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逢夏至,一年已半。

    成都的天儿即便黑了,也是雾蒙蒙的,如此的通透不常见。

    小酌怡情的一帮子人,结束了今年份的派对。

    当然,贺寿般的献礼模式,可谓是争奇斗艳,像极了姑娘的六宫七十二院。

    惊喜留给姑娘,他们要先撤了。

    鸣月已然有了安稳驻地,打道回府不过是个把小时的车程,婉拒了在此留宿的爱意,鸣月姑娘只觉明日上班真的有些早。

    果子要回苏州,尹言要去上海,索性直奔机场,明天也能多睡会儿。

    只余萧慕,为自己那只接待了主人一晚的卧室,感到孤寂。

    “我去送人!”

    栀夏切蛋糕前便又换上了那身印着青竹的月白,即便此时没有相配的鞋子,拖着凉鞋的人,还是走出了一身清绝。

    月夜高悬间,送走了几位依依不舍的崽子,只余蝉鸣渐弱。

    望月而倚,盛夏星繁。

    “生日快乐!”

    两人倚靠在车旁,观星望月里,收到了萧慕的第三次生日快乐,从昨日起栀夏便是这世间最无事之人,不念过往不愁未知。

    被执起的手,本懒散在那人指尖。

    突然被套上一物,有些冰凉,似想将这暑气退散。

    萧慕终于等到此刻的独处,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心愿,不过是想将这琢磨良久的戒指,亲手给姑娘戴上。

    月光明,灯影疏。

    姑娘抬起的手,血肉似是能穿透暮光,食指上的冰绿与原本腕间的镯子,相得益彰。

    不似普通样式里将如此高冰种的通透磨成蛋面,而是完整料子掏出的竹环。

    似流云缠绵,似春水缱绻。

    这些个工艺栀夏的确尚未涉猎,篆刻却早已小有所成,毕竟是挥毫泼墨出身的,相辅相成的技艺都有浓厚的兴趣。

    这戒指料子很好,没有一丝片花棉絮,通透隐绿。

    这师傅手艺也很好,没有一丝迟钝游移,巧夺天工。

    几世时光,似指间流转。

    “谢谢。”

    谢他如此的珍重,也谢自己曾经跨出的勇敢,不论今后何许波折,不论她是否真的识人清明,他们有缘至此,已是人间幸事。

    “再接再厉!”

    神情激昂的具像化,在此刻体现的声情并茂。

    萧先生想送的其实不是这个材质,想将之戴上的也不是这根指头。

    当然,想的多不是他的错。

    这料子是前两年买的,为了什么慈善活动,当时只觉得既捐的多东西也不占地方,那时的少年有些叛逆。

    如今看来,不过是未雨绸缪的神来之笔。

    找的师傅也是父亲的旧友,老先生听了老萧多年对儿子的不满,还同仇敌忾过,毕竟自己那小子也没正经到哪儿去。

    突然有一天,老友带着块石头和莫名其妙的笑容出现在他家,老先生还以为自己做梦魇住了。

    哈,不能好奇,老先生多嘴一问的后果很严重,严重到如鲠在喉。

    再怎么恶心这老小子,还是用他那极具责任感的匠人精神接下了这块料子,秉承着精益求精的职业操守,老先生今早才让托人将东西送来。

    “还有这个。”

    戒指送罢,萧慕又掏出个木制的长方形盒子,两指宽两寸余长,小叶紫檀的料子,满星还有瘤疤,工艺似不甚流畅,却琢磨地相当仔细。

    “这是你雕的?”

    摩挲着稍显生疏的刻痕,姑娘的心一瞬更软了,不是没看过那些个小说话本,也不是没对男女主这般作为嗅之以鼻。

    如今看来,是自己幼稚了,花前月下什么的遇到了,便是只属于自己的心绪典藏。

    “对,小时候玩过刻刀,手生了。”

    其实也不算事一点,父亲住的地方,左邻右舍哪个不是深藏技艺的大拿,书画音艺什么的,父亲曾一度拎着自己也走入过魔圈。

    “我很喜欢!”

    一点儿都不敷衍,栀夏姑娘对这些手工艺品的十分喜好,称得上痴迷。

    原本对自己那手艺相当别扭的萧先生,放下了一半的安心。

    手艺如何另说,本来自己还想镶嵌点儿螺钿,亦或是缠绕着金枝,奈何高估了自己的手艺。

    只求没有一根毛刺能扎到姑娘的手就好,毕竟内部隔出几处空档,毕竟姑娘每次只要闲暇都带好几枚戒指。

    开心!

    萧慕很开心,像那种显摆自己得胜的大型动物,摇成拨浪鼓的尾巴,都泛着五光十色的光。

    “喜欢就行,我回去了,明天来送你去机场。”

    “那有些南辕北辙了,哪怕我从大兴走。”

    栀夏不止喜欢萧慕的重视,也喜欢他的分寸,送那些个过于贵重的奢侈品物件儿,不一定会如此贴心。

    她也不是不买那些个东西,只觉自己买来的用着起码踏实。

    “那你可能不懂,我明天即将看不到你的糟心。”

    觉得糟心的汉子,是真的有些心塞,每次就见那么两天,有种探监的错觉。

    “好。”

    那就送!

    谁谈个恋爱还不黏在一起!

    栀夏队长自己有时很无奈,这也不是拎得清,而是习惯性为他人着想,从不敢完全沉溺于任何一种感情。

    “我走了。”

    萧慕侧过身低头说道,话音混在夏日的热风里,竟然生出一丝清凉。

    栀夏抬手回抱住附身过来的清冷,腕下的健硕却比这夜风更热,姑娘本就有些煞风景的思绪,突然迸发。

    刚想出声,已被好不容易抢回主动权的人倾身缚住。

    夏风缭绕,思绪减缓。

    忽觉晚风吹进朝来雨,远方夕阳烟树,万里山光暮。

    北方的夏风比蜀地好得多,起码不会吹得人一身燥热。

    姑娘此时,就一身燥热。

    雨停风息,人却藏在怀中掏不出去。

    “热”

    姑娘忍了片刻,实在是觉得汗如雨下,忍不了一点儿!

    算了,忍忍吧。

    其实萧先生也热,不过是另外一种思绪占了上风,控制不了自己一丁点儿。

    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热意喷涌,萧慕赶紧把姑娘捞了出来,又回到那个芝兰玉树的君子形象。

    咳,抬手理顺姑娘粘在脖颈间的青丝。

    “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与否?”

    姑娘喜欢空调,这夏日果然难熬,美色在前也只有扫兴的份儿。

    “什么问题?!”

    本想着拉姑娘上车吹下空调,有觉得私密空间里或许自己会更加的得寸进尺。

    正在纠结,就感受到看到带着青竹戒的芊指戳向里自己腹部。

    “!”

    姑娘并未有其他的游移或是动作,却如点穴般,使这人一动不敢动。

    “举铁过度会不会成牛蛙?”

    姑娘不精通此道,怕先生误入歧途。

    不过是奢望些小利小惠,自己可不想以后看到健硕不已的蛙蛙。

    “噗”

    屏住呼吸的人笑意喷涌,栀夏姑娘果然在天热的时候更惹人喜爱。

    “过度会,我不会。”

    瞬间脑补出姑娘的担忧,萧先生义正严辞地保证道。

    “咳,不检阅一下?”

    跃跃欲试的挺了挺今早又加班过的成果,却又犹豫自己这明晃晃的行为是否孟浪。

    姑娘却未因此撤走点着的手,顿了一顿,抬手似安抚,轻轻用指间拍了拍衬衣下的棱角分明。

    “惊喜,留着下次拆封。”

    拍完就走,毫不留恋。

    萧慕也不知自己是端着怎样的稳重开车溜的,是的,是用溜的。

    在这个家里,半点没有主权和自持力。

    …………

    撩人得当,天朗气清。

    姑娘很是愉悦,回家的路上都哼着歌儿。

    嗯,继而哼着歌窝在沙发旁开始拆今年份的惊喜。

    姑姑姑父的相当简明,一人一封的红包。

    咳,很是板正且敦实,姑娘揣在怀里无比踏实。

    塞给栀夏便去休息了,揉揉姑娘的发顶,愿她一世无忧,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没那么多可以蹉跎的,想如何便如何。

    这么想的当然还有师傅和师母,清早便让远在重洋的司君兄转达他们的爱意,她司君兄当然会再封些,毕竟拳拳报国无法顾家,半数家事仰仗师妹,亏欠至深。

    鸣月也很实在,自工作有收入起,每年栀夏生日都会买个金子,能力范围内或许还达不到养闺蜜的程度,但最起码这些个金灿灿的东西,实在。

    鸣月小时候几乎没有零用钱,要不是她夏姐,自己怕是没那么回忆,姐们儿真的养了她数载。

    果子和尹言,这就不好说了。

    他俩估计是有了计划便约在一起,买的东西包装都一样,阿玛尼的颐和青檀和玉龙茶香,板正的两瓶香水,并排站得笔直。

    晨哥托果子带来的有些没那么“世俗”,这倒是栀夏自己要的,毕竟姑娘觉得她哥的手笔会越来越增值。

    对!

    都攒着!

    姑娘的投资不会有错!

    当然他晨哥养家的心从不熄灭,零花钱压岁钱从不会少,何况是这诞辰。

    姑娘捧着看着,从前的她被如此厚待只会觉得压力无限,怕无法回报这些关切,也怕太多人关心自己,怕自己德不配位。

    如今好像不这么想了,彼此既然能记挂,那就延续这般温暖,报之以光。

    …………

    生辰过罢,工位之上,姑娘恍惚,时日苦短。

    当然是逍遥的日子来得愉快,两天往返即使也不算劳顿,还是牵挂多了些。

    揣着满怀温暖,姑娘此生并无他愿,就如同烛光闪烁时所许的愿望。

    万事,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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