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瑶没想到丛筠要自己去，对他的话既不否认也不赞同。即便这样说，丛筠也知晓她不会自己一人回宫去，只好妥协：“公主只可远远跟着，若是有什么意外，还需公主及时搭救。”
姜瑶听不得这样的玩笑，当下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同他玩笑，冷下脸瞪了他一眼，似是警告。
二人悄悄跟在一伙人后面探听，注意着所有动静。
这伙人四处辗转，力图走遍每个边角，似乎在寻找什么，随着时辰越久，他们焦急神色更显：“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是一无所获，我们身份特殊又不可光明正大询问，若是公主当真不见了，我们就要提头去见了。几个头够抵公主金枝玉叶的性命？”
闻言，姜瑶与丛筠对视一眼。他们都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的这一声“公主”。
这个关头，姜国的公主姜瑶眼下正在此地，宫里旁支的公主大都与她不同，没有她生得尊贵，平日所受禁锢更多，别提溜出宫来。那么就只可能是别国的公主跟随前来朝拜的使臣来了姜国，只是如今出了意外不见踪影。
公主失踪之事可大可小，但正值万国来朝，又是在姜国境内出事。只怕公主万一遭遇任何不测，都会留下话柄惹来祸端。
二人探听一番捋清大概就想立马离开回宫再仔细商议，可不知哪里泄露动静，让耳尖的一人听见，一群人马上噤声。
丛筠觉出不对，而二人骑虎难下，不可在此时轻松全身而退，又怕留在原地招来误会。
情急之下，那股暖香又近身，和着体温萦绕过来，姜瑶攀着丛筠脖颈凑近，将脸埋在他颈侧：“......抱着。”
愣了片刻，丛筠才把手挪到姜瑶腰侧，虚虚拢着，没有实打实地挨上。
姜瑶知道这样他不自在，也只好将计就计埋在他颈侧啮咬了一口。
那一伙人察觉动静悄声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二人宛若交颈鸳鸯低头缠绵，身体交叠，丛筠被姜瑶这一咬弄得失了神，只有脖颈细细密密的真实痛楚丝丝缕缕传来让他下意识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这一声也被来人听得清清楚楚，在场之人皆面面相觑，面上难掩尴尬，捏耳朵的、挠头的、别过眼的低下头的，比比皆是。
唯有一人“咳咳”一声提醒姜瑶丛筠，声音凛冽：“你们是何人？”
丛筠姜瑶这才分开，姜瑶仍旧埋在丛筠身前，丛筠一手扶在她脑后：“她家规森严，今日好不容易趁着灯会出府，支走旁人，寻到这一方清静地界，实在是情难自禁......”
“素闻长安种种繁文缛节，人人皆为家规礼法所束缚，不得自由。想不到也能见到如此开放景致。”那人听丛筠的解释，说完便笑。
不知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开怀，亦或是暗中讽刺。
“既然如此，这一方清静还与你们便是。”一众人就这么走了，没再平添怀疑。
姜瑶从他身前撤开：“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想平添事端将公主失踪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眼下最紧要的是找到公主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事解决，拖得久一些传到不轨之人耳中，更怕借机生事拿此事做文章，届时公主的安危更难以保证。
“如春，看来今日我们注定不能赶在宫禁之前回去了。”
丛筠自然认可姜瑶想要帮着寻人的想法，只是方才情形不便亮出身份坦诚交流，那伙侍卫应当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将他们扭转绑回去，可就得不偿失。
二人也分头去找这公主行踪，只是不再跟着那伙侍卫，姜瑶更是有一种强烈预感：公主平安无事，只是恰恰为了躲开这些人的看顾才偷偷溜走。
另一方被许多人惦记的所谓公主本尊：伏宁，正随着街上人流裹挟四处瞧来看去。一会儿窜到了脂粉铺子里，一会儿蹦到成衣店，一会儿跑去用手将挂着的串串灯笼拨弄得左右摇晃不停，一会儿视线又黏连在被拉扯出糖丝儿的糖葫芦和刚出锅炉冒着热气的糖炒板栗上。
一路走来她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除开活蹦乱跳的性子、生得好看的眉眼外，还有身上不同旁人的衣着打扮。
伏宁作为稽胡公主，上头有许多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打小是被宠着长大的，天性自然活泼豪爽，对于时时聚焦于自身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了，于是全当是单纯欣赏的目光，乐呵呵一一照单全收了。
她乔装打扮好不容易混在使臣队伍里偷偷来了长安，不成想还是被发现，险些就要被扭送回稽胡，好说歹说才让使臣破例留下她，派人回稽胡传信给她哥哥们。
她父王母后在她八岁时候便崩了，眼下是最大的哥哥即位掌管稽胡大小事宜，她此次偷溜来长安，惹得哥哥大怒，一开始甚至将稽胡翻了个底朝天，得知她去向更是命令使臣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自然不喜处处被人监视看管，更厌倦了使臣在她耳边句句叮嘱提醒她身份特殊为她安危着想云云。
这两日偶然听到长安一年一度的灯会在即，勾得她实在按捺不住，略施小计引开了看着她的随从趁机从驿馆偷溜出来。
为了不被发现还提前学着梳了长安姑娘们常梳的发髻，换上了姜国的服饰，折腾许久才弄好。
眼前的一切都使她感到新奇，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来来往往的姑娘家手上或提或举着的花灯又吸引了她。
伏宁拉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姑娘：“姑娘，请问你这个灯是从哪儿买来的呀！”
“那儿......”姑娘被她突然拉住，反应有些迟钝，给她指了指方向。
伏宁道了谢就消失在人眼前了，那姑娘甚至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她的发髻要散了，衣裙也穿错了。但伏宁很快不见人影，身旁的小姐妹也跟着拽拽她的衣袖，她便只能先离开去看杂耍了。
顺着姑娘指的路，伏宁到了跟前才看见几乎都是卖花灯的，她挑花了眼，一会儿看上这个，一会儿又想要那个，比来比去挑挑拣拣，见了更好的就把先前的放下，可到了更前面又有更好看的。
这么走走停停地拿了又放，惹得老板们不快，最后弄得她也只好悻悻离开，一个灯也没买成。
奔波许久，又饿又累，伏宁还是决定先买些小食填填肚子。就又来了糖葫芦和板栗摊子前。
“姑娘，看你在我这儿转悠了半天了，要不你先尝尝，若是好了你再买些。”说完就用纸包上几颗热腾腾的糖炒栗子给伏宁。
伏宁捧着热乎乎的栗子剥开壳往嘴里送，烫得她忍不住用手往嘴里不停扇风，呼着气皱着脸才慢吞吞吃掉一颗。
用大铲不断翻炒锅中板栗的老板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乐得笑出声。
伏宁边回想方才自己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傻，跟着笑。
“老板，给我再包一些！”
“好嘞！”老板铲了一大铲倒在油纸上包好给伏宁。
伏宁接过，从身上摸了一圈也没摸出来银两，只得讪讪同老板打商量：“老板，我今日出来得急，没带够银钱......”
老板闻言色变，一把将伏宁手中包好的栗子拿回来，一手摆着驱赶她：“没钱还吃什么糖炒栗子？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我拿这个同你换如何？这是我最贵重的玉佩，母亲生前留给我的，我一定会来赎回它的！”伏宁扯下随身佩戴的玉佩呈给老板。
老板用余光瞥过，色泽莹润透亮，瞧着的确像一块上好的玉料。
老板刚要松口伸手接过那枚玉佩，伏宁忽然感觉手上一轻，玉佩到了身旁一位公子手上：“老板，这栗子的银钱我替她付。”
语罢，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给老板，老板这才复将那包栗子给了伏宁。
“既然如此，那玉佩我便留给公子，改日自当赎回。”
丛筠一口回绝：“姑娘身份特殊，不应如此轻信于人，更何况这玉佩贵重，更不应随意交与他人。”
伏宁从来没提过半句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面前人如何得知，心下警惕起来，看着人的目光也多了戒备。
“姑娘的衣裙穿反了，外衣是原先的里衣，而里衣才应当是外衣，发髻也散开了。更何况姑娘的玉佩上所雕刻的是稽胡特有的象征——王鹫。这也是最让在下肯定姑娘身份的一点。”
伏宁捏紧了玉佩，仍是半信半疑，但联系起先前许多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奇怪的打量目光一下子后知后觉什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着装，暗自懊恼：怪不得总觉得这衣裙难穿，穿好了也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原来是穿错了。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毫不自知出了这么大的丑。
“近日长安城中往来闲散人员众多，更有身份特殊尊贵之人前来朝拜，姑娘更应该万分小心才是。还有姑娘家中的人，想来如今因为姑娘不告而别不知去向正焦头烂额，还望姑娘早些回驿馆，待侍从陪同再赏玩灯会。”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从她安危出发，又将复杂形势摆在她面前，却并无咄咄逼人或是苛责说教的架势，再加上举止有礼言谈进退有度，丝毫没有僭越，清润之声也让她听得心下舒坦。
“公子可知松风驿馆在何处，我初来乍到，这一出来，八成寻不见回去的路了。”伏宁有些羞于承认她早把来时的路忘了个七七八八，然而眼下除了丛筠她亦寻不到旁的可以信任之人。
左右她多少学了些防身招式，对付普通人还是毫无难度，索性坦白心中顾忌，让丛筠好人做到底护送她回驿馆去。
丛筠早有心如此做，二人便很默契地一个引路一个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处跟着。
这样的情景有过许多回，伏宁作为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到了哪里去无一不是前呼后拥侍卫贴身保护跟随，如今却又不同了，这人努力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不仅不令她反感，反而时时担心他没有跟上，要时不时低头看映在地上的纤长身影是不是一前一后才放心。
松风驿馆到，丛筠二话不说便告辞了，他和姜瑶约定了碰头地点和时辰，唯恐她等急了，更不放心她一人等他许久。
可伏宁叫住他：“诶，你帮了我，也不愿收下我的玉佩。我们稽胡人可是恩怨分明之人，从不平白受人恩惠，承谁的情意，我要如何报答你呢？”
亏欠与回报，若是失去了泾渭分明的界限，纠缠得多了倒成了一种暧昧不清。丛筠很抗拒此种算计，也不愿浪费时间计算亏欠回报，只草草留下一句：“那便先欠着吧。”
“这可不行！”伏宁忽然跳到丛筠面前，凑他很近，想要透过这副面具看到内里似的，眼睛很专注的看着他。
稽胡多出美女，除了能歌善舞更擅跑马骑射，深邃的眉眼纤长浓密的乌黑羽睫更为她们平添几分胡人独有的异域风情。
“你不愿告知我府邸名姓，好歹也要亲眼看到于我有恩之人的面容。不然日后相见不识，岂不是要被误会我们胡人是忘恩负义之徒。”
伏宁这番话说得很严重，丛筠不愿过多牵扯，故而察觉到她有意拿下面具的行径也只当不知。
面具终于被伏宁拿下，那一双清凌凌的眼就毫无阻碍地同她的眼相看了进去。
那一双眼睛，虽称不上世上最为动人，然这样认真看人时，眼中也恍如若有似无带着山间岚雾一般缥缈，氤氲其中的是如梦似幻，故让人轻易不自知便深陷其中。
凌霜傲雪，仙姿玉质。
“你们长安男子，都似你一般生得如此好看吗？”伏宁目光仍在丛筠面颊上流连，不舍得移开。
不对，此言差矣。
伏宁今日溜出来大半日，一路以来，莫说是似丛筠一般，就连只堪堪及他一半之人都难寻。
“我本以为，我们稽胡儿女已然生得足够美，不想能在中原见此姿容，还是位公子。”伏宁眼中的笑意藏不住，却十足欣赏。
丛筠没说什么，从伏宁手中拿回面具系上便离开了。
伏宁看他匆匆而去，忍不住默念：只要本公主想，咱们总会再见的。
“公主？”一众侍卫寻人未果垂头丧气回了驿馆，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人，声音中尽是惊诧难以置信。
使臣见人好好地回来了，一颗心总算落地，听伏宁说是有位公子好心送她回来一时警惕：“我们初来乍到，当心暴露身份，惹来祸端。”
“凭借我们胡人特别的模样，被认出是轻而易举的事，此事三言两语难讲，日后有机会同你细说，眼下我有些累了要歇息了。”伏宁着实困倦，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人平安回来就好，使臣便不再揪着她询问回来的事，只是给一众侍卫下令日后更要寸步不离保护公主，再出意外唯他们是问。
紧赶慢赶，丛筠赶得凑巧，恰好是宫禁前一刻回来，两人得以顺利回宫。
丛筠这一趟去了许久，姜瑶只字未提，丛筠反而期待着姜瑶会开口问些什么，可姜瑶什么也没说。
倒是回了房，姜瑶将丛筠后来又带的那盏灯笼挂在了房中，任它烛芯燃尽熄灭，灯笼至此一直挂在那处。
第二日是正式的宫宴，皇室子嗣皆需出席，姜瑶自然不例外。
除了姜珩居于主位，余下一个最尊贵显赫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只是众人皆未料到，如此正式且隆重的场合，姜瑶依旧不忘甚为喜爱的娈童，一并带在身侧，并不要另外的人伺候。
哪怕是席间众目睽睽下，二人依旧如置身无人之境，衣衫不整，交杯换盏，眉目传情，举止狎昵。
姜瑶没想到丛筠要自己去，对他的话既不否认也不赞同。即便这样说，丛筠也知晓她不会自己一人回宫去，只好妥协：“公主只可远远跟着，若是有什么意外，还需公主及时搭救。”
姜瑶听不得这样的玩笑，当下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同他玩笑，冷下脸瞪了他一眼，似是警告。
二人悄悄跟在一伙人后面探听，注意着所有动静。
这伙人四处辗转，力图走遍每个边角，似乎在寻找什么，随着时辰越久，他们焦急神色更显：“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是一无所获，我们身份特殊又不可光明正大询问，若是公主当真不见了，我们就要提头去见了。几个头够抵公主金枝玉叶的性命？”
闻言，姜瑶与丛筠对视一眼。他们都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的这一声“公主”。
这个关头，姜国的公主姜瑶眼下正在此地，宫里旁支的公主大都与她不同，没有她生得尊贵，平日所受禁锢更多，别提溜出宫来。那么就只可能是别国的公主跟随前来朝拜的使臣来了姜国，只是如今出了意外不见踪影。
公主失踪之事可大可小，但正值万国来朝，又是在姜国境内出事。只怕公主万一遭遇任何不测，都会留下话柄惹来祸端。
二人探听一番捋清大概就想立马离开回宫再仔细商议，可不知哪里泄露动静，让耳尖的一人听见，一群人马上噤声。
丛筠觉出不对，而二人骑虎难下，不可在此时轻松全身而退，又怕留在原地招来误会。
情急之下，那股暖香又近身，和着体温萦绕过来，姜瑶攀着丛筠脖颈凑近，将脸埋在他颈侧：“......抱着。”
愣了片刻，丛筠才把手挪到姜瑶腰侧，虚虚拢着，没有实打实地挨上。
姜瑶知道这样他不自在，也只好将计就计埋在他颈侧啮咬了一口。
那一伙人察觉动静悄声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二人宛若交颈鸳鸯低头缠绵，身体交叠，丛筠被姜瑶这一咬弄得失了神，只有脖颈细细密密的真实痛楚丝丝缕缕传来让他下意识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这一声也被来人听得清清楚楚，在场之人皆面面相觑，面上难掩尴尬，捏耳朵的、挠头的、别过眼的低下头的，比比皆是。
唯有一人“咳咳”一声提醒姜瑶丛筠，声音凛冽：“你们是何人？”
丛筠姜瑶这才分开，姜瑶仍旧埋在丛筠身前，丛筠一手扶在她脑后：“她家规森严，今日好不容易趁着灯会出府，支走旁人，寻到这一方清静地界，实在是情难自禁......”
“素闻长安种种繁文缛节，人人皆为家规礼法所束缚，不得自由。想不到也能见到如此开放景致。”那人听丛筠的解释，说完便笑。
不知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开怀，亦或是暗中讽刺。
“既然如此，这一方清静还与你们便是。”一众人就这么走了，没再平添怀疑。
姜瑶从他身前撤开：“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想平添事端将公主失踪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眼下最紧要的是找到公主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事解决，拖得久一些传到不轨之人耳中，更怕借机生事拿此事做文章，届时公主的安危更难以保证。
“如春，看来今日我们注定不能赶在宫禁之前回去了。”
丛筠自然认可姜瑶想要帮着寻人的想法，只是方才情形不便亮出身份坦诚交流，那伙侍卫应当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将他们扭转绑回去，可就得不偿失。
二人也分头去找这公主行踪，只是不再跟着那伙侍卫，姜瑶更是有一种强烈预感：公主平安无事，只是恰恰为了躲开这些人的看顾才偷偷溜走。
另一方被许多人惦记的所谓公主本尊：伏宁，正随着街上人流裹挟四处瞧来看去。一会儿窜到了脂粉铺子里，一会儿蹦到成衣店，一会儿跑去用手将挂着的串串灯笼拨弄得左右摇晃不停，一会儿视线又黏连在被拉扯出糖丝儿的糖葫芦和刚出锅炉冒着热气的糖炒板栗上。
一路走来她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除开活蹦乱跳的性子、生得好看的眉眼外，还有身上不同旁人的衣着打扮。
伏宁作为稽胡公主，上头有许多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打小是被宠着长大的，天性自然活泼豪爽，对于时时聚焦于自身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了，于是全当是单纯欣赏的目光，乐呵呵一一照单全收了。
她乔装打扮好不容易混在使臣队伍里偷偷来了长安，不成想还是被发现，险些就要被扭送回稽胡，好说歹说才让使臣破例留下她，派人回稽胡传信给她哥哥们。
她父王母后在她八岁时候便崩了，眼下是最大的哥哥即位掌管稽胡大小事宜，她此次偷溜来长安，惹得哥哥大怒，一开始甚至将稽胡翻了个底朝天，得知她去向更是命令使臣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自然不喜处处被人监视看管，更厌倦了使臣在她耳边句句叮嘱提醒她身份特殊为她安危着想云云。
这两日偶然听到长安一年一度的灯会在即，勾得她实在按捺不住，略施小计引开了看着她的随从趁机从驿馆偷溜出来。
为了不被发现还提前学着梳了长安姑娘们常梳的发髻，换上了姜国的服饰，折腾许久才弄好。
眼前的一切都使她感到新奇，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来来往往的姑娘家手上或提或举着的花灯又吸引了她。
伏宁拉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姑娘：“姑娘，请问你这个灯是从哪儿买来的呀！”
“那儿......”姑娘被她突然拉住，反应有些迟钝，给她指了指方向。
伏宁道了谢就消失在人眼前了，那姑娘甚至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她的发髻要散了，衣裙也穿错了。但伏宁很快不见人影，身旁的小姐妹也跟着拽拽她的衣袖，她便只能先离开去看杂耍了。
顺着姑娘指的路，伏宁到了跟前才看见几乎都是卖花灯的，她挑花了眼，一会儿看上这个，一会儿又想要那个，比来比去挑挑拣拣，见了更好的就把先前的放下，可到了更前面又有更好看的。
这么走走停停地拿了又放，惹得老板们不快，最后弄得她也只好悻悻离开，一个灯也没买成。
奔波许久，又饿又累，伏宁还是决定先买些小食填填肚子。就又来了糖葫芦和板栗摊子前。
“姑娘，看你在我这儿转悠了半天了，要不你先尝尝，若是好了你再买些。”说完就用纸包上几颗热腾腾的糖炒栗子给伏宁。
伏宁捧着热乎乎的栗子剥开壳往嘴里送，烫得她忍不住用手往嘴里不停扇风，呼着气皱着脸才慢吞吞吃掉一颗。
用大铲不断翻炒锅中板栗的老板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乐得笑出声。
伏宁边回想方才自己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傻，跟着笑。
“老板，给我再包一些！”
“好嘞！”老板铲了一大铲倒在油纸上包好给伏宁。
伏宁接过，从身上摸了一圈也没摸出来银两，只得讪讪同老板打商量：“老板，我今日出来得急，没带够银钱......”
老板闻言色变，一把将伏宁手中包好的栗子拿回来，一手摆着驱赶她：“没钱还吃什么糖炒栗子？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我拿这个同你换如何？这是我最贵重的玉佩，母亲生前留给我的，我一定会来赎回它的！”伏宁扯下随身佩戴的玉佩呈给老板。
老板用余光瞥过，色泽莹润透亮，瞧着的确像一块上好的玉料。
老板刚要松口伸手接过那枚玉佩，伏宁忽然感觉手上一轻，玉佩到了身旁一位公子手上：“老板，这栗子的银钱我替她付。”
语罢，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给老板，老板这才复将那包栗子给了伏宁。
“既然如此，那玉佩我便留给公子，改日自当赎回。”
丛筠一口回绝：“姑娘身份特殊，不应如此轻信于人，更何况这玉佩贵重，更不应随意交与他人。”
伏宁从来没提过半句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面前人如何得知，心下警惕起来，看着人的目光也多了戒备。
“姑娘的衣裙穿反了，外衣是原先的里衣，而里衣才应当是外衣，发髻也散开了。更何况姑娘的玉佩上所雕刻的是稽胡特有的象征——王鹫。这也是最让在下肯定姑娘身份的一点。”
伏宁捏紧了玉佩，仍是半信半疑，但联系起先前许多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奇怪的打量目光一下子后知后觉什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着装，暗自懊恼：怪不得总觉得这衣裙难穿，穿好了也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原来是穿错了。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毫不自知出了这么大的丑。
“近日长安城中往来闲散人员众多，更有身份特殊尊贵之人前来朝拜，姑娘更应该万分小心才是。还有姑娘家中的人，想来如今因为姑娘不告而别不知去向正焦头烂额，还望姑娘早些回驿馆，待侍从陪同再赏玩灯会。”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从她安危出发，又将复杂形势摆在她面前，却并无咄咄逼人或是苛责说教的架势，再加上举止有礼言谈进退有度，丝毫没有僭越，清润之声也让她听得心下舒坦。
“公子可知松风驿馆在何处，我初来乍到，这一出来，八成寻不见回去的路了。”伏宁有些羞于承认她早把来时的路忘了个七七八八，然而眼下除了丛筠她亦寻不到旁的可以信任之人。
左右她多少学了些防身招式，对付普通人还是毫无难度，索性坦白心中顾忌，让丛筠好人做到底护送她回驿馆去。
丛筠早有心如此做，二人便很默契地一个引路一个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处跟着。
这样的情景有过许多回，伏宁作为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到了哪里去无一不是前呼后拥侍卫贴身保护跟随，如今却又不同了，这人努力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不仅不令她反感，反而时时担心他没有跟上，要时不时低头看映在地上的纤长身影是不是一前一后才放心。
松风驿馆到，丛筠二话不说便告辞了，他和姜瑶约定了碰头地点和时辰，唯恐她等急了，更不放心她一人等他许久。
可伏宁叫住他：“诶，你帮了我，也不愿收下我的玉佩。我们稽胡人可是恩怨分明之人，从不平白受人恩惠，承谁的情意，我要如何报答你呢？”
亏欠与回报，若是失去了泾渭分明的界限，纠缠得多了倒成了一种暧昧不清。丛筠很抗拒此种算计，也不愿浪费时间计算亏欠回报，只草草留下一句：“那便先欠着吧。”
“这可不行！”伏宁忽然跳到丛筠面前，凑他很近，想要透过这副面具看到内里似的，眼睛很专注的看着他。
稽胡多出美女，除了能歌善舞更擅跑马骑射，深邃的眉眼纤长浓密的乌黑羽睫更为她们平添几分胡人独有的异域风情。
“你不愿告知我府邸名姓，好歹也要亲眼看到于我有恩之人的面容。不然日后相见不识，岂不是要被误会我们胡人是忘恩负义之徒。”
伏宁这番话说得很严重，丛筠不愿过多牵扯，故而察觉到她有意拿下面具的行径也只当不知。
面具终于被伏宁拿下，那一双清凌凌的眼就毫无阻碍地同她的眼相看了进去。
那一双眼睛，虽称不上世上最为动人，然这样认真看人时，眼中也恍如若有似无带着山间岚雾一般缥缈，氤氲其中的是如梦似幻，故让人轻易不自知便深陷其中。
凌霜傲雪，仙姿玉质。
“你们长安男子，都似你一般生得如此好看吗？”伏宁目光仍在丛筠面颊上流连，不舍得移开。
不对，此言差矣。
伏宁今日溜出来大半日，一路以来，莫说是似丛筠一般，就连只堪堪及他一半之人都难寻。
“我本以为，我们稽胡儿女已然生得足够美，不想能在中原见此姿容，还是位公子。”伏宁眼中的笑意藏不住，却十足欣赏。
丛筠没说什么，从伏宁手中拿回面具系上便离开了。
伏宁看他匆匆而去，忍不住默念：只要本公主想，咱们总会再见的。
“公主？”一众侍卫寻人未果垂头丧气回了驿馆，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人，声音中尽是惊诧难以置信。
使臣见人好好地回来了，一颗心总算落地，听伏宁说是有位公子好心送她回来一时警惕：“我们初来乍到，当心暴露身份，惹来祸端。”
“凭借我们胡人特别的模样，被认出是轻而易举的事，此事三言两语难讲，日后有机会同你细说，眼下我有些累了要歇息了。”伏宁着实困倦，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人平安回来就好，使臣便不再揪着她询问回来的事，只是给一众侍卫下令日后更要寸步不离保护公主，再出意外唯他们是问。
紧赶慢赶，丛筠赶得凑巧，恰好是宫禁前一刻回来，两人得以顺利回宫。
丛筠这一趟去了许久，姜瑶只字未提，丛筠反而期待着姜瑶会开口问些什么，可姜瑶什么也没说。
倒是回了房，姜瑶将丛筠后来又带的那盏灯笼挂在了房中，任它烛芯燃尽熄灭，灯笼至此一直挂在那处。
第二日是正式的宫宴，皇室子嗣皆需出席，姜瑶自然不例外。
除了姜珩居于主位，余下一个最尊贵显赫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只是众人皆未料到，如此正式且隆重的场合，姜瑶依旧不忘甚为喜爱的娈童，一并带在身侧，并不要另外的人伺候。
哪怕是席间众目睽睽下，二人依旧如置身无人之境，衣衫不整，交杯换盏，眉目传情，举止狎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