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走后,小夭又在此停留片刻 ,沉淀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回了小月顶。

    仲春之月望日,高辛王昭告天下,将高辛玖瑶的名字从高辛王族的族谱中除名,天下哗然。

    小夭黯然了老半天,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是赤宸的女儿这件事只有离怨那帮人知道,他们效力于轩辕,根本不可能泄露。也就是说在世人眼中,这顶多是一个传言。那么高辛王何以坐实这件事,给自己烙下耻辱的印记。

    除非,他是有意把耻辱落实在自己身上,还她一个原原本本的身份。

    一时间小夭鼻尖酸涩,她要去找高辛王问清楚这件事。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解决,关于她如今用什么氏。

    轩辕王想赐小夭轩辕氏,用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姓氏保护她。颛顼却想赐小夭西陵氏,想凭借四大世家之一的西陵氏获得中原的认可。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于是决定权落到了小夭身上。

    她其实是偏向于西陵氏的,因为轩辕氏太过尊贵,束缚太多。

    只是她原本以为颛顼会选轩辕氏,却不料他对选西陵氏的态度这么强硬。

    她有点不解,有意试探了一下:“我觉得轩辕氏蛮好的。”

    “不行!”颛顼直接开口否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有点情绪过激,又复述了一遍刚刚的理由,作为解释。

    “怎么这么心急?”小夭笑道,“我是说轩辕氏蛮好的,但我心里更想要的是西陵氏。”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只是对于颛顼,小夭此后存了一点留意的态度。

    事毕以后她即刻动身前往高辛,如愿见到了高辛王。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生父是赤宸。当年种种,她也都已悉知。

    因为他们去了赤水之北的千里荒漠。

    见到了世人口中的所谓旱魃大妖怪,她的娘亲。

    小夭终于知道,父母当年究竟面临着怎样的两难之境。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无可奈何,造化弄人。

    娘亲是最好的娘亲,赤宸是有担当有大义的父亲。他们一家终于在桃花林中团聚,即便最后的拥抱是以死亡为结点。

    足够了。

    临走之前高辛王帮小夭取走了体内的驻颜花,她并没有直接回轩辕,而是顺手去了九黎,会见巫王。

    巫王了解了小夭的身份后,自是激动不已,对小夭的态度很是恭敬。

    小夭问的是解蛊之法。

    巫王探看了小夭体内的蛊虫,说道:“要么同心而生,要么离心而死,情人蛊一旦种下,无法可解。”

    “那么如果一方身死,另一方会如何呢?”

    巫王叹了口气:“我们百黎族的歌谣说‘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本该如此,但是你体内的蛊虫似乎发生了变化。”

    “原本,子蛊母蛊各自融入一方血液,可以正常自如地发挥作用。但是据我刚才的探知,你体内的蛊似乎发生了某种交融。”

    小夭顿悟:“我体内有他的血。”

    “果然如此”,巫王锁着眉头,“这样的话蛊会有一定变化,然而具体如何我也无从知晓。”

    小夭闷闷的,告别了巫王。

    回了神农山,一切又回归正轨。在药谷浸淫多日,成天和鄞打交道,小夭的理论知识已经基本完备。

    只是由于最初两人学习医术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在用药上常常发生分歧。可巧一日小夭说服不了鄞,去找轩辕王评断。

    本是就事论事的轩辕王,竟从中萌生了编纂类似于《百草经注》这类医书的想法。

    小夭闻言一愣,想了想又觉得未尝不可,于是以后的日子里就忙着搜集各种药方,并配合医师们筹备编撰工作。

    璟还是常来。最开始他还存有让小夭回心转意的念头,可是时间长了,他发现小夭是真的放下了。自己那点不甘的心思也就渐渐被时间和既定的事实磨平了。

    所幸他还能常常见她,褪去恋人那层如胶似漆的旧皮,蜕变出的是近乎朋友之谊的新躯。

    今晚,他终于在她面前说出了“释怀”二字。

    小夭看着他,溶溶的月色让他的眉目显得分外柔和。他没有骗他,他的眼睛里是真实的写意。

    他往前迈了一步,轻轻拥抱她。这是对过去的告别仪式,不带有任何其他居心的一个坦诚的拥抱。小夭当然明白,所以并不推开。

    在两人,是这样一回事。在旁人,则另当别论。

    不远处的隐密角落,颛顼攥紧了手。

    因为小夭没在颛顼面前表露过现在对于璟是怎样一种感情,所以两人最近的见面及现在的动作落在颛顼眼里,全然变了味。

    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了。

    他想起之前在自己怀里乖顺的小夭,想起为给她冠上西陵氏所费的努力,想起在她身上倾注的心神。他做了这么多,居然比不过一个涂山璟吗?

    涂山璟绝没有他更爱她,他对她的爱,追溯到数百年前。从年少纯粹的感情绵延至今,无人可比。

    小夭应该和最爱她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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