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儿不急不躁,只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

    “既如此,就不必麻烦了。”她作势要走,“临行前,刘知府嘱咐我,也可去找宗人府或是大理寺的大人们商议。”

    此言一出,如平地起惊雷。

    马侍郎瞬间一激灵,想拦住人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不声不响就这么看着,又怕桂枝儿真走了。

    他像是后背上有一窝蚂蚁在爬,乱糟糟心痒痒,却又抓不到,急得眼珠子直转。

    “哎呀,原来小娘子是奉了刘知府的命呀,他在北境可好?”他试探道。

    桂枝儿神秘地笑而不语。

    好似在说,若非你户部恰巧掌管着土地、赋税,你这区区四品官,我是瞧不上眼的。

    “来人,上壶好茶。”马侍郎诚心留客,把仆从支了出去。

    他砸吧了一下厚嘴唇,尚且想摆摆架子,等待桂枝儿沉不住气主动透露底细。

    桂枝儿慢悠悠地尝了口茶几上的点心,不经意间提到:“听说镇北大捷的喜报已经传开了,还得多谢大人曾支援银两……”

    “咳咳咳。”马侍郎被吓得茶水呛到嗓子,用一连串咳嗽声打断了桂枝儿未说完的话。

    这下他总算明白,来者不善。

    用被收缴的部分贪腐银两,来修缮城防、打造兵器,这事儿本应该烂在新旧两位知府的肚子里。

    现如今明晃晃摊在桌面上谈,与威胁无异。

    马侍郎为官多载,也不是泥人捏的,被一个小女子轮番恐吓,多少有些脾气。

    他压着火,索性把话说透了:“本官就问一句,你的主子,是否有那个在手?”

    他黑眼圈浓重,右手虚握拳,虎口朝上,向茶几上按去。

    似乎是一个盖章的动作。

    “哪个?”桂枝儿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马侍郎以为她懂装不懂,更加恼火,左右四顾确认并无外人,这才凑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天子印!”

    玺印之重,国之大宝。

    其一为和氏璧镌刻的传国玉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得之便象征天命所归。

    其二则为天子印!

    印者,信也。此印与玉玺一同盖在皇帝诏敕上,政令所出,天下臣民莫敢不从。

    桂枝儿屏住呼吸,表面从容镇定地点点头,不露丝毫慌乱。

    “系统,系统。”她在脑海中急切呼唤,“把我进世界前买的资料调出来。”

    心底已掀起惊涛骇浪。

    本意是拉大旗扯虎皮,没想到,玩大了。

    原以为这“刘知府”,顶多就是个被狗皇帝斩杀的忠臣后代,前朝遗孤……

    马侍郎长舒一口气,搓了搓手,一语道破:“樾王果真还活着。”

    樾王,梁樾。

    系统档案徐徐展开。

    天宥十五年,太子梁樾南巡,遇琉球海贼。太子身先士卒、奋勇御敌,然敌众我寡,终壮烈身亡。帝大悲,三日后驾崩。又三日,新帝登基。

    桂枝儿没想到,自己只匆匆扫过一眼的背景资料,背后还有隐情。

    怪不得,那位假的“刘知府”能轻易调动人力物力。

    怪不得,他理政济民游刃有余。

    太子死讯天下皆知,谁也料不到,他竟换个身份躲在北境那等穷乡僻壤。

    “所以传闻是真的。”马侍郎窥得惊天隐秘,冷汗涔涔,须臾便湿透衣衫,“只有天子印才能调动暗卫,打开秘库。”

    他面色潮红,心跳如鼓擂。

    “卑职愿肝脑涂地,以报太子殿下大恩!”

    他紧张至极,身子微微颤抖,呼吸急促紊乱,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识时务者为俊杰。

    马侍郎明白,如今的大梁官场,讲究点、线、面结合。他点对点贿赂自己的后台,时刻站在一条路线上,才能混到现下四品官的位置。

    “还望小娘子,为我引见宗人府、大理寺的大人们。”他既惧且喜,乌青一片的下眼睑也泛起了光。

    从打通路线到连接关系网,从龙之功指日可待。

    桂枝儿哪有这样的人脉,不过是顺口胡诌罢了。

    她惊叹于马侍郎见风使舵的本领,抿了口茶压压惊,在心中措辞要怎样糊弄一番。

    “并非不可,只要小店能如期开张。”

    她这副扬起下巴,眼角眉梢神色清冷的模样,透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傲气。

    似笑非笑,神韵之间,竟把马侍郎完全哄骗了过去。

    “小娘子且放心,我这就安排!”

    在马碌心里,“桂记卤味店”已经相当于以太子殿下为首的前朝余党,在杭京的据点了。

    这样一位蛇鼠两端的官员,利欲熏心,也投机取巧。

    天宥十三年,马碌曾以送节礼为名,进过京城。

    以他的官职,莫说是圣上,就连太子府的门环,他都摸不到。

    但偏巧,在节庆宴席上,宫廷大太监奉命前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太监面白无须,双眸狭长,姿态不全似阉人,反而自有一番气度。

    马碌在众人谈话中得知,来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富安公公,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

    承朔三年冬,先皇早已逝去。

    可当年那位富安公公竟褪下宫服,冒着北境的风雪,走到他面前。

    “老奴是刘善渊刘大人的管家。”富安公公笑着对他说。

    马侍郎中断回忆,客气地送走桂枝儿。在他的积极运作下,不出十日,便有结果。

    长兴坊街巷纵横,屋宇错落。

    在满街林立的店铺中,一个简洁的旗幡迎风招展——桂记卤味店。

    小店左侧挨着绫罗绸缎的布庄,右手边是酒香扑鼻的酒坊。白墙黑瓦,门前紫藤缠绕,瀑布般的花朵紫中带粉,颇显江南小日子的悠闲感。

    今日是个好天气,春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和拂过。

    牙侩早与桂枝儿约好,会领几位聪明肯干的小学徒上门,让她挑选一番。

    若有合心意的,即刻签订契约。

    桂枝儿身着淡雅罗裙,静坐在庭院的雕花石凳上。

    她眼眸明亮清澈,手中捏起一粒瓜子, “咔嚓” 声清脆悦耳,瓜子仁酥脆焦香。

    能租下好地段的铺子,一靠马侍郎灵活周旋,二靠小将军赠予的汇通钱庄户头。

    “也不知小将军收到我的信没有。”桂枝儿眉眼含笑。

    从木犀先生变回小娘子,她要会一会京城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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