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市半夜的大街小巷里，总有小商贩出入。
方度回完消息后，和张成一起在小吃摊上痛痛快快吃了米线，才把对方送回家。
张成四肢不协调，不会骑自行车，更不必提摩托，但他从来都不担心，因为方度什么都会，他安安心心跟好哥们儿混就行。
方度的爸妈离异，他平时跟妈妈住市区，离张成家也近。但现如今他复读，妈妈是大忙人没空管，爸爸每天都有纠纷要处理，心思不在儿子身上，就算有心思，也在小儿子身上，于是双方让方度暂时去郊区的爷爷奶奶家住。
一来，这里离一中近。二来，二老虽然年纪大，但还能看住方度。
一来一回，等方度送完张成回到郊区的满秀街，都凌晨四点了。
满秀街是舟市的一条老街，楼挨着楼，住着形形色色的居民。
这里的人主要分三拨，一拨是外来客，主要在舟市打工谋个营生；另外一拨是老地主，把楼租住给打工人；还有一拨人卡在中间，住着旧房子，无止尽的等待政府拆迁。
方度属于第二拨人，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帮爷爷奶奶跑跑腿，收收租，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认识他。
今天方度是翻墙出来玩的，为了不在半夜打草惊蛇，他把摩托车停在了离家不远的路口，步行回的家。
夏天快结束了，一路都很安静，半圆的月亮高高挂起，清亮的光上一秒还把他的影子拖长，下一秒就被乌云挡住。
雨滴随之坠落，眨眼见，已经倾盆而下，将方度一整个给浇透，快到连让人撑伞的反应都不给。
不过，方度也没带伞。舟市没有雨季，他没有这个习惯。
方度迈着长腿，踩着水坑，打算往不远处的小卖部躲雨。
可小卖部早关门了，方度看着屋檐下急促的雨滴，只好认命。他脱下外套，正要遮在头顶往家里跑，都要冲出去了，却听见一阵阵踩水的声音向自己身边蔓延。
满秀街鱼龙混杂，半夜有人出行是常有的事情，方度不好奇，但头却不自觉地扭过去看。
他看到一个穿着白T的女孩儿，穿过雨幕，朝自己奔跑而来。
女孩拨了拨自己长发的上的雨珠，因为急跑还微微喘着气。
她也到这里躲雨。
值完夜班回家，就遇到这样的暴雨，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乔知低头擦着身上的水珠，正要想办法，忽然发觉头顶似乎有一束目光压了过来。
她缓缓抬头，看到一个男孩正盯着自己看。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像成年人，却又带着一种少年气。
长得坏坏的，又有一股正义凛然的英气，和今天看到的照片有些不同。照片上，还是青涩了一点。
乔知顺着少年的目光低头，清晰无疑地看到了白T下胸衣的颜色，她正要拿包遮挡，眼前突然一黑，身上便被湿漉漉的外套包裹住了。
少年把自己的外套扔到了她身上，而她还来不及道谢，便看到那宽阔的背影冲向了雨中。
方度在雨中越跑越不对劲，他在做好事，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漆黑的夜色里，雨水拍打在方度麦色的肌肤上，顺着肌肉线条落地，异常流畅。他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忽然想起了和张成打的那个赌。
怎么会这么巧，长发、刘海、长得也还行。
不过，一看就是个学习好的乖乖女，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像一中那样的学校里一抓一大把，和黄止鸢不一样。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但方度还是不由往身后看，小卖部已经被自己远远地甩在身后，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雨幕中。什么都没有了。
方度放慢脚步，盯着空洞的雨幕看，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心中蔓延。他甚至想，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刚和张成打完赌，她就出现了？
直到雨下得更大，他才停止思绪，往家的方向猛跑。
方度家是独栋小院，他住在二楼，楼对面是一排水泥矮房，那里基本上住着县城里最穷的那拨人——没钱去市里改造房子，也没钱改造房子，一辈子窝在这样的条件中，等待命运的在某一刻的馈赠。
他悄悄跑上二楼，洗了个澡后，才记起去检查手机。
手机是最新款，方度用一个好好学习的假期换来的。索性手机只是沾了水，没有损失，屏幕上还是活跃着黄止鸢的消息。
“方度，你怎么了，是没时间嘛，还是有不开心的事情？”
“要不，明天也可以，我明天没课。”
“明天上午十点好不好呀？”
“好不好嘛～”
一开始是诱哄，再接着是博同情。
“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如果有的话，请一定告诉我。”
“还是说，你讨厌我了。”
“那国庆你还会来找我吗？”
“如果不来的话，至少回我一下消息，我很担心你。”
黄止鸢喜欢用很萌的表情包，一句话就要加一个，方度一下子收到了二十几条消息。
他承认，她确实高明，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连说话都戳中他的心窝。
他甚至真的在想回什么，才能让她不担心自己，可转念一想，又回：“你男朋友呢？”
干净利落，打破了语言垒起来的错觉。
行动虽然果断，但方度内心还是一阵的失落。他随手拿起毛巾到阳台上抽烟，顺便望着乌色的天空放空。
凌晨四点，雨停了，风阵阵吹着，是夏夜里少有的舒适，却吹不走方度体内的空虚。
他跑了一天，做了许多事，还是觉得不够，没有一点累的迹象，空虚达到了顶峰。
对面水泥房二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像夜里的星星，点亮了方度的阳台。
房间的窗帘拉着，只能看到人影闪过。
方度无聊，盯着对面的人影看。
*
趁着还没开学，乔知又多做了一份兼职，刚值完夜班回家，没想到遇上了暴雨，把全身都淋透了。
她洗完澡去换洗干净的衣服，看到椅子上搭着男孩披过来的黑白衬衣，不由想起了今天开教师大会的时候，王春花老师说的话。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学校组织老师们开会，准备开学事宜。
会议结束的时候，她看见王春花老师拿着一张学生表向年级长抱怨说，“方校长的孙子怎么就到我班了呢，听说人混得很，学习不怎么样啊，这不是拉低我们班的升学率吗？”
年级长安慰王春花，乔知瞥了一眼学生表，上面张贴着一张红底一寸照，照片上的少年微微抬头，丝毫不怯镜头，混不吝的笑着。
他长得本就不错，红底更是衬出了一丝花花公子的风流，一看就知道不好管教。
乔知将视线挪向一边，名字一栏上写着男孩的名字:方度。
方才躲雨的时候，乔知就认出了他。本人比照片看着要成熟些，让她没想到的时，他竟然绅士地给自己披了一件衣服，防止走光。
窗外一阵风吹来，屋里有些闷热，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捂在肩膀上更不舒服，乔知把窗帘拉开，露出了一扇窗。
风毫无阻挡地涌了进来，她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方度没想到对面拉开了窗帘。
他家阳台与她的房间距离不足五米，一切突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女生穿着白色的吊带，细长的脖子下是突起的锁骨，还有朦胧的曲线。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好奇去看那张脸。乌黑的秀发下是一张沉静的脸，尽管是侧颜，方度还是确定她就是暴雨中遇到的那个女生。
虽说长得乖的女生一大把，她还是有着不同的气质，具体是什么，方度说不上来。
乔知拿着毛巾擦头发，胳膊不小心挤出了胸前的沟壑。方度红着脸，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恰巧也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正探头看向乔知的窗户。
方度咳嗽了一声，正准备骂，偷看的男人立刻缩回了头。
乔知听到声音往外看，突然看见对面的阳台上有个黑影。
她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拉上窗帘，关了灯。
一瞬间，一切都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不知谁家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洒了一点光到对面的阳台上。
乔知偷偷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恰巧看到那个熟悉而桀骜的身影，他耸了一下肩膀，回了房间。
乔知没想到方度住在自己家对面，更没想到他会偷看。
她皱着眉锁紧门，躺到了床上。她有预感，自己接下来的教师生涯不会太好过。
因为，王春花今天还说，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最难管，你往东，他偏要往西，更何况是遇到家里条件好一点，人混一点的，不惹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对面那家的条件，在方圆十里是出了名的好。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
方度回完消息后，和张成一起在小吃摊上痛痛快快吃了米线，才把对方送回家。
张成四肢不协调，不会骑自行车，更不必提摩托，但他从来都不担心，因为方度什么都会，他安安心心跟好哥们儿混就行。
方度的爸妈离异，他平时跟妈妈住市区，离张成家也近。但现如今他复读，妈妈是大忙人没空管，爸爸每天都有纠纷要处理，心思不在儿子身上，就算有心思，也在小儿子身上，于是双方让方度暂时去郊区的爷爷奶奶家住。
一来，这里离一中近。二来，二老虽然年纪大，但还能看住方度。
一来一回，等方度送完张成回到郊区的满秀街，都凌晨四点了。
满秀街是舟市的一条老街，楼挨着楼，住着形形色色的居民。
这里的人主要分三拨，一拨是外来客，主要在舟市打工谋个营生；另外一拨是老地主，把楼租住给打工人；还有一拨人卡在中间，住着旧房子，无止尽的等待政府拆迁。
方度属于第二拨人，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帮爷爷奶奶跑跑腿，收收租，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认识他。
今天方度是翻墙出来玩的，为了不在半夜打草惊蛇，他把摩托车停在了离家不远的路口，步行回的家。
夏天快结束了，一路都很安静，半圆的月亮高高挂起，清亮的光上一秒还把他的影子拖长，下一秒就被乌云挡住。
雨滴随之坠落，眨眼见，已经倾盆而下，将方度一整个给浇透，快到连让人撑伞的反应都不给。
不过，方度也没带伞。舟市没有雨季，他没有这个习惯。
方度迈着长腿，踩着水坑，打算往不远处的小卖部躲雨。
可小卖部早关门了，方度看着屋檐下急促的雨滴，只好认命。他脱下外套，正要遮在头顶往家里跑，都要冲出去了，却听见一阵阵踩水的声音向自己身边蔓延。
满秀街鱼龙混杂，半夜有人出行是常有的事情，方度不好奇，但头却不自觉地扭过去看。
他看到一个穿着白T的女孩儿，穿过雨幕，朝自己奔跑而来。
女孩拨了拨自己长发的上的雨珠，因为急跑还微微喘着气。
她也到这里躲雨。
值完夜班回家，就遇到这样的暴雨，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乔知低头擦着身上的水珠，正要想办法，忽然发觉头顶似乎有一束目光压了过来。
她缓缓抬头，看到一个男孩正盯着自己看。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像成年人，却又带着一种少年气。
长得坏坏的，又有一股正义凛然的英气，和今天看到的照片有些不同。照片上，还是青涩了一点。
乔知顺着少年的目光低头，清晰无疑地看到了白T下胸衣的颜色，她正要拿包遮挡，眼前突然一黑，身上便被湿漉漉的外套包裹住了。
少年把自己的外套扔到了她身上，而她还来不及道谢，便看到那宽阔的背影冲向了雨中。
方度在雨中越跑越不对劲，他在做好事，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漆黑的夜色里，雨水拍打在方度麦色的肌肤上，顺着肌肉线条落地，异常流畅。他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忽然想起了和张成打的那个赌。
怎么会这么巧，长发、刘海、长得也还行。
不过，一看就是个学习好的乖乖女，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像一中那样的学校里一抓一大把，和黄止鸢不一样。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但方度还是不由往身后看，小卖部已经被自己远远地甩在身后，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雨幕中。什么都没有了。
方度放慢脚步，盯着空洞的雨幕看，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心中蔓延。他甚至想，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刚和张成打完赌，她就出现了？
直到雨下得更大，他才停止思绪，往家的方向猛跑。
方度家是独栋小院，他住在二楼，楼对面是一排水泥矮房，那里基本上住着县城里最穷的那拨人——没钱去市里改造房子，也没钱改造房子，一辈子窝在这样的条件中，等待命运的在某一刻的馈赠。
他悄悄跑上二楼，洗了个澡后，才记起去检查手机。
手机是最新款，方度用一个好好学习的假期换来的。索性手机只是沾了水，没有损失，屏幕上还是活跃着黄止鸢的消息。
“方度，你怎么了，是没时间嘛，还是有不开心的事情？”
“要不，明天也可以，我明天没课。”
“明天上午十点好不好呀？”
“好不好嘛～”
一开始是诱哄，再接着是博同情。
“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如果有的话，请一定告诉我。”
“还是说，你讨厌我了。”
“那国庆你还会来找我吗？”
“如果不来的话，至少回我一下消息，我很担心你。”
黄止鸢喜欢用很萌的表情包，一句话就要加一个，方度一下子收到了二十几条消息。
他承认，她确实高明，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连说话都戳中他的心窝。
他甚至真的在想回什么，才能让她不担心自己，可转念一想，又回：“你男朋友呢？”
干净利落，打破了语言垒起来的错觉。
行动虽然果断，但方度内心还是一阵的失落。他随手拿起毛巾到阳台上抽烟，顺便望着乌色的天空放空。
凌晨四点，雨停了，风阵阵吹着，是夏夜里少有的舒适，却吹不走方度体内的空虚。
他跑了一天，做了许多事，还是觉得不够，没有一点累的迹象，空虚达到了顶峰。
对面水泥房二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像夜里的星星，点亮了方度的阳台。
房间的窗帘拉着，只能看到人影闪过。
方度无聊，盯着对面的人影看。
*
趁着还没开学，乔知又多做了一份兼职，刚值完夜班回家，没想到遇上了暴雨，把全身都淋透了。
她洗完澡去换洗干净的衣服，看到椅子上搭着男孩披过来的黑白衬衣，不由想起了今天开教师大会的时候，王春花老师说的话。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学校组织老师们开会，准备开学事宜。
会议结束的时候，她看见王春花老师拿着一张学生表向年级长抱怨说，“方校长的孙子怎么就到我班了呢，听说人混得很，学习不怎么样啊，这不是拉低我们班的升学率吗？”
年级长安慰王春花，乔知瞥了一眼学生表，上面张贴着一张红底一寸照，照片上的少年微微抬头，丝毫不怯镜头，混不吝的笑着。
他长得本就不错，红底更是衬出了一丝花花公子的风流，一看就知道不好管教。
乔知将视线挪向一边，名字一栏上写着男孩的名字:方度。
方才躲雨的时候，乔知就认出了他。本人比照片看着要成熟些，让她没想到的时，他竟然绅士地给自己披了一件衣服，防止走光。
窗外一阵风吹来，屋里有些闷热，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捂在肩膀上更不舒服，乔知把窗帘拉开，露出了一扇窗。
风毫无阻挡地涌了进来，她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方度没想到对面拉开了窗帘。
他家阳台与她的房间距离不足五米，一切突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女生穿着白色的吊带，细长的脖子下是突起的锁骨，还有朦胧的曲线。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好奇去看那张脸。乌黑的秀发下是一张沉静的脸，尽管是侧颜，方度还是确定她就是暴雨中遇到的那个女生。
虽说长得乖的女生一大把，她还是有着不同的气质，具体是什么，方度说不上来。
乔知拿着毛巾擦头发，胳膊不小心挤出了胸前的沟壑。方度红着脸，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恰巧也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正探头看向乔知的窗户。
方度咳嗽了一声，正准备骂，偷看的男人立刻缩回了头。
乔知听到声音往外看，突然看见对面的阳台上有个黑影。
她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拉上窗帘，关了灯。
一瞬间，一切都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不知谁家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洒了一点光到对面的阳台上。
乔知偷偷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恰巧看到那个熟悉而桀骜的身影，他耸了一下肩膀，回了房间。
乔知没想到方度住在自己家对面，更没想到他会偷看。
她皱着眉锁紧门，躺到了床上。她有预感，自己接下来的教师生涯不会太好过。
因为，王春花今天还说，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最难管，你往东，他偏要往西，更何况是遇到家里条件好一点，人混一点的，不惹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对面那家的条件，在方圆十里是出了名的好。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