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谁教你的真梦天律？”宿行霜问道。
这里本就是梦。但梦中人对梦中魂用了真梦天律，无疑会将对方拖下更深的梦魇。以梦为修习媒介的功法，真梦天律尤甚。
因为它一开始就是天道持有的能力。
滕兰泽但笑不语，尾巴上的鳞片空洞地照亮周围。
宿行霜微微皱眉，结云剑离鞘，寒冷剑芒横扫，将滕兰泽拦腰斩尾。血液的幽香和迅速补合尾巴断口处的甜香一起涌出，直呛人口鼻。
不再管这个疯子，他跃入水中，用力抓住束星摇的手腕，想带她游上去。但束星摇像扎根在水中的石树，有千钧之沉，宿行霜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滑了一下，最终没有拉住。
束星摇快速被海水淹没。
宿行霜抬手一划，剑气于水底浩荡铺开，水属气浪翻涌上卷，巨蛟聚灵化形。剑光寒冷摄人，但剑影无形，水面霎时轻跃浮光，水停而影动。
“真会给我找事......”他凝气传声，试图强迫束星摇苏醒。
巨蛟驭水上行，摆尾斜游，托住束星摇迅速上潜。宿行霜伸手捞住她，蛟影消散，剑光落空，水域重新激荡不止，层叠浪拍岸。
他看起来想伸手朝束星摇脸上来一巴掌。
但他稍一瞥眼，滕兰泽幽深的目光让他迅速收回靠近束星摇脸部的手，也阴阳怪气地看他。
滕兰泽下半身沉入水中，身后水波稳定扩散，漾出去很远，才被更远的涟漪碰撞而回荡回原处。他面部类似鳃的部位随呼吸轻轻起伏，如蝶翼闪动，但颜色深黑如墨，反射出一片锋利暗光，看起来极为渗人。
“装哑巴是吗。”宿行霜轻嘲。“就看你能装到几时了。”
神道抬袖转腕，拔剑出鞘，结云剑身自发性兴奋到颤抖，在空气里扯出声声清鸣，天上地下，光影汇聚于剑尖一点。
无数道漆黑鲛影腾空而起，无数声鬼哭似的尖嚎同时裂响狂风气流。鲛尾漆黑无光，每一片鲛鳞都阴沉昏暗，截断了溪流般细密穿行的剑光，一如暴雨倾泻的天际。
结云剑势拔高入九霄，云外落电光雷网，精密到分毫的神雷纵横交错，将鲛影密不透风地网住。银光不时从积云下奔走，擦亮神道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莫测神情。
鲛影被齐齐震飞。但宿行霜当然不会以为这是昔日龙类中最媲美神的滕兰泽会用的杀手锏，他按下剑，漠然扫视过一周。风声骤然拉长，似披拂皎洁月光的珍珠白诡影破水而出，泛着金属光泽的冷刃一闪而过。
短剑与结云碰撞，在双方各自发力下大面积剑刃急速擦过，互相留下蛛网似的连绵磨痕。短短几息，暗红的火星四溅到空中，又在下个呼吸之间被两方纯粹的剑气碾碎为气。
那是个少女，体态纤细，银冠垂下的细缕遮蔽面容。对方一击不中，腰若无骨，瞬间伏地顺着水流游下去。
宿行霜抬剑一划，剑光结阵，倒映入水。他没有刻意敛压，水中剑光只触及浅层，但锋芒毕露，刺骨真气只欲逼出水中少女。
那少女再次破水而出，碧海怒啸，潮水逆流而上，又立刻瀑布般沉重打落，她行迹难以预判，如同穿梭在木与叶天地之间的山灵。有离歌被佳人清唱，水面下探出一只生满鳞片的龙爪，狠狠抓向宿行霜。
龙吟别绪，满风萧索。
宿行霜立剑于身前，结云剑以神道清气铸成，不染尘垢，剑刃明亮如镜，印出他平静的一双瞳孔。
“八风驾霄，景式。”他淡然颂咒。
仿佛只是吹起一阵微风，风声在轰隆的滔天海浪中几乎微不可闻，但它顶住了倒悬的川流，甚至击溃了即将砸向水面的翻卷真气。
风声柔软地裹紧寒气惊人的水浪，宿行霜掐诀行术，水瀑从下往上溃散，并不垂直下落，而是如碎掉的珠玉一样朝左右迸溅，打在脸上一样生疼。
他振袖扬剑，踏浪急行，结云剑铮然迎上龙爪。宿行霜沉腕压剑，剑光凶猛地斜切进被鳞片护住的脆弱血肉，直到剑刃完全没入，宿行霜才提剑上勾，一气呵成地斩下龙爪及与之相连的皮肉。
血沫如梅花点点，泼在神道素白色的脸上。龙爪暂避其锋芒，入水撤离。宿行霜平剑遥指那少女，心绪毫无起伏。
“神道大人，好久不见。”她笑道，被银缕遮住的眼睛和嘴唇的弧度都娇艳如花，笑容和束星摇如出一辙。
宿行霜有一瞬间的恍惚。
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猛的转身看滕兰泽。龙尾人身的危险分子用尾巴轻柔地环住束星摇，冲他笑了一下，灿金的流光从枝叶间的罅隙投进来，在他的脸上映出斑驳的影子，那张微笑着的面孔上有种高而远的美丽。
“说到底，还是不关心吧。”那少女说话静悄悄的，甚至自顾自笑了笑。
滕兰泽表情愉快。“既然不关注她死活的话，那么我们就带走了。再见。”他遁水逃离，龙尾在水下的暗影转瞬即逝。
风声寂静，结云不语。
宿行霜同样不言不语，站立良久，终于离开。
/
夜雨如月，城中街道各处屋脊和牌楼上起伏斜飞的每一处线条，都浮动着难以难说的光华。
“好漂亮。”幸逢枝叹道，但微颤的手指握紧了剑，“感觉不到任何不对的气息......是这场雨不对吗？”
荀晓摸了摸自己嶙峋的后颈，“不清楚。但是玉简上写了这里有妖兽。”她斟酌字句，缓声道，“你不投宿，真的可以吗？”
“你都可以睡屋顶我当然也能啊！”幸逢枝立刻说道，但一时心里也没底。
荀晓不置可否，只是沿着街道朝里走，幸逢枝跟在她身后，“走慢点走慢点，要跟不上了。”
“说起来啊。”荀晓翻了翻玉简，右下角的王玺刻痕微微发烫，淡金色虚影耀眼如太阳，她若有所思道，“你的剑是哪儿来的？”
幸逢枝勉强跟上她的脚步，拎着衣摆先是叫苦不迭，看她终于在一处矮墙面前停下脚步，才续上一口气回答。“是山下的铸剑师铸的啊。”
“不过师尊给我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子了。”他绞着手指，随荀晓目光望向矮墙里面的院落，“呃，其他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你的目标在里面吗？”
荀晓嗯了一声，反拉住幸逢枝的手腕，带他翻过墙，轻盈落在地上。
幸逢枝手足无措地甩开她的手，犹犹豫豫地开口，“这算是私闯民宅吗？会不会不太好啊。”他手按剑柄，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荀晓安慰他：“没事的。”
幸逢枝以为她要说“我除完妖就立刻走不会惊扰别人的”。
结果，荀晓认真地跟他说，“反正我私闯民宅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话说的这样耿直，反而让幸逢枝说不出来什么话，只能含含糊糊地点头，跟着荀晓往里面走。
室内没有掌灯，外面有月色，但周遭的景色仍然灰暗，仿佛披着积年的灰尘。
忽然，幸逢枝伸手拦在荀晓身前，眼神锋利地看向前方，低声道：“来了。”
房门被一条蜘蛛腿轻轻推开，人面蛛身的妖兽步向室外，口吐人言，声音清脆悦耳。
“你们......是来除妖的吗？”
荀晓悄悄拧了拧幸逢枝的胳膊。他会意，表情戒备，但说话仍然客客气气，“是，我们为除妖而来。”
祂笑了笑，“可是，我不是妖啊。”蜘蛛腿覆满纯白色的绒毛，在地上多动症一般走个不停。
蛛身恐怖，但人面若桃花，浓淡两相宜。祂身上这两种气质居然融合的完美。
“你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荀晓温声道。
幸逢枝提剑向前，闪瞬近身。剑光藏而不露，剑诀化象，千仞之山倏忽拔地而起，剑刃斩向蜘蛛，错身而过，断其一足。
蜘蛛腿轻轻点地，翩翩后撤。浩荡剑势向左右两排荡开，深不可测的裂缝绵延到目力不及之处，房屋倒塌，与剑气的余波相撞如钟鸣。
荀晓翻身跃上山峰，双手结阵，水墨般的真气从地上聚集，阴阳术化出的墨气迅速蔓延为潮水，猛烈地冲向街道，势不可挡。
她勾指结印，骨鲸虚像立成，巨大的骨架在天空游弋片刻，朝御风而立的蜘蛛张口吞去。
幸逢枝跃起，纵劈下落，剑光连缀成网，剑势攀升至顶峰，如怒江激流倒悬天地，有长虹般的清光直贯而落，直接将蜘蛛斩落入鲸口。
骨鲸上下齿咬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声。
幸逢枝收剑入鞘，正欲回到地面，但朝下一看，有点傻眼。水墨雾气不知何时已经转为深黑，再抬头一看，骨鲸的巨大骨架一点点沁上浓黑，黑雾无声翻涌，像朵怨毒的焰花。
荀晓脸色微变，心说遭了。
她不应该用阴阳术的。
妖道也不是没有修阴阳术的。
而且刚刚那一手阴阳术，抽空了她几乎全部真气。
荀晓当即立断，扬声喊了幸逢枝一声，“跑！”
幸逢枝御剑拼命飞。
荀晓踩着屋顶拼命跑。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上她的脚踝，往后一扯，荀晓立刻失去重心，半跪半趴在屋顶，被她撞到的瓦片崩飞出去。
黑雾急不可耐地扑向她的脸，结成剑锋的笔直形状，荀晓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护体真气从全身气穴涌出，瞬间暴起，绞紧黑雾。
“我说了我不是妖的。”蜘蛛不紧不慢地踩着另一头屋顶逼近。“为什么不好好听呢，真是的，我可是很不容易才跟孩子们那么有耐心说话的。”
荀晓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心肺撕裂般疼痛，她低声喘息着平复心情，心中警醒。
“你不是妖是什么？”
幸逢枝乘剑从半空落下，挡在荀晓前面。
蜘蛛脸上笑容扩大了些，祂伸出手，圆润雨珠泼洒四方，从掌心滑落的雨滴澄澈无杂质，映的祂手掌质地更如玉。
“总之，我不是妖。”祂斩钉截铁道。
荀晓嘲弄地牵了牵嘴角，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天柱易位才使群妖复生。”祂慢悠悠说道，向前逼近几步，骨鲸虚影在祂身后投落沉重的影子，比荀晓召出时更具实感。“你有没有想过，复生的妖和天柱易位前留存于世的妖，有何区别？”
“没有。”荀晓很快回答。
幸逢枝插嘴道：“你既然不是妖，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冲突，能不能......”
祂终于屈尊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说。”
幸逢枝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先不要摆出下一刻就要杀了我们的那副模样？”他支吾了一会儿，一咬牙，狠心说道，“我们完全可以去屋里好好谈，上面风怪大的。”
“不行。”
祂保持着礼貌的沉默，但是拒绝了。
“妖道与你们并不是敌人。”祂加快了语速。“诸道之间也不全然是敌人关系。浮玉陵已经被渗透，不管是哪方势力，都不要轻易去管。”
“谁教你的真梦天律？”宿行霜问道。
这里本就是梦。但梦中人对梦中魂用了真梦天律，无疑会将对方拖下更深的梦魇。以梦为修习媒介的功法，真梦天律尤甚。
因为它一开始就是天道持有的能力。
滕兰泽但笑不语，尾巴上的鳞片空洞地照亮周围。
宿行霜微微皱眉，结云剑离鞘，寒冷剑芒横扫，将滕兰泽拦腰斩尾。血液的幽香和迅速补合尾巴断口处的甜香一起涌出，直呛人口鼻。
不再管这个疯子，他跃入水中，用力抓住束星摇的手腕，想带她游上去。但束星摇像扎根在水中的石树，有千钧之沉，宿行霜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滑了一下，最终没有拉住。
束星摇快速被海水淹没。
宿行霜抬手一划，剑气于水底浩荡铺开，水属气浪翻涌上卷，巨蛟聚灵化形。剑光寒冷摄人，但剑影无形，水面霎时轻跃浮光，水停而影动。
“真会给我找事......”他凝气传声，试图强迫束星摇苏醒。
巨蛟驭水上行，摆尾斜游，托住束星摇迅速上潜。宿行霜伸手捞住她，蛟影消散，剑光落空，水域重新激荡不止，层叠浪拍岸。
他看起来想伸手朝束星摇脸上来一巴掌。
但他稍一瞥眼，滕兰泽幽深的目光让他迅速收回靠近束星摇脸部的手，也阴阳怪气地看他。
滕兰泽下半身沉入水中，身后水波稳定扩散，漾出去很远，才被更远的涟漪碰撞而回荡回原处。他面部类似鳃的部位随呼吸轻轻起伏，如蝶翼闪动，但颜色深黑如墨，反射出一片锋利暗光，看起来极为渗人。
“装哑巴是吗。”宿行霜轻嘲。“就看你能装到几时了。”
神道抬袖转腕，拔剑出鞘，结云剑身自发性兴奋到颤抖，在空气里扯出声声清鸣，天上地下，光影汇聚于剑尖一点。
无数道漆黑鲛影腾空而起，无数声鬼哭似的尖嚎同时裂响狂风气流。鲛尾漆黑无光，每一片鲛鳞都阴沉昏暗，截断了溪流般细密穿行的剑光，一如暴雨倾泻的天际。
结云剑势拔高入九霄，云外落电光雷网，精密到分毫的神雷纵横交错，将鲛影密不透风地网住。银光不时从积云下奔走，擦亮神道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莫测神情。
鲛影被齐齐震飞。但宿行霜当然不会以为这是昔日龙类中最媲美神的滕兰泽会用的杀手锏，他按下剑，漠然扫视过一周。风声骤然拉长，似披拂皎洁月光的珍珠白诡影破水而出，泛着金属光泽的冷刃一闪而过。
短剑与结云碰撞，在双方各自发力下大面积剑刃急速擦过，互相留下蛛网似的连绵磨痕。短短几息，暗红的火星四溅到空中，又在下个呼吸之间被两方纯粹的剑气碾碎为气。
那是个少女，体态纤细，银冠垂下的细缕遮蔽面容。对方一击不中，腰若无骨，瞬间伏地顺着水流游下去。
宿行霜抬剑一划，剑光结阵，倒映入水。他没有刻意敛压，水中剑光只触及浅层，但锋芒毕露，刺骨真气只欲逼出水中少女。
那少女再次破水而出，碧海怒啸，潮水逆流而上，又立刻瀑布般沉重打落，她行迹难以预判，如同穿梭在木与叶天地之间的山灵。有离歌被佳人清唱，水面下探出一只生满鳞片的龙爪，狠狠抓向宿行霜。
龙吟别绪，满风萧索。
宿行霜立剑于身前，结云剑以神道清气铸成，不染尘垢，剑刃明亮如镜，印出他平静的一双瞳孔。
“八风驾霄，景式。”他淡然颂咒。
仿佛只是吹起一阵微风，风声在轰隆的滔天海浪中几乎微不可闻，但它顶住了倒悬的川流，甚至击溃了即将砸向水面的翻卷真气。
风声柔软地裹紧寒气惊人的水浪，宿行霜掐诀行术，水瀑从下往上溃散，并不垂直下落，而是如碎掉的珠玉一样朝左右迸溅，打在脸上一样生疼。
他振袖扬剑，踏浪急行，结云剑铮然迎上龙爪。宿行霜沉腕压剑，剑光凶猛地斜切进被鳞片护住的脆弱血肉，直到剑刃完全没入，宿行霜才提剑上勾，一气呵成地斩下龙爪及与之相连的皮肉。
血沫如梅花点点，泼在神道素白色的脸上。龙爪暂避其锋芒，入水撤离。宿行霜平剑遥指那少女，心绪毫无起伏。
“神道大人，好久不见。”她笑道，被银缕遮住的眼睛和嘴唇的弧度都娇艳如花，笑容和束星摇如出一辙。
宿行霜有一瞬间的恍惚。
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猛的转身看滕兰泽。龙尾人身的危险分子用尾巴轻柔地环住束星摇，冲他笑了一下，灿金的流光从枝叶间的罅隙投进来，在他的脸上映出斑驳的影子，那张微笑着的面孔上有种高而远的美丽。
“说到底，还是不关心吧。”那少女说话静悄悄的，甚至自顾自笑了笑。
滕兰泽表情愉快。“既然不关注她死活的话，那么我们就带走了。再见。”他遁水逃离，龙尾在水下的暗影转瞬即逝。
风声寂静，结云不语。
宿行霜同样不言不语，站立良久，终于离开。
/
夜雨如月，城中街道各处屋脊和牌楼上起伏斜飞的每一处线条，都浮动着难以难说的光华。
“好漂亮。”幸逢枝叹道，但微颤的手指握紧了剑，“感觉不到任何不对的气息......是这场雨不对吗？”
荀晓摸了摸自己嶙峋的后颈，“不清楚。但是玉简上写了这里有妖兽。”她斟酌字句，缓声道，“你不投宿，真的可以吗？”
“你都可以睡屋顶我当然也能啊！”幸逢枝立刻说道，但一时心里也没底。
荀晓不置可否，只是沿着街道朝里走，幸逢枝跟在她身后，“走慢点走慢点，要跟不上了。”
“说起来啊。”荀晓翻了翻玉简，右下角的王玺刻痕微微发烫，淡金色虚影耀眼如太阳，她若有所思道，“你的剑是哪儿来的？”
幸逢枝勉强跟上她的脚步，拎着衣摆先是叫苦不迭，看她终于在一处矮墙面前停下脚步，才续上一口气回答。“是山下的铸剑师铸的啊。”
“不过师尊给我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子了。”他绞着手指，随荀晓目光望向矮墙里面的院落，“呃，其他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你的目标在里面吗？”
荀晓嗯了一声，反拉住幸逢枝的手腕，带他翻过墙，轻盈落在地上。
幸逢枝手足无措地甩开她的手，犹犹豫豫地开口，“这算是私闯民宅吗？会不会不太好啊。”他手按剑柄，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荀晓安慰他：“没事的。”
幸逢枝以为她要说“我除完妖就立刻走不会惊扰别人的”。
结果，荀晓认真地跟他说，“反正我私闯民宅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话说的这样耿直，反而让幸逢枝说不出来什么话，只能含含糊糊地点头，跟着荀晓往里面走。
室内没有掌灯，外面有月色，但周遭的景色仍然灰暗，仿佛披着积年的灰尘。
忽然，幸逢枝伸手拦在荀晓身前，眼神锋利地看向前方，低声道：“来了。”
房门被一条蜘蛛腿轻轻推开，人面蛛身的妖兽步向室外，口吐人言，声音清脆悦耳。
“你们......是来除妖的吗？”
荀晓悄悄拧了拧幸逢枝的胳膊。他会意，表情戒备，但说话仍然客客气气，“是，我们为除妖而来。”
祂笑了笑，“可是，我不是妖啊。”蜘蛛腿覆满纯白色的绒毛，在地上多动症一般走个不停。
蛛身恐怖，但人面若桃花，浓淡两相宜。祂身上这两种气质居然融合的完美。
“你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荀晓温声道。
幸逢枝提剑向前，闪瞬近身。剑光藏而不露，剑诀化象，千仞之山倏忽拔地而起，剑刃斩向蜘蛛，错身而过，断其一足。
蜘蛛腿轻轻点地，翩翩后撤。浩荡剑势向左右两排荡开，深不可测的裂缝绵延到目力不及之处，房屋倒塌，与剑气的余波相撞如钟鸣。
荀晓翻身跃上山峰，双手结阵，水墨般的真气从地上聚集，阴阳术化出的墨气迅速蔓延为潮水，猛烈地冲向街道，势不可挡。
她勾指结印，骨鲸虚像立成，巨大的骨架在天空游弋片刻，朝御风而立的蜘蛛张口吞去。
幸逢枝跃起，纵劈下落，剑光连缀成网，剑势攀升至顶峰，如怒江激流倒悬天地，有长虹般的清光直贯而落，直接将蜘蛛斩落入鲸口。
骨鲸上下齿咬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声。
幸逢枝收剑入鞘，正欲回到地面，但朝下一看，有点傻眼。水墨雾气不知何时已经转为深黑，再抬头一看，骨鲸的巨大骨架一点点沁上浓黑，黑雾无声翻涌，像朵怨毒的焰花。
荀晓脸色微变，心说遭了。
她不应该用阴阳术的。
妖道也不是没有修阴阳术的。
而且刚刚那一手阴阳术，抽空了她几乎全部真气。
荀晓当即立断，扬声喊了幸逢枝一声，“跑！”
幸逢枝御剑拼命飞。
荀晓踩着屋顶拼命跑。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上她的脚踝，往后一扯，荀晓立刻失去重心，半跪半趴在屋顶，被她撞到的瓦片崩飞出去。
黑雾急不可耐地扑向她的脸，结成剑锋的笔直形状，荀晓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护体真气从全身气穴涌出，瞬间暴起，绞紧黑雾。
“我说了我不是妖的。”蜘蛛不紧不慢地踩着另一头屋顶逼近。“为什么不好好听呢，真是的，我可是很不容易才跟孩子们那么有耐心说话的。”
荀晓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心肺撕裂般疼痛，她低声喘息着平复心情，心中警醒。
“你不是妖是什么？”
幸逢枝乘剑从半空落下，挡在荀晓前面。
蜘蛛脸上笑容扩大了些，祂伸出手，圆润雨珠泼洒四方，从掌心滑落的雨滴澄澈无杂质，映的祂手掌质地更如玉。
“总之，我不是妖。”祂斩钉截铁道。
荀晓嘲弄地牵了牵嘴角，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天柱易位才使群妖复生。”祂慢悠悠说道，向前逼近几步，骨鲸虚影在祂身后投落沉重的影子，比荀晓召出时更具实感。“你有没有想过，复生的妖和天柱易位前留存于世的妖，有何区别？”
“没有。”荀晓很快回答。
幸逢枝插嘴道：“你既然不是妖，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冲突，能不能......”
祂终于屈尊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说。”
幸逢枝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先不要摆出下一刻就要杀了我们的那副模样？”他支吾了一会儿，一咬牙，狠心说道，“我们完全可以去屋里好好谈，上面风怪大的。”
“不行。”
祂保持着礼貌的沉默，但是拒绝了。
“妖道与你们并不是敌人。”祂加快了语速。“诸道之间也不全然是敌人关系。浮玉陵已经被渗透，不管是哪方势力，都不要轻易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