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好多次都没有交数学作业，乔知也懒得管他要。
如果一个人总靠逼才能往前走，那乔知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想，自己已经尽力了，三番两次提醒，一开始连家长这种大招都搬出来了，很难再拿出有效恐吓让他写作业。
但她没想到的是，方度竟然一点一点地补完了作业。
第二天大课间，方度拿着上上周五的卷子去找乔知问题。
大家都去做操，老师们也去监工，办公室里只剩下方度和乔知。
乔知坐着，方度站着，愈发显得像一颗参天大树，而乔知成了树荫下纳凉的人。
乔知望向方度，“有事吗，怎么不去做操？”
“来交作业啊。”方度说得风轻云淡，走到乔知面前，把卷子放在了乔知的面前。
这张卷子，他做了三遍，才做到勉勉强强对了一小半。
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她毫不客气地反问过他，是不想写，还是不会写。
他不想被看轻，决定诚实地面对自己。
方度抬眼观察乔知，她面无表情，一双浅色的瞳，荡漾着水意，面容上难得有了血色。
方度看的出来，她这是惊讶又惊喜。
乔知不可置信地接过卷子，看着清峻的字体，有些讶异，“你字写得还挺好。”
人虽然野了点，不着调了点，不可理喻了点，字倒是挺能拿出手。
方度脸上微烫，装作不在意地接话:“小时候被爷爷逼着练过字。也没什么，就得过全市小学生字体大赛一等奖。”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把自己得过的所有奖，都摆在乔知面前，但又无语，自己的奖怎么那么少，这都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再拿出来炫耀，他都觉得可笑。
乔知听出了一个男孩子青涩又幼稚的要面子话，不经意地戳破:“就是题做对的数量多一点就好了。”
给个枣，也得打个巴掌，不然，她担心他飘到了天上。
方度侧头，卷子做了三遍，做不对他也没什么办法。
数学好难，他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
乔知拉过一旁的椅子，让方度坐下，说：“那次的作业，只有你没有交，课上我已经讲过了，这是一张空白卷，你再写一次，不会的题问我。”
方度把椅子拉开，窝了进去。他腿长，脚蹬着墙，椅子的后背往后退，蹭着乔知椅子的一角。
他侧头看乔知，她扎着马尾，头绳是黑色的，不带一丝雕饰，乌黑的发丝没有染过，从头绳里穿过，垂在她的肩膀处。
她的头发不算长，也不短，披散下来，到胸前，刚刚好。
窗台上的绿萝垂在桌面上，方度看着乔知纤瘦的背影，在浮光中描摹着乔知的个性。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如一潭深水一样，让人看不到底。
你要说她城府深，可在劈腿男面前，显得多少有点傻白甜。
你要说她没什么城府，可说的话都带点额外的意思，欺负他年纪比她小，脑子没她灵光，读不懂。
窗外不远处传来操场上课间操的背景音，办公室里只有乔知和方度，门敞开着，两个人没有交流，光影在一片沉默中流转。
方度转着笔，脚蹬在一旁的横杠上，在诡异的静谧中心猿意马地计算着数学题。
他上课听了几道题，然后一不小心和周公下了棋，现在再清醒地看着这些题，方度才发现，即便听了、也做了很多遍，但还没真正地理解。
勉勉强强做了四道题，往一旁的答案上一瞅，全错。
方度的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差点转成小电风扇，最后还是向乔知请教，语气诚恳又傲娇，“老师，这道题怎么选，我不会。”
乔知转过椅子，看了一眼卷子。他的字迹确实与交上来的卷子一致，看来不是找人代写的。
方度自觉地朝乔知移了过去，和她并排坐着，肩膀挨着她的，头探了过去，几乎可以能感受到乔知的呼吸漂到了他的脸上。
方度抬头，和乔知隔着一个头的距离。一股绵软的清甜漂到了他的鼻腔中，不像是刻意喷的香水，仿佛是洗衣液的味道，又或者是自带的，从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撞击着他成熟又青涩的心灵。
乔知很有边界感，微微往一旁挪了挪，拿起方度的黑色水笔，在卷子写下了立体几何的公式。“这个很简单，你把这一类的公式背会，记住典型的习题，下次就一定能做对。”
方度望着奇形怪状的符号，又忍不住想逗乔知。
“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呀？”他问得人畜无害，但隐约的笑意里又透着一股子坏。
乔知就着方度的话，回：“笨就勤快一点呀，笨鸟先飞。”
方度不爽，指责乔知没有职业道德，“老师，你怎么能说自己的学生笨呢？”
乔知唇角微微勾起，装无辜，“我没说你，是你自己说的。”
乔知说话的时候，刘海儿顺着鬓角垂落在耳旁，方度看到她的耳朵单薄到能透光。
“这个题，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讲，以后都不准错。”乔知的手速很快，在卷子上演算着，然后划了卷子上同一种类型的题，给方度做。
“上周没有写的作业，私下要更努力去做。”
她盯着眼前这个圆圆的脑袋，方度的眼神清澈，像春日溪间的山泉，在冰雪之下，有一种锐利的冷意，却有一种带着阳光的闪耀，一点点地融化掉了乔知的戒备。
她想，他其实就是难管教，但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不然，在课堂上，也不会仗义执言。那个班54个孩子，只有他出手相助了。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对了哪些事，但至少现在结果是好的，他愿意学习，态度也改变不少。
方度被乔知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说：“怎么努力，差了那么多。”
一会儿骄傲，一会儿自卑，主打一个乔知往东，他往西。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种奇怪的叛逆感从何而来，乔知便讲了一个学长的故事给他听。
“我同级的一个男生，高一高二的时候也只知道玩儿，高三就像开窍了一般，每天学习都很努力，最后你猜怎么着？”
方度脑子抽了，突然想起了渣男，他说，“最后成了你的男朋友？”
乔知觉得和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说话，简直在对牛弹琴。
她无奈地说：“最后，他考上了一所211。”
很不公平，但很励志不是吗？
“方度，人生任何时候努力都不晚。不设限，才能有奇迹。”
方度的内心被戳了一下。
一中的老师很少会说这种话。他们只会说，再不努力你就完了。你这个样子，将来能成什么大器。你看看隔壁的XX，上次省联考，人家考了全省的前十。
就连他妈妈让他继续留级也一样，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他的情况，家里有钱，不需要靠考试谋出路，所以对他也没什么要求。
人类所有的情绪，都被简单的数据扼杀，一切的一切都唯成绩论，没有人在乎他们内心的真正想法。
然而，乔知竟然对他说，不要给自己设限。
方度乖乖地回，“那我这周五写完再给你看。”
乔知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内心也很欣慰，说：“周日给我也可以，写错也可以，但绝不能抄答案。”
方度不屑，说：“这点信任你还是可以给我的。”
要不然也不会错这么多。
课间操的音乐停了，操场上的大队伍朝着教学楼蛄蛹，男生们打打闹闹，互相追逐的声音传到办公室里来。
远方的喧闹让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更加安静，乔知看着方度，认真地劝说，“方度，戒烟吧。”
方度的耳朵烧红了，他想到了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时，她也一定闻到了他的。她肯定嫌难闻，才这么说。
想到这里，方度想钻进地缝。
他没有反问，也没有逗乔知，竟然点头答应了。
“哦。”
方度简短地结束，起身和乔知拉开了距离，走到门前时，他又转过身对乔知说，“上次我说要问你题，是真的，不是要找你麻烦。我不给老师找麻烦，无论是谁。”
乔知看着门口一反往常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人，嘴角慢慢漾开：“那去上课吧，好好听讲，不要睡觉了。”
“乔老师，能说点鼓励学生的话吗？”早出晚归写了你的数学作业，到头来不过是“戒烟吧”“笨鸟先飞”“不要睡觉”这些说辞，好没有爱。
“你不是就喜欢别人鞭笞你吗？”乔知想到方度之前的话，回道。
方度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一手捏着卷子，一手插兜，像模特般拽酷地走出了办公室。
盛夏的尾巴上，阳光还很热烈，越过屋檐，打在了方度的眼睛上，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总喜欢跟乔知反着来了。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反着来，别人才会关注他，渐渐的，才养成了这个变态的习惯。
另外，他发现，只有反着来，她才会不动声色地怼他，他仿佛揭开了她的面纱，看到了别样的生命力，让无聊变有趣。
很变态，但他很喜欢。
更变态的是，方度看着密密麻麻的卷子，突然发觉，自己爱上数学了。
如果一个人总靠逼才能往前走，那乔知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想，自己已经尽力了，三番两次提醒，一开始连家长这种大招都搬出来了，很难再拿出有效恐吓让他写作业。
但她没想到的是，方度竟然一点一点地补完了作业。
第二天大课间，方度拿着上上周五的卷子去找乔知问题。
大家都去做操，老师们也去监工，办公室里只剩下方度和乔知。
乔知坐着，方度站着，愈发显得像一颗参天大树，而乔知成了树荫下纳凉的人。
乔知望向方度，“有事吗，怎么不去做操？”
“来交作业啊。”方度说得风轻云淡，走到乔知面前，把卷子放在了乔知的面前。
这张卷子，他做了三遍，才做到勉勉强强对了一小半。
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她毫不客气地反问过他，是不想写，还是不会写。
他不想被看轻，决定诚实地面对自己。
方度抬眼观察乔知，她面无表情，一双浅色的瞳，荡漾着水意，面容上难得有了血色。
方度看的出来，她这是惊讶又惊喜。
乔知不可置信地接过卷子，看着清峻的字体，有些讶异，“你字写得还挺好。”
人虽然野了点，不着调了点，不可理喻了点，字倒是挺能拿出手。
方度脸上微烫，装作不在意地接话:“小时候被爷爷逼着练过字。也没什么，就得过全市小学生字体大赛一等奖。”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把自己得过的所有奖，都摆在乔知面前，但又无语，自己的奖怎么那么少，这都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再拿出来炫耀，他都觉得可笑。
乔知听出了一个男孩子青涩又幼稚的要面子话，不经意地戳破:“就是题做对的数量多一点就好了。”
给个枣，也得打个巴掌，不然，她担心他飘到了天上。
方度侧头，卷子做了三遍，做不对他也没什么办法。
数学好难，他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
乔知拉过一旁的椅子，让方度坐下，说：“那次的作业，只有你没有交，课上我已经讲过了，这是一张空白卷，你再写一次，不会的题问我。”
方度把椅子拉开，窝了进去。他腿长，脚蹬着墙，椅子的后背往后退，蹭着乔知椅子的一角。
他侧头看乔知，她扎着马尾，头绳是黑色的，不带一丝雕饰，乌黑的发丝没有染过，从头绳里穿过，垂在她的肩膀处。
她的头发不算长，也不短，披散下来，到胸前，刚刚好。
窗台上的绿萝垂在桌面上，方度看着乔知纤瘦的背影，在浮光中描摹着乔知的个性。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如一潭深水一样，让人看不到底。
你要说她城府深，可在劈腿男面前，显得多少有点傻白甜。
你要说她没什么城府，可说的话都带点额外的意思，欺负他年纪比她小，脑子没她灵光，读不懂。
窗外不远处传来操场上课间操的背景音，办公室里只有乔知和方度，门敞开着，两个人没有交流，光影在一片沉默中流转。
方度转着笔，脚蹬在一旁的横杠上，在诡异的静谧中心猿意马地计算着数学题。
他上课听了几道题，然后一不小心和周公下了棋，现在再清醒地看着这些题，方度才发现，即便听了、也做了很多遍，但还没真正地理解。
勉勉强强做了四道题，往一旁的答案上一瞅，全错。
方度的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差点转成小电风扇，最后还是向乔知请教，语气诚恳又傲娇，“老师，这道题怎么选，我不会。”
乔知转过椅子，看了一眼卷子。他的字迹确实与交上来的卷子一致，看来不是找人代写的。
方度自觉地朝乔知移了过去，和她并排坐着，肩膀挨着她的，头探了过去，几乎可以能感受到乔知的呼吸漂到了他的脸上。
方度抬头，和乔知隔着一个头的距离。一股绵软的清甜漂到了他的鼻腔中，不像是刻意喷的香水，仿佛是洗衣液的味道，又或者是自带的，从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撞击着他成熟又青涩的心灵。
乔知很有边界感，微微往一旁挪了挪，拿起方度的黑色水笔，在卷子写下了立体几何的公式。“这个很简单，你把这一类的公式背会，记住典型的习题，下次就一定能做对。”
方度望着奇形怪状的符号，又忍不住想逗乔知。
“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呀？”他问得人畜无害，但隐约的笑意里又透着一股子坏。
乔知就着方度的话，回：“笨就勤快一点呀，笨鸟先飞。”
方度不爽，指责乔知没有职业道德，“老师，你怎么能说自己的学生笨呢？”
乔知唇角微微勾起，装无辜，“我没说你，是你自己说的。”
乔知说话的时候，刘海儿顺着鬓角垂落在耳旁，方度看到她的耳朵单薄到能透光。
“这个题，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讲，以后都不准错。”乔知的手速很快，在卷子上演算着，然后划了卷子上同一种类型的题，给方度做。
“上周没有写的作业，私下要更努力去做。”
她盯着眼前这个圆圆的脑袋，方度的眼神清澈，像春日溪间的山泉，在冰雪之下，有一种锐利的冷意，却有一种带着阳光的闪耀，一点点地融化掉了乔知的戒备。
她想，他其实就是难管教，但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不然，在课堂上，也不会仗义执言。那个班54个孩子，只有他出手相助了。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对了哪些事，但至少现在结果是好的，他愿意学习，态度也改变不少。
方度被乔知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说：“怎么努力，差了那么多。”
一会儿骄傲，一会儿自卑，主打一个乔知往东，他往西。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种奇怪的叛逆感从何而来，乔知便讲了一个学长的故事给他听。
“我同级的一个男生，高一高二的时候也只知道玩儿，高三就像开窍了一般，每天学习都很努力，最后你猜怎么着？”
方度脑子抽了，突然想起了渣男，他说，“最后成了你的男朋友？”
乔知觉得和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说话，简直在对牛弹琴。
她无奈地说：“最后，他考上了一所211。”
很不公平，但很励志不是吗？
“方度，人生任何时候努力都不晚。不设限，才能有奇迹。”
方度的内心被戳了一下。
一中的老师很少会说这种话。他们只会说，再不努力你就完了。你这个样子，将来能成什么大器。你看看隔壁的XX，上次省联考，人家考了全省的前十。
就连他妈妈让他继续留级也一样，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他的情况，家里有钱，不需要靠考试谋出路，所以对他也没什么要求。
人类所有的情绪，都被简单的数据扼杀，一切的一切都唯成绩论，没有人在乎他们内心的真正想法。
然而，乔知竟然对他说，不要给自己设限。
方度乖乖地回，“那我这周五写完再给你看。”
乔知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内心也很欣慰，说：“周日给我也可以，写错也可以，但绝不能抄答案。”
方度不屑，说：“这点信任你还是可以给我的。”
要不然也不会错这么多。
课间操的音乐停了，操场上的大队伍朝着教学楼蛄蛹，男生们打打闹闹，互相追逐的声音传到办公室里来。
远方的喧闹让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更加安静，乔知看着方度，认真地劝说，“方度，戒烟吧。”
方度的耳朵烧红了，他想到了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时，她也一定闻到了他的。她肯定嫌难闻，才这么说。
想到这里，方度想钻进地缝。
他没有反问，也没有逗乔知，竟然点头答应了。
“哦。”
方度简短地结束，起身和乔知拉开了距离，走到门前时，他又转过身对乔知说，“上次我说要问你题，是真的，不是要找你麻烦。我不给老师找麻烦，无论是谁。”
乔知看着门口一反往常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人，嘴角慢慢漾开：“那去上课吧，好好听讲，不要睡觉了。”
“乔老师，能说点鼓励学生的话吗？”早出晚归写了你的数学作业，到头来不过是“戒烟吧”“笨鸟先飞”“不要睡觉”这些说辞，好没有爱。
“你不是就喜欢别人鞭笞你吗？”乔知想到方度之前的话，回道。
方度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一手捏着卷子，一手插兜，像模特般拽酷地走出了办公室。
盛夏的尾巴上，阳光还很热烈，越过屋檐，打在了方度的眼睛上，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总喜欢跟乔知反着来了。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反着来，别人才会关注他，渐渐的，才养成了这个变态的习惯。
另外，他发现，只有反着来，她才会不动声色地怼他，他仿佛揭开了她的面纱，看到了别样的生命力，让无聊变有趣。
很变态，但他很喜欢。
更变态的是，方度看着密密麻麻的卷子，突然发觉，自己爱上数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