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月亮,又想到你。

    八月的天还是热了些,脑子开机有些慢的姑娘,终是在酒过三巡后清醒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肆意,毕竟老的老,累的累,懵的懵。

    唯余师母看着三人,满眼心疼。

    再开明的父母,该有的牵肠挂肚一点儿都不会少。

    哪怕这是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哪怕如今的政治环境已然大不相同,这该有的担心半分都不会少。

    这两年,没有哪一天他们不担心儿子的行程是否安全,夜深人静时更甚。

    终于今晚的月亮,不再是对望的挂牵。

    能坐在一起赏月,便是人间幸事,不论下一次何时出发,不论祖国在何时有需召唤。

    每一次的平安,便是最大的慰藉。

    栀夏终于清醒的脑袋,终于在这微风起伏间,变回了原有的清明。

    这欢颜一堂之感越浓烈,思念自己家人的感情就会升腾,对月思念好似是中国人传习的惯念。

    如今的姑娘,思念里多了一分的不同。

    这感情以前不敢深究,现在却想肆意一回,为自己,为这不想留白的人生。

    “睡了吗?”

    如约而至的消息,恰如其分的时间。

    “没呢。”

    发去这青城月光,他们曾一同赏月,也会陪伴这同样的月光走往前方。

    “明天是你的三千天?”

    夜已深,这屋子没有它的主人,快要以客人自居的人,只觉这月光孤寂非常。

    明天貌似是姑娘入职的三千天,他们聊过这其中门道。

    倒也没有门道,就是姑娘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现在,可喜可贺。

    即便没有多么轰轰烈烈的心路历程,却也实打实地徘徊质疑过,确凿地犹豫退缩过。

    能等到这一天,难能可贵。

    “对!”

    栀夏发文字信息,不习惯用标点符号,惯性使然,也可能是情绪没什么起伏。

    如今却在慢慢地展示自己的情绪,良好的沟通毕竟是相处的基础。

    “好,提前祝你第一个三千天快乐!”

    对,第一个三千天,还会有很多很多充满价值和自我肯定的未来。

    “收到!”

    开心如是,知不足才能自足,不知道往后的路通向哪里,却知道自己的一往无前。

    “明天还是住小院儿吗?”

    萧慕真的喜欢上那种与世隔绝的自在感,以前只觉得闹事方便,现在好像多了一次别的企划。

    是不是古稀耄耋的他们,也能在日光月影里,享受他们的朝朝暮暮。

    “是呢,不过没有你帮我挖折耳根了。”

    栀夏毕竟对折耳根爱得深沉,司君兄是此物的狂热粉,却又怕虫蛇,拿他的话来说买的哪有挖的香。

    也只有此时,姑娘才会展现她的唾弃。

    今天饭桌上是师母去山下早市买的,他们可不是滥用爱意的人,而且十分听话,幺儿说不让去挖,他们就不会让人担心。

    “好,下次我来。”

    原来被需要的感觉是这样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儿。

    …………

    酒宴继续,不过家常。

    当然,继续的只有两位算得上年轻的年轻人,明日天好且无事,今日把酒言欢就会正当时。

    “夏夏,现在如何?”

    司君兄拿出了板正的长兄模样,是必要比那只见过一面的宋南晨,更像兄长。

    你别受,司君兄自七八年前见过那位仁兄一面,就把照看孩子的重任托在了肩上。

    他和栀夏打归打闹归闹,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气氛热场。

    司君兄那些年实打实地把栀夏当作家人,也对,没有挚诚的交换,哪儿来的真心相与。

    “很满足。”

    姑娘抚了抚过于鼓胀的胃肠,今儿的菜真是过于合胃口了些。

    “那就好!”

    兄长满眼心疼,姑娘很不容易,解开心结不容易,承前启后不容易,照顾这么一大家子不容易。

    哪怕姑娘的父母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责任感爆棚的栀夏却仍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谁都无功无过,谁都要与万事和解。

    以前的他们可不是这样,两个书生意气的人,曾满心抱负,也曾对这世界太多的屏障。

    他们不懂,为何要对这无理的世界,报之以歌?

    淡漠以对好像是那时能给予或者面对这世界的最大限度,最大限度的善意。

    时过境迁,他们都貌似反复无常,却又在义无反顾中坚持己见。

    做自己就好,无愧于心就好。

    “你呢?这次回来休息多久?”

    递给满腹思绪之人一杯冰酒,他们痕迹不似这般尽兴,没借口也没机会。

    “两个月,两个个月后再说。”

    的确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让人生疑,怀疑这时光飞逝,不等世人。

    爸妈都有得忙,也从不催促自己,但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终是不孝了。

    两个月不长,他们回国有公事,休息的同时也能顾顾家,能尽尽孝。

    “好,我下月去北京学习。”

    “嗯,我留守后方。”

    很好,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有交接,不然自己也不放心。

    老师的腿的确在恢复,却仍挡不住岁月的蹉跎,夏日炎炎又不能吹空调,这后山青翠,活着才有些盼头。

    当然,这只是对于栀夏姑娘来说。

    “好了,睡吧。”

    没有灼热,还有蚊虫,姑娘特别招蚊子喜欢。

    虫鸣林幽,一山有一山的人间。

    …………

    其实没有所谓三千天的庆祝,不过是人总会有个念想。

    之于一些人来说,更像是给自己的一份肯定,人生中的里程碑林林总总,能铭记的少之又少。

    捧着司君兄亲手做的蛋糕,栀夏姑娘熨贴的心无比释然。

    希望这是她最纠结的一个三千天,希望她会有更多的岁月陪伴自己热爱的额事业。

    为何会有个蛋糕?

    那就要说司君兄那无处安放的长兄之力,姑娘的生日他已错过数次,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置办一番。

    哪怕这捧着的蛋糕,用兄长的话来说,是青铜面具形的。

    姑娘依旧没能理解他出走良久的抽象感,从何而来。

    可当司君兄搬出一个神秘盒子,继而掏出各大国家的纪念冰箱贴时,栀夏终于在这闷热的夏日,感到暖风拂面的清凉。

    栀夏喜欢攒冰箱贴,虽说因工作无法那般自由,却也到个地方做个纪念。

    司君兄带回的不只是纪念,还有家人的记挂。

    说是等他下次出去,去些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势必让姑娘的冰箱门,装满整个世界。

    “挖折耳根走?”

    姑娘拎着袋子和铲子,今天势必要让她司君兄吃个饱,舍命陪君子般相当情谊。

    “噗”

    他就说,为何小姑娘把宝贝收好就风风火火冲了过来。

    自己这是买对了!

    哼,相比苏州那小子没自己这般吧!

    “走,不过我自己挖就好。”

    赵司君其实对折耳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一开始不过因为看这妮子嫌弃觉得好玩儿,后面就是一种别样的家庭活动而已。

    栀夏是不信的,毕竟这位仁兄幼时阴影之深,听师母说因工作忙碌无暇顾及他,睡在凉席上的孩子,被溜进房门的虫子咬了耳朵。

    那疤至今还在,他们无比亏欠。

    可当看见司君兄蹲在地上刨土的身影,姑娘不知为何心头一酸,人果然都在不自觉中拼了命地适应这世界。

    她从不觉得司君兄以往怕虫子是矫情,哪怕是有人以此调笑,姑娘都会无比鄙视。

    总有人觉得这世间全部是他的笑料,都是她的谈资。

    曾记得一句话,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

    他们的童年并不能谈得上是所谓的不行,毕竟这人生寒苦他们不及一二。

    却也品尝过不同于平淡之人的人生,平淡也好,跌宕也罢,幸福也好,遗憾也罢。

    终归就活这么一次,尽力就好。

    尽力地挖着或许永远和解的野菜,两个三十多岁的文保人竟有种在挖文物的错觉。

    拎着自以为最完整漂亮的作品,准备找二老作以评判。

    当然,姑娘塞着鼻子挖出的杰作,也在做成凉菜前,留了遗照发给正在奋斗的萧先生。

    于是乎,闲暇之至的一天,在他们拎着成果拜访肖道长之时,达成圆满。

    …………

    几度年华,三生醉梦,八月秋凉。

    山中不似人间,有不为人知的烹茶风月。

    元昔闻不再做那个梦,放下了事儿的人,愈发像个几欲飞升的仙人。

    除了,飞升时不能带他那张嘴!

    栀夏姑娘被噎得哑口无言,倒也罕见。

    司君兄爱莫能助,彼时两国交涉都能据理力争的人,还是觉得自己见识少了。

    果然道家不信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鬼话,不知他们聊到什么,这会儿已然战况空前。

    左看看,小道童早已溜之大吉。

    右瞧瞧,肖道长貌似热衷无比。

    罢了罢了,去蹭杯新茶,去品品这许久未见的闲暇。

    吵归吵,他们不过是各抒己见的争辩。

    这世间本无对错,都是对于对的相对论而言。

    昔闻不再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如今他所记挂之人都平安于世,那他便是这人世间最无事的逍遥仙。

    眼前的姑娘,在人海中依旧如此烂漫。

    愿你越过山海,终是一马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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