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孝,没什么能耐。”那声音在细弱的风声中哽咽道,“此番,也未曾让父亲正眼瞧我一回,反而……”

    “自记事起,父亲似乎,就从未疼过我……”

    “他现在收了个徒弟,天资比我好,水木双灵根。听闻娘亲也是如此,他应该……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了吧?”

    跪在地上的人缓缓蜷缩起身子,几步靠上,轻轻枕在那冰凉的石块上。

    “娘,我想你……如果你还在,会喜欢我吗?”

    话语很轻,白凌听闻,却是一阵惘然。

    “师尊?”身边的人轻声呼唤,见她毫无动作,又轻轻扯动她的袖角,“怎么了?”

    “……”许是过于出神,行事稳重的人还是被那微小的动静吓到,望着他那双关切的眼眸,小小撤出一步。

    “怎么了?”

    “没事。”白凌摇摇头,脚底动作惊扰枯叶,落了一阵窸窣。

    “谁!”吴鹏察觉异动,猛然回头。

    可全然不等两人躲闪,出声之人抹了抹鼻子,更如惊弓之鸟,几步起身,朝那后山深处逃去。

    “他走了!”玄冥又轻轻揪起白凌衣角,示意她一道追上。

    “不用了。”白凌将人叫停,“先前几夜跟着他,多是与魔族勾当,鲜少单独出现,此番是他第一次来这后山,应当……只是想念自己的母亲罢了。”

    说罢,又微微仰头,视线在玄冥脸上扫了两扫。

    玄冥觉着怪异,不禁垂头理了理领口,“我……看着是有什么地方奇怪吗?”

    白凌撤开眼,摇摇头,又往向那块石碑,“去看看吧。”

    “易书楠……吴诺尘爱妻。”

    “当是宗主夫人。”玄冥细细瞧去,不免回想起白日吴宗主的模样。

    那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字字铿锵如雷:

    “魔族之人,可恨。”

    “可是因为魔族之人,宗主夫人才……”

    白凌摇摇头,“吴诺尘确与魔族之人有所仇怨,可宗主夫人之事,传闻是因难产……”

    “难产……所以吴宗主才对吴鹏那般……”

    话语未落,脚底忽而被一阵坚硬刺痛,玄冥退出一步,垂眼,枯竹叶和着泥土,底下微弱的金光与之格格不入。

    玄冥俯身,将其捧起,手中圆润之物光亮并不耀眼,可瞧着,却总觉有种说不上的熟悉。

    忽而,玄冥将收入纳戒的龙眼拿出,抬眼,对上白凌的眼。

    “龙眼……”

    多年前,下山处理妖物作乱之时,那道士确也与她讲过,凌霄宗宗主曾在这里挑走过一枚龙眼。

    可又怎会在此。

    白凌将其捻起,置于夜光之下。

    许是某只半妖的眼,全然不如自己放在玄冥身边那枚,其中力量已然弱到可以忽视,对修者,应当没什么作用。

    她小声念叨着,“逆天之事……”

    逆天而为?

    扫过眼前衣冠冢,她缓缓握紧之物。

    “吴鹏!”

    身后一声呼唤,两人皆是回头,林间晃着好些光亮。

    “白凌?”为首的男人见此,脚步稍顿,随后,提着灯笼,朝两人走来。

    “白长老。”上官砚拱手,身后一批人皆是跟了上来。

    上官砚:“白长老,这么晚了,你们二人怎会在此?”

    不等白凌开口,只见那双眼中透露出些许狡黠,上官砚唇角一勾,“可是你们二人……在这后山幽……”

    这上官砚,每每与之碰上,大多都与他互呛。

    白凌并不理会,“在找人?”

    “你瞧见吴鹏了?”

    “哼。”她冷哼道,“从未见过。”

    分明瞧见了……

    上官砚挑挑眉,“那可是让我猜中了?你们……”

    “你有时间在此激本座,还不如自个儿去找找。”

    “呵。”上官砚却笑了,转而回望身后众弟子,“可有瞧见那孩子?”

    提灯众弟子分分摇头。

    “算了。”只见上官砚眉头做作着皱起,无奈摇摇头,“既然白长老也未曾见着,看来那孩子也不在此处。”

    “可是……”身后弟子反驳道,“他往这个方向来,只能是后山……”

    “白凌长老都说过了,未曾见着有人。”他说着,望向不远处那块石碑,许久,长叹道,“夜也深了,都回去休息吧。”

    那群弟子被他打发了,上官砚又转眼看着两人,“二位还不走吗?”

    “哼。”

    三人一道往回走,却是一路无言。

    玄冥不经意抬眼,只见身侧两人皆是别过头,望向别处。

    “长老今日真是威风。”上官砚笑笑,率先打破静默,“还真是与印象里偷吃我药草的模样大不相同呢。”

    偷吃药草?

    玄冥虽是不喜白凌与这人挨到一处,却仍是眼中一亮,垂着头跟上。

    “还有此事?”白凌脚上一顿,袖下拳头悄然紧了紧,笑道,“本座怎的全然不记得?”

    “是吗?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着实正常。倒是我,不识趣了些……”

    “你既知……”

    “不过这些陈年旧事,全当笑话打发无趣了。”那声音忽的将她打断,继续道,“记得当年,长老年纪轻轻,便能熟识哪些药材名贵难得,若是跟着白术姐做一名医修,说不准,会有更高的造诣。”

    “你说是不是?”说罢,上官砚转头,忽略那张格外难看的脸,望向白凌身边的侧耳偷听的徒弟,“我可真是替你家师尊可惜。”

    “她怎么都好。”

    玄冥瞧着,缓缓停步,对上官砚郑重道,“师尊就是师尊,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本是些玩笑话,这会瞧着,这人一字一句,倒像是较起真来。

    “哈哈,是了是了。”

    白凌勾勾唇,却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当年确是本座的不是,不过那株仙草,后来也算还你了。”

    “还我了?”

    上官砚嘴角抽了抽,他依稀记着,那只狐狸将他那同门撂倒后,便潇洒着跑了个没影。

    若不是他将整个宗门翻了个底朝天,也不会将那贪吃的狐狸在临虚境所住别院里逮个正着。

    好在临虚境也并非全是这种翻脸不认账的无奈,那夜他找上门,白术提着某只狐狸尾巴将人带到跟前,压着她,跟他道了不是。这才从狐狸的师姐手中,再得了那株名贵药材的种子。

    即便再是心虚,面子上功夫也不能落下。

    白凌轻嗯点头,可身侧那道目光愈发不善,白凌又看看那满是认真的人……她竟有些不愿打碎她在玄冥心中的光辉……

    某人暗自捏了把汗,瘪瘪嘴,道,“上官长老不会还在为此置气吧?瞧你今日拿出真言蛊,便知长老,还算心有大义,拧得轻大小。”

    两人相见,大多都是掐得你死我活,这还是头一次,见着白凌夸自己,多用了几分真心。

    上官砚唇角颤了颤,一时哑然,“你……”

    “听闻上官长老,平日里,除却对药理感兴趣,音律上也有些许造诣。”

    白凌抬手,一只灵笛便被握与手中,“本座素来爱收集些珠宝玉器。百把年前,本座在玉尘峰后山灵脉处取了块灵石,极为纯粹,此后百年,又用灵力滋养,色泽广润如玉。而后又寻了名匠制成笛子……月梓霁问本座讨了许久。上官长老若是喜欢,大可收下。”

    上官砚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本就是灵石所做,又遭百年滋养,若是落于音修手中,当是能发挥不错的威力。

    他满是狐疑,“赠于我?”

    “你若是不喜,就算了。”

    说罢,便撤手想要收回,谁料,看着矜持的人顺手将另一矜持之人手中的笛子夺过,拱手道谢。

    “只是觉着,此笛落于我这医修手中,多少有些浪费。”

    “确实浪费。”

    还不如留在身边落灰。

    “此笛,我便当白长老送我了。”他扬了扬手中灵笛,“多谢了。”

    这话音刚落,转眼往身侧看去,这师徒二人近乎同时垮了脸。

    白凌还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怕是多少有些后悔将此物赠到他手中。至于她那徒儿……

    视线相撞,本就冰凉的眼中多了几分幽怨,活脱脱像那不受官人宠爱,而生怨的小妾。

    上官砚笑笑,又道,“看起来,你这徒儿似乎对你此举格外不满呢。”

    闻言,白凌方抬眼,先前还暗暗瞪人的家伙赶忙垂下头去。

    上官砚看了发笑,话语语调又扬了扬,“你这做师尊的爱收集珠宝玉器,当着他面对外人大气,也不知送他些什么。”

    “送什么?”

    几人下山的步子一顿,白凌侧身,绕着玄冥身上打量一番,随即,伸出手,掂了掂坠与他腰间那块玉佩。

    “他这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簪子,衣物,配剑,没有哪处不是本座置办的。”

    需是无意间又凑近了些,待白凌抬眼,玄冥垂下的眸子又是止不住躲闪。

    白凌似有察觉,却不同往日,后退半步,正经询问道,“怎的?你也想跟本座讨什么?”

    那退出半步,却被玄冥看在眼里。

    他眸子一暗,摇摇头。

    “那先回去。”

    说罢,往山下走去。

    “说起来,凌霄宗今日怪事频频,你这身为长老的,半分都不担心?”

    “怪事频频?”上官砚低下眸子,勾了勾唇,满是不解问道,“此话从何说起啊?”

    “呵,别装着不知。”白凌歪歪头,朝他笑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瞧着,本座倒是觉着,你格外想要你们宗门那点破事被外人知晓啊。”

    话闭,她凑到他面前,死死盯着那双眼,不愿放过他脸上半分变化,“本座怎的觉着,你家师兄,心里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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