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嘴上说着第二天要去背单词，到头来还是一个困难起床户，定下的闹钟被按掉了。
爷爷奶奶起得早出门遛湾，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这才把他从床上叫起来。
一中对学生管理严格，十班迟到的同学被王春花叫去，站在办公室门外罚站，大课间不许做操。
方度不想在办公室罚站，怕被某人看到太丢脸。他原本想跑到哪栋楼里躲着，谁知道迟到的就三个人，王春花下课专程到班里“迎接”他们。
方度跑不掉，只能在办公室门口罚站。
王春花让乔知帮忙看着迟到的几个人，她去监管课间操，防止有同学逃操谈恋爱。
乔知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一个男孩在喂方度喝水。
是张成，那个带她去网吧找方度的人。
张成没看到，继续给方度喂水，和他打打闹闹，学方奶奶的语气，“啊，乖宝张嘴。”
方度打掉张成的手，说：“再恶心我我揍你。”
他的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乔知，更是把张成推得远远的，让他少烦自己。
乔知路过方度的时候，看到他正盯着做自己看。
她不解地问:“你家离学校挺近的，怎么天天迟到？”
方度大言不惭地说：“我爷爷奶奶年纪大，总是忘记叫我。”
他放话要来早读，结果错过了，方度担心乔知觉得自己说话不算数，所以找了个理由垫背。
张成听了都替自己的好哥们儿羞耻，这么大的人了，迟到还要怪爷爷奶奶。
这不典型的爷宝男吗？
乔知说，“你可以定闹钟。”
方度耸肩：“闹钟叫不醒我。”
乔知没说话，进了办公室。
张成附在方度的耳朵上，悄声说：“阿度，你耳朵红了。”
方度翻了个白眼，绕开张成说：“被晒的，不行吗？”
张成屁颠屁颠去做操了，溜之前他还回望了教学楼，总觉得方度不对劲——今天阳光也不烈啊，方度的耳朵简直红得莫名其妙。
*
乔知下午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时，听到工位隔壁的王春花跟她抱怨，“这帮B班的学生真难管，真想回到A班。”
一中是分AB班的，全校A班只有两个，分别是14、15班，用来冲刺高考的一本率，剩余的全是B班，考的如何，全靠命。
王春花以前教A班，现在调到B班有些落寞，自然也对乔知这种直通车选手有些嫉妒。
她叫乔知，说：“乔知，你和咱们年级主任关系好，你也帮我和她说说，让我去A班当班主任得了。”
王春花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话里全是嘲讽。
乔知没在意，抿唇一笑，继续低头干活。
王春花不甘心，继续凑过去，“乔知，你年轻，要不咱们班的周记，你就帮我批改了吧，反正只要写上阅，具体内容不用管。”
一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学生每周都要写周记，帮助班主任掌握大家的情况。
乔知正要推脱，就听身后的英语老师王天娇附和，“对啊乔知，你才来，对班级情况不了解，批改批改周记，对你也有好处。”
王春花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成了一团，她不客气地把一沓周记放在乔知的桌子上，说：“谢了啊，小年轻。”
乔知无奈，收了周记。
就是批改，浪费不了多少时间，而且确实可以帮助她了解B班的这些学生。
她初入职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树敌，能忍则忍。
王天娇帮完王春花，又向她抱怨道：“王老师，你们班的方度又不交英语作业，说了好几次，也不听。”
王春花拍拍英语老师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用管他，他父母都不管他，我们那么在意做什么。”
乔知听了，又想到方度被罚站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们叫不醒他。
他的联系名单里，也没有父母的名字。
大周末的，半夜一个人不回家，也没有人管。
然而，他都高四了，再不好好学习，是不是又要浪费一年的时间？
下午乔知没有课，提前推着妈妈去医院，复诊和化疗之后，又回家。
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方度家的老洋房。
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站在他们家那个水泥阳台上，朝那里望。她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在这种房子里。
住在里面一定很幸福。
现在她才知道，当初她羡慕的人，叫做方度。但他未必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幸福。
乔知回到家，给妈妈做好饭，又赶忙往学校赶。
按理说，今天下午没课，她不用呆在学校，但她担心同学们有什么题不会，到办公室来找她。
毕竟是高三，小地方孩子的命运，完全就是每个努力瞬间的累积。
方度站在走廊上，看到乔知从学校外一路小跑，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她每天都是如此，他都替她累。
张成站在方度旁边，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调侃道：“还看呢，人都进教学楼了。”
方度扯嘴唇，说：“不关你事。”
张成搂着方度的肩膀，说：“是不关我的事儿，但别怪兄弟没劝你，她是你的老师，你别拿那种眼神看老师。”
“我哪种眼神？”
“就是狼盯着猎物的眼神。方度，你最好离乔老师远点，不要搞一些有的没的。”
张成想了半天，还是猜出方度耳朵红的原因。
张成没见过方度对哪个女孩害羞不好意思的，连对黄止鸢都不这样。
但他对乔知是这样的。
这很危险。
方度踹了张成一脚，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
方度回教室了，继续坐在最后一排做数学题，等自习课的时候，他又一个人跑到实验楼的天台上抽烟。
刚打开铁门，就听到一道女声隐隐传过来。
柔声细语的，上一次听她这种语气，还是对着那个渣男说“想他”。
方度心里多了一丝警觉和慌张，他站在隐蔽处，继续偷听乔知讲话。
“今天太忙，我没看到，下次我一定一定记住。”
方度悄悄探头，看了她的神态，微微皱着眉，乖乖地保证。
他都怀疑，那个渣男是不是正在PUA她。
那天没告诉她实情，也不知道她和渣男到底怎样了。
不过从目前的通电话内容来看，她还傻傻地爱着渣男呢。
方度走出了阴影，咳嗽了一声。
乔知听到，转过头，忙对电话那端说：“我学生来了，今晚回家再跟你说。”
她慌忙地挂掉了电话，走到方度的身边，抬头看他。
他也盯着她看，居高临下，带着进攻性，没有一点点学生乖乖看老师的样子。
乔知问:“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方度接着她的话，说：“对啊，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在这里打电话？”
乔知有种被抓住把柄的感觉，她看了一眼方度手里的烟，说：“你不知道吗，在学校抽烟是违纪的。”
方度走近了一些，阴影笼罩着乔知，她看到他混不吝地冲她勾唇笑，“怎么，你要揭发我吗？”
乔知不太了解方度，和她的接触来看，他称不上坏，甚至有时候挺好的，比如上个周末。
但他突如其来的讽刺，又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乔知不跟他斡旋，用命令的口吻说:“把烟扔了，赶快回班里听课。”
小白兔发脾气，在狼看来，只觉得好玩。
方度不听，懒洋洋地说：“也对，你肯定不会去揭发，像我这种爸妈都不管的学生，学校更懒得管。”
原来是这样。
乔知问：“你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还看到王春花说我的时候，你点头表示同意了。”
他去上厕所，百无聊赖地去办公室前转了一圈，没成想，看到了眼前的那一幕。
乔知走到方度的面前，从他手里把烟抽了，认真地说：“我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不是同意的意思。”
方度不搭理她，背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听多了，但就是觉得在她点头的那一刻，无比委屈。
就像街上的一条小狗，冲喜欢的人摇尾巴，但那人却说，你好脏。
他对她，可不是这样的。
乔知看方度不理她，开导道：“我要是你，听到老师这样讲我，就一定做出成绩给他看。”
方度转身，“你又激我。”
乔知看他上钩，继续说：“谁激你了，这样子才是有骨气的做法。”
“方度，生闷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方式。勇敢的人，都会用事实说话。”
“如果你想证明你自己，全世界都会帮你。”
方度问：“那你也会帮我吗？”
乔知点头，“如果你爷爷奶奶叫不醒你，以后我叫你。只要你能起来。”
反正他们住得近，乔知想，叫一下方度也是顺便的事情。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
方度心动了，可嘴上又凶巴巴地说：“如果你骗我，我以后再也不写数学作业了。”
乔知笑，说：“你现在也一直都不写数学作业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已经写到填空题了啊。
方度没回，他要她知道，他是行动派，到时候一定得把卷子拿到面前，惊艳她。
果然，他还是掉进了激将法的圈套。
爷爷奶奶起得早出门遛湾，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这才把他从床上叫起来。
一中对学生管理严格，十班迟到的同学被王春花叫去，站在办公室门外罚站，大课间不许做操。
方度不想在办公室罚站，怕被某人看到太丢脸。他原本想跑到哪栋楼里躲着，谁知道迟到的就三个人，王春花下课专程到班里“迎接”他们。
方度跑不掉，只能在办公室门口罚站。
王春花让乔知帮忙看着迟到的几个人，她去监管课间操，防止有同学逃操谈恋爱。
乔知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一个男孩在喂方度喝水。
是张成，那个带她去网吧找方度的人。
张成没看到，继续给方度喂水，和他打打闹闹，学方奶奶的语气，“啊，乖宝张嘴。”
方度打掉张成的手，说：“再恶心我我揍你。”
他的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乔知，更是把张成推得远远的，让他少烦自己。
乔知路过方度的时候，看到他正盯着做自己看。
她不解地问:“你家离学校挺近的，怎么天天迟到？”
方度大言不惭地说：“我爷爷奶奶年纪大，总是忘记叫我。”
他放话要来早读，结果错过了，方度担心乔知觉得自己说话不算数，所以找了个理由垫背。
张成听了都替自己的好哥们儿羞耻，这么大的人了，迟到还要怪爷爷奶奶。
这不典型的爷宝男吗？
乔知说，“你可以定闹钟。”
方度耸肩：“闹钟叫不醒我。”
乔知没说话，进了办公室。
张成附在方度的耳朵上，悄声说：“阿度，你耳朵红了。”
方度翻了个白眼，绕开张成说：“被晒的，不行吗？”
张成屁颠屁颠去做操了，溜之前他还回望了教学楼，总觉得方度不对劲——今天阳光也不烈啊，方度的耳朵简直红得莫名其妙。
*
乔知下午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时，听到工位隔壁的王春花跟她抱怨，“这帮B班的学生真难管，真想回到A班。”
一中是分AB班的，全校A班只有两个，分别是14、15班，用来冲刺高考的一本率，剩余的全是B班，考的如何，全靠命。
王春花以前教A班，现在调到B班有些落寞，自然也对乔知这种直通车选手有些嫉妒。
她叫乔知，说：“乔知，你和咱们年级主任关系好，你也帮我和她说说，让我去A班当班主任得了。”
王春花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话里全是嘲讽。
乔知没在意，抿唇一笑，继续低头干活。
王春花不甘心，继续凑过去，“乔知，你年轻，要不咱们班的周记，你就帮我批改了吧，反正只要写上阅，具体内容不用管。”
一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学生每周都要写周记，帮助班主任掌握大家的情况。
乔知正要推脱，就听身后的英语老师王天娇附和，“对啊乔知，你才来，对班级情况不了解，批改批改周记，对你也有好处。”
王春花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成了一团，她不客气地把一沓周记放在乔知的桌子上，说：“谢了啊，小年轻。”
乔知无奈，收了周记。
就是批改，浪费不了多少时间，而且确实可以帮助她了解B班的这些学生。
她初入职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树敌，能忍则忍。
王天娇帮完王春花，又向她抱怨道：“王老师，你们班的方度又不交英语作业，说了好几次，也不听。”
王春花拍拍英语老师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用管他，他父母都不管他，我们那么在意做什么。”
乔知听了，又想到方度被罚站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们叫不醒他。
他的联系名单里，也没有父母的名字。
大周末的，半夜一个人不回家，也没有人管。
然而，他都高四了，再不好好学习，是不是又要浪费一年的时间？
下午乔知没有课，提前推着妈妈去医院，复诊和化疗之后，又回家。
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方度家的老洋房。
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站在他们家那个水泥阳台上，朝那里望。她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在这种房子里。
住在里面一定很幸福。
现在她才知道，当初她羡慕的人，叫做方度。但他未必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幸福。
乔知回到家，给妈妈做好饭，又赶忙往学校赶。
按理说，今天下午没课，她不用呆在学校，但她担心同学们有什么题不会，到办公室来找她。
毕竟是高三，小地方孩子的命运，完全就是每个努力瞬间的累积。
方度站在走廊上，看到乔知从学校外一路小跑，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她每天都是如此，他都替她累。
张成站在方度旁边，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调侃道：“还看呢，人都进教学楼了。”
方度扯嘴唇，说：“不关你事。”
张成搂着方度的肩膀，说：“是不关我的事儿，但别怪兄弟没劝你，她是你的老师，你别拿那种眼神看老师。”
“我哪种眼神？”
“就是狼盯着猎物的眼神。方度，你最好离乔老师远点，不要搞一些有的没的。”
张成想了半天，还是猜出方度耳朵红的原因。
张成没见过方度对哪个女孩害羞不好意思的，连对黄止鸢都不这样。
但他对乔知是这样的。
这很危险。
方度踹了张成一脚，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
方度回教室了，继续坐在最后一排做数学题，等自习课的时候，他又一个人跑到实验楼的天台上抽烟。
刚打开铁门，就听到一道女声隐隐传过来。
柔声细语的，上一次听她这种语气，还是对着那个渣男说“想他”。
方度心里多了一丝警觉和慌张，他站在隐蔽处，继续偷听乔知讲话。
“今天太忙，我没看到，下次我一定一定记住。”
方度悄悄探头，看了她的神态，微微皱着眉，乖乖地保证。
他都怀疑，那个渣男是不是正在PUA她。
那天没告诉她实情，也不知道她和渣男到底怎样了。
不过从目前的通电话内容来看，她还傻傻地爱着渣男呢。
方度走出了阴影，咳嗽了一声。
乔知听到，转过头，忙对电话那端说：“我学生来了，今晚回家再跟你说。”
她慌忙地挂掉了电话，走到方度的身边，抬头看他。
他也盯着她看，居高临下，带着进攻性，没有一点点学生乖乖看老师的样子。
乔知问:“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方度接着她的话，说：“对啊，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在这里打电话？”
乔知有种被抓住把柄的感觉，她看了一眼方度手里的烟，说：“你不知道吗，在学校抽烟是违纪的。”
方度走近了一些，阴影笼罩着乔知，她看到他混不吝地冲她勾唇笑，“怎么，你要揭发我吗？”
乔知不太了解方度，和她的接触来看，他称不上坏，甚至有时候挺好的，比如上个周末。
但他突如其来的讽刺，又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乔知不跟他斡旋，用命令的口吻说:“把烟扔了，赶快回班里听课。”
小白兔发脾气，在狼看来，只觉得好玩。
方度不听，懒洋洋地说：“也对，你肯定不会去揭发，像我这种爸妈都不管的学生，学校更懒得管。”
原来是这样。
乔知问：“你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还看到王春花说我的时候，你点头表示同意了。”
他去上厕所，百无聊赖地去办公室前转了一圈，没成想，看到了眼前的那一幕。
乔知走到方度的面前，从他手里把烟抽了，认真地说：“我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不是同意的意思。”
方度不搭理她，背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听多了，但就是觉得在她点头的那一刻，无比委屈。
就像街上的一条小狗，冲喜欢的人摇尾巴，但那人却说，你好脏。
他对她，可不是这样的。
乔知看方度不理她，开导道：“我要是你，听到老师这样讲我，就一定做出成绩给他看。”
方度转身，“你又激我。”
乔知看他上钩，继续说：“谁激你了，这样子才是有骨气的做法。”
“方度，生闷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方式。勇敢的人，都会用事实说话。”
“如果你想证明你自己，全世界都会帮你。”
方度问：“那你也会帮我吗？”
乔知点头，“如果你爷爷奶奶叫不醒你，以后我叫你。只要你能起来。”
反正他们住得近，乔知想，叫一下方度也是顺便的事情。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
方度心动了，可嘴上又凶巴巴地说：“如果你骗我，我以后再也不写数学作业了。”
乔知笑，说：“你现在也一直都不写数学作业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已经写到填空题了啊。
方度没回，他要她知道，他是行动派，到时候一定得把卷子拿到面前，惊艳她。
果然，他还是掉进了激将法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