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城市规划和发展,滨阳大道附近一片区域都要拆除重建,莱富小区也被纳入了拆迁名列里。

    有很大一笔拆迁款。人上了年纪,总是怀念以前。孙哲庆想搬回老家南城。他和许茵元两个人抽空回了趟南城,考察当地的房价。

    落地南城,两人乘上大巴,打算先回村看看老房子。

    十六岁出门闯荡后,孙哲庆就没再踏足过南城,二十多年的时间流转,日新月异,记忆中的故乡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街道,商店早已被新的大楼取代。

    孙哲庆望着窗外一点点倒退的陌生场景,同许茵元感慨时代发展之快。

    坐在他们前面的一排乘客热火朝天的聊着八卦,顺进孙哲庆的耳朵里。

    “你去哪儿啊?”胖胖的中年大妈热络地同另一个大妈打招呼,听上去并不相识。

    身材偏瘦的大妈报了个地名,胖大妈顿时喜出望外地惊呼,“这不巧了不是,俺就是厅前人!你去厅前干啥去?”

    瘦大妈回,“探亲去。我娘家在那。好多年没回了,回来看看我娘。”

    胖大妈热情地问,“你是哪家的女儿,说不定俺认识。俺们村大多数人我都晓得。”

    瘦大妈报了个名字,胖大妈激动地拍大腿,“你是王大娘的女儿啊?!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这不凑巧了嘛!俺和王大娘交情可好了,俺俩老牌友了,平时常聚一块儿。”

    有了这层关系,两人聊得更加热络了。

    胖大妈突然压低了音量,偷偷摸摸地问瘦大妈,“你娘隔壁的孙大爷,他们家的故事知道不?你娘有没有给你讲过?”

    瘦大妈表示不知道,胖大妈立马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这桩秘闻,“这事可离奇了,当时在俺们那村传得可悬乎了!”

    她神神秘秘地讲,“那个孙建和他老婆子有一对儿女,儿子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去外面打工了,八百年不回来一趟,死哪里去都不知道,是个不孝子。女儿倒是出色又孝顺。只不过啊——”

    胖大妈故意卖关子道,“他们家命门可衰了,他女儿和女婿前脚刚遭横祸,后脚老婆子就栽到沟里摔没了,老婆子没走多久,老爷子又碰上了车祸,碰上对面酒驾加闯红灯,撞得那叫一个惨烈呐,脖子当场就断了。”

    “一家人前后不到两个礼拜就死绝了,大家都说他们家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被恶魔缠上了。”

    “村里驱邪拜佛摆了好一阵呢,就怕也沾上脏东西!”

    “这么邪乎?”瘦大妈被吓到。

    胖大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不邪乎嘛。”

    过道另一边的妇女听到两人谈起这桩诡异事件,也加入了八卦的队伍,自来熟地分享起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不是,我听说啊,是孙建那个女婿招惹的祸事,有人说他是缉毒警,常年卧底的那种,被毒贩发现了身份,惨遭报复才被杀害的。他老婆,岳父岳母都是被牵连的。”

    “啊?”胖大妈半信半疑,“真的假的?那个不是入室抢劫,临时起意杀人吗?怎么跟毒扯上关系了。我们这治安那么好,还有这鬼玩意儿?”

    那个妇女少见多怪地瞥了她一眼,“这玩意儿暗地里藏着的多着呢,你只是没接触到而已。我们小区以前就有个人吸那玩意儿被抓过。”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发明出来了,害死了多少家庭哦......”

    三个大妈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话题转到别的上面。

    孙哲庆无心再听,他和许茵元面面相觑,俱是被听闻的消息威吓到,孙建,就是他爸的名字,整个厅前村就一个叫孙建的名字,隔壁住的也是一户姓王的人家。

    他们无疑说的就是他爹。

    自离家后,他就没怎么和家里联系过,一年到头通不了几个电话。他爹娘去世的事情,他还是通过警署知道的。

    十几年前,他和许茵元在出租房里奋斗的时候,一个老警察抱着一个婴儿突然找上门,说他妹妹妹夫出了车祸,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留下一个刚出世的婴孩孤苦伶仃没人照顾,孩子爷爷奶奶也相继病逝,他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希望他能收养这个小外甥。

    开始他是不乐意的,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不想带个拖油瓶。但那个老警察说他妹妹两人车祸身亡,是对方的过错,有一笔巨额赔偿款,如果他答应收养,这笔赔偿款就会给到他,并且他妹妹是公职人员,出差的路途出了事故,每年还会往他账户里打一笔抚恤金,数目虽然不多,但也还算可观。

    那时他算来算去,觉得是赚的,便将施离收养了下来,拿着那笔钱在花枝县买了一套房子,一直住到了今天。

    他和妹妹偶有联系,有时也会通个视频电话,知道他的妹夫施决明是个无业游民之后,非常的瞧不起,每次都要指责一下她的眼光,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妹妹出车祸,父母罹患绝症病逝,他一直把这一切归咎于施决明,觉得是他把倒霉的运气带给了他家人,才这么多灾多难。

    现在听到别人的传闻,这一切并不是所谓的霉运,而是毒贩组织的报复?

    缉毒,多么危险的工种,把性命栓在裤腰带上,光从新闻里报道的牺牲人数就足以窥见有多凶险。

    那些毒贩穷凶极恶,亡命之徒,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报复心重,手段狠辣,什么折磨人的招法都使得出来。

    知道施决明是缉毒警之后,孙哲庆没有敬畏的心理,而是感到一阵后怕,他居然抚养了一个缉毒卧底的孩子十几年,幸亏他和妹妹一家联系不密切,没有回去过南城,不然被那些毒贩盯上打击报复,简直不敢想象!

    他颤抖地握上许茵元的手,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诧与恐惧,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冒出一样的念头,那就是:跑,赶快搬家。

    大巴车坐到车站,出了站口,两人匆忙买票坐了回去,仿佛后头有毒舌猛兽穷追不舍,一路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回到家,孙哲庆和许茵元关起房门商量了一晚上,商量出了个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就找了个借口把施离打发了出去,收拾行囊跑路。

    等施离提着东西回来,已经是傍晚,天边挂起落日余晖,天空被橙色渲染。

    楼道口堆满了废弃纸盒和柜子,有人出入,不停地从家里往外搬运东西。

    他跑进房子,许多东西都被搬空了,里面空荡荡的,不见舅舅一家的踪影。他拦住一人询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手里搬着一条床头柜,告诉他,“这户人家搬家了,好多家具不要了,物业叫了我们几个小工过来回收。”

    他热心肠地说,“你们家要是缺啥,也可以带点走,他们都来拿过了。这家人走得急,电视空调什么的大家电都没拉走。”

    搬家了......施离被这个消息打得失魂落魄,他手里还提着一盒芝麻糕,市区某品牌店专卖,许茵元说孙乐安吵着要吃这个,一大早就命他去市区排队。

    所以只是想打发他是吗?

    看到物业管理部的人出现,施离上前问,“请问你知道我舅舅他们搬去哪里了吗?”

    孙哲庆一家走得非常匆忙,跟逃命似的,物业部的管理人员同情地拍了拍被抛弃的施离,“我也不知道,你舅舅很保密,谁也没说,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

    物业的人指挥着工作人员把剩下的有价值的物品搬空后,一行人撤离了屋子。

    空气中悬浮着被大翻大找激起来的尘土,施离孤零零地站在客厅中央,觉得这个状况荒谬又好笑。

    出趟远门而已,怎么会买个东西回来就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好歹十几年的情分,就这么不告而别地抛下了他,就这么觉得他是个累赘吗?

    施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没什么陈列,布局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没有空调。大抵是没什么好拿的,他的房间没什么翻找的痕迹,还是和原来一样。

    高考后,他用自己攒的钱买了部手机,他拿出手机拨孙哲庆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听到的只有嘟声。

    他试着拨了好几次,都没人接。

    然后孙哲庆发来短信:你别打了,我不会接的。我养你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不求你回报,只求你往后别再打扰我们一家,我拜托你了。别来找我们。要是哪天碰上,你就当没有我这门亲戚,别打招呼,切记!

    明摆着要与他划清界限。施离被他这话整得稀里糊涂的,完全搞不懂状况。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个事儿。

    不过他只是感到了一瞬的荒唐,便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一个人住在这个被洗劫一空的空屋子里。为了赚取未来的生活费,趁着暑假,他接了好几个家教的工作,白天黑夜连轴转。过得比高中备战竞赛那会儿还要辛苦。

    连续大半个月没好好休息过,眼底泛起青色,俊秀的面庞透露出明显的疲惫,一是睡眠不足累的,二是被带教的学生心累的。

    他带教的学生主要是准高三生,成绩都不怎么理想,跟个榆木脑袋似的不开窍也就不说了,学习态度还极其不认真,不是满脑子尽想着打游戏的,就是天天嚷嚷着要追综艺的。

    总之,干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学习。

    非常令他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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