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夜里牵了无数次的手,再度落于自己手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禁忌。

    自己乘云,一人御剑,骨节压着骨节,指根处分分合合,直至脚尖沾染碎雪,才如愿分开。

    “我……”

    玄冥视线移至别处,“我,徒儿先回房运功了。”

    白凌轻嗯,点点头。

    见他说完,头也不回快步回了卧房,留得那雪地里一串脚印。

    乱七八糟。

    目光闪烁,眉眼间柔和下来,瞧向与她相伴多年的亭子。

    顶上常年覆雪,远远一眼,于周遭白雪融到了一处。

    她张开手,雪花飘落在手中,许久都未曾化去。

    今日,有这么冷吗?

    抚上桌面,宣纸已然浮现,将画笔攥于手中,刮去多余笔墨,下压出片片山石倒影。

    抬眼,整个临虚境都落于眼中,落雪之间,云纹缭绕,各个峰落都有些看不真切。

    这么多年来,峰上景色画了又画,山石依旧,林木却深了好些,每每提笔,似都有不同。

    今年的变化,似乎很大。

    “师尊?”

    闻言抬头,先前一头扎进去的人在屋檐下瞧她。

    “不是运功吗?”

    这才多久,又出来了?

    “也不是。”

    玄冥坐到她身侧,瞧着桌上的画作。

    “那是什么?”她调笑,“可是修成了什么神功,片刻间便大成了功法?”

    “没有……”

    这人欲言又止,白凌放了毛笔,歪着头静待这人下文。

    眼前之人视线落于纸面上,眼瞧着薄唇微张,一口气掐在喉咙,半晌吐不出个字来。

    “嗯?”

    他摇摇头。

    又恐白凌回继续追问,指着桌上的画作,“这是玉尘峰的景色?”

    “是呢。”她一挑眉,不再追问,“如何?”

    “师尊画的,自然好看。”

    “倘若不是为师画的,就不好看了?”

    “……”玄冥一时哑然,“不是。”

    “那是?”

    玄冥抬眼,她眼眸弯弯,虽说算不上热烈,但也能察觉她现下心情不错。至于这样的问题,似乎是要让自己讲讲哪里画得不错。

    细细瞧上桌上画作,眉头不自觉紧锁,冥思苦想,嘴里才挤出几个字眼。

    “就是……很好看。”

    玄冥动作小心着抬眼,唯恐自己的话让人不满意了。

    “噗。”

    白凌并未如他预料那般冷眼瞧他,与之相反,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扬了扬头,下一秒,抬手用袖口将唇角挡了去。

    “你这呆子,书房那些书不都读了不少?怎的来来回回,就这俩字?”

    “抱歉。”他向来不善言辞,外人面前多是冷着一张脸,唯独吐出的几句话,几乎都是与她的交流。

    “徒儿这些年在峰上几乎只读书习剑,对此并不了解。”

    白凌瞧着他那张苦脸,虽然自己说着不甚了解,却依旧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夸赞。

    这些天瞧这呆子在峰上,除却抱着自己给的那配剑,便是在房内琢磨功法。自然是不会有心思落在这些闲事情趣上。

    她也不恼,只是侧头,用手撑住下巴,静静瞧着这人思索的模样。

    分明生了一副俊俏皮囊,若是那张嘴能同他那萧师兄和曲师妹一般,将面上表情放柔和些,在临虚境里晃上一圈,怕是会有不少小弟子瞧上。

    奈何这人浑身气质就与玉尘峰一个调调,动人却又带着冷冽。生的高挑,垂眼瞧人,便是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熟人就未必。

    在自己眼里,这人倒是与那大型灵兽没什么两样。

    那种能看护别院的犬类灵兽。

    与他儿时相比,也生出了些许棱角。只是可惜,这人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皮囊。

    轻笑间,空出的魔爪已不自觉抬起,趁那乖徒儿不注意,食指弯折,似下一秒便要将人下巴挑起。

    察觉到动静,玄冥从沉思中回神,转眼瞧清,那人又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

    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怎么了?”玄冥抬眼,有些不解。

    白凌只是摇摇头。

    “冥儿。”

    “嗯。”玄冥点点头。

    “嗯?”

    他不可置信抬头,眼前之人微眯着眸,却又直勾勾着瞧他。

    “叫……我吗?”

    “不然还有谁?”

    “哦。”他淡然应下,挪开眼去。

    “怎么了?不好听吗?”

    玄冥摇头。

    “好听的。”

    她音色清冷,像她的冰灵根。这会儿尾音又有意往上挑了挑,同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幽香,明面不显,仔细听,却又有些暗地勾人的意味。

    只是不论她如何唤她,都格外悦耳。

    她浅浅笑起来,往边上一指,“冥儿去那边坐着如何?”

    虽不知她要做甚,但玄冥还是顺从着点头,迷糊着瞧着她坐到她对面。

    “歪头作甚?”白凌再度拿起笔,抬眼一笑,又垂下在纸上描摹。

    这么看,这呆子瞧着还怪可爱的。

    “你这般偏着头,若是歪掉了,你可是全责。”

    玄冥立刻正了正身子,“画我吗?”

    “嗯哼~”

    她动弄笔墨,与他对视间并无言语,笑眼盈盈,好似在仔细打量。

    瞧着自家弟子在她的注视下眼神逐渐有些闪躲,她这才记起把控分寸,轻声嗤笑,双眼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许久。

    “过来看看。”

    玄冥凑近过去,画上多用线条勾勒,他正了方向去瞧,像是瞧见另个自己那般。

    “如何?”

    “师尊好生厉害。”

    先前在清水镇上,她随手一画,虽说比不过糖画师傅那般传神,那只糖画小狗也算有模有样。

    “师尊很喜欢作画?”

    她沉思片刻,点点头,“应当算的吧。”

    近年来,对修行提不起什么兴趣,虽说整日都赖在峰上,除却闭关,多是时候都不会去习剑,打坐运功。

    这样一来,空闲的时间便多了许多,除却睡觉,也就作画和看话本能打发些时间。

    “只是日子久了,时常画这些山山水水,反而对这事提不起太多兴趣。”

    “那就画人?”

    人吗?

    先前玄冥还不在这峰上,闲来无事,她便去找过阿芸。

    找她本是想要将她的模样描绘一遍,奈何这只小狐狸面子薄,每每描至一半,便跑了个没影。

    一些人像,除却按印象里描摹的几位同门,就只剩了她自己。

    不过现在倒好了,这峰上,又多了个自己的玩物。

    “好呀,徒儿这般俊俏,确是不错的人选。”

    “其实……师尊更好看。”说至此处,他竟觉着有些许可惜,“只是徒儿不能绘丹青,若是能有法子让师尊的眉眼落于纸上……”

    “等一下。”

    嗯?

    话术突然间被人叫停,白凌手中画笔仍旧沾染浓墨,她手腕轻动,让笔尖干了些许。

    “别动。”

    她拿着笔起身,将人按在座上,左手拇指抚上他额间,在那本有印记的眉间来回摸索。

    这人正正经经的,看他时,便觉着少了些什么。

    微弯下腰,拇指挪开,笔尖紧随其后,随之落于方才空出的位置。

    努力回想着他眉间的印记,照着那般模样,描摹出一个大致相同的纹路。

    玄冥一时瑟缩,被当做画纸的额头也是一颤。

    白凌垂眸,“怎么了?”

    “凉。”

    “忍一下。”

    她加急手中动作,待那纹样成型,才满意着移开。

    她细细打量。

    这才对嘛。

    先前那个徒弟生锝呆头呆脑,按着印象里将魔纹描画出,如今再看,冷漠的眼见竟然生出了一丝邪魅的味道。

    他那一半强大的魔族血脉,在他额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魔纹被她施法隐藏,极少时候才能瞧见那物的模样。

    先前只是匆匆几眼,并未有过多感受。

    反复抚摸下来,眼下,她似乎更喜欢这人额间生出魔纹的模样。

    她并不忌惮他的身份,一切伪装不过是为了护他不受他人非议。

    她一直期待,这乖巧徒弟能有一日,亲自卸下她给他额间留下的法术,能如现下这般坦荡于众人面前。

    毕竟,那个样子的他,定然比现在这个呆子有趣。

    “师尊,你这是……”

    玄冥轻声呼唤,这才唤回她的神智。

    “嗯。”

    白凌撤开手坐了回去。

    玄冥眼珠转动,抬手,向上看去,“是画了什么?”

    “别弄花了。”她将那只乱动的手拽住,“一个纹样罢了,想着,你会很合适。”

    她抬手一挥,面前凝出一面冰镜,将面前两人倒影出来。

    “如何?”

    玄冥看着她眼色,虽不甚明白这是何意,还是顺从点了点头。

    “画这个作甚?”

    “一时来了兴趣,晚些擦掉便是。”

    “哦。”玄冥点头应下。

    他将手挪至一侧,被扣住的力道却并未消散。

    “师尊。”

    “嗯?”

    “那个……手。”

    “……哦。”

    白凌松手的一瞬,一旁的人又往自己旁边挪了挪,靠得更近了些。

    “什么?”

    “徒儿……有个问题想问你。”

    “先前,在山下,虽不知为何,师尊似乎并不是很愿意与我靠近。”眼睫之下的阴影极深,他小心提问,声音之中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现下师尊似乎并没有那般厌倦我的靠近。”

    “我……”

    “很喜欢和师尊牵手的感觉,夜里运功也是,今日的那种……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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