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果然来了两个警察到沈流年家看情况。因为都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再加上最近沈流年也去了几次,大家彼此都很熟悉。

    沈流年出来迎接,沈清跟着他,躲在他的身后,警惕地探出头来看这两个穿着制服的男女不说话。

    “沈老板,她就是那个孩子吧?”女警察刘婷婷熟络地先说起话。

    “嗯。”沈流年答道。

    “过来,孩子,姐姐看看你,别怕。”

    沈清不敢向前,依旧躲在沈流年身后,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两个人。

    “小清,不要怕,他们只是和你说说话。”沈流年低头看向沈清,温声说道。

    沈清咬了咬嘴唇,松开抓住沈流年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前来。

    “乖孩子!”女警察笑着问:“多大了?”

    “九…九岁。”

    “叫什么名字呀?”

    “沈…沈清。”

    “好孩子!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嗯!”沈清用力地点点头,旁边的男警察这时也蹲了下来,指着沈流年问:“他是谁?”

    沈清看他严肃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刚刚缓和的心立刻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先,先,先生……”

    她的声音太小,男警察没听清楚,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什么?”

    沈清吓的脸色大变,两侧的手开始紧握,咬着嘴唇,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女警察看情况不好,用胳膊杵了一下男警察,向前伸出手摸了摸沈清的脑袋说:“宝贝别害怕!叔叔太凶了,我们不理他,不理他!”

    男警察撇了撇嘴,看了女警察一眼,站起来,不再说话。

    女警察抱起沈清,轻拍她的背安抚她,一脸歉意地看向沈流年说:“不好意思沈老板,吓到孩子了。”

    沈流年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把沈清抱过来让她靠着自己,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又问了句:“还有别的要问吗?”

    “没有没有了,看这孩子还是挺喜欢你的。”女警察连忙说。

    “孩子胆子小,没见过陌生人,你们也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是张志吓到孩子了,真是不好意思。”女警察赔笑着说:“这以后留下来了,沈老板也带她认识认识咱们这片的孩子,多交几个朋友就好了。”

    “好,谢谢刘警官。”

    “嗨,沈老板客气了!”

    沈流年笑笑没再说话,女警察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问:“沈老板最近可要登台?我爸可等着您呢!”

    “最近有点儿忙,过几天有一场,欢迎刘大爷来园子捧场。”

    “行!我爸他就是个老戏迷,天天在家听不行,还得去园子听才过瘾,自己咿咿呀呀地学,还唱不好。”

    “都是大家抬爱。”

    女警察和沈流年在这边聊得热络,站在一旁的男警察的眼神在他俩之间不停地打转,最后看不下去打断他们说:“没事的话我们就走吧!”

    女警察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不小心聊多了。”

    “哪里。”沈流年客气地说。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儿沈老板再来找我们就行!”

    “好的,麻烦了。”

    沈流年送他们走到门口,临走时那男警察忽然回头说:“最近拐卖儿童的案子挺多的,沈老板要是有什么线索,也可以来找我们。”

    “好的。”沈流年微笑着答应。

    女警察伸手打了一下男警察,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拽着他就往外走。

    沈流年看着他们走远了,便关上门进了屋。

    路上回派出所的两个人却争执了起来。

    “你拽我干什么?”男警察挣脱了胳膊,不悦地说。

    “你说干什么?你什么意思啊?上面都说了不让多问,看看孩子好不好就行,你那些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啊?”

    “你还没说什么呢?你最后那句话都要把人家沈老板当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了,还说没说什么?”

    “本来就是,他自己来报案说有个被拐的孩子,不交给警察也不送福利院,最后又自己养着,还找人不让查,谁知道是不是他从哪个人贩子那里买的孩子?”

    “他有病啊?买孩子还报案?而且沈老板才多大?还不到二十岁,没结婚呢!他买孩子干什么?你脑子没事儿吧?”

    那个男警察倒也会抓重点,反问道:“他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

    “也不管你什么事!”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一时间争执起来没完。

    “还有,为什么你让那个孩子叫你姐姐,叫我就成了叔叔?”

    女警察原本还在气头上,听到他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谁让你年纪大了。”

    “年纪大?刘婷婷,我就比你大一岁!”

    “一岁也是大!”女警察得意地扬起头,脚步轻快地走到前面。

    身后的男警察挠挠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喊了句“等等我!”便追了上去。

    上午的阳光照向胡同里的杨树,空气中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春天的风温柔地吹着光秃秃的树枝,上面刚刚冒出的几个嫩芽在风中轻轻抖动,静待不久后的春雨。

    沈清被沈流年抱回屋里,放在椅子上,她有些害怕,抓住沈流年的手问:“先生,我是不是…表现的不好?”

    “没有,你做的很好!”沈流年眼里的温柔抚慰了沈清不安的情绪。

    沈流年走到一旁,打开电视,调了个频道便把遥控器给她,解释道:“这个是电视,你自己看。这个世界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多看看电视能多了解一些。”

    说着沈清便把视线转向电视屏幕上,她看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不确定地问沈流年:“先生,这是皮影戏吗?”

    沈流年有些词穷,他该怎么解释是电流通过机器再接收信号转换成图像这个问题?

    沈清见沈流年一副为难的样子,也就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起了来。

    她对这里不懂的事情太多,或许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还是自己慢慢适应吧。

    沈流年看沈清不再多问,把遥控给她,教她如何换台,如何调音量,如何关电视便出了门。

    下午回来的时候,沈清还坐在椅子上,但脸上一副昏昏欲睡样子,沈流年问:“一直都在看吗?”

    沈清点头,有些苦恼地看着沈流年,“先生,这个戏怎么演不完呢?”

    沈流年扬起嘴角,笑着说:“这就是电视,你一直看就一直会有,所以要注意休息,知道吗?”

    沈清点点头,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沈流年的身边,看见他拿出来好多书本,不禁问:“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小学教材。你已经九岁了,按理说九月份该上三年级,但你现在好多东西都不懂,所以咱们先把前面的课补上。”

    “上学吗?”沈清不确定地问。

    “嗯。”

    “我,我也可以读书吗?”沈清有些惊喜。

    “当然可以,在这里,每一个孩子都可以读书。”

    “可是......可是虎子哥说女孩子读太多书没什么用,认识字会算账就行了……”

    “虎子哥?”

    “是曹班主的儿子。”

    “那是封建思想,现在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每个孩子都有读书的权利。”沈流年耐心地解释。

    沈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高兴起来,原来这里女子也可以读书,那是不是女子也能考功名,做高官?

    她没再问沈流年,而是翻起那些书。上面的字她能认出几个,有些字虽然和她认识的不太一样但也能猜出个一二,可是里面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她就完全不认识了,所以沈清翻着翻着便泄了气,抬头看向沈流年说:“先生,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沈流年笑了笑,拿起一本书告诉她:“这个是数学,里面的这些是现在用的数字,现在的字也比你认识的那些字简单,过两天我会请个老师,慢慢教你的。”

    沈清眼睛又亮了起来,也跟着笑了,语气颇为认真的说:“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乖!”沈流年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说:“我跟张婶说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当你的房间,这几天你暂时跟着张婶住,等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沈清眼睛亮亮的,又开始感叹这个世界真好,有饭吃,有书读,有房住,而且这里的官老爷还会亲自上门办事,如此种种让她觉得太不真实,仿佛置身仙境之中,有些飘飘然。

    沈流年也不再多说,帮她把书放到房间里,便进屋写字作画。

    沈清躺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些书,虽然她看得一头雾水,却挡不住她高昂的兴致,手里拿着从未见过的纸笔写写画画,不知不觉中便倒下睡着了。

    正堂书房里,沈流年作好一副画,松了松手腕,伸了伸胳膊,目光投向窗外,看向西厢房,没有什么声音,一片安宁。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让他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他走到电话旁边拨了个号码,没一会儿又继续回到书桌旁作画。

    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有几只小鸟准备回家。开始有人家准备晚饭,院子里飘进阵阵菜香。

    沈流年站在桌前,专注于笔尖的轻重转折,一笔一笔,行云流水,色彩与线条就这样跃然呈现在纸张之上。

    沈清爬在床上,手中还握着铅笔,她不知道自己握笔的方式不对,但在梦中还在继续翻着书页写着字。

    天边的红日慢慢沉入西厢的檐角,直到最后一缕阳光将院里海棠树的影子拉得修长。

    新的日子便这样毫无声息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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