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张嘉如像被狂风卷起的枯叶，柔弱的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觉得张嘉如结实的挨了一巴掌。
张进发瞪着自己的巴掌，都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真的抽了张嘉如。
被酒灌懵的脑子转了几圈，看看地上可怜兮兮的张嘉如，再看看没啥感觉的手掌，他终于反应过来。
几天不见，死丫头片子本事见长了！会装可怜了！
“给老子装个球，手还没挨到你。”张进发破口大骂，伸手抽出篱笆里面的竹条：“看老子不打死你个赔钱货！”
但没等竹条挥下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张进发使劲拽了几次，都被牢牢拽着，不能动弹，他猛地回头大骂，
“少拦老子，连着你龟儿子......”
腌臜的话含在嘴里没说完，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短发干净利落，戴着眼镜，斯文长相。
他背对烈日，耀眼的光群从宽阔的肩膀折射开。
张进发用力挣扎：“你是哪个？”
男人看着文弱，压制张进发却像压制小鸡小鸭。他可眼神极严肃极锋利，看了地上哭泣的姑娘片刻，开口：“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打人做什么？”
张进发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还被年轻人当着大伙儿的面教训，心中恼羞成怒，伸出另一只手挥拳过去。
“你管老子？”
看到沈自明，张嘉如很意外。
大学生还挺有正义感。
她抹眼睛的动作顿了顿，立刻想起要紧的事情——不能让张进发真把人给打了。
可惜她是个姑娘，反应再快，扑过去时，张进发重重的一拳已经挥出去。
村里人吓得惊呼，没想到年轻男人单手就接住了一拳。
张进发常年酗酒抽烟的身子骨，在男人的手里像根细藤，两手被锁住，羞恼的唾沫横飞，“我教训我女娃，你少管闲事，不要惹毛了老子，你打听打听我张进发是什么人，有没有人敢管我的事，小心让你不得好死。”
他满嘴狠话，威胁意味十足。
林宗荣站在人群之后看了许久。
张家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之前他看见张家大姑娘身上有伤痕，已经苦口婆心劝过张家人，子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父母慈爱才能家庭和睦。
可现在看，没什么效果。
林宗荣看着几步之遥伏在地上哭泣着，无所依靠的姑娘，心中直叹气。
可怜人！
半响，他跨出人群，拍了拍揪住张进发衣领的年轻男人，“自明，把人松开吧。”
领口一松，张进发跟断线后又失了风力的风筝一样，膝盖骨发软，落在地上。
林宗荣点燃一根烟，站在张家门口，声音带着薄怒：“已经和你们说过很多次，孩子再有错，也不能随便动手，更不应该搞封建社会那一套，把姑娘家买来卖去。”
丰口村的村书记其实算不上多大的官，但是林宗荣不一样，他是大学生下来的村官，下放是为了升任，也早有消息说象南镇的镇长上调，多半是林宗荣接任。
因此，丰口村的人对林宗荣很服气，连张进发这样的泼皮无奈也不敢当他的面耍横，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搓搓手，“书记说的是，书记说的是，娃儿不听话，打搅了书记，说来说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死妮子闹得要死要活，实在不服管教的很，家里给她定下的亲事都搅黄了。”
他瞪了眼张嘉如。
李宗荣夹着烟看张进发，摇了摇头，当真是无可救药。不只是张进发，整个张家都是如此。
沉默了半响，他掐了烟，“你们张家没有佳兰的位置，那让她跟我走。”
那怎么行！
张进发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不行！家里这么多地哪个来种？还有猪狗鸡哪个来喂？”
“就是！”
“那我和佳军早上上学的早饭哪个来煮？”
张佳红扯着张佳军从门后出来，吴水仙咳了两声，“书记就算是为了佳兰好，那也是张家的女娃娃。”
意思很明白，张嘉如的爹还在，就不该外人来管闲事。
村里人看张家人，都觉得这一家人反应太大了，明显是当惯了水蛭，把大女儿要吸干才肯放手。
吃相不要太难看！
张嘉如低头流泪，瘦薄的肩胛骨透过旧短衫突出来。
胡三青胸口多憋闷，好好的女儿家，摊上这么个家庭，语气也冲了些。
“你们算了门子好账，又要牛儿跑，又要牛儿不吃草，还要牛儿卖个好价钱！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后面胡三青说了什么其实都不重要了，村里看热闹的人情绪都被调动，小姑娘平时的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你一言我一语把吴水仙，张家姐弟和张进发的恶行全部揭发。
“反正我没见过吴水仙给佳兰煮过几顿饭。”
“她煮个啥子饭，佳兰五岁的时候，端了个盆来找我借米，我过去一看，才多大个人，搭着板凳在灶台做饭，我问是咋回事，才晓得吴水仙只煮了两个小的饭，叫佳兰去坟地里找她亲娘。”
“何家那也实打实是个傻子，张进发为了三百块把闺女要卖了......”
如果一个人说不行，那么这件事还会存疑，但如果大家都说不行，那说明张家待张嘉如是真的不行。
里面多少故事和文章，再多讲几句，估计天老爷就要下雨，张家人少不了被雷劈。
名声再臭，也遭不住被人当面嚼，当后妈果然讨不到好，想想这么多年自己还好心给张嘉如留个柴房当窝窝，好心得不到好报，吴水仙气不打一处，把门推得邦邦响，
“你们些烂嘴壳子，早晓得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你们哪个想养拿去养！”
“你冒什么火？”张进发把她往后拽，只觉得这婆娘气昏了头，“养她这么多年，不要钱？”
提起这茬，张进发又有了些底气，把胸脯挺起，指着地上的张嘉如，嚷嚷：“你们嘴巴说得轻巧，人我放走也行，这么多年她吃的都是我张家的米，养她十七年，给我两百块！”
他手举起，比出两根手指，看了看四周，“以后她和我张家也没得关系！”
七嘴八舌的声音一下安静了，只有人小声嘀咕：“丧尽天良的东西。”
没人敢出声，张进发手指晃了几下，看向林宗荣，笑：“书记，你说闺女养这么大，要两百块不过分撒？”
林宗荣脸色不大好，盯着张进发好半响，低头去看张嘉如，蹲下身，声音和缓：“你还愿不愿意在张家呆？”
原先，张嘉如有许多打算。
她想着，先让村里人都看看张家人的嘴脸，不求能有人帮助，但至少能让吴水仙和张进发稍微忌惮着，不那么过分。
其次，她也不用嫁给何家的傻子，拖延一日算一日，好为自己打算。
可闹着闹着，好像超出了原本的计划。
如果有机会，不抓住的是憨批！
张嘉如擦掉眼中的泪，咬了咬唇：“我不愿意。”
她声音不大，在寂静中却显得很清晰。
张进发愣了几秒，狠狠唾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钱拿来，赶紧给老子滚，钱给老子拿来，老子看你个不要脸的去哪儿卖！”
他满嘴污秽，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皱眉，林宗荣揉了揉额角，沉声：“两百块我出！”
两百块可不少，大家都很惊讶。
“为什么要出？”
跪在地上的张嘉如突然出声。
她凝视面前头发和胡渣凌乱的男人许久，此刻，是张嘉如也是张佳如。
“爸，从我记事起，你跟我说，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我没吃过一顿张家的饭，都是隔壁胡婶和其他婶子看我可怜，隔几天喂我一口。”
她垂下头，“我吃百家饭长大，六岁喂猪养鸡，七岁下地种菜，每天天没亮起床干活，给全家煮饭，小学没读完，后妈说家里农活多，要我别读了。”
“从我拿得起锄头镰刀，家里的农活多数是我在干。一年家里我养三头猪，十几只鸡鸭，猪和鸡鸭年年能卖千把块，钱都交给了后妈。”
张嘉如仰起头，目光直直扫过面前的张家人，“你们喊大家都来算这笔账，是我吃的多用的多，还是给家里赚得多？”
群众的眼睛雪亮，胡三青亮起嗓门喊：“就是，来好生算，是佳兰赚得多，还是你们当爹当妈的付出的多。还说孩子都是爹娘的宝，我看这是应了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吴水仙被嘲讽的发恼，“管你们屁事！别人家的事瞎掺和，她个小娃儿家知道什么！”她跨出门，想把张嘉如扯回去，但是让一个年轻人挡着。
张嘉如不急不慢的开口，“后妈说的是，我是个小娃娃扯不清楚，那干脆去镇上的公安局立案吧，虽然是家庭纠纷，但是公安局也应该有义务调解。”
她不太清楚这个年代的法治，但吴水仙眼里儿子的前途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一报警，公安总要问家里的情况，我也只能如实说，爸平时就是喝酒赌博打架，妈平时喜欢在家里睡觉。”
吴水仙一叉腰，张进发比她先跳起来，横眉怒目，“你给老子瞎说什么？”
张嘉如看了眼吴水仙，“忘了，弟弟妹妹还在读书，要是爸平时喝酒赌博打架叫警察立了案，可能考不了高中和大学喏。”
没等两个老的说话，张佳军和张佳红着急了，“我要读高中，不准报警!”
他们还要读高中考大学，像书上写的一样，到大城市穿着体面的衣裳，在大楼里工作。
赶在张进发出口前，吴水仙听到要耽误儿子的前程，心里一杆称摇摇坠坠，忙向书记求证。
林宗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是那个眼生的年轻人不冷不淡的开口：“国家政策在变，政审只会越来越严格。”
吴水仙又不傻，吓了一大跳，心里翻起张进发那些旧账，转头恨恨瞪了他一眼，“今天的事就算了，自己家的事，用不到惊动公安。”
也不等张嘉如说什么，她连拖带拽，把死男人和娃娃拖进去，门关的严严实实。
隔着门，还能听到张家里面仍然鸡飞狗跳。
一场胜仗打赢，围观的人都很激动，有热心的婶子招呼张嘉如去自己家住。只是喊了一声，叫旁边的人拽了下胳膊，打了眼色。
勤快又漂亮的姑娘在哪里都招人喜欢，但是今天张家这一出结束了，谁晓得明天还有没有什么热闹。
几个眼神传来传去，人慢慢都散了。
收留一个大姑娘不是小事，林宗荣正沉吟着怎么办，胡三青出来，热情的把人往家里招呼。
“在我家住着就行！”
她说的不是客气话，本来也就很喜欢佳兰，现在能让她住在家里，简直求之不得。
林宗荣嘱咐了几句，说明天再来安置佳兰。
张嘉如满心感激的话说不出，想起上一世的遭遇，又有这一辈子的造化，眼睛都是泪水.看了看林宗荣，又看看胡三青，
“谢谢书记，谢谢胡婶儿....”
她抹干眼泪，抬眼看到身后的男人俊朗的脸，愣了下。
不怪张佳红回家嚷嚷要嫁人，十里八乡，怕是再也找不到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
换个时代，这张脸多少有点当代顶流的潜质。
能脱离苦海，也有沈自明的助力，张嘉如露出由衷的笑容，“也谢谢你。”
男人顿了顿，“举手之劳。”
所有人都觉得张嘉如结实的挨了一巴掌。
张进发瞪着自己的巴掌，都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真的抽了张嘉如。
被酒灌懵的脑子转了几圈，看看地上可怜兮兮的张嘉如，再看看没啥感觉的手掌，他终于反应过来。
几天不见，死丫头片子本事见长了！会装可怜了！
“给老子装个球，手还没挨到你。”张进发破口大骂，伸手抽出篱笆里面的竹条：“看老子不打死你个赔钱货！”
但没等竹条挥下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张进发使劲拽了几次，都被牢牢拽着，不能动弹，他猛地回头大骂，
“少拦老子，连着你龟儿子......”
腌臜的话含在嘴里没说完，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短发干净利落，戴着眼镜，斯文长相。
他背对烈日，耀眼的光群从宽阔的肩膀折射开。
张进发用力挣扎：“你是哪个？”
男人看着文弱，压制张进发却像压制小鸡小鸭。他可眼神极严肃极锋利，看了地上哭泣的姑娘片刻，开口：“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打人做什么？”
张进发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还被年轻人当着大伙儿的面教训，心中恼羞成怒，伸出另一只手挥拳过去。
“你管老子？”
看到沈自明，张嘉如很意外。
大学生还挺有正义感。
她抹眼睛的动作顿了顿，立刻想起要紧的事情——不能让张进发真把人给打了。
可惜她是个姑娘，反应再快，扑过去时，张进发重重的一拳已经挥出去。
村里人吓得惊呼，没想到年轻男人单手就接住了一拳。
张进发常年酗酒抽烟的身子骨，在男人的手里像根细藤，两手被锁住，羞恼的唾沫横飞，“我教训我女娃，你少管闲事，不要惹毛了老子，你打听打听我张进发是什么人，有没有人敢管我的事，小心让你不得好死。”
他满嘴狠话，威胁意味十足。
林宗荣站在人群之后看了许久。
张家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之前他看见张家大姑娘身上有伤痕，已经苦口婆心劝过张家人，子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父母慈爱才能家庭和睦。
可现在看，没什么效果。
林宗荣看着几步之遥伏在地上哭泣着，无所依靠的姑娘，心中直叹气。
可怜人！
半响，他跨出人群，拍了拍揪住张进发衣领的年轻男人，“自明，把人松开吧。”
领口一松，张进发跟断线后又失了风力的风筝一样，膝盖骨发软，落在地上。
林宗荣点燃一根烟，站在张家门口，声音带着薄怒：“已经和你们说过很多次，孩子再有错，也不能随便动手，更不应该搞封建社会那一套，把姑娘家买来卖去。”
丰口村的村书记其实算不上多大的官，但是林宗荣不一样，他是大学生下来的村官，下放是为了升任，也早有消息说象南镇的镇长上调，多半是林宗荣接任。
因此，丰口村的人对林宗荣很服气，连张进发这样的泼皮无奈也不敢当他的面耍横，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搓搓手，“书记说的是，书记说的是，娃儿不听话，打搅了书记，说来说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死妮子闹得要死要活，实在不服管教的很，家里给她定下的亲事都搅黄了。”
他瞪了眼张嘉如。
李宗荣夹着烟看张进发，摇了摇头，当真是无可救药。不只是张进发，整个张家都是如此。
沉默了半响，他掐了烟，“你们张家没有佳兰的位置，那让她跟我走。”
那怎么行！
张进发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不行！家里这么多地哪个来种？还有猪狗鸡哪个来喂？”
“就是！”
“那我和佳军早上上学的早饭哪个来煮？”
张佳红扯着张佳军从门后出来，吴水仙咳了两声，“书记就算是为了佳兰好，那也是张家的女娃娃。”
意思很明白，张嘉如的爹还在，就不该外人来管闲事。
村里人看张家人，都觉得这一家人反应太大了，明显是当惯了水蛭，把大女儿要吸干才肯放手。
吃相不要太难看！
张嘉如低头流泪，瘦薄的肩胛骨透过旧短衫突出来。
胡三青胸口多憋闷，好好的女儿家，摊上这么个家庭，语气也冲了些。
“你们算了门子好账，又要牛儿跑，又要牛儿不吃草，还要牛儿卖个好价钱！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后面胡三青说了什么其实都不重要了，村里看热闹的人情绪都被调动，小姑娘平时的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你一言我一语把吴水仙，张家姐弟和张进发的恶行全部揭发。
“反正我没见过吴水仙给佳兰煮过几顿饭。”
“她煮个啥子饭，佳兰五岁的时候，端了个盆来找我借米，我过去一看，才多大个人，搭着板凳在灶台做饭，我问是咋回事，才晓得吴水仙只煮了两个小的饭，叫佳兰去坟地里找她亲娘。”
“何家那也实打实是个傻子，张进发为了三百块把闺女要卖了......”
如果一个人说不行，那么这件事还会存疑，但如果大家都说不行，那说明张家待张嘉如是真的不行。
里面多少故事和文章，再多讲几句，估计天老爷就要下雨，张家人少不了被雷劈。
名声再臭，也遭不住被人当面嚼，当后妈果然讨不到好，想想这么多年自己还好心给张嘉如留个柴房当窝窝，好心得不到好报，吴水仙气不打一处，把门推得邦邦响，
“你们些烂嘴壳子，早晓得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你们哪个想养拿去养！”
“你冒什么火？”张进发把她往后拽，只觉得这婆娘气昏了头，“养她这么多年，不要钱？”
提起这茬，张进发又有了些底气，把胸脯挺起，指着地上的张嘉如，嚷嚷：“你们嘴巴说得轻巧，人我放走也行，这么多年她吃的都是我张家的米，养她十七年，给我两百块！”
他手举起，比出两根手指，看了看四周，“以后她和我张家也没得关系！”
七嘴八舌的声音一下安静了，只有人小声嘀咕：“丧尽天良的东西。”
没人敢出声，张进发手指晃了几下，看向林宗荣，笑：“书记，你说闺女养这么大，要两百块不过分撒？”
林宗荣脸色不大好，盯着张进发好半响，低头去看张嘉如，蹲下身，声音和缓：“你还愿不愿意在张家呆？”
原先，张嘉如有许多打算。
她想着，先让村里人都看看张家人的嘴脸，不求能有人帮助，但至少能让吴水仙和张进发稍微忌惮着，不那么过分。
其次，她也不用嫁给何家的傻子，拖延一日算一日，好为自己打算。
可闹着闹着，好像超出了原本的计划。
如果有机会，不抓住的是憨批！
张嘉如擦掉眼中的泪，咬了咬唇：“我不愿意。”
她声音不大，在寂静中却显得很清晰。
张进发愣了几秒，狠狠唾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钱拿来，赶紧给老子滚，钱给老子拿来，老子看你个不要脸的去哪儿卖！”
他满嘴污秽，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皱眉，林宗荣揉了揉额角，沉声：“两百块我出！”
两百块可不少，大家都很惊讶。
“为什么要出？”
跪在地上的张嘉如突然出声。
她凝视面前头发和胡渣凌乱的男人许久，此刻，是张嘉如也是张佳如。
“爸，从我记事起，你跟我说，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我没吃过一顿张家的饭，都是隔壁胡婶和其他婶子看我可怜，隔几天喂我一口。”
她垂下头，“我吃百家饭长大，六岁喂猪养鸡，七岁下地种菜，每天天没亮起床干活，给全家煮饭，小学没读完，后妈说家里农活多，要我别读了。”
“从我拿得起锄头镰刀，家里的农活多数是我在干。一年家里我养三头猪，十几只鸡鸭，猪和鸡鸭年年能卖千把块，钱都交给了后妈。”
张嘉如仰起头，目光直直扫过面前的张家人，“你们喊大家都来算这笔账，是我吃的多用的多，还是给家里赚得多？”
群众的眼睛雪亮，胡三青亮起嗓门喊：“就是，来好生算，是佳兰赚得多，还是你们当爹当妈的付出的多。还说孩子都是爹娘的宝，我看这是应了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吴水仙被嘲讽的发恼，“管你们屁事！别人家的事瞎掺和，她个小娃儿家知道什么！”她跨出门，想把张嘉如扯回去，但是让一个年轻人挡着。
张嘉如不急不慢的开口，“后妈说的是，我是个小娃娃扯不清楚，那干脆去镇上的公安局立案吧，虽然是家庭纠纷，但是公安局也应该有义务调解。”
她不太清楚这个年代的法治，但吴水仙眼里儿子的前途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一报警，公安总要问家里的情况，我也只能如实说，爸平时就是喝酒赌博打架，妈平时喜欢在家里睡觉。”
吴水仙一叉腰，张进发比她先跳起来，横眉怒目，“你给老子瞎说什么？”
张嘉如看了眼吴水仙，“忘了，弟弟妹妹还在读书，要是爸平时喝酒赌博打架叫警察立了案，可能考不了高中和大学喏。”
没等两个老的说话，张佳军和张佳红着急了，“我要读高中，不准报警!”
他们还要读高中考大学，像书上写的一样，到大城市穿着体面的衣裳，在大楼里工作。
赶在张进发出口前，吴水仙听到要耽误儿子的前程，心里一杆称摇摇坠坠，忙向书记求证。
林宗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是那个眼生的年轻人不冷不淡的开口：“国家政策在变，政审只会越来越严格。”
吴水仙又不傻，吓了一大跳，心里翻起张进发那些旧账，转头恨恨瞪了他一眼，“今天的事就算了，自己家的事，用不到惊动公安。”
也不等张嘉如说什么，她连拖带拽，把死男人和娃娃拖进去，门关的严严实实。
隔着门，还能听到张家里面仍然鸡飞狗跳。
一场胜仗打赢，围观的人都很激动，有热心的婶子招呼张嘉如去自己家住。只是喊了一声，叫旁边的人拽了下胳膊，打了眼色。
勤快又漂亮的姑娘在哪里都招人喜欢，但是今天张家这一出结束了，谁晓得明天还有没有什么热闹。
几个眼神传来传去，人慢慢都散了。
收留一个大姑娘不是小事，林宗荣正沉吟着怎么办，胡三青出来，热情的把人往家里招呼。
“在我家住着就行！”
她说的不是客气话，本来也就很喜欢佳兰，现在能让她住在家里，简直求之不得。
林宗荣嘱咐了几句，说明天再来安置佳兰。
张嘉如满心感激的话说不出，想起上一世的遭遇，又有这一辈子的造化，眼睛都是泪水.看了看林宗荣，又看看胡三青，
“谢谢书记，谢谢胡婶儿....”
她抹干眼泪，抬眼看到身后的男人俊朗的脸，愣了下。
不怪张佳红回家嚷嚷要嫁人，十里八乡，怕是再也找不到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
换个时代，这张脸多少有点当代顶流的潜质。
能脱离苦海，也有沈自明的助力，张嘉如露出由衷的笑容，“也谢谢你。”
男人顿了顿，“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