫嬿婉的手,把她拽进自己可以保护到的范围。她个子不高,凑他耳边说话时要稍稍踮起脚尖。正午的大街人声熙攘，报童的叫卖，小贩的走街串巷，进忠心下怀疑杀手不只三人，又多了一份谨慎盯着来往行人。
绕到了歌舞厅二楼的视野盲区，进忠目估了一下距离,“还得再近点儿才打得准。”盯着二楼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窗户开了条缝，杂物堆后面有个端枪的男人。卫嬿婉的情报竟是真的。前面已经没有视野盲区了，他再往前走十米一定会落入狙击范围。若一直保持步速行进，隐在人群里，那狙击手就难以瞄不准他。可他带的是手枪，若想一击毙命一定会停下来，那时只能听天由命，看看他和狙击手的命谁更硬了。
“就这一次机会”，进忠弯下手指扣住扳机，枪被藏在袖口。他没有瞄准的机会，掏枪的瞬间就会暴露自己。他只有一次机会。
狙击手枪上瞄准镜的光斑已晃到了进忠的脸上，进忠扣住卫嬿婉的手劲又大了些，精神高度紧张。阻挡视线的黄包车马上就要过去，“砰！”
枪响声来的比卫嬿婉预想的要早。她赶忙抬眼观察进忠，好在安然无恙，而窗口的杂货箱上一片鲜红。“快走”，进忠低声道，拽着卫嬿婉躲在了墙柱后面，街上行人因这一声枪响已方阵大乱，人群奔走，还有两个杀手。
卫嬿婉有些惊讶，进忠的枪法这么好，组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那辆抛锚汽车旁早就没了人，那两人怕是混进了人群中趁机刺杀。进忠拉着卫嬿婉躲避着人流，分心看着谁是可疑的人。卫嬿婉被菜贩撞了一下，却正好瞥见人群中伸出一黑洞洞的枪口。
“蒋先生！快跑！”，进忠反应快，把卫嬿婉拽进臂弯里，让她避开了子弹，拔腿就跑。卫嬿婉终归是个没怎么锻炼过的女孩子，跟不上进忠的脚步，有些踉跄。“你有病吗？看见枪了不知道先跑？”，进忠警惕地四面巡视。
“成衣店那边!”
“黄包车后面！”
“卫嬿婉，你可以啊”，进忠看着面前的人中枪倒下,心里盘算着还会不会有别的人藏在暗处。“蒋先生，你没事就好，我厉害吧”，卫嬿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得瑟。进忠没接他的话茬，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啊！”，突然听见卫嬿婉一声尖叫，拽着他就要蹲下去。他心道不好,下意识翻身挡在了卫嬿婉前面。果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藏在暗处，一声枪响，进忠觉得肩头一麻，碎裂的骨头扎进血肉，让他吃痛不已，这比挨板子痛多了。子弹嵌在肩头，血止不住往下流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中枪时，进忠下意识也开了枪，想来是打中了那人的腿，一时半会儿还不了手。
不远处传来呼喊，是卫嬿婉的同伴，她招呼着把进忠往医院送，又留一些人处理后续。卫嬿婉哭的眼眶通红，“蒋先生，您帮我挡什么子弹？”，进忠嘴唇煞白，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死，但是□□上的苦楚还是要受的，“总不能让你受这疼吧？”
“蒋先生，您不怕我别有所图吗？”
“我猜到你想让我和你们一起革命，美人计是不是？我这条命，你想取走，一直以来和我说一声便是，无需费什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