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回家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张成觉得他不太对劲，就找他打游戏闲聊，这才知道他又被拒绝了。
“一次就放弃，这可不像你。我认识的方度，从来不服输。”要不也不能从一个学渣突然变成了三好生。他们学校集训的时候，方度是打靶能手，四年以来都是学院纪录保持者。
方度靠在床上，单手放在额头上，挡住他那双失落伤神的眼睛，说：“她不一样。我就是觉得，如果她明确说了不喜欢我，我还纠缠，可能会伤害到她。”
方度不想让乔知受伤。他担心当初的那件事给乔知带来阴影，也担心自己自以为是的喜欢给乔知带来的伤害。这种伤害，他不想有第二次。
“我看对当年那些事有阴影的人，可能只有你。乔老师都往前走了，而且都说了不怪你，只有你还在犹豫不决。”
方度把手拿下，坐起来靠在床头，问：“真的？”
“反正你这事儿不进则退。你要是喜欢，就想想办法。阿度，事情过去了很长时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总会有一个不伤害她，又能让她接受你的方法。再说了，你等她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吗？”
“不是，”方度下意识否认，“我只是想陪着她。”
他知道她过得苦，不想让她一个人。
“你清高，下次别来找我诉苦啊。”张成吐槽方度，“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吗？”
那晚，方度翻来覆去没有睡。虽然张成和冯晓琴分手了，但是他说的话倒是挺有道理。四年过去了，他们又重新遇见，一个崭新的她，一个崭新的他，应该要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既然他还是喜欢，那应该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应该大胆一点，这一次，他比以前更成熟，也比以前更懂爱，乔知也比以前更强大，没有人会受伤。方度这样安慰自己。
＊
乔知拒绝过方度后，再也没有收到过早餐。工作之余，她总是想到拒绝方度那天，他失落的眼神。她为自己总拒绝他感到为难，可不拒绝，她对这份感情又没多少信心。
比起谈一段没有结果又糟糕的恋爱，乔知还是觉得保持友好的关系，对她来说更珍贵。
江城的春天彻底显露出来，一片春和景明，路边的花也开起花苞。
今天乔知没有应酬，下了班就往家里赶。上车的时候还是晴天，到了知春区，绵绵春雨便从天而降，在玻璃车窗上蹭出绵密的雨珠。
乔知下了车，站在公交车站望着天上的雨帘，她在想自己到底是冒雨回家，还是等雨停。她伸出手，试探雨滴的大小，头顶却撑起了一把伞。
乔知抬头看那把黑色的伞，又看撑伞的人。
是方度。
“回家吗？”他问，神情明朗。
“你怎么在这儿？”乔知有些惊喜，眼里蹦出雀跃的光。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之前不是说了要送你上下班，跟你一周，可真是一点都没发现，我都怀疑自己是空气了。”他调侃。
方度在家苦思冥想，才抓住这个漏洞，她说不让他送饭，没说不让他送她上下班啊。
反正这学期很闲，多的是时间，他才有空天天早起晚跟的。不跟没发现，一跟才知道，乔知毫无防范意识，回家的路上总要盯着手机回消息，更何况发现他。
“走吧。”乔知说。
伞面倾斜，乔知的肩膀蹭着方度的胳膊，听到他说，“还是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工作忙，就忘了。没想到你心这么细，出门还会带伞。”
方度没说话。其实，他也没有带伞的习惯，否则当年也就不用在小卖部前躲雨了。这个习惯是乔知离开舟市时，方度才养成的，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用伞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心里早早就在为遇到她做准备。
“我长大了，比你以为的更成熟了。”他说。
会用周全的方式来守护一个人，方度垂眸看着乔知，神情温柔又带着不驯，“所以别总觉得我是小孩儿。”
雨打在方度的肩膀上，他黑色的皮衣上都是雨滴，湿漉漉又亮晶晶的，像他的喜欢，让她觉得难过，却也曾点亮那个孤掌难鸣的世界。
“我没觉得你是小孩呀。”
“是吗？”
“是的。”
乔知笃定，方度进攻，“那我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是大人啊。毕竟二十四岁。”乔知不懂方度的弯弯绕绕，他说话就是这样，总有自己的一个圈套等你。
方度说，“错。是男人。”
密集的雨滴打在伞面上，乔知在白噪音的催眠下，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方才的对话是幻觉。
方度看乔知后滞的反应，抬头示意前面的单元楼，“到家了，上楼吧。”
乔知拉开门，又回头，“你不上来吗？”
方度煞有介事地看手机，“晚上邀请一个男人……”
“打住，”乔知知道方度什么意思，她急忙阻拦解释，“你上次的饭盒没拿走，我只是想让你顺便带走。”
方度“哦”了一声，不咸不淡。
“我给你拿下来。”乔知急忙撇清。
单元门关上，方度眼睛盯着空白处，弯起嘴角。她并没有对他的进攻反感，而是不知所措。
他相信乔知不讨厌她，从前是，现在也是。他要做的，只是要把这个不讨厌变成喜欢。
如果讨厌，她在重逢的那刻，不会让他上楼，去她家是她曾经最忌讳的事情。如果讨厌，她更不会再次邀请他去她家。
她对他只是没有防备心。竟然没有防备心。
方度终于想通了，看着下楼的乔知，人还没走到，他就上前一步，拿回了她手中的袋子。
“下雨了，我给你打车回家吧？”
方度拒绝，强调道：“我自己能打。”
乔知简直想捂住耳朵，“知道了，真没必要一直说。”
幼稚得很。
“我上楼了，你赶快回家吧。”
方度“嗯”了一声，迟迟没动。
乔知去拉单元门，方度鼓起勇气喊了她的名字，“乔知。”
那声音穿透了十九岁虚无的心底，又穿过四年的日月，带着一丝笃定，喊了出来。
乔知回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从前就喜欢叫她的名字。
“嗯？”
“周末有时间吗，”方度顿了一下，一鼓作气，“我想约你一起看电影。”
方度眼神诚恳，其实那些强调男人的话，不是为了扭转乔知对他的印象，而是想让她意识到，他要作为一个男人开始进攻了。
他要约她，不是什么师生，什么旧友，更不是说不清的暧昧，是光明正大，坦荡直接的爱意。
“周末要加班工作，没时间。”乔知回。
“那下下周，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去？”
“方度，你不上学吗？”
“我保送，这学期没什么课。而且，我有做的事啊。”他半挑衅地看着乔知，追女生怎么能不算正经事？
乔知低头，回：“而且，最近都没什么好电影。”
方度耸肩，佯装坚强，“行，你回家吧，我在楼下打个车。”
乔知有点不好意思，“我陪你吧。”
“不用，”方度挤出一抹笑，“车我还不会打啊，还是说，你把我当小孩儿，怕我被拉丢？”
“不是……那我，上楼了？”
“回吧，明天还吃早饭吗？”
没完没了的拒绝，没完没了地发起请求，方度内心都不抱希望了，然而乔知终于松了口，“九点半吧，我上班晚。”
方度抬头，有些不可思议，愣在原地。
“如果过了九点半，我就不等你了。”乔知警告。
“嗯，我肯定不会迟到，我上大学那会儿，早上五点就起来拉练了。”
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方度朝司机招了招手，又对乔知说，“明天见。”
乔知点头。
方度坐到出租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叫乔知，乔知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又怎么了？”
叫个没完没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
方度脑子一抽，身子突然又探出了几分，他挨她挨很近，鼻尖轻轻碰着她的，柔声问：“这样也没感觉吗？”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边，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像以前的很多个时刻。
方度的脸也红了，见好就收，关窗前还是朝乔知开朗地笑。
车开走了，三月的天，乔知的鼻尖沁出了汗，她朝车离开的方向看，恍然看到那个青涩瘦弱的身影，那是她的二十二岁，沉默又隐忍，隐忍又无助，一边装大人，一边被现实打压。
现在那个身影渐渐消散了。
乔知这才意识到，雨，停了。
青春的那场雨，终于停了。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反感过他，只是对他汹涌鲁莽的爱意感到畏惧。
但畏惧总有个时间限制，雨停的时候，真实的感觉自会浮出水面。
“一次就放弃，这可不像你。我认识的方度，从来不服输。”要不也不能从一个学渣突然变成了三好生。他们学校集训的时候，方度是打靶能手，四年以来都是学院纪录保持者。
方度靠在床上，单手放在额头上，挡住他那双失落伤神的眼睛，说：“她不一样。我就是觉得，如果她明确说了不喜欢我，我还纠缠，可能会伤害到她。”
方度不想让乔知受伤。他担心当初的那件事给乔知带来阴影，也担心自己自以为是的喜欢给乔知带来的伤害。这种伤害，他不想有第二次。
“我看对当年那些事有阴影的人，可能只有你。乔老师都往前走了，而且都说了不怪你，只有你还在犹豫不决。”
方度把手拿下，坐起来靠在床头，问：“真的？”
“反正你这事儿不进则退。你要是喜欢，就想想办法。阿度，事情过去了很长时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总会有一个不伤害她，又能让她接受你的方法。再说了，你等她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吗？”
“不是，”方度下意识否认，“我只是想陪着她。”
他知道她过得苦，不想让她一个人。
“你清高，下次别来找我诉苦啊。”张成吐槽方度，“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吗？”
那晚，方度翻来覆去没有睡。虽然张成和冯晓琴分手了，但是他说的话倒是挺有道理。四年过去了，他们又重新遇见，一个崭新的她，一个崭新的他，应该要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既然他还是喜欢，那应该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应该大胆一点，这一次，他比以前更成熟，也比以前更懂爱，乔知也比以前更强大，没有人会受伤。方度这样安慰自己。
＊
乔知拒绝过方度后，再也没有收到过早餐。工作之余，她总是想到拒绝方度那天，他失落的眼神。她为自己总拒绝他感到为难，可不拒绝，她对这份感情又没多少信心。
比起谈一段没有结果又糟糕的恋爱，乔知还是觉得保持友好的关系，对她来说更珍贵。
江城的春天彻底显露出来，一片春和景明，路边的花也开起花苞。
今天乔知没有应酬，下了班就往家里赶。上车的时候还是晴天，到了知春区，绵绵春雨便从天而降，在玻璃车窗上蹭出绵密的雨珠。
乔知下了车，站在公交车站望着天上的雨帘，她在想自己到底是冒雨回家，还是等雨停。她伸出手，试探雨滴的大小，头顶却撑起了一把伞。
乔知抬头看那把黑色的伞，又看撑伞的人。
是方度。
“回家吗？”他问，神情明朗。
“你怎么在这儿？”乔知有些惊喜，眼里蹦出雀跃的光。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之前不是说了要送你上下班，跟你一周，可真是一点都没发现，我都怀疑自己是空气了。”他调侃。
方度在家苦思冥想，才抓住这个漏洞，她说不让他送饭，没说不让他送她上下班啊。
反正这学期很闲，多的是时间，他才有空天天早起晚跟的。不跟没发现，一跟才知道，乔知毫无防范意识，回家的路上总要盯着手机回消息，更何况发现他。
“走吧。”乔知说。
伞面倾斜，乔知的肩膀蹭着方度的胳膊，听到他说，“还是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工作忙，就忘了。没想到你心这么细，出门还会带伞。”
方度没说话。其实，他也没有带伞的习惯，否则当年也就不用在小卖部前躲雨了。这个习惯是乔知离开舟市时，方度才养成的，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用伞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心里早早就在为遇到她做准备。
“我长大了，比你以为的更成熟了。”他说。
会用周全的方式来守护一个人，方度垂眸看着乔知，神情温柔又带着不驯，“所以别总觉得我是小孩儿。”
雨打在方度的肩膀上，他黑色的皮衣上都是雨滴，湿漉漉又亮晶晶的，像他的喜欢，让她觉得难过，却也曾点亮那个孤掌难鸣的世界。
“我没觉得你是小孩呀。”
“是吗？”
“是的。”
乔知笃定，方度进攻，“那我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是大人啊。毕竟二十四岁。”乔知不懂方度的弯弯绕绕，他说话就是这样，总有自己的一个圈套等你。
方度说，“错。是男人。”
密集的雨滴打在伞面上，乔知在白噪音的催眠下，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方才的对话是幻觉。
方度看乔知后滞的反应，抬头示意前面的单元楼，“到家了，上楼吧。”
乔知拉开门，又回头，“你不上来吗？”
方度煞有介事地看手机，“晚上邀请一个男人……”
“打住，”乔知知道方度什么意思，她急忙阻拦解释，“你上次的饭盒没拿走，我只是想让你顺便带走。”
方度“哦”了一声，不咸不淡。
“我给你拿下来。”乔知急忙撇清。
单元门关上，方度眼睛盯着空白处，弯起嘴角。她并没有对他的进攻反感，而是不知所措。
他相信乔知不讨厌她，从前是，现在也是。他要做的，只是要把这个不讨厌变成喜欢。
如果讨厌，她在重逢的那刻，不会让他上楼，去她家是她曾经最忌讳的事情。如果讨厌，她更不会再次邀请他去她家。
她对他只是没有防备心。竟然没有防备心。
方度终于想通了，看着下楼的乔知，人还没走到，他就上前一步，拿回了她手中的袋子。
“下雨了，我给你打车回家吧？”
方度拒绝，强调道：“我自己能打。”
乔知简直想捂住耳朵，“知道了，真没必要一直说。”
幼稚得很。
“我上楼了，你赶快回家吧。”
方度“嗯”了一声，迟迟没动。
乔知去拉单元门，方度鼓起勇气喊了她的名字，“乔知。”
那声音穿透了十九岁虚无的心底，又穿过四年的日月，带着一丝笃定，喊了出来。
乔知回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从前就喜欢叫她的名字。
“嗯？”
“周末有时间吗，”方度顿了一下，一鼓作气，“我想约你一起看电影。”
方度眼神诚恳，其实那些强调男人的话，不是为了扭转乔知对他的印象，而是想让她意识到，他要作为一个男人开始进攻了。
他要约她，不是什么师生，什么旧友，更不是说不清的暧昧，是光明正大，坦荡直接的爱意。
“周末要加班工作，没时间。”乔知回。
“那下下周，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去？”
“方度，你不上学吗？”
“我保送，这学期没什么课。而且，我有做的事啊。”他半挑衅地看着乔知，追女生怎么能不算正经事？
乔知低头，回：“而且，最近都没什么好电影。”
方度耸肩，佯装坚强，“行，你回家吧，我在楼下打个车。”
乔知有点不好意思，“我陪你吧。”
“不用，”方度挤出一抹笑，“车我还不会打啊，还是说，你把我当小孩儿，怕我被拉丢？”
“不是……那我，上楼了？”
“回吧，明天还吃早饭吗？”
没完没了的拒绝，没完没了地发起请求，方度内心都不抱希望了，然而乔知终于松了口，“九点半吧，我上班晚。”
方度抬头，有些不可思议，愣在原地。
“如果过了九点半，我就不等你了。”乔知警告。
“嗯，我肯定不会迟到，我上大学那会儿，早上五点就起来拉练了。”
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方度朝司机招了招手，又对乔知说，“明天见。”
乔知点头。
方度坐到出租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叫乔知，乔知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又怎么了？”
叫个没完没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
方度脑子一抽，身子突然又探出了几分，他挨她挨很近，鼻尖轻轻碰着她的，柔声问：“这样也没感觉吗？”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边，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像以前的很多个时刻。
方度的脸也红了，见好就收，关窗前还是朝乔知开朗地笑。
车开走了，三月的天，乔知的鼻尖沁出了汗，她朝车离开的方向看，恍然看到那个青涩瘦弱的身影，那是她的二十二岁，沉默又隐忍，隐忍又无助，一边装大人，一边被现实打压。
现在那个身影渐渐消散了。
乔知这才意识到，雨，停了。
青春的那场雨，终于停了。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反感过他，只是对他汹涌鲁莽的爱意感到畏惧。
但畏惧总有个时间限制，雨停的时候，真实的感觉自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