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忠看着卫嬿婉塞给自己的外表普通的请柬，愣住了。良久，嗓子像生锈了一样，喉头滚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你结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这次不逃婚了？”
“不是的，这次是因为任务需要。”卫嬿婉解释着，但请柬上男方的名字着实刺眼，又是凌云彻，进忠暂时不想报复卫嬿婉了，他该先去好好折磨一下凌云彻才对。
“难免假戏真做吧？天天待在一起，日久生情，谁说的准？”
卫嬿婉狠狠拍了进忠的肩膀一下，又突然想起他的枪伤好了没多久，赶忙道歉。
“你不要胡说！我们假扮夫妻是为了让凌云彻可以进机关工作。”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过去卫嬿婉还是娘娘的时候，每一次争吵就是为了凌云彻，进忠止住了话头。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进忠心中有火，但又不能向如今的人言明，他不气卫嬿婉彻底不在他的掌控中了，毕竟当上皇贵妃第一件事就是逃离自己，他气的多半是如今的卫嬿婉是陌生的。
进忠一边想着，一边摸索着自己的脖子。颈处曾经被麻绳勒的不成样子，卫嬿婉还拿金簪扎过那里。他再是御前的太监，赏钱、贿赂，终究无法和宫妃相比，但进忠总是没事儿就托人从宫外打些心思巧妙的首饰，一样样都送给卫嬿婉，但卫嬿婉从来没带过。卫嬿婉还爱吃甜食，砂糖桔、蒸酥酪，进忠怕她牙疼变着法哄着美人少吃点，这些卫嬿婉从来没在意过。进忠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也有点读不懂自己了，明明杀了卫嬿婉就是报仇了，他有很多机会，甚至只需要掐上她的脖子稍稍用劲，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自己却偏偏又和她纠缠在一起，甚至妄想帮她达成愿望就可以带她走，走了之后，进忠没想过。笑也是假笑，哭也是假哭，卫嬿婉什么时候真情什么时候假意，进忠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这一世，她要圆梦和凌云彻结婚了，进忠感觉自己是西方神话里的恶龙，守着见不得人的财富，如今财富被人平白抢去，窝火的很。
月余不见，下周就是卫嬿婉的婚礼了，进忠瞅着放学时间，在女校门口堵人。他喝了点酒，但是没有真的醉掉，只是意识有点不大清醒。这是个危险的行为，易被人陷害也易吐出真言。卫嬿婉出来了，她好像很高兴，看见自己就和同学道别一路小跑过来，嘴里叽叽喳喳讲着学校的见闻，进忠一句也没听清。他把手提袋塞到卫嬿婉怀里，里面是一条粉蓝色的旗袍，卫嬿婉刚封答应时第一次穿绣线缎子的衣服，进忠一直记着，坎肩是蓝色的，裙子是粉的，龙华因为品阶太低没有刺绣。
卫嬿婉闻到进忠身上的味道直皱眉头，“你喝酒了？”
进忠也故意朝她皱眉，“不准备准备婚礼？”
刚说出口，进忠就后悔了，这样说好似在故意呛卫嬿婉一样，不过卫嬿婉不太在意，看见袋子里是好看的旗袍，问进忠是要邀请她去哪里。
“你结婚那天是你生辰，十八岁了，想带你去跳舞。”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卫嬿婉很高兴，挽着进忠叫了一辆黄包车，朝舞厅方向去了。问老板娘借了化妆间，卫嬿婉换上了进忠准备的旗袍，尺寸竟然刚刚好，袋子里还有一个绒花簪子，是迎春花的样式。可是自己的头发不够长，盘不起来，只能找来一根头绳，把发尾贴着脖子束起来，将簪子插入又用小卡子固定住。什么首饰都没有，但也显出清丽感来。
进忠觉得自己喝出幻觉了，不然怎么看到了初见雨夜的卫嬿婉，一样的不施粉黛，但清新脱俗。
卫嬿婉见进忠的痴样笑着，“进忠，你要邀请我跳舞吗？”
没有回答，进忠随卫嬿婉进了舞池。两个人都不太会跳，总是踩到对方，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卫嬿婉比过去瘦一些，还是皇宫的山珍海味养人，进忠揩油的时候总觉得卫嬿婉是香甜软糯的芙蓉糕，现在这个卫嬿婉还是得好好养一养，小小年纪怎么总不好好吃饭。
“你很美。”进忠由衷夸赞着，夸完又忽然笑了，“你记不记得那件粉色的长褂？你冬天总穿的那件，那个时候跟个小兔子一样，遇到什么都害怕，都要我出个主意。我偷偷和内务府说要给长褂的领子、袖口都用兔毛缝一圈，我的设计，你穿着很好看。”进忠停顿了片刻，语气又有些失落，“后来你再没穿过，是不喜欢吗？”
卫嬿婉觉得进忠一定喝糊涂了，叽里咕噜讲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是不是哪里来的妖精呀，要把我抓回去炼丹？”，卫嬿婉顺着进忠也讲着胡话。进忠不语，只是拉开点距离看着卫嬿婉。卫嬿婉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住，头顶的灯光照得整个人发热，空气里都是脂粉气和酒味，只有歌女婉转的声音让脑子清醒一瞬。原来这就是舞厅啊，脑子里闪过了断断续续的画面，瓢泼大雨，凌霄花，有个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屋子里还关着一个女人，卫嬿婉想看清楚些，可这些画面像流星一样模糊又不能抓住。
“在想什么？”进忠还在凝望着卫嬿婉。
“想......想下周的婚礼。”
两个人没有跳完这一支舞，进忠说自己有些累了，带着卫嬿婉离开了舞厅。
天已经黑透了，街上人也不多，旁边的法式服装店的玻璃橱窗还亮着一晚上通明的灯，那些衣架撑起的裙子都是有钱小姐们喜欢的新款，卫嬿婉穿上一定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晚风带着些凉气，卫嬿婉打了个哆嗦，轻轻拽了拽进忠的衣袖。进忠会意，他们总有很多不愿承认的默契，进忠脱下来西装外套，穿在了卫嬿婉身上。又牵着卫嬿婉的手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的信封，“你们要的计划，只是很少一部分，后面的我会再想办法。”
两人又叫了个黄包车，准备离开，刚坐稳，进忠忍不住把卫嬿婉的头转向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假结婚？一定要是你吗？”
“机关物资处主任的夫人不慎落水，凌云彻救了她，被介绍进物资处工作。如果有家属，可以将家属安排进机关卫生院。进入物资处是大家筹谋很久的，卫生院的名额是个意外，但实属难得。我们的同志，浴血奋战的人，他们都需要大量的药品，如果我能进去就可以通过这个渠道挽救很多人。”
车上摇摇晃晃的，进忠不想追究许多，因为他刚刚也撒了谎。他知道卫嬿婉为什么不穿那件长褂，即使整套裙子绣工精美、设计巧妙，她不穿是因为知道那件长褂经过了自己的手，是自己假借内务府送给她的。
凌云彻和卫嬿婉的婚礼定在和平饭店，包了一层的礼堂，都是物资处的关系。西式婚礼，没有进忠梦寐以求而得不到的旧习俗。双方没有什么亲眷，凌云彻是孤儿，卫嬿婉的母亲和弟弟一直不关心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有不少官场的人来捧场。进忠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装，避开几个和他搭讪的姑娘，把请柬拍在登记处，留了自己随礼，署名“上海行动处”。
“不是的，这次是因为任务需要。”卫嬿婉解释着，但请柬上男方的名字着实刺眼，又是凌云彻，进忠暂时不想报复卫嬿婉了，他该先去好好折磨一下凌云彻才对。
“难免假戏真做吧？天天待在一起，日久生情，谁说的准？”
卫嬿婉狠狠拍了进忠的肩膀一下，又突然想起他的枪伤好了没多久，赶忙道歉。
“你不要胡说！我们假扮夫妻是为了让凌云彻可以进机关工作。”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过去卫嬿婉还是娘娘的时候，每一次争吵就是为了凌云彻，进忠止住了话头。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进忠心中有火，但又不能向如今的人言明，他不气卫嬿婉彻底不在他的掌控中了，毕竟当上皇贵妃第一件事就是逃离自己，他气的多半是如今的卫嬿婉是陌生的。
进忠一边想着，一边摸索着自己的脖子。颈处曾经被麻绳勒的不成样子，卫嬿婉还拿金簪扎过那里。他再是御前的太监，赏钱、贿赂，终究无法和宫妃相比，但进忠总是没事儿就托人从宫外打些心思巧妙的首饰，一样样都送给卫嬿婉，但卫嬿婉从来没带过。卫嬿婉还爱吃甜食，砂糖桔、蒸酥酪，进忠怕她牙疼变着法哄着美人少吃点，这些卫嬿婉从来没在意过。进忠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也有点读不懂自己了，明明杀了卫嬿婉就是报仇了，他有很多机会，甚至只需要掐上她的脖子稍稍用劲，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自己却偏偏又和她纠缠在一起，甚至妄想帮她达成愿望就可以带她走，走了之后，进忠没想过。笑也是假笑，哭也是假哭，卫嬿婉什么时候真情什么时候假意，进忠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这一世，她要圆梦和凌云彻结婚了，进忠感觉自己是西方神话里的恶龙，守着见不得人的财富，如今财富被人平白抢去，窝火的很。
月余不见，下周就是卫嬿婉的婚礼了，进忠瞅着放学时间，在女校门口堵人。他喝了点酒，但是没有真的醉掉，只是意识有点不大清醒。这是个危险的行为，易被人陷害也易吐出真言。卫嬿婉出来了，她好像很高兴，看见自己就和同学道别一路小跑过来，嘴里叽叽喳喳讲着学校的见闻，进忠一句也没听清。他把手提袋塞到卫嬿婉怀里，里面是一条粉蓝色的旗袍，卫嬿婉刚封答应时第一次穿绣线缎子的衣服，进忠一直记着，坎肩是蓝色的，裙子是粉的，龙华因为品阶太低没有刺绣。
卫嬿婉闻到进忠身上的味道直皱眉头，“你喝酒了？”
进忠也故意朝她皱眉，“不准备准备婚礼？”
刚说出口，进忠就后悔了，这样说好似在故意呛卫嬿婉一样，不过卫嬿婉不太在意，看见袋子里是好看的旗袍，问进忠是要邀请她去哪里。
“你结婚那天是你生辰，十八岁了，想带你去跳舞。”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卫嬿婉很高兴，挽着进忠叫了一辆黄包车，朝舞厅方向去了。问老板娘借了化妆间，卫嬿婉换上了进忠准备的旗袍，尺寸竟然刚刚好，袋子里还有一个绒花簪子，是迎春花的样式。可是自己的头发不够长，盘不起来，只能找来一根头绳，把发尾贴着脖子束起来，将簪子插入又用小卡子固定住。什么首饰都没有，但也显出清丽感来。
进忠觉得自己喝出幻觉了，不然怎么看到了初见雨夜的卫嬿婉，一样的不施粉黛，但清新脱俗。
卫嬿婉见进忠的痴样笑着，“进忠，你要邀请我跳舞吗？”
没有回答，进忠随卫嬿婉进了舞池。两个人都不太会跳，总是踩到对方，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卫嬿婉比过去瘦一些，还是皇宫的山珍海味养人，进忠揩油的时候总觉得卫嬿婉是香甜软糯的芙蓉糕，现在这个卫嬿婉还是得好好养一养，小小年纪怎么总不好好吃饭。
“你很美。”进忠由衷夸赞着，夸完又忽然笑了，“你记不记得那件粉色的长褂？你冬天总穿的那件，那个时候跟个小兔子一样，遇到什么都害怕，都要我出个主意。我偷偷和内务府说要给长褂的领子、袖口都用兔毛缝一圈，我的设计，你穿着很好看。”进忠停顿了片刻，语气又有些失落，“后来你再没穿过，是不喜欢吗？”
卫嬿婉觉得进忠一定喝糊涂了，叽里咕噜讲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是不是哪里来的妖精呀，要把我抓回去炼丹？”，卫嬿婉顺着进忠也讲着胡话。进忠不语，只是拉开点距离看着卫嬿婉。卫嬿婉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住，头顶的灯光照得整个人发热，空气里都是脂粉气和酒味，只有歌女婉转的声音让脑子清醒一瞬。原来这就是舞厅啊，脑子里闪过了断断续续的画面，瓢泼大雨，凌霄花，有个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屋子里还关着一个女人，卫嬿婉想看清楚些，可这些画面像流星一样模糊又不能抓住。
“在想什么？”进忠还在凝望着卫嬿婉。
“想......想下周的婚礼。”
两个人没有跳完这一支舞，进忠说自己有些累了，带着卫嬿婉离开了舞厅。
天已经黑透了，街上人也不多，旁边的法式服装店的玻璃橱窗还亮着一晚上通明的灯，那些衣架撑起的裙子都是有钱小姐们喜欢的新款，卫嬿婉穿上一定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晚风带着些凉气，卫嬿婉打了个哆嗦，轻轻拽了拽进忠的衣袖。进忠会意，他们总有很多不愿承认的默契，进忠脱下来西装外套，穿在了卫嬿婉身上。又牵着卫嬿婉的手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的信封，“你们要的计划，只是很少一部分，后面的我会再想办法。”
两人又叫了个黄包车，准备离开，刚坐稳，进忠忍不住把卫嬿婉的头转向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假结婚？一定要是你吗？”
“机关物资处主任的夫人不慎落水，凌云彻救了她，被介绍进物资处工作。如果有家属，可以将家属安排进机关卫生院。进入物资处是大家筹谋很久的，卫生院的名额是个意外，但实属难得。我们的同志，浴血奋战的人，他们都需要大量的药品，如果我能进去就可以通过这个渠道挽救很多人。”
车上摇摇晃晃的，进忠不想追究许多，因为他刚刚也撒了谎。他知道卫嬿婉为什么不穿那件长褂，即使整套裙子绣工精美、设计巧妙，她不穿是因为知道那件长褂经过了自己的手，是自己假借内务府送给她的。
凌云彻和卫嬿婉的婚礼定在和平饭店，包了一层的礼堂，都是物资处的关系。西式婚礼，没有进忠梦寐以求而得不到的旧习俗。双方没有什么亲眷，凌云彻是孤儿，卫嬿婉的母亲和弟弟一直不关心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有不少官场的人来捧场。进忠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装，避开几个和他搭讪的姑娘，把请柬拍在登记处，留了自己随礼，署名“上海行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