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觉怎么样呀?”周准淮从书房出来,走到周一身后顺手把她书包卸了拿走。

    周一径直走到岛台洗手,接着就在餐厅落座,桌上是提前准备的炒牛河。

    “挺好的呀。也没上课,就开了个高三启动仪式。”筷子在翻动,大块牛肉裹着河粉,油光锃亮。

    “欸,爸爸。你们院新来教授的儿子是叫周榷吗?”

    “对。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

    “是今天碰上了吗?”

    “嗯,他今天代表国际部发言。”

    “那以后你们可以多交流学习呀。之后说不定会常见呢。”

    周一点点头,不以为意。

    爸爸妈妈就陪她坐在餐厅,看着她吃东西,也不催她。墙上的钟表显示晚上十点十五,屋外家家户户几乎都亮着灯。

    第二天,周一生物钟紊乱了,起特别早。

    窗外还是雾蒙蒙的,最近空气污染有点严重。她家在23层的高楼,可以看见这一片高低错落的各个小区和交通线路,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六点,这座城市还没苏醒,也不知道哪片云散开了,赤红的霞光穿透层层阻碍,直射进周一的房间。周一腿盘坐在被子上,眼皮子自然耷拉着没有睁开。

    直到听到房门外的声响,她才从迷蒙中清醒,三两下换好了校服。

    看见她出来,严女士显然是愣住了,折身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怎么起那么早呀,打算十分钟后再叫你的。”

    “因为我在房间里被香醒了呀。”趿拉着小熊拖鞋挪到妈妈身边,长胳膊从背后挂在她身上,歪头嗅嗅妈妈身上的味道。

    “那你先洗漱去,馄饨现在还烫着。”严瑾华向来吃撒娇这一套,就算周一已经比她高很多了,她仍旧难抵女儿的亲腻。

    “在学校好好吃饭啊,有事给我打电话。”严女士把人送到校门口马路边,降下车窗对着周一的背影喊。小姑娘甩着长马尾,奶蓝色的双肩包有些颠簸,小鸟似的往校门跑。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拜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周一头也不回,背着手再见。

    在陈嘉楠即将踏进大门的那刻,周一可逮着她了。一只手拿捏住了她书包上的挂带,认真吃早餐的陈嘉楠被扼住了。

    “吃什么呢?这么香。”

    “土豆饼。超豪华版!加了午餐肉、鱼豆腐、炸土豆、香肠、荷包蛋……”细细数来她的豪华配料,还把打包盒递到周一面前,想给她尝尝。

    周一一把推回去,故作嫌弃。

    教学楼前有一个人工湖,陈嘉楠偷摸着把吃不下的饼丢进去喂锦鲤和乌龟了。湖里一共有两只乌龟,没人分得清,学生就爱给这俩取名,每天轮番换。

    “你看,王光华游过来了。”一只大王八慢吞吞游来,水面上露出了头和一部分龟背。陈嘉楠完全走不动道了,想把王八再引过来点。

    “走啦,死丫头!快回班读书。能不能有点高三生的样子?”周一扯着陈嘉楠臂弯胡乱说教。实在是这个位子太显眼,正对教学楼一楼的年级办公室,被那几尊大佛抓到了又得挨好一顿骂。

    “得!”

    唰的一下,盒子里的剩余全倒进了鱼群。各色锦鲤争抢着,挤成一团,看得人头皮发麻。

    周榷对安中没有过多的了解,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小的时候,外公外婆还健在,隔三差五会回来探望;后来,亲人的离世几乎中断了他和安市的联系。

    郝歆芝在45岁这年终于想通了,不带一丝眷恋地将失败的婚姻从她生命里剔除,即使付出了抽筋剥骨的代价。她带着最后一丝喘息回到家乡。

    周榷跟着她回来,这是他的抗争,他向周家表明了态度,他是支持母亲的。除了周姓别无一切的他无法脱离那个家,他能做的就是在出国前多陪伴郝歆芝。

    换上了统一的白色POLO衫,胸口有红色的校标,下半身就是藏青色的直筒裤。粗劣的剪裁,粗糙的布料,他被镜子里陌生滑稽的自己逗笑,多新鲜,好像真要和过去告别了。

    班里的同学都很热情,一下课就把他围住,极力展现善意和包容。他礼貌地一一回应,平静又疏离,挑不出错,俨然一副教养很好的样子。

    “你爱喝豆汁吗?”

    “不喜欢。”周榷嘴角噙了笑,补充道,“我身边没几个人喜欢喝这东西。”

    “那你有没有女朋友?”边上一个男生脱口而出,并未觉得探究别人隐私有何不妥,只是单纯好奇。

    这话题转得突然,周榷微愣。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围观的同学立马起哄,但没继续追问下去。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垂眸,睫毛遮住了眼里闪过的阴郁,短暂沉默后,他淡淡说:“经商。”

    “噢噢。”大家心里了然。这个班里大部分学生家里都是经商的,家境算是不错的那批。听周榷这么笼统地说是经商,也只当他家里是普通开公司的。

    “你怎么会来安市呀?”虽说安市是省会城市,近几年发展势头强劲,但是和根基深厚的首都是比不了的。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北京小少爷干嘛要来这读书呢。

    周榷没想答,上课铃也恰好响起,轰散了周围挤着的同学。

    为什么来安市?

    因为想要逃离那个家。

    下午两节年级统一的活动课,周榷被叫上一起打篮球。

    和露天篮球场挨着的是网球场,竹子墙作界。周一在和同学打球,汗水把她的碎发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感难以忽视。挥拍逐渐失力,她及时叫停,换了其他人上。

    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太阳依旧毒辣,抬头就能看见一个个彩虹泡泡似的小光晕。她热得有点发晕,找到阴影处随意坐下,看陈嘉楠安静画画。

    纸上是一之濑巧,华丽个性的长发垂在肩头,穿着高级有质感的衬衣,支着大长腿坐在地上,淡漠地抽烟。

    “呼~”勾完最后一笔,陈嘉楠抬头对着光掸了掸纸,很满意。

    “有点帅欸,送我。”周一玩笑似的去抢,陈嘉楠起身一个旋转背身躲开。

    两人起身往场外走去,漫无目的。走了没两步就被篮球场的景象吸引了,站在铁网之外看着里面的人追逐。

    场内坐了很多观众,周一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女生,是国际部的,大家一起在学生会共事。

    一阵欢呼声响起,循声看去,是周榷中了一个三分,他奔跑挥汗的身影很帅。

    “这人不是那个新来的吗?咱们快点进去看。”陈嘉楠拽着周一走进场。

    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子坐下,前排几个女生回头和周一打招呼。

    中场休息,一群人走到边上,周榷抬臂擦汗,带起了白色篮球背心,腰间的腹肌曝光一部分,看着精瘦有力量。

    “唔~”女生堆里几个大胆的直接吹口哨调戏,惹得场上几个男生羞红了脸,假装不经意往这边撂眼看。不过周榷一个眼神也没递过来,只有在和那群男生讲话时露了点笑。

    他拿了瓶矿泉水猛灌,优越的小臂线条无意展示,嘴角边有水珠落下,沿着脖颈滑至锁骨,最后隐匿于衣领。

    “确实是上品。”陈嘉楠毫不羞耻地点评男色。

    周一点点头。

    “我觉得你俩有点配。”继而又危险发言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到了,周一皮笑肉不笑地反驳:“宝宝,你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不要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我的最爱是你。”她侧头,屈手支下巴,对着陈嘉楠眨巴眼,做作地挑逗。

    陈嘉楠逃不过周一故意放电,到嘴边的调侃也生生憋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榷”这个名字成了安中的大众话题。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是各种标签——京爷、富少、185、单身。

    大家对深扒他的信息乐此不疲,也传出了很多听着就匪夷所思的谣言。

    周榷本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每天和几个同班的男生一起吃饭、打球,对周围狂热的目光熟视无睹。总有几个大胆的女生舞到他面前,想加联系方式,都被无情拒绝了。

    “你知道吗?宋思卉昨天去国际部找周榷,直接去人家班门口拦,就是想要个微信,结果你猜怎么着?”陈嘉楠兜着刚出棚的热乎瓜,第一时间就来和周一分享。

    “什么?!她不刚和沈羡予分手嘛。”许言在一旁抢先搭腔,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嘉楠。

    陈嘉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讲八卦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怎么,她成功了?”周一在认真解导数大题,草稿纸上已经写了大半推算公式,这么多天下来她对周榷这个名字已经脱敏了,敷衍地应付陈嘉楠。

    “no,她哭了!”

    “嗯?”这下,许言和周一齐抬头看向陈嘉楠,饶有兴趣。

    宋思卉是同级的一个舞蹈生,长得很秀气,身材苗条,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美女。之前猛追小一届的帅学弟,顺理成章谈了恋爱,两个人你侬我侬像连体婴,几乎成了校园里的移动的风景线。校园墙上还有他俩的CP帖,这会儿才分手不久,就有了新目标。

    “周榷刚要出门,宋思卉就站在后门堵着,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想认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嘉楠眼里有光,想卖个关子。只是没等到两人的回话,等到了无语的表情。

    她清清嗓接着说:“可能是帅哥最近被这些人烦透了,没压住火气,宋思卉运气好撞枪口上了,周榷一点脸面不给她留,说‘喜欢帅哥我能理解,允许你多看两眼。但我没任何兴趣认识你,来班里堵人,这叫扰乱课间秩序,有点公德心成吗?’然后,他就绕过她往前门走了,把宋思卉撂在原地。”说完,陈嘉楠笑容愈加放肆,激动地锤了周一的桌子,橡皮屑都震掉了。

    “谁懂?!这哥长得那么硬骨头的样子,竟然会说那么臭屁的话,关键是他说出来一点也不违和,帅而自知呀!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

    “周一宝宝,我好像爱上他了。”

    “艹,我必须认识这个哥!”许言听得来劲,反应很夸张。他好像有十足的自信,能和周榷攀上关系,脑子里已经开始架构称兄道弟的全过程了。

    “苟富贵,莫相忘。记得给我介绍。”周一拍拍许言,抿唇假笑,眼里全是戏谑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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