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家表少爷的新妇过门第二日便自缢而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丛筠自然也知晓了。
他抱着匾额靠在谢家门口睡了一夜，第二日就听到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联系到昨日徐若斐看似什么也不知的模样，霎时傻在原地：是自己害了若斐阿姊。
原来若斐阿姊当真不知晓谢家之事，可他自作聪明兴师问罪，这才教初为人妇的若斐阿姊拗不过良心的谴责和对情郎的恩深情重选择自缢来两全。
意识到自己成为害死徐若斐的罪魁祸首之后，他抱着匾额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到城郊野外。
没有工具，他便用双手去挖土。秋日雨水多，但今年长安怪，落雨的日子并不多，田间地头都是干得结成硬块的土。
他不断在这样的土地上抠挖，不多时就将双手指尖弄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鲜血黏连着干土末和碎土砾，久一些，土竟微微变得湿润了，泥土被丛筠掉的眼泪润湿了，泡润了，变得软和起来。
丛筠的手渐渐觉不出疼痛来，抠挖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可是只有眼泪湿润干涸的土地显然是杯水车薪。这是丛筠头一次觉出上天仁慈的地方来，在他还剩大半没挖好眼泪也渐有枯竭之势时，骤然天降甘霖，润湿了所有土地。
也一并润湿他眼眶，仿佛从他眼眶中下起连绵不绝的雨来。
浑身衣服湿透，贴在他身上，沁凉的冷意渗入他肌肤中，他仍旧不知疲倦毫无所感地挖着。
终于，用双手挖出来长条形的深坑来，他才把匾额宝贝一般地用衣袖擦干净，撕去衣摆处一大块布料仔细将它包起来再缓缓放入坑中。
亲手捧着那些被他挖出来的一抔抔土再泼洒回去，丛筠就这样简单地埋葬了整个谢家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谢家的匾额没了，他也不再是被父母亲与阿兄疼爱呵护的谢家小公子谢澜了。
从这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属于沈丛筠这个称呼。
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叩首三下，便算正式拜别：“下次再来，希望是我亲手将匾额挖出来，重新挂在谢府门前。”
说完，他毅然决然走向了属于沈丛筠的归宿，走进了那一座雨幕垂帘下仍旧难掩金碧辉煌的皇城之中。
长安城中百姓皆纳罕，晴好的天突然落雨弄得人措手不及，收摊晚的抑或没有准备的皆淋了一身湿，可不消片刻，雨又忽然停了。
许是雨下得太大，迷乱的雨下得朦朦胧胧，没有人注意到城墙高楼处何时挂了个什么东西。
待雨停有人从城楼下经过，却忽然感觉额头落下点点滴滴的湿凉之感。
“这雨，落个没完没了了。”才感慨毕，边伸手抹着额际上的雨滴边抬头去看，却见头上城楼处悬挂着几个巨大的球形物事。
他眯着眼再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生着毛发、眼睛、嘴唇鼻子，愣愣去看手中时，就见到抹了一手的鲜血。
惊叫一声后便晕厥倒地。
这里不小的动静引来许多百姓围观，注意到天上总是有血滴往下滴，抬头去看时，皆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正有几个长长的杆子卡在城墙缝隙，每一根长杆上都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围观的百姓私下惊叫逃散，喧闹和议论纷纷惹来了城楼下轮岗士兵的注意，恶声恶气呵斥驱散聚在一处的百姓：“都干什么呢！聚在城门处，都散了散了！”
“长官啊，你瞧那城楼上挂着的是不是人头啊......”
士兵顺着他颤颤巍巍的手指向的方向这才看到了悬挂半空中的几颗头颅，神色一凛，为了不闹出更大的乱子，忙压低声音吩咐身边的人：“快去宫中通报一声！”
得了命令，小兵一刻也不敢停，奔着皇宫方向去了。
这方丛筠才回了宫中，短短两日不过，他看起来却十分虚弱。
意外地，姜瑶没有对他兴师问罪，对宫女照顾他的行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身丛筠早已做好姜瑶各种奚落折辱他的准备，没曾想姜瑶仿若将他当做透明，而他也终究因为谢家一夜之间遭受变故，自觉在姜瑶面前再抬不起头来，也没了那股自视甚高的清高孤傲来。
其实姜瑶看似没有反应，一直在暗暗思索：听派去给谢家收拾残局的人道，当日从谢家发现的尸体有三具没了脑袋，唯独剩下一副身子，脖颈处血淋淋的，埋葬的时候清点人数，猜测大概是谢大人及其夫人，还有谢家长子的。
眼下沉默，既是在想以何种法子告诉丛筠，亦是在想那头颅去处。
毕竟人身已死，总得安息。可如今连个全尸也未留下，何来安息一说。此番动作，也叫人不寒而栗，连全尸也不愿意给留下，足以见对谢家上下痛下杀手的人是何等残暴冷血。
胡思乱想没个头绪，连日来频生事端，已让她心力交瘁。
逾白昨儿个配好了香，请她去自己住处，姜瑶仔细闻过果不其然有八成相像。
其实自从丛筠在万芳苑出事后，姜瑶不需废太大功夫就揪出了幕后黑手喜盛。
喜盛大概做好了万全准备，也预料到姜瑶会寻他兴师问罪，索性自己寻了个借口跑了趟少府，要了些老鼠药，准备掺在茶水里喝了。他还想着：总算能去陪彤云了，她这人一直胆小，免得她在底下害怕。
可正好姜瑶上门兴师问罪，歪打正着将人拦下来了。
姜瑶没有别的惩罚，但也没有轻饶他，而是将他从庭芳苑中赶出去，发配到辛者库去了：“本宫最厌恶的就是不忠心的人，一旦有人犯下这样的错，本宫绝不会再用。”
喜盛自知理亏，便承诺将此事悄悄烂在肚子里。还多说了一句：“往后公主若是需要奴才说这话儿，奴才定然也会站出来。就当是报公主不杀之恩了。”
......
再去万芳苑中，苏铭露似是没料到她会来拜访，往日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倒是收敛了不少，二人之间也不至于再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今日得闲在宫中散心，路过万芳苑，走累了想进来歇歇脚讨杯茶喝。”姜瑶的话滴水不漏，苏铭露自然不好无故下逐客令。
她自然不信这番说辞，但也将姜瑶迎进来：“公主哪里的话，一杯茶而已，本宫万芳苑何至于吝啬。”
随后便吩咐扬薇去挑前儿个皇上新赏赐的外邦进贡的好茶来泡给姜瑶尝尝。
姜瑶但笑不语，等茶好，接过呡了一口：“确是好茶。珩儿疼你，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先往你这里送第一份，连我这阿姊也要往后排一排。”
苏铭露没有客套，大方应下：“是啊，承蒙皇上怜爱。”
“我这里也要一样好东西，是那日偶然在你这里见到的，回去便惦记着念念不忘，恰巧想着便如愿得了，送来你这里替我瞧瞧，比你宫里的如何？”姜瑶掏出一只香囊来。
苏铭露见状才要矢口否认，姜瑶却把香囊直接塞到她手中：“你且先闻闻。”
闻言，苏铭露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仿佛那只是一瞬的错觉。
可但他将香囊置于鼻下轻嗅时，面上的神色终于变得彻底。
“我那日从万芳苑回去，觉得你殿中的香实在特别，也是丛筠，就是那日对你不敬的我苑中的男宠，闻了这香，这几日待我热情得过分。”她说着闺房私事，面上又毫无羞怯之意，特意将丛筠也拎出来让苏铭露仔细回想。
“便私以为是好东西，拿来给你瞧瞧。”
苏铭露这下就明白姜瑶特意来万芳苑中所为何事了。这是特意提醒她，人该罚也罚了，但究竟是坐实了罪名还是莫须有的罪名，她二人心中有如明镜，不必再摆到明面上来白扯一番真假，姜瑶既然已纵着她对自己的人下了狠手重罚，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再揪着此事不放，非要教她捅到皇上那里处。
那日姜珩也在万芳苑中，本就怀疑于她，更何况殿中香味浓郁，不可能闻不到。还有个喜盛在她苑中，跑不了庙。
似是为了坐实她的猜测，姜瑶很慷慨：“这香囊便赠你做闲暇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我那里还有许多。这味道难散，丛筠那日回去，身上净是这股子香味，衣衫上也是，都似被这味道浸透了。我先前喜欢这味道，便连同那衣服也留下来了。”
香囊被苏铭露攥得愈发紧，已经捏得变了形，姜瑶淡淡扫过一眼，没言语。
苏铭露也知晓这补充的话中意思：丛筠当日在万芳苑中待得久，那日身上的香味与这里如出一辙，再加上姜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样的香，若她再不安分守己，丛筠染香的衣衫已是最好的证据。
“公主眼光独到，心思细腻。既是公主说是好东西，铭露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公主赏赐。铭露定会收好。”
听见这话，姜瑶才又呡了一口茶：“歇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庭芳苑中了。”
是以，这件事就这般被姜瑶化解，如故事话本，轻轻翻篇揭过页。
自然，这其中许多，丛筠亦不知晓。
只是眼下新境况，纵然有心，也难瞒得住了。
宫中男女皆就城楼上的头颅一事争执不休，自然也包括庭芳苑中的人，没来得及避讳，恰好又被姜瑶听了一耳朵去。
待她面色不虞诘问城楼上人头数目，宫女才哆哆嗦嗦，不敢隐瞒：“听说好像是三个......”
话音落，姜瑶的身影从他二人面前闪过，一瞬没了踪影。
姜瑶焦急至此，以至于朝着宫中漪水楼奔去时，丝毫顾不得仪态端庄，容貌齐整与否，分寸全失，裾裙裙摆飞扬。
今日丛筠恰好没在苑中，姜瑶派去悄悄跟着他的人回来报说他四处漫无目的地散心，看着很闲散，姜瑶才放下心。
可眼下，心又提了起来，只因那漪水楼是宫中最高处的楼台，若是从那里望去，一眼便可瞧见城楼门的景象。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待姜瑶赶至漪水楼下，一口气还没喘匀，先顺着登上楼台的长长阶梯望去时，一眼便瞧见丛筠站在高高的漪水楼上，目光望向的，恰是城楼方向。
而眼下，那三颗头颅仍旧血淋淋地挂在城楼之上。
王家表少爷的新妇过门第二日便自缢而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丛筠自然也知晓了。
他抱着匾额靠在谢家门口睡了一夜，第二日就听到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联系到昨日徐若斐看似什么也不知的模样，霎时傻在原地：是自己害了若斐阿姊。
原来若斐阿姊当真不知晓谢家之事，可他自作聪明兴师问罪，这才教初为人妇的若斐阿姊拗不过良心的谴责和对情郎的恩深情重选择自缢来两全。
意识到自己成为害死徐若斐的罪魁祸首之后，他抱着匾额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到城郊野外。
没有工具，他便用双手去挖土。秋日雨水多，但今年长安怪，落雨的日子并不多，田间地头都是干得结成硬块的土。
他不断在这样的土地上抠挖，不多时就将双手指尖弄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鲜血黏连着干土末和碎土砾，久一些，土竟微微变得湿润了，泥土被丛筠掉的眼泪润湿了，泡润了，变得软和起来。
丛筠的手渐渐觉不出疼痛来，抠挖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可是只有眼泪湿润干涸的土地显然是杯水车薪。这是丛筠头一次觉出上天仁慈的地方来，在他还剩大半没挖好眼泪也渐有枯竭之势时，骤然天降甘霖，润湿了所有土地。
也一并润湿他眼眶，仿佛从他眼眶中下起连绵不绝的雨来。
浑身衣服湿透，贴在他身上，沁凉的冷意渗入他肌肤中，他仍旧不知疲倦毫无所感地挖着。
终于，用双手挖出来长条形的深坑来，他才把匾额宝贝一般地用衣袖擦干净，撕去衣摆处一大块布料仔细将它包起来再缓缓放入坑中。
亲手捧着那些被他挖出来的一抔抔土再泼洒回去，丛筠就这样简单地埋葬了整个谢家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谢家的匾额没了，他也不再是被父母亲与阿兄疼爱呵护的谢家小公子谢澜了。
从这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属于沈丛筠这个称呼。
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叩首三下，便算正式拜别：“下次再来，希望是我亲手将匾额挖出来，重新挂在谢府门前。”
说完，他毅然决然走向了属于沈丛筠的归宿，走进了那一座雨幕垂帘下仍旧难掩金碧辉煌的皇城之中。
长安城中百姓皆纳罕，晴好的天突然落雨弄得人措手不及，收摊晚的抑或没有准备的皆淋了一身湿，可不消片刻，雨又忽然停了。
许是雨下得太大，迷乱的雨下得朦朦胧胧，没有人注意到城墙高楼处何时挂了个什么东西。
待雨停有人从城楼下经过，却忽然感觉额头落下点点滴滴的湿凉之感。
“这雨，落个没完没了了。”才感慨毕，边伸手抹着额际上的雨滴边抬头去看，却见头上城楼处悬挂着几个巨大的球形物事。
他眯着眼再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生着毛发、眼睛、嘴唇鼻子，愣愣去看手中时，就见到抹了一手的鲜血。
惊叫一声后便晕厥倒地。
这里不小的动静引来许多百姓围观，注意到天上总是有血滴往下滴，抬头去看时，皆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正有几个长长的杆子卡在城墙缝隙，每一根长杆上都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围观的百姓私下惊叫逃散，喧闹和议论纷纷惹来了城楼下轮岗士兵的注意，恶声恶气呵斥驱散聚在一处的百姓：“都干什么呢！聚在城门处，都散了散了！”
“长官啊，你瞧那城楼上挂着的是不是人头啊......”
士兵顺着他颤颤巍巍的手指向的方向这才看到了悬挂半空中的几颗头颅，神色一凛，为了不闹出更大的乱子，忙压低声音吩咐身边的人：“快去宫中通报一声！”
得了命令，小兵一刻也不敢停，奔着皇宫方向去了。
这方丛筠才回了宫中，短短两日不过，他看起来却十分虚弱。
意外地，姜瑶没有对他兴师问罪，对宫女照顾他的行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身丛筠早已做好姜瑶各种奚落折辱他的准备，没曾想姜瑶仿若将他当做透明，而他也终究因为谢家一夜之间遭受变故，自觉在姜瑶面前再抬不起头来，也没了那股自视甚高的清高孤傲来。
其实姜瑶看似没有反应，一直在暗暗思索：听派去给谢家收拾残局的人道，当日从谢家发现的尸体有三具没了脑袋，唯独剩下一副身子，脖颈处血淋淋的，埋葬的时候清点人数，猜测大概是谢大人及其夫人，还有谢家长子的。
眼下沉默，既是在想以何种法子告诉丛筠，亦是在想那头颅去处。
毕竟人身已死，总得安息。可如今连个全尸也未留下，何来安息一说。此番动作，也叫人不寒而栗，连全尸也不愿意给留下，足以见对谢家上下痛下杀手的人是何等残暴冷血。
胡思乱想没个头绪，连日来频生事端，已让她心力交瘁。
逾白昨儿个配好了香，请她去自己住处，姜瑶仔细闻过果不其然有八成相像。
其实自从丛筠在万芳苑出事后，姜瑶不需废太大功夫就揪出了幕后黑手喜盛。
喜盛大概做好了万全准备，也预料到姜瑶会寻他兴师问罪，索性自己寻了个借口跑了趟少府，要了些老鼠药，准备掺在茶水里喝了。他还想着：总算能去陪彤云了，她这人一直胆小，免得她在底下害怕。
可正好姜瑶上门兴师问罪，歪打正着将人拦下来了。
姜瑶没有别的惩罚，但也没有轻饶他，而是将他从庭芳苑中赶出去，发配到辛者库去了：“本宫最厌恶的就是不忠心的人，一旦有人犯下这样的错，本宫绝不会再用。”
喜盛自知理亏，便承诺将此事悄悄烂在肚子里。还多说了一句：“往后公主若是需要奴才说这话儿，奴才定然也会站出来。就当是报公主不杀之恩了。”
......
再去万芳苑中，苏铭露似是没料到她会来拜访，往日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倒是收敛了不少，二人之间也不至于再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今日得闲在宫中散心，路过万芳苑，走累了想进来歇歇脚讨杯茶喝。”姜瑶的话滴水不漏，苏铭露自然不好无故下逐客令。
她自然不信这番说辞，但也将姜瑶迎进来：“公主哪里的话，一杯茶而已，本宫万芳苑何至于吝啬。”
随后便吩咐扬薇去挑前儿个皇上新赏赐的外邦进贡的好茶来泡给姜瑶尝尝。
姜瑶但笑不语，等茶好，接过呡了一口：“确是好茶。珩儿疼你，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先往你这里送第一份，连我这阿姊也要往后排一排。”
苏铭露没有客套，大方应下：“是啊，承蒙皇上怜爱。”
“我这里也要一样好东西，是那日偶然在你这里见到的，回去便惦记着念念不忘，恰巧想着便如愿得了，送来你这里替我瞧瞧，比你宫里的如何？”姜瑶掏出一只香囊来。
苏铭露见状才要矢口否认，姜瑶却把香囊直接塞到她手中：“你且先闻闻。”
闻言，苏铭露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仿佛那只是一瞬的错觉。
可但他将香囊置于鼻下轻嗅时，面上的神色终于变得彻底。
“我那日从万芳苑回去，觉得你殿中的香实在特别，也是丛筠，就是那日对你不敬的我苑中的男宠，闻了这香，这几日待我热情得过分。”她说着闺房私事，面上又毫无羞怯之意，特意将丛筠也拎出来让苏铭露仔细回想。
“便私以为是好东西，拿来给你瞧瞧。”
苏铭露这下就明白姜瑶特意来万芳苑中所为何事了。这是特意提醒她，人该罚也罚了，但究竟是坐实了罪名还是莫须有的罪名，她二人心中有如明镜，不必再摆到明面上来白扯一番真假，姜瑶既然已纵着她对自己的人下了狠手重罚，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再揪着此事不放，非要教她捅到皇上那里处。
那日姜珩也在万芳苑中，本就怀疑于她，更何况殿中香味浓郁，不可能闻不到。还有个喜盛在她苑中，跑不了庙。
似是为了坐实她的猜测，姜瑶很慷慨：“这香囊便赠你做闲暇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我那里还有许多。这味道难散，丛筠那日回去，身上净是这股子香味，衣衫上也是，都似被这味道浸透了。我先前喜欢这味道，便连同那衣服也留下来了。”
香囊被苏铭露攥得愈发紧，已经捏得变了形，姜瑶淡淡扫过一眼，没言语。
苏铭露也知晓这补充的话中意思：丛筠当日在万芳苑中待得久，那日身上的香味与这里如出一辙，再加上姜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样的香，若她再不安分守己，丛筠染香的衣衫已是最好的证据。
“公主眼光独到，心思细腻。既是公主说是好东西，铭露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公主赏赐。铭露定会收好。”
听见这话，姜瑶才又呡了一口茶：“歇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庭芳苑中了。”
是以，这件事就这般被姜瑶化解，如故事话本，轻轻翻篇揭过页。
自然，这其中许多，丛筠亦不知晓。
只是眼下新境况，纵然有心，也难瞒得住了。
宫中男女皆就城楼上的头颅一事争执不休，自然也包括庭芳苑中的人，没来得及避讳，恰好又被姜瑶听了一耳朵去。
待她面色不虞诘问城楼上人头数目，宫女才哆哆嗦嗦，不敢隐瞒：“听说好像是三个......”
话音落，姜瑶的身影从他二人面前闪过，一瞬没了踪影。
姜瑶焦急至此，以至于朝着宫中漪水楼奔去时，丝毫顾不得仪态端庄，容貌齐整与否，分寸全失，裾裙裙摆飞扬。
今日丛筠恰好没在苑中，姜瑶派去悄悄跟着他的人回来报说他四处漫无目的地散心，看着很闲散，姜瑶才放下心。
可眼下，心又提了起来，只因那漪水楼是宫中最高处的楼台，若是从那里望去，一眼便可瞧见城楼门的景象。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待姜瑶赶至漪水楼下，一口气还没喘匀，先顺着登上楼台的长长阶梯望去时，一眼便瞧见丛筠站在高高的漪水楼上，目光望向的，恰是城楼方向。
而眼下，那三颗头颅仍旧血淋淋地挂在城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