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波助澜
新年第一天，李梦凌虽然睡得很晚，但生物钟还是准时在大清早摇醒了她。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李梦凌的意识逐渐回笼。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李梦凌一把抓过身旁的手机。
直到看清锁屏上的时间仍显示着“2019-1-1”，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一切都不是梦。
滨市的天总是亮得很早，这会儿窗外的太阳透过窗帘，在屋内洒上一片柔和的光。
李梦凌坐了起来，俯瞰着宿舍。
现在的宿舍和一年后的宿舍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可李梦凌却总觉得，这房内的一切都崭新的发亮。
李梦凌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太阳落在屋里的光影慢慢偏移，光亮逐渐增强，直到有一束光终于披到自己的肩膀。
王佳楠刚醒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李梦凌沐在光下，阳光为其勾勒出闪耀的轮廓，身旁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就像一个人穿过了夜，终于来到了黎明，身侧还带着残存的夜。
王佳楠的心头突然没来由地想道。
而后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的舍友，李梦凌，拥有着让所有人都艳羡的成绩和男朋友，她本来就一直生活在光里。
李梦凌听到动静后转头，才发现王佳楠已经醒了。
她们互相对视后微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梦凌这才又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她已经在床上发了快半小时的呆了。
在李梦凌分秒必争力求效率的过往中，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但她意外地感觉还不错。
李梦凌刚洗漱完回来，发现手机上躺着一条信息。
是钟扬。
看到消息的时候，李梦凌才想起来，原本她今天的计划是上午去图书馆自习，下午和钟扬出去吃饭看电影。
而等到电影散场，李梦凌在汹涌的人潮中，送给了钟扬一块他看中了很久的手表。
为了这块手表，李梦凌私下又接了不少翻译资料的工作和家教，耗尽了她的每一个周末。
现在，那块手表正安静地躺在她床下的柜子里。
原来的李梦凌从那时便开始期待着今天，想要看到对方收到礼物的模样。
但现在，李梦凌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丢掉发票。
正巧这时朱曼洗漱回来，李梦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机里还未回复的消息，心里突然有了想法。
她拨了钟扬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钟扬，我实习公司那边突然有事找我去加班，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吃饭看电影了。”李梦凌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恼。
话说完，李梦凌就看到朱曼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钟扬虽然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工作狂，可显然还是没有预料到今天也被占了去。但他调整的很快，只沉默了一会儿后，便语气平静地回复道：
“哦，行，那你去忙吧。”
“嗯，拜拜。”说罢李梦凌快速地挂了电话，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而朱曼恰在这时回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元旦还这么忙啊？”
李梦凌转头看向朱曼，却并没有立马回答。
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和朱曼说过话了。
其实她并不讨厌她。
当初如果不是朱曼，自己也不会在孑然一身的时候，这么快去适应和融入大学生活。
可现在……
李梦凌叹了口气，将嘴角向下撇了撇，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是啊。没办法。”
“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啊？”李梦凌假装好似没听出朱曼语气里的迫切。
朱曼只得无奈又带着些许的尴尬补充道：“去公司。”
“哦，这就要去了。”说着，李梦凌快速地换好衣服，而后拿起包就出了门。
朱曼看着李梦凌急匆匆关掉的宿舍门，转身将刚换好的衣服换下，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敲打。
李梦凌拐进了离宿舍最近的教学楼里。
此刻正值元旦，整个教学楼空空荡荡。
李梦凌挑了一个能看见宿舍楼的教室，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凌晨开始下的雪已经停了，窗外一片雪白，阳光洒下，将周围映得亮晶晶的。
李梦凌没想到，教学楼的这个位置，景色竟然这么好。
自己原来为什么没有发现？哦，好像是因为那时的自己觉得这边过分吵闹了。
况且，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没有这份时间看雪。
还没等她追忆完这份过往，朱曼从宿舍楼出来了。
那一身的红色，在这一片雪白中，惹眼的厉害。
李梦凌看着她从宿舍楼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宿舍对面——那是钟扬所在的宿舍楼。
那栋楼前是这里的视线死角。不过好在并没有多久，朱曼便再次出现了。
这次，她的身旁还跟着钟扬。
当李梦凌亲眼见到这幕时，她的心里没有愤怒亦或难过，却反倒翻涌着一股兴奋——那是一股事情尽在掌握的自信。
李梦凌照着手机上钟扬发来的电影预定截图，订了相同场次电影的最后一排。之后掐着时间，在电影刚开演后入了场。
这场电影是老电影重映，因此即使是节假日人也不是很多。
电影是钟扬挑的。李梦凌记得钟扬说这部电影是他小时候一直想看的电影，但因为上映前的一次小考考砸了，他的父母便收回了带他去看的承诺。
这次恰好碰上元旦重映，所以他想为过去的自己圆梦。
李梦凌一直记得这个理由，所以才选择在电影刚结束时，送给了他那份礼物。
那时的她送上了自己最美好的祝福：希望他总能如愿。
看着坐在前面的两人越来越靠近的背影，李梦凌按下了手机的录像。
现在，她只想自己可以如愿。
李梦凌早早在电影散场前离了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又拍下了几张错位牵手的照片。
朱曼和钟扬看完电影便一起回了校。李梦凌一直在后面远远地缀着他们。
李梦凌看着他们一路从电影院到学校，有说有笑，最后一同迈入了教学楼旁的小树林。
小树林是学校情侣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树木丛生，走进后便会有种走进了与世隔绝的感觉。
所有的身影被繁茂的枝叶遮挡，所有的话语有天地草木见证。
但李梦凌和钟扬从未来过。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没有时间，也不信这些。
现在，天还未黑，再加上正值元旦，这里的人并不多。
李梦凌找了一颗粗壮些的树，借着不知谁堆的雪人藏着自己的身影。
眼前的钟扬和朱曼正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朱曼突然站定了脚步。
钟扬随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怎么了吗？”钟扬声音温柔。
朱曼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手中被捏皱了的手包。但很快她便甩了甩头发，将那个手包和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置于身后，重新盛满自信地回望向眼前的人。
“钟扬，我喜欢你。”
“啊？”钟扬好似没有意料到这份告白，眼神一时慌了焦，声音飘忽，“可是……”
“我知道你和李梦凌在一起。可是和她在一起，你不会觉得累吗？你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一直在不停的将就她，她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就像今天，连元旦放假她都要去忙工作。”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钟扬蓦地笑了。
“什么是喜欢？”钟扬突然反问道。
“啊？”朱曼显然没想道会被反问这种问题，不知如何作答。
钟扬继续说了下去：
“或者说你喜欢我什么呢？颜值，性格，还是……”
“喜欢和系草在一起被人瞩目的感觉？”
“我……”
看着眼前眼神慌张却还执拗着想要给出回答的女孩，钟扬抿嘴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他又恢复到了刚刚那副温柔的模样。
“所以，可能要等你先想好……”
“那你喜欢李梦凌吗？”
钟扬并没有因为话被打断而恼怒，反倒是笑地更盛了：“那可能我需要先知道你对喜欢的定义了。”
说罢，钟扬侧过身，朝着树林外点了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一阵风吹过，雪簌簌地从树上飘落，模糊了前面逐渐远去的背影。
李梦凌在很久之后才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喜欢吗？
按照钟扬的定义，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那，她喜欢钟扬吗？
手机恰在此时震动起来，李梦凌点开发现是钟扬的消息。
“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李梦凌本想直接拒绝的，但想到刚刚的画面，李梦凌将打好的拒绝的话删除。
“大概18点左右吧”
“行，校门口见”
李梦凌找了个靠近校门口的教室坐下，在快要约定的时间时跑到校门口，装作刚下地铁回来的样子。
刚到校门，便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钟扬。
钟扬在看到李梦凌后便一路小跑了过来，习惯性地去拿李梦凌肩上的包。
李梦凌下意识退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包取下递给了钟扬。
钟扬一边将包接过，一边顺手牵过那只手。
“工作怎么样？做完了吗？”
“嗯，做完了。”
“哎，元旦还要压榨你们，这种公司以后还是别待了。”
“资本家不都这样。”
“啧，也是，”钟扬顺势叹了一口气，“那你晚上准备干什么？”
“嗯？”
“你今天这么累，要不要吃完饭就早点回去休息？”
“也行。”
“嗯？”钟扬听到后却惊奇地睁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摸李梦凌的额头。
李梦凌退了半步，不明所以地截住了对方伸出的那只手：“你干嘛？”
“你……是不是生病了？”钟扬一脸关切的看向李梦凌。
“没有啊？”
“真的？”钟扬抬了抬眉毛，眼中依然充满探究。
“嗯。真的。”
“那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啊？”李梦凌再次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想到手机的录像，和更之前……
李梦凌这次的回答声音沉了些：“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刚说你累了要休息。”
“这不是你问的吗？”
“是我问的，可是之前你每次都会说，‘不了，我待会还要去自习’。”
“是吗？”李梦凌循着钟扬的这句话，回想着原来的自己。
真奇怪，其实那个自己也并没过去多久，可她总觉得那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李梦凌轻轻呼了口气：“那可能我是真的累了吧。”
“你呢？累吗？”李梦凌突然转过头来，望向钟扬。
“啊？”
这问题有些猝不及防，钟扬一时有些发愣。
但这样的愣怔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他就立刻又恢复了那春风般的模样，“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就是随口问问，”李梦凌将视线从钟扬身上移开，看向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我今天在路上，看到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可我却没有陪你。”
“于是我开始仔细回想，在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待的最多的地方是图书馆和食堂。”
“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我能给你的，大概只有……”
李梦凌想到那时看到的聊天截图，轻浅地笑了一下，那笑更多是像在自嘲，“差点能保研的成绩？”
“可是，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抱怨，甚至连一丝怨言都没有。”
“所以，我想知道，你会累吗？”
“当然没有。”钟扬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回答，好似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不需要思索。
又或者是，他早已对此默默演练过无数次的回答。
“为什么？”李梦凌看着他。那眼神如一把利刃，想要将眼前这人的伪装全部剥下。可同时，那眼神里又包含着诚恳和真挚，因为她是真的很想寻一个原因。
钟扬似是被这样的眼神烫着了，他将目光移向前方，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李梦凌的眼神黯了黯：“那什么是喜欢呢？”
“或者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李梦凌看到身旁的钟扬眼睛突然瞪大，身体不由得一颤。
在李梦凌眼中，钟扬能言善道，他能和所有人有共同话题，你问他什么他都能很好的回答。
但当面对这个他自己提出的问题时，他却沉默了。
可钟扬不愧是钟扬，他并没有沉默太久，便组织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开始，是我发现，每次上课时，总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坐在第三排中间靠走廊的位置。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让人移不开目光。”
“后天有天，有人突然告诉我说那个女孩是年级第一。在那一刻，我的心里猛然萌生一种别样的冲动——我想要了解她。”
“随着慢慢的接触，我发现她十分耀眼，就像是太阳。”
“所以，大概会发光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的吧。”
“等到意识到时，我发现，我早已无法自拔。”
无法自拔吗？
此时，天又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
李梦凌看着此刻面向自己的钟扬。他的眼神被雪花遮掩，看不真切。
但李梦凌相信，那一定是一双无比诚恳的眼神。
若是以前的李梦凌站在这儿，只怕会沉溺在这种眼神里，相信自己觅得了良缘。
可那个李梦凌，已经死在了夏日的河水里。
现在的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肉麻的厉害，心里禁不住的想要冷笑。
钟扬很聪明。他避重就轻，巧妙的将话题转变。看似在认真的回答问题，可实际上什么答案也没给。
正如下午对待朱曼的告白，看似拒绝，实则留足退路。
不过这些话，于李梦凌而言，也够了。
钟扬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剥离开那些无实质意义的肉麻话，李梦凌从中也获得了一些信息。
钟扬是在大一下突然出现在李梦凌的生活里的。
而他，最开始听说自己的相关标签，就是年级第一。
只有大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自己才会有这个标签，而这个标签刚出现，他就出现了。
结合今天下午钟扬对朱曼说的那番关于“喜欢”的定义。
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各不相同，对待‘喜欢’亦是。
而那番话，其实也就从侧面展现出了钟扬对喜欢的定义。
钟扬喜欢的自己，大抵，就是想要和年级第一在一起吧。
所以无所谓自己会不会像正常情侣一般陪他，所以他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自习室。
其实最初李梦凌还害怕这样让对方觉得太无趣，问他要不要去些别的地方，但钟扬每次都拒绝了，甚至后来还常常主动提起要一起去自习。以至于渐渐地，李梦凌就不去在意这件事了。
那个时候，李梦凌还以为是因为钟扬在为她考虑。
像是为了应证李梦凌的猜想一般，钟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梦凌，你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件事啊？还有，刚刚那句话，什么叫做‘差点能保研的成绩？’”
“没什么。你很在乎保研吗？”
“嗯？在乎成绩不是应该的吗？”钟扬随口说道。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好似有些锋芒，又转而笑道，“而且，作为年级第一的男朋友，成绩要是太差了，不是在丢你的脸吗？”
李梦凌没有回答。她望着眼前的人。
雪花从天空洒下，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却又好像，从没有一刻，比此刻看得更清。
“钟扬，我累了，我想直接回宿舍了。”
“好。”没有追问，没有不解，只是一声平淡的回答。那可能是包容，但也可能，是因为不在乎。
而答案，双方，都心知肚明。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李梦凌的意识逐渐回笼。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李梦凌一把抓过身旁的手机。
直到看清锁屏上的时间仍显示着“2019-1-1”，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一切都不是梦。
滨市的天总是亮得很早，这会儿窗外的太阳透过窗帘，在屋内洒上一片柔和的光。
李梦凌坐了起来，俯瞰着宿舍。
现在的宿舍和一年后的宿舍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可李梦凌却总觉得，这房内的一切都崭新的发亮。
李梦凌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太阳落在屋里的光影慢慢偏移，光亮逐渐增强，直到有一束光终于披到自己的肩膀。
王佳楠刚醒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李梦凌沐在光下，阳光为其勾勒出闪耀的轮廓，身旁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就像一个人穿过了夜，终于来到了黎明，身侧还带着残存的夜。
王佳楠的心头突然没来由地想道。
而后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的舍友，李梦凌，拥有着让所有人都艳羡的成绩和男朋友，她本来就一直生活在光里。
李梦凌听到动静后转头，才发现王佳楠已经醒了。
她们互相对视后微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梦凌这才又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她已经在床上发了快半小时的呆了。
在李梦凌分秒必争力求效率的过往中，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但她意外地感觉还不错。
李梦凌刚洗漱完回来，发现手机上躺着一条信息。
是钟扬。
看到消息的时候，李梦凌才想起来，原本她今天的计划是上午去图书馆自习，下午和钟扬出去吃饭看电影。
而等到电影散场，李梦凌在汹涌的人潮中，送给了钟扬一块他看中了很久的手表。
为了这块手表，李梦凌私下又接了不少翻译资料的工作和家教，耗尽了她的每一个周末。
现在，那块手表正安静地躺在她床下的柜子里。
原来的李梦凌从那时便开始期待着今天，想要看到对方收到礼物的模样。
但现在，李梦凌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丢掉发票。
正巧这时朱曼洗漱回来，李梦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机里还未回复的消息，心里突然有了想法。
她拨了钟扬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钟扬，我实习公司那边突然有事找我去加班，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吃饭看电影了。”李梦凌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恼。
话说完，李梦凌就看到朱曼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钟扬虽然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工作狂，可显然还是没有预料到今天也被占了去。但他调整的很快，只沉默了一会儿后，便语气平静地回复道：
“哦，行，那你去忙吧。”
“嗯，拜拜。”说罢李梦凌快速地挂了电话，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而朱曼恰在这时回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元旦还这么忙啊？”
李梦凌转头看向朱曼，却并没有立马回答。
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和朱曼说过话了。
其实她并不讨厌她。
当初如果不是朱曼，自己也不会在孑然一身的时候，这么快去适应和融入大学生活。
可现在……
李梦凌叹了口气，将嘴角向下撇了撇，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是啊。没办法。”
“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啊？”李梦凌假装好似没听出朱曼语气里的迫切。
朱曼只得无奈又带着些许的尴尬补充道：“去公司。”
“哦，这就要去了。”说着，李梦凌快速地换好衣服，而后拿起包就出了门。
朱曼看着李梦凌急匆匆关掉的宿舍门，转身将刚换好的衣服换下，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敲打。
李梦凌拐进了离宿舍最近的教学楼里。
此刻正值元旦，整个教学楼空空荡荡。
李梦凌挑了一个能看见宿舍楼的教室，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凌晨开始下的雪已经停了，窗外一片雪白，阳光洒下，将周围映得亮晶晶的。
李梦凌没想到，教学楼的这个位置，景色竟然这么好。
自己原来为什么没有发现？哦，好像是因为那时的自己觉得这边过分吵闹了。
况且，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没有这份时间看雪。
还没等她追忆完这份过往，朱曼从宿舍楼出来了。
那一身的红色，在这一片雪白中，惹眼的厉害。
李梦凌看着她从宿舍楼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宿舍对面——那是钟扬所在的宿舍楼。
那栋楼前是这里的视线死角。不过好在并没有多久，朱曼便再次出现了。
这次，她的身旁还跟着钟扬。
当李梦凌亲眼见到这幕时，她的心里没有愤怒亦或难过，却反倒翻涌着一股兴奋——那是一股事情尽在掌握的自信。
李梦凌照着手机上钟扬发来的电影预定截图，订了相同场次电影的最后一排。之后掐着时间，在电影刚开演后入了场。
这场电影是老电影重映，因此即使是节假日人也不是很多。
电影是钟扬挑的。李梦凌记得钟扬说这部电影是他小时候一直想看的电影，但因为上映前的一次小考考砸了，他的父母便收回了带他去看的承诺。
这次恰好碰上元旦重映，所以他想为过去的自己圆梦。
李梦凌一直记得这个理由，所以才选择在电影刚结束时，送给了他那份礼物。
那时的她送上了自己最美好的祝福：希望他总能如愿。
看着坐在前面的两人越来越靠近的背影，李梦凌按下了手机的录像。
现在，她只想自己可以如愿。
李梦凌早早在电影散场前离了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又拍下了几张错位牵手的照片。
朱曼和钟扬看完电影便一起回了校。李梦凌一直在后面远远地缀着他们。
李梦凌看着他们一路从电影院到学校，有说有笑，最后一同迈入了教学楼旁的小树林。
小树林是学校情侣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树木丛生，走进后便会有种走进了与世隔绝的感觉。
所有的身影被繁茂的枝叶遮挡，所有的话语有天地草木见证。
但李梦凌和钟扬从未来过。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没有时间，也不信这些。
现在，天还未黑，再加上正值元旦，这里的人并不多。
李梦凌找了一颗粗壮些的树，借着不知谁堆的雪人藏着自己的身影。
眼前的钟扬和朱曼正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朱曼突然站定了脚步。
钟扬随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怎么了吗？”钟扬声音温柔。
朱曼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手中被捏皱了的手包。但很快她便甩了甩头发，将那个手包和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置于身后，重新盛满自信地回望向眼前的人。
“钟扬，我喜欢你。”
“啊？”钟扬好似没有意料到这份告白，眼神一时慌了焦，声音飘忽，“可是……”
“我知道你和李梦凌在一起。可是和她在一起，你不会觉得累吗？你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一直在不停的将就她，她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就像今天，连元旦放假她都要去忙工作。”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钟扬蓦地笑了。
“什么是喜欢？”钟扬突然反问道。
“啊？”朱曼显然没想道会被反问这种问题，不知如何作答。
钟扬继续说了下去：
“或者说你喜欢我什么呢？颜值，性格，还是……”
“喜欢和系草在一起被人瞩目的感觉？”
“我……”
看着眼前眼神慌张却还执拗着想要给出回答的女孩，钟扬抿嘴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他又恢复到了刚刚那副温柔的模样。
“所以，可能要等你先想好……”
“那你喜欢李梦凌吗？”
钟扬并没有因为话被打断而恼怒，反倒是笑地更盛了：“那可能我需要先知道你对喜欢的定义了。”
说罢，钟扬侧过身，朝着树林外点了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一阵风吹过，雪簌簌地从树上飘落，模糊了前面逐渐远去的背影。
李梦凌在很久之后才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喜欢吗？
按照钟扬的定义，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那，她喜欢钟扬吗？
手机恰在此时震动起来，李梦凌点开发现是钟扬的消息。
“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李梦凌本想直接拒绝的，但想到刚刚的画面，李梦凌将打好的拒绝的话删除。
“大概18点左右吧”
“行，校门口见”
李梦凌找了个靠近校门口的教室坐下，在快要约定的时间时跑到校门口，装作刚下地铁回来的样子。
刚到校门，便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钟扬。
钟扬在看到李梦凌后便一路小跑了过来，习惯性地去拿李梦凌肩上的包。
李梦凌下意识退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包取下递给了钟扬。
钟扬一边将包接过，一边顺手牵过那只手。
“工作怎么样？做完了吗？”
“嗯，做完了。”
“哎，元旦还要压榨你们，这种公司以后还是别待了。”
“资本家不都这样。”
“啧，也是，”钟扬顺势叹了一口气，“那你晚上准备干什么？”
“嗯？”
“你今天这么累，要不要吃完饭就早点回去休息？”
“也行。”
“嗯？”钟扬听到后却惊奇地睁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摸李梦凌的额头。
李梦凌退了半步，不明所以地截住了对方伸出的那只手：“你干嘛？”
“你……是不是生病了？”钟扬一脸关切的看向李梦凌。
“没有啊？”
“真的？”钟扬抬了抬眉毛，眼中依然充满探究。
“嗯。真的。”
“那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啊？”李梦凌再次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想到手机的录像，和更之前……
李梦凌这次的回答声音沉了些：“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刚说你累了要休息。”
“这不是你问的吗？”
“是我问的，可是之前你每次都会说，‘不了，我待会还要去自习’。”
“是吗？”李梦凌循着钟扬的这句话，回想着原来的自己。
真奇怪，其实那个自己也并没过去多久，可她总觉得那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李梦凌轻轻呼了口气：“那可能我是真的累了吧。”
“你呢？累吗？”李梦凌突然转过头来，望向钟扬。
“啊？”
这问题有些猝不及防，钟扬一时有些发愣。
但这样的愣怔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他就立刻又恢复了那春风般的模样，“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就是随口问问，”李梦凌将视线从钟扬身上移开，看向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我今天在路上，看到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可我却没有陪你。”
“于是我开始仔细回想，在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待的最多的地方是图书馆和食堂。”
“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我能给你的，大概只有……”
李梦凌想到那时看到的聊天截图，轻浅地笑了一下，那笑更多是像在自嘲，“差点能保研的成绩？”
“可是，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抱怨，甚至连一丝怨言都没有。”
“所以，我想知道，你会累吗？”
“当然没有。”钟扬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回答，好似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不需要思索。
又或者是，他早已对此默默演练过无数次的回答。
“为什么？”李梦凌看着他。那眼神如一把利刃，想要将眼前这人的伪装全部剥下。可同时，那眼神里又包含着诚恳和真挚，因为她是真的很想寻一个原因。
钟扬似是被这样的眼神烫着了，他将目光移向前方，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李梦凌的眼神黯了黯：“那什么是喜欢呢？”
“或者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李梦凌看到身旁的钟扬眼睛突然瞪大，身体不由得一颤。
在李梦凌眼中，钟扬能言善道，他能和所有人有共同话题，你问他什么他都能很好的回答。
但当面对这个他自己提出的问题时，他却沉默了。
可钟扬不愧是钟扬，他并没有沉默太久，便组织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开始，是我发现，每次上课时，总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坐在第三排中间靠走廊的位置。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让人移不开目光。”
“后天有天，有人突然告诉我说那个女孩是年级第一。在那一刻，我的心里猛然萌生一种别样的冲动——我想要了解她。”
“随着慢慢的接触，我发现她十分耀眼，就像是太阳。”
“所以，大概会发光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的吧。”
“等到意识到时，我发现，我早已无法自拔。”
无法自拔吗？
此时，天又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
李梦凌看着此刻面向自己的钟扬。他的眼神被雪花遮掩，看不真切。
但李梦凌相信，那一定是一双无比诚恳的眼神。
若是以前的李梦凌站在这儿，只怕会沉溺在这种眼神里，相信自己觅得了良缘。
可那个李梦凌，已经死在了夏日的河水里。
现在的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肉麻的厉害，心里禁不住的想要冷笑。
钟扬很聪明。他避重就轻，巧妙的将话题转变。看似在认真的回答问题，可实际上什么答案也没给。
正如下午对待朱曼的告白，看似拒绝，实则留足退路。
不过这些话，于李梦凌而言，也够了。
钟扬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剥离开那些无实质意义的肉麻话，李梦凌从中也获得了一些信息。
钟扬是在大一下突然出现在李梦凌的生活里的。
而他，最开始听说自己的相关标签，就是年级第一。
只有大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自己才会有这个标签，而这个标签刚出现，他就出现了。
结合今天下午钟扬对朱曼说的那番关于“喜欢”的定义。
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各不相同，对待‘喜欢’亦是。
而那番话，其实也就从侧面展现出了钟扬对喜欢的定义。
钟扬喜欢的自己，大抵，就是想要和年级第一在一起吧。
所以无所谓自己会不会像正常情侣一般陪他，所以他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自习室。
其实最初李梦凌还害怕这样让对方觉得太无趣，问他要不要去些别的地方，但钟扬每次都拒绝了，甚至后来还常常主动提起要一起去自习。以至于渐渐地，李梦凌就不去在意这件事了。
那个时候，李梦凌还以为是因为钟扬在为她考虑。
像是为了应证李梦凌的猜想一般，钟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梦凌，你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件事啊？还有，刚刚那句话，什么叫做‘差点能保研的成绩？’”
“没什么。你很在乎保研吗？”
“嗯？在乎成绩不是应该的吗？”钟扬随口说道。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好似有些锋芒，又转而笑道，“而且，作为年级第一的男朋友，成绩要是太差了，不是在丢你的脸吗？”
李梦凌没有回答。她望着眼前的人。
雪花从天空洒下，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却又好像，从没有一刻，比此刻看得更清。
“钟扬，我累了，我想直接回宿舍了。”
“好。”没有追问，没有不解，只是一声平淡的回答。那可能是包容，但也可能，是因为不在乎。
而答案，双方，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