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哥，谢谢你救了丽丽。”
梁大雨停下手中的镐头，倚在一棵白桦树上。白桦树青白，枝上叶苞黑黑的，还没抽出新叶。
他拢了一把卷发，眨了眨大眼睛， “小妖，我美不美？”
柳红云展颜一笑，伸出大拇指， “帅！太好看了！”她真心实意地赞美。
“你知道我对你的评价是什么吗？”
“你刚说了，小腰，我腰细，我知道！”
梁大雨咧嘴笑，漏出一口大白牙，他歪了一下嘴角， “不对，再猜。”
“我又白又美，可我也不妖里妖叨啊。”
“笨死了！一个小姑娘这么笨，以后嫁不出去。”
“谁说的，我想好了。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就去追他！”
“你几岁了？”梁大雨回身儿刨坑， “我看你挺喜欢钱宇吧？你还是学生眼光。”
“我可是大姑娘了，你瞧不起谁呀？你告诉我，为什么说我是小妖？”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梁大雨忽然变了脸色，脾气也不好了起来。
“其实你才是个小孩，一阵狗脸，一阵猫脸。”
“说啥你懂？说了也白说。”梁大雨气哄哄地说完，埋头苦干，不再理柳红云，柳红云也不理他。
中午，大家去钱宇家吃饭。在钱宇家大门外，帮着栽树的众人跳下车，钱宇礼让着大家进屋吃饭，不少人往院里走。
杨大夫走出来，拦住人群中的柳红宝。柳红云姐妹走在后面还没进到院里。
“红宝，你们兄弟回家吃吧。我给你家送去了吃的，你妈有病，谁敢和你们一桌。别传染给了别人。”杨大夫向门外的方向挥着手，完全一副撵人出去的姿态， “回去吧，吃完饭再去栽树。”
“妈，哪那么严重？”钱宇怕柳家兄妹尴尬，忙说， “没事的，进去吧。”
“钱宇，肺结核传染，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大夫突然提高音量， “将来大雨结婚，也别让红云上桌，饭碗也得单放一边消毒。”
“害怕就别娶。”柳红宝说完转身就走。柳艳云跑开，柳红云低下头飞快地走了。
下午，柳红宝和柳艳云都没去帮工，只有柳红云自己去了。柳艳云嫌杨大夫送的饭菜不好，半盆剩饭，半盘豆腐和干豆腐炒的菜。没肉也没鱼。
柳红云天黑后回到家，她又累又饿，快速换衣服洗漱。
收拾妥当后，她打开锅盖，锅里只有水。翻开盖盆的盖子和碗架一点吃的都没有。
柳红云走进屋，王春香正倚在柜上，时不时咳嗽一两声，柳丽云趴在炕上写作业。
“妈，晚上杨大夫没给送饭啊？”
“没送。咱家晚上喝的玉米面粥，烀的土豆。”柳丽云抬头， “大姐，家里玉米面也没了，明天要断顿了。”
柳红云的心猛地一沉，她饥肠辘辘，坐在炕沿上， “咱爹没借粮吗？”
“爹说没处借，往年借的还没还上，人家还问咱家要呢。”
“你爹说要是你同意嫁给孟大山，他就借给咱们1000斤玉米。”王春香说着叹气。
“最近几天吃的玉米面是咱大哥问李四借的。”柳丽云一脸愁云， “难道咱们要饿死了吗？”
“你爹说让你去梁海山家借粮。”王春香忧心忡忡， “你手里还有三百块钱吧，先去加工厂买点吃的。这日子……唉。”
柳红云知道，家里只有一晌来地，其中两亩水田，种的水稻要卖钱花销，八亩地种的黄豆要交税。只剩了不到两亩地种玉米。家里又没钱买肥，用的肥少，就打不了多少粮，一家七口的口粮连三个月都不够吃。剩下全年就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粮食，上秋还。
到秋天，剩下的粮食更少。家里如今还欠别人家苞米上千斤，还不上。哥哥不去打工，父亲也不打工，又穷又懒。
如今，柳红云订婚了，养家的担子全扔她身上，她要是不管，那等着全饿死吗？
柳红云给母亲看病后，还剩下七百多块钱，给了柳平舟二百，剩下五百又给王春香买药、交电费，手里还有不到三百。
柳红云饿着肚子去加工厂，高强家有六间大瓦房，在房西边建了个偏厦子加工。
柳红云走进加工厂，有一个老农民正加工摊煎饼用的水面子。
柳红云走到钱丽身边，钱丽就是钱宇的大姐， “大姑，有人卖大米吗？没有的话买点玉米面也行。”
钱丽不光加工粮食，还收大米和玉米面，卖给城里粮店。
她点点头。等加工的老农民走了，钱丽领柳红云到了西墙边， “这些大米是两百斤，里边有点霉粒和沙。这个也便宜，五毛钱一斤。”
“我们家卖给你好大米才六毛。大姑，这个便宜点儿呗。”柳红云看着大米。
“现钱。不买拉倒，我还有活。”
“行，我买了。”柳红云过秤给钱， “大姑，把小推车借我用用。”
“行，还有陈玉米面有三百来斤，你也要吧。”
柳红云看看还可以，玉米面也买了，一共花了二百块钱。
她自己一个人推大米和玉米面回家，推了三趟，又去还车。
柳红云感觉自己特别累，不想再做饭吃饭了。她去了梁世广家找梁秋雨，打算求车卖药材和山胡萝卜。
柳红云走进梁世广家。他们家是五间大瓦房，有一个非常气派的大院子，家里养鸭子卖鸭蛋，在村里是富裕户。
梁秋雨从屋里迎出来，低声对柳红云说， “别进屋，出外说。”
柳红云跟着梁秋雨走出院，梁秋雨摸了摸鼻子， “我爸和我妈正吵架呢。”
“秋雨，我想雇你的车去卖药材和山胡萝卜。”
“不用雇，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上七点你去我家，带几根绳子。”
物质上一无所有是苦难，精神上一无所有是生命的灾难。
月上柳梢头，村东杨树下，梁大雨倚在杨树上，苏小云站在他对面，几步之外。
苏小云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更加飘逸袅娜，他们相对站了好久，谁也没开口说话。
“大雨，你让大江叫我出来，是取笑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梁大雨莫名觉得烦躁，他拿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小云，你受太多苦了，我真的很难过。我想，只要你离开他，我带你进城。”
“你在可怜我吗？”苏小云退后一步， “大雨，当年和你恋爱的时候我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都忘记了吧。”
“真的！小云，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你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梁大雨扔下烟头，用脚踩灭。
“我不喜欢你！你这种人，令我厌恶至极！”苏小云冷冷地说， “以后再见面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你真的没爱过我吗？小云……”
“你懂什么叫爱？你就是个社会上的渣滓！”苏小云脸上满是嘲讽和鄙夷， “你就是社会上的寄生虫，别恶心我！”说完转身匆匆而去，头也没回一下。
梁大雨站在那里抽了一盒烟，直到无烟可抽，大声咳嗽起来。
梁大雨既没去喝酒也没去赌博，默默走回家里，和衣躺在西屋炕上，呆望着黑夜。他感到深深的厌烦，深深的无奈，深深的寂寞，还有一丝微光。
他想到柳红云那脆甜的声音，她的美像一束光，在他面前闪烁。
“我不做渣滓！”梁大雨在黑暗中握紧拳头， “我要做英雄！”
做自己真的很难。
钱宇家诊所，张三疯坐在诊所的病床上打点滴。
钱宇坐在办公桌前看书。
村里方奶奶来看嗓子，明明发炎了，就是不舍得钱花钱打吊瓶，买盒消炎药走了。
“输几天液就好了，偏不干。”钱宇摇摇头。
“这老太太太会过了，吃啥都不舍得，给儿子花钱可不心疼。”张三疯说。
“方奶奶的儿子不是村里的民办老师吗？应该过得不差吧。”
“是挺好。老太太心疼儿子，总偷偷给儿子钱，儿子拿去赌。”
“民办老师还堵？”钱宇不能理解。
“你的思想落后了。”张三疯笑道， “谁不喜欢钱？你和你大表哥一样，你是好心，他是挥霍老人的钱，五毒俱全。”
“张姨，你说大雨哥这话我不爱听。不是因为他是我表哥。”钱宇喝口水继续说下去，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娶了巧云一定会改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真的该给他一个机会。”
“钱宇，你太天真了。”张三疯撇着嘴。
钱宇反驳， “大雨哥身强体壮，干活是把好手。”
张三疯冷笑着， “前几天打坏李四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就算他是你表哥也不怕你不高兴，我这说的是实话。”
“我觉得大雨哥要改好了。”
“钱宇，你听你妈的话，进城吧。”张三疯小声说， “村里许多人说你在城里调戏护士，被开除了。”
“谁说的？这是污蔑！”
“不止一个人说呢？柳小丑说得最欢，说你拽红云去河边树林……”张三疯边说边观察着钱宇的脸色，见他脸色不对，立刻住了口。
梁大雨停下手中的镐头，倚在一棵白桦树上。白桦树青白，枝上叶苞黑黑的，还没抽出新叶。
他拢了一把卷发，眨了眨大眼睛， “小妖，我美不美？”
柳红云展颜一笑，伸出大拇指， “帅！太好看了！”她真心实意地赞美。
“你知道我对你的评价是什么吗？”
“你刚说了，小腰，我腰细，我知道！”
梁大雨咧嘴笑，漏出一口大白牙，他歪了一下嘴角， “不对，再猜。”
“我又白又美，可我也不妖里妖叨啊。”
“笨死了！一个小姑娘这么笨，以后嫁不出去。”
“谁说的，我想好了。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就去追他！”
“你几岁了？”梁大雨回身儿刨坑， “我看你挺喜欢钱宇吧？你还是学生眼光。”
“我可是大姑娘了，你瞧不起谁呀？你告诉我，为什么说我是小妖？”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梁大雨忽然变了脸色，脾气也不好了起来。
“其实你才是个小孩，一阵狗脸，一阵猫脸。”
“说啥你懂？说了也白说。”梁大雨气哄哄地说完，埋头苦干，不再理柳红云，柳红云也不理他。
中午，大家去钱宇家吃饭。在钱宇家大门外，帮着栽树的众人跳下车，钱宇礼让着大家进屋吃饭，不少人往院里走。
杨大夫走出来，拦住人群中的柳红宝。柳红云姐妹走在后面还没进到院里。
“红宝，你们兄弟回家吃吧。我给你家送去了吃的，你妈有病，谁敢和你们一桌。别传染给了别人。”杨大夫向门外的方向挥着手，完全一副撵人出去的姿态， “回去吧，吃完饭再去栽树。”
“妈，哪那么严重？”钱宇怕柳家兄妹尴尬，忙说， “没事的，进去吧。”
“钱宇，肺结核传染，你又不是不知道。”杨大夫突然提高音量， “将来大雨结婚，也别让红云上桌，饭碗也得单放一边消毒。”
“害怕就别娶。”柳红宝说完转身就走。柳艳云跑开，柳红云低下头飞快地走了。
下午，柳红宝和柳艳云都没去帮工，只有柳红云自己去了。柳艳云嫌杨大夫送的饭菜不好，半盆剩饭，半盘豆腐和干豆腐炒的菜。没肉也没鱼。
柳红云天黑后回到家，她又累又饿，快速换衣服洗漱。
收拾妥当后，她打开锅盖，锅里只有水。翻开盖盆的盖子和碗架一点吃的都没有。
柳红云走进屋，王春香正倚在柜上，时不时咳嗽一两声，柳丽云趴在炕上写作业。
“妈，晚上杨大夫没给送饭啊？”
“没送。咱家晚上喝的玉米面粥，烀的土豆。”柳丽云抬头， “大姐，家里玉米面也没了，明天要断顿了。”
柳红云的心猛地一沉，她饥肠辘辘，坐在炕沿上， “咱爹没借粮吗？”
“爹说没处借，往年借的还没还上，人家还问咱家要呢。”
“你爹说要是你同意嫁给孟大山，他就借给咱们1000斤玉米。”王春香说着叹气。
“最近几天吃的玉米面是咱大哥问李四借的。”柳丽云一脸愁云， “难道咱们要饿死了吗？”
“你爹说让你去梁海山家借粮。”王春香忧心忡忡， “你手里还有三百块钱吧，先去加工厂买点吃的。这日子……唉。”
柳红云知道，家里只有一晌来地，其中两亩水田，种的水稻要卖钱花销，八亩地种的黄豆要交税。只剩了不到两亩地种玉米。家里又没钱买肥，用的肥少，就打不了多少粮，一家七口的口粮连三个月都不够吃。剩下全年就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粮食，上秋还。
到秋天，剩下的粮食更少。家里如今还欠别人家苞米上千斤，还不上。哥哥不去打工，父亲也不打工，又穷又懒。
如今，柳红云订婚了，养家的担子全扔她身上，她要是不管，那等着全饿死吗？
柳红云给母亲看病后，还剩下七百多块钱，给了柳平舟二百，剩下五百又给王春香买药、交电费，手里还有不到三百。
柳红云饿着肚子去加工厂，高强家有六间大瓦房，在房西边建了个偏厦子加工。
柳红云走进加工厂，有一个老农民正加工摊煎饼用的水面子。
柳红云走到钱丽身边，钱丽就是钱宇的大姐， “大姑，有人卖大米吗？没有的话买点玉米面也行。”
钱丽不光加工粮食，还收大米和玉米面，卖给城里粮店。
她点点头。等加工的老农民走了，钱丽领柳红云到了西墙边， “这些大米是两百斤，里边有点霉粒和沙。这个也便宜，五毛钱一斤。”
“我们家卖给你好大米才六毛。大姑，这个便宜点儿呗。”柳红云看着大米。
“现钱。不买拉倒，我还有活。”
“行，我买了。”柳红云过秤给钱， “大姑，把小推车借我用用。”
“行，还有陈玉米面有三百来斤，你也要吧。”
柳红云看看还可以，玉米面也买了，一共花了二百块钱。
她自己一个人推大米和玉米面回家，推了三趟，又去还车。
柳红云感觉自己特别累，不想再做饭吃饭了。她去了梁世广家找梁秋雨，打算求车卖药材和山胡萝卜。
柳红云走进梁世广家。他们家是五间大瓦房，有一个非常气派的大院子，家里养鸭子卖鸭蛋，在村里是富裕户。
梁秋雨从屋里迎出来，低声对柳红云说， “别进屋，出外说。”
柳红云跟着梁秋雨走出院，梁秋雨摸了摸鼻子， “我爸和我妈正吵架呢。”
“秋雨，我想雇你的车去卖药材和山胡萝卜。”
“不用雇，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上七点你去我家，带几根绳子。”
物质上一无所有是苦难，精神上一无所有是生命的灾难。
月上柳梢头，村东杨树下，梁大雨倚在杨树上，苏小云站在他对面，几步之外。
苏小云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更加飘逸袅娜，他们相对站了好久，谁也没开口说话。
“大雨，你让大江叫我出来，是取笑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梁大雨莫名觉得烦躁，他拿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小云，你受太多苦了，我真的很难过。我想，只要你离开他，我带你进城。”
“你在可怜我吗？”苏小云退后一步， “大雨，当年和你恋爱的时候我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都忘记了吧。”
“真的！小云，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你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梁大雨扔下烟头，用脚踩灭。
“我不喜欢你！你这种人，令我厌恶至极！”苏小云冷冷地说， “以后再见面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你真的没爱过我吗？小云……”
“你懂什么叫爱？你就是个社会上的渣滓！”苏小云脸上满是嘲讽和鄙夷， “你就是社会上的寄生虫，别恶心我！”说完转身匆匆而去，头也没回一下。
梁大雨站在那里抽了一盒烟，直到无烟可抽，大声咳嗽起来。
梁大雨既没去喝酒也没去赌博，默默走回家里，和衣躺在西屋炕上，呆望着黑夜。他感到深深的厌烦，深深的无奈，深深的寂寞，还有一丝微光。
他想到柳红云那脆甜的声音，她的美像一束光，在他面前闪烁。
“我不做渣滓！”梁大雨在黑暗中握紧拳头， “我要做英雄！”
做自己真的很难。
钱宇家诊所，张三疯坐在诊所的病床上打点滴。
钱宇坐在办公桌前看书。
村里方奶奶来看嗓子，明明发炎了，就是不舍得钱花钱打吊瓶，买盒消炎药走了。
“输几天液就好了，偏不干。”钱宇摇摇头。
“这老太太太会过了，吃啥都不舍得，给儿子花钱可不心疼。”张三疯说。
“方奶奶的儿子不是村里的民办老师吗？应该过得不差吧。”
“是挺好。老太太心疼儿子，总偷偷给儿子钱，儿子拿去赌。”
“民办老师还堵？”钱宇不能理解。
“你的思想落后了。”张三疯笑道， “谁不喜欢钱？你和你大表哥一样，你是好心，他是挥霍老人的钱，五毒俱全。”
“张姨，你说大雨哥这话我不爱听。不是因为他是我表哥。”钱宇喝口水继续说下去，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娶了巧云一定会改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真的该给他一个机会。”
“钱宇，你太天真了。”张三疯撇着嘴。
钱宇反驳， “大雨哥身强体壮，干活是把好手。”
张三疯冷笑着， “前几天打坏李四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就算他是你表哥也不怕你不高兴，我这说的是实话。”
“我觉得大雨哥要改好了。”
“钱宇，你听你妈的话，进城吧。”张三疯小声说， “村里许多人说你在城里调戏护士，被开除了。”
“谁说的？这是污蔑！”
“不止一个人说呢？柳小丑说得最欢，说你拽红云去河边树林……”张三疯边说边观察着钱宇的脸色，见他脸色不对，立刻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