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在南方沿海地区吹荡,但他们这个位于中部的省份还享受的红利还不多。

    此时的县城和农村更是非常不一样,她所在的这个四线小城的偏远乡村方方面面都还很落后,村民们靠种地过活,要买东西只能到很远的镇上去。

    在后来,交通便利的年代,她从外婆家到镇上骑电动车也只需要10分钟,可是在现在,就算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走土路走过去,也需要足足一个半小时。

    姚念姝不禁在心里感慨国家发展的迅速,对自己原本发达便利的生活也是无比的怀念。

    再往外看时,她远远地便看到一个人蹬着三轮车在向自己这边来。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会给孩子买些糖和瓜子,也就会有商贩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地售卖。

    每到这个时候,孩子们都会围着商贩,央求着家长能多买一些。

    一眨眼,她那个吃得胖乎乎的弟弟听见叫卖的声音之后也已经窜了出去。

    姚念姝对这种在后世商场里随处可见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那个商贩的模样和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脑海里响起了爸爸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蹬着三轮车到处跑着卖糖了。”

    商贩越走越近,姚念姝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他的声音很熟悉,和她爸的一模一样,再定睛一看——

    天杀的人贩子,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失散一周的亲爹姚宏光。

    准确的来说,是她亲爹“姚宏光ProThinnest杀马特”。

    此时的姚宏光还很瘦,没有人到中年的发福和啤酒肚,头发留得有些长,活脱脱一个精神小伙。

    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大幸。更何况,这个故知还是自己的亲爸!

    姚念姝恨不得对着他高歌一曲“小白菜,地里黄”。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走到自己父亲旁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爸,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姚宏光此时也不过20岁,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急忙伸手想把这个突然扑到他身边叫他爸的女人扒拉走。

    可怀里的女人大着肚子,又越搂越紧,他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被盯得汗流浃背。

    等到姚念姝被赶来的一老一壮两个黑脸男人拉开时,姚宏光胸前的棉袄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这位小伙子,对不住啊,我们家姑娘脑袋这里有点问题,你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赶来的程树全拉着脸跟姚宏光道歉,姚念姝则接着站在一边啜泣:“爸,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啊,等过一阵子我就去镇上找你。”

    为了避免程令姝再胡言乱语,程树全让人赶紧把她拉回去,自己则是留下赔罪,给程大斌买了不少糖果。

    没了乐子,四周看热闹的邻居们也都散开了。

    被带回家之后,姚念姝又难过了好久,然后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陌生男人和一旁放在地上的两个大包裹。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高大的壮汉应该就是陆鹤明了。

    这个人,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偏偏在自己跟老爸煽情的时候出现。

    ——怪尴尬的。

    陆鹤明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没说话。

    穿越到程令姝身上之后,姚念姝不止一次地感慨过自己大姨长得是真好看。

    和她妈妈偏温柔的长相不一样,程令姝长得很明媚大气,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只是有些太瘦,要是营养跟上,再稍微打扮一下,那不就妥妥大女主企业家嘛。

    感叹之余,她也难免觉得惋惜,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最后的结果那么不好呢?

    小时候生病没得治,烧坏了脑子,后来又像废品一样被扔掉,早早就怀孕结婚。

    想到这里,姚念姝仔细端详着坐在她旁边的陌生男人,轻轻点头,在心底默默想着“谢天谢地,孩子爸爸的基因足够优质,不会影响我的宝宝”。

    陆鹤明的父亲早逝,他常年劳作,看上去就很能干。

    和他这个文绉绉的名字不一样,陆鹤明人高马大,周正耐看,不会拉低孩子的颜值。

    到家之后,他麻利地把他众多包裹中的一个打开,拿出来他从外面带回来的牛肉。

    村里过年最多也是吃口猪肉,面对着香喷喷的牛肉,几人纷纷咽了口水。

    杨花翠开开心心地端着肉去了厨房。

    一旁刚因为偷偷吃了太多糖被妈妈说了一句的程大斌这会儿也顾不上使性子,屁颠屁颠地跟着杨花翠走了。

    看来,她这个便宜老公在外面混得也还行。

    晚饭期间,基本上都是程树全在问,陆鹤明时不时答两句,说一些S市的事情,把几个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杨花翠则是假模假样地给她添一些菜,嘴里说着“这孩子总是不爱吃饭,你看看瘦的”,明里暗里向陆鹤明表示,我们可没有亏待你的老婆孩子,是她自己不吃的。

    吃过饭后,陆鹤明扛起自己的大包,带着程令姝回家。

    姚念姝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个人。毕竟实话实说,他也挺不容易的。

    这段感情不仅困住了她的姨母,还拴住了这个本来自由自在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她的妈妈不喜欢陆鹤明,怪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姐姐,但是对于站在客观角度的她而言,陆鹤明其实也算得上仁至义尽。

    陆程两家的娃娃亲本来就是一句玩笑。

    当年,程树全在外出的时候救下了摔到沟里的陆安。后者在程令姝出生的时候专门来探望,还在程家夫妻的邀请下给他们的大女儿起了名字。

    当时还有别的邻居在,顺嘴说了一句“你们两家孩子就差了一岁,正好可以凑个娃娃亲”。

    一句玩笑话,两家都没有当真。

    尤其当陆安在陆鹤明9岁时撒手人寰之后,两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往。程树全甚至对前来借钱的陆鹤明奶奶避而不见。

    一直到两年后,程家大女儿程令姝因为一场高烧成了傻子。程树全担心这个拖油瓶会砸在手里,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跟邻里街坊提当年“娃娃亲”的戏言。

    更是在陆老太太身边一把鼻滴一把泪地回忆自己当初是怎么以身犯险把陆安救回来的,拿救命之恩要挟陆鹤明奶奶让自家孙子娶了自己的女儿,不然就说他们忘恩负义。

    文化了一辈子的陆家老太太在迟暮之际却犯了糊涂,想在自己临走之前看着这么多年来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孙子娶妻生子的愿望也尤其强烈。

    老太太担心家里现在这么穷,还欠着外债,除了程家以外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嫁,再拖几年自家孙子就会成大光棍,脑子一热,同意了这门亲事,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当了彩礼。

    但陆鹤明始终不愿意,两方僵持不下。

    最后是程树全让步,假装妥协,叫陆鹤明来喝酒,实则在里面加了些东西,然后把两个人送到了一个房间。

    再往后,程令姝查出来怀孕,程树全闹得就更狠了,也不在意乡里村外的看法,逼着两家成了亲。

    结婚之后,陆鹤明和以前一样外出务工,只在中间奶奶去世的时候回来过一回。

    想来,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

    姚念姝仔细想了想,等她生完孩子身体允许了,就跟陆鹤明好好谈谈,如果他不愿意,两个人干脆分开,各过各的。

    此时村里的路还是土路,一条长路上也只有一盏灯,昏昏暗暗的,不太好走。陆鹤明扛着一个大包,肩头上还挂着一个,却依旧健步如飞,走在她前面。

    姚念姝慢吞吞地跟着,两家离得不算太远,就当饭后锻炼身体了。

    月色朦胧,映照着陆鹤明留在地上的一串很大脚印。

    姚念姝低着头踩着他的脚印,在内心感慨真是虎落平阳,今非昔比。

    以前她日常的乐子是爬山看海、美食美景,可现在,她因为怀孕行动受限,只能借着月色踩踩别人的脚印来消遣了。

    只是走着走着,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发现自己差点撞进陆鹤明的怀里。

    好吧,她走得确实很慢,但更大的问题难道不是他走得太快了么。

    陆鹤明好像能听见她心底的吐槽,再次迈步时,特意放缓了步子。

    回到家后,姚念姝看到凌乱荒芜的院子之后愣了一下。

    陆家老太太走了之后,她就一直住在了娘家,没想到这边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地狱开局啊。

    用她那个爱讲和自己丈夫爱情故事的英语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真是瞎了眼了啊,怎么看上个这么穷的。”

    倒是陆鹤明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抬脚进了屋子。

    陆家有东西两间屋子,白日里,杨花翠来简单收拾过,但她也只收拾了一个房间。

    只有一个房间。

    一个房间。

    一个。

    在姚念姝22年的人生里,她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可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年方20,就已经成了妈妈。

    麻。

    更难蚌的是,她今天晚上就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塌而眠,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睡觉之前会不会洗脚。

    她的思绪逐渐飘回到以前,当初班里男生不知道多久没洗脚的那种味道穿越两个时空突然开始攻击她。

    麻中麻。

    在她脑补诸多内容时,陆鹤明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他从自己的大包里掏出一样又一样东西,除了他的换洗衣服之外还有一些吃的,其中还包括一罐稀罕的黄桃罐头。

    让姚念姝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还准备了几件婴儿的衣服,奶瓶和两罐奶粉。

    姚念姝悬着的心微微放下,看来这个人心里还是有孩子的。

    愿意对孩子负责就好。

    *

    陆鹤明一直没说话,屋子里充满尴尬的气息。

    姚念姝有些坐不住,等陆鹤明忙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那个,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儿。”

    姚念姝知道上来就向人借钱并不是什么好文明,但她借钱也不是为了别的,她要去医院做一次孕检,看看身体的情况。

    孩子是两个人的,他身为父亲,出点钱也不过分。

    对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你要做什么事情?要多少?”

    屋里的灯不太亮,姚念姝却在他眼里读出了很明显的怀疑。

    也对,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小傻子,要钱干什么?

    “我明天想去医院做个孕检,”姚念姝坐在床脚叠孩子的小衣服,“有备无患嘛。”

    陆鹤明点点头:“那我明天早上找个车带着你去。”

    姚念姝松了口气,把叠好的衣服收起来,准备去洗漱。

    方才,勤劳能干的陆鹤明已经把水烧上了。

    她洗漱完,想了想,把盆涮了之后又添了半盆热水,端到了屋里。

    姚念姝把正在打扫院子的陆鹤明叫住:“那个,我给你也接了点儿水,你待会儿忙完记得泡泡脚。”

    后者搬柴火的动作很明显地滞了一下,但也还是点点头。

    陆鹤明回屋的时候,姚念姝已经躺在床上了,她背对着陆鹤明,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黑暗中,她感受到了对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的一角,进入被窝之后还在她的被子上又盖了一层棉服保暖。

    暖暖的,很贴心。

    初步鉴定,此人对家庭还算负责。

    黑夜会放大人的所有感官。

    在陆鹤明躺在自己身旁的一瞬间姚念姝就感受到了笼罩在她身旁的男人气息,她有些紧张。但还是没捱过瞌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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