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内，王予心循着温女士给的桌号上楼找人。
温婷身边坐着一位年轻时尚的女子，脱下的羽绒外套搭在椅背上，奶油色的超薄毛衣勾勒出姣好的细腰和胸部，大波浪的长卷发披在身后，右手毫不客气地搭在她妈妈的肩膀上。
女人保养得当，脸上的肌肤细腻光滑，大红色的口红鲜艳夺目。
“来了。”女人低声对温婷说了什么，两个女人微笑起来，笑得肆意。
不对劲，不对劲，王予心垂下眼尾，她妈今天穿的也挺隆重的，比和他爸结婚纪念日去约会还别致。
温婷眼角的皱纹掩盖不住，但喜气洋洋的笑意冲淡岁月的洗礼，她似乎有意忽略寒冷的冬天，穿着浅杏色的春款呢子大衣，看起来年轻不少。
正当王予心犹豫着把她妈身边的女人和傅司联系起来时，一句亲切熟稔的“儿子～”，旁边人低声回应的称呼：“妈。”
傅司越过她僵硬的躯体，向两个女人走去。
王予心的心情复杂至极，犹如浓墨重彩的京剧脸谱，啊啊，烦人，他怎么不说他妈来了，又多了一个讨厌他的理由。
“坐这儿呀！”方文墨指一下傅司旁边的位置，瞪了一眼招呼不打，甩下王予心占着里面位置的傅司。
女士优先，我没教过他吗？
王予心在两位女士庄重的目光下入座傅司旁边。
正要开口问声好，方文墨惊呼一下，看着拘谨的女孩子：“呀，完了，我忘了…”
“忘了什么？”温婷注视方文墨。
“忘了给王予心带见面礼物。”方文墨含笑，有点恍惚，“你女儿怎么…长这么大了？”
“啊？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她和小司差不多大。”温婷顿一下：“礼物什么时候都可以买，而且你没有忘了我的，对吧！”
温婷抛去一个安抚的诱惑眼神，右手搂住方文墨的腰。
噫！王予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妈怎么那么肉麻？
“那不行，正好今天下午一起去商场逛逛。”方文墨兴奋地安排好，“咱们两个做美容，然后给王予心挑衣服和化妆品，女孩子呀，可以换几个发型…”
方文墨话锋一转，好像捉摸到傅司低沉的情绪：“你也要去，必须去。”
王予心不想看见傅司，尴尬，有种在主人手下偷东西的心虚。她喜欢他，被全天下人，甚至傅司本人知道都无所谓，可若是被关注儿子的亲妈知道，再那么传到她妈耳朵里，后果会怎么样？王予心不敢想象。
“方阿姨，我看傅司不想去，你放过他吧！”王予心请求，也放过我吧，你儿子只会折磨人。
方文墨没有给王予心面子，调皮地说道：“你看呢，他去，不仅可以帮我们拎包，还可以给你买东西吃，陪你玩。好处多多的，是吧。”
在一旁听着的温婷噗嗤笑出声，方文墨这说辞，简直是在耍小孩子，让他梦回两个孩子的幼儿时期。
王予心缓慢地点点头，生无可恋。
这一顿饭从中午十二点吃到下午两点多，前面的两位女士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一箩筐话，从大学旧时回忆聊到工作，从女生最爱的美容话题聊到家庭，渐渐地聊到男人了。
“王腾飞，现在什么样？他变胖了么？头秃了吗？”方文墨说起她爸的口气，好像在点评一盘菜。
可怕的是，她妈一点也没生气，“就那样，你以前不是天天骂他窝囊吗，确实是没什么本事，啥钱都没有，除了他爸妈留给他的房还在那住着呢。”
“那也不错，总好比我现在什么都捞不到的强…”
“现在我眼光变了，什么时候来一个小奶狗，小奶狗…”
温女士上半身支愣一下，好像是吓到了，她注意到她妈偷瞄了傅司一眼，怼了方阿姨的胳膊，把话题叉开。
“你心怎么还这么大呢？”温婷的语气有点嫌弃却也宠溺。一些话题不能在两个孩子跟前聊，于是最安全的便是转向冷清吃饭的王予心和傅司。
长条皮椅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条银河似的界线，显然，两个孩子关系没有以前好。
“予心，在学校学习怎么样啊？”
“就那半死不活的样，和他爹似的，他爸把她宠坏了，补习班没有上过，只顾着玩。”温女士替她回复，有史以来以来最严重的批评，虽然王予心知道温女士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却还是感到不平衡，我学习没有那么差。
“挺好的，不用操什么心，傅司小学的时候，天天补课，奥数班，围棋班，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班，都是那谁给他报的。”
“说不可以落后，培养傅司进精英圈子…，之后什么也不管，全让保姆和司机接送。”
“唉呀，傅司现在高三，要考什么大学啊？”温婷看了面前吃饭的男孩子一眼，饱含无限希望的眼神。
方文墨回复：“他之前的班主任说过，他走重本很稳，应该往前冲冲清北之类的。”
傅司的视线飘过一盘盘丰盛的菜，他妈换了新发型，利落的短发变成长发，她根本不怎么关注他的成绩，那是高一的班主任说的，在那里给傅成博瞎吹牛，他们就信了。
“哎呦，太优秀了！”温婷不由得赞叹，给傅司竖起大拇指，“小司，阿姨先祝你高考顺利啊！”
“谢谢。”
祝福过后，便是散不开的愁绪：“唉，予心的成绩不知道怎么才好，老师说，她成绩不稳定，上本省的本科还有点吃力，最好的结果是走一个普通大学。”
王予心瞪着她妈，你怎么什么都说？我离考试还远着，不着急。
“要是小司的知识能传授给予心，那就太好了。”
方文墨停下筷子，看向傅司：“听见了吗，你温阿姨发话了。”
“你帮帮王予心，或者两人相互学习着。”
王予心拒绝的话被傅司抢先：“寒假一过，下学期开学，我每周都要考试，没有时间。再说，她是学文的，和我学的不一样，我帮不到。”
“唉，算了，下回我给予心请一个专门补课的老师来。”话题就此散开。
吃完饭后，四人马不停蹄地打车前往市中心的商场，两位女士精力旺盛，在女士区试了一个半小时的衣服，并不停地要求傅司和王予心做出点评。
傅司是一个无情重复的理性机器，回复的永远是“好看。”“好看。”
而王予心是热情的升级版机器，回复花样多多，语气不一样，但意思是相同的，也是“好看。”
两位好友携伴而行，前往厕所。
王予心终于瞅到机会，一屁股坐在商场的休息椅上，揉着酸涩的小腿，中午吃了两个小时的饭，没有午休，又不停地换地方，她累极了，也很困。
逛街这项活动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兴趣。这次，受到礼物的诱惑，她以为买过后，可以成功脱身。
王予心将头向左歪，借着后背椅，将迷迷糊糊的大脑搁在上面，形成一个支点，打起瞌睡。
她换了一个姿势，闻到好闻的清冽皂香，头颅被放在一个舒服柔软的地方，耳边一句呢喃：“这就是带上我的作用。”
王予心掀起眼皮看一眼，果然是傅司，她顾不上给他再添上一个值得讨厌的理由，无力地接受他的和往常那般的示好。
实在是疲倦不堪，她靠着他胳膊的凹陷处，身体放松，不死不活地打起盹。
商场美容院内，方文墨一边享受着服务人员精致的护理，一边和躺在旁边的温婷聊天。
“婷婷，你觉得现在两个孩子关系怎么样？”
温婷舒服地快要睡着，乍然间被问起，打个哈欠：“普通的关系，那样吧。”
“我也觉得，感觉两个人有点不对付，傅司对女生一向很谦让的，表面功夫做的很好。”
“你了解你儿子啊。”温婷揶揄地笑一下。
“了解地一半一半的，所以，娃娃亲这事，先算了吧，两个人互相讨厌彼此，强扭的瓜不甜，靠家长，他们也会尴尬的。”
“可是，小司多优秀啊！性格也稳重，我挺喜欢的。”
“唉，你喜欢有什么用，你女儿不喜欢啊，下回我推给你在京市认识的几个家底好的男孩子家长，等王予心上大学之后，她想选哪个就选哪个。”
“那我们就结不成亲了。”温婷遗憾道。
“不一定，万一他们各自的孩子结亲了，这也算吧。”方文墨又在畅享下一代的未来。
“时间过得真快呀，快得像杀人。”温婷感叹，“其实予心成家什么的，我是不着急的，我着急的是她的成绩，一直不温不热，人生关口就在这儿，考得好一点，未来的机会就多一点。”
方文墨静止几秒，沉声开口：“有没有想过咬咬牙把孩子送出国？”
这方轮到温婷开始沉默。
商场内，一阵急促的喧闹声传过来，几个小朋友，手拉着手，推搡着往前走，后面跟着陪伴的家长。
王予心猝然睁开眼睛，摸索出手机看时间，她居然睡了一个小时，糟糕了，温女士和方阿姨来了没有？
这边想着，入目的是垂着头，闭眼休憩的傅司。
面前的几个小孩子好奇地盯着在商场睡觉的两个大人看，眼珠子灵活地拐弯，仿佛是被吸引住了，高昂的吵嚷声静止下来。
温婷身边坐着一位年轻时尚的女子，脱下的羽绒外套搭在椅背上，奶油色的超薄毛衣勾勒出姣好的细腰和胸部，大波浪的长卷发披在身后，右手毫不客气地搭在她妈妈的肩膀上。
女人保养得当，脸上的肌肤细腻光滑，大红色的口红鲜艳夺目。
“来了。”女人低声对温婷说了什么，两个女人微笑起来，笑得肆意。
不对劲，不对劲，王予心垂下眼尾，她妈今天穿的也挺隆重的，比和他爸结婚纪念日去约会还别致。
温婷眼角的皱纹掩盖不住，但喜气洋洋的笑意冲淡岁月的洗礼，她似乎有意忽略寒冷的冬天，穿着浅杏色的春款呢子大衣，看起来年轻不少。
正当王予心犹豫着把她妈身边的女人和傅司联系起来时，一句亲切熟稔的“儿子～”，旁边人低声回应的称呼：“妈。”
傅司越过她僵硬的躯体，向两个女人走去。
王予心的心情复杂至极，犹如浓墨重彩的京剧脸谱，啊啊，烦人，他怎么不说他妈来了，又多了一个讨厌他的理由。
“坐这儿呀！”方文墨指一下傅司旁边的位置，瞪了一眼招呼不打，甩下王予心占着里面位置的傅司。
女士优先，我没教过他吗？
王予心在两位女士庄重的目光下入座傅司旁边。
正要开口问声好，方文墨惊呼一下，看着拘谨的女孩子：“呀，完了，我忘了…”
“忘了什么？”温婷注视方文墨。
“忘了给王予心带见面礼物。”方文墨含笑，有点恍惚，“你女儿怎么…长这么大了？”
“啊？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她和小司差不多大。”温婷顿一下：“礼物什么时候都可以买，而且你没有忘了我的，对吧！”
温婷抛去一个安抚的诱惑眼神，右手搂住方文墨的腰。
噫！王予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妈怎么那么肉麻？
“那不行，正好今天下午一起去商场逛逛。”方文墨兴奋地安排好，“咱们两个做美容，然后给王予心挑衣服和化妆品，女孩子呀，可以换几个发型…”
方文墨话锋一转，好像捉摸到傅司低沉的情绪：“你也要去，必须去。”
王予心不想看见傅司，尴尬，有种在主人手下偷东西的心虚。她喜欢他，被全天下人，甚至傅司本人知道都无所谓，可若是被关注儿子的亲妈知道，再那么传到她妈耳朵里，后果会怎么样？王予心不敢想象。
“方阿姨，我看傅司不想去，你放过他吧！”王予心请求，也放过我吧，你儿子只会折磨人。
方文墨没有给王予心面子，调皮地说道：“你看呢，他去，不仅可以帮我们拎包，还可以给你买东西吃，陪你玩。好处多多的，是吧。”
在一旁听着的温婷噗嗤笑出声，方文墨这说辞，简直是在耍小孩子，让他梦回两个孩子的幼儿时期。
王予心缓慢地点点头，生无可恋。
这一顿饭从中午十二点吃到下午两点多，前面的两位女士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一箩筐话，从大学旧时回忆聊到工作，从女生最爱的美容话题聊到家庭，渐渐地聊到男人了。
“王腾飞，现在什么样？他变胖了么？头秃了吗？”方文墨说起她爸的口气，好像在点评一盘菜。
可怕的是，她妈一点也没生气，“就那样，你以前不是天天骂他窝囊吗，确实是没什么本事，啥钱都没有，除了他爸妈留给他的房还在那住着呢。”
“那也不错，总好比我现在什么都捞不到的强…”
“现在我眼光变了，什么时候来一个小奶狗，小奶狗…”
温女士上半身支愣一下，好像是吓到了，她注意到她妈偷瞄了傅司一眼，怼了方阿姨的胳膊，把话题叉开。
“你心怎么还这么大呢？”温婷的语气有点嫌弃却也宠溺。一些话题不能在两个孩子跟前聊，于是最安全的便是转向冷清吃饭的王予心和傅司。
长条皮椅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条银河似的界线，显然，两个孩子关系没有以前好。
“予心，在学校学习怎么样啊？”
“就那半死不活的样，和他爹似的，他爸把她宠坏了，补习班没有上过，只顾着玩。”温女士替她回复，有史以来以来最严重的批评，虽然王予心知道温女士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却还是感到不平衡，我学习没有那么差。
“挺好的，不用操什么心，傅司小学的时候，天天补课，奥数班，围棋班，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班，都是那谁给他报的。”
“说不可以落后，培养傅司进精英圈子…，之后什么也不管，全让保姆和司机接送。”
“唉呀，傅司现在高三，要考什么大学啊？”温婷看了面前吃饭的男孩子一眼，饱含无限希望的眼神。
方文墨回复：“他之前的班主任说过，他走重本很稳，应该往前冲冲清北之类的。”
傅司的视线飘过一盘盘丰盛的菜，他妈换了新发型，利落的短发变成长发，她根本不怎么关注他的成绩，那是高一的班主任说的，在那里给傅成博瞎吹牛，他们就信了。
“哎呦，太优秀了！”温婷不由得赞叹，给傅司竖起大拇指，“小司，阿姨先祝你高考顺利啊！”
“谢谢。”
祝福过后，便是散不开的愁绪：“唉，予心的成绩不知道怎么才好，老师说，她成绩不稳定，上本省的本科还有点吃力，最好的结果是走一个普通大学。”
王予心瞪着她妈，你怎么什么都说？我离考试还远着，不着急。
“要是小司的知识能传授给予心，那就太好了。”
方文墨停下筷子，看向傅司：“听见了吗，你温阿姨发话了。”
“你帮帮王予心，或者两人相互学习着。”
王予心拒绝的话被傅司抢先：“寒假一过，下学期开学，我每周都要考试，没有时间。再说，她是学文的，和我学的不一样，我帮不到。”
“唉，算了，下回我给予心请一个专门补课的老师来。”话题就此散开。
吃完饭后，四人马不停蹄地打车前往市中心的商场，两位女士精力旺盛，在女士区试了一个半小时的衣服，并不停地要求傅司和王予心做出点评。
傅司是一个无情重复的理性机器，回复的永远是“好看。”“好看。”
而王予心是热情的升级版机器，回复花样多多，语气不一样，但意思是相同的，也是“好看。”
两位好友携伴而行，前往厕所。
王予心终于瞅到机会，一屁股坐在商场的休息椅上，揉着酸涩的小腿，中午吃了两个小时的饭，没有午休，又不停地换地方，她累极了，也很困。
逛街这项活动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兴趣。这次，受到礼物的诱惑，她以为买过后，可以成功脱身。
王予心将头向左歪，借着后背椅，将迷迷糊糊的大脑搁在上面，形成一个支点，打起瞌睡。
她换了一个姿势，闻到好闻的清冽皂香，头颅被放在一个舒服柔软的地方，耳边一句呢喃：“这就是带上我的作用。”
王予心掀起眼皮看一眼，果然是傅司，她顾不上给他再添上一个值得讨厌的理由，无力地接受他的和往常那般的示好。
实在是疲倦不堪，她靠着他胳膊的凹陷处，身体放松，不死不活地打起盹。
商场美容院内，方文墨一边享受着服务人员精致的护理，一边和躺在旁边的温婷聊天。
“婷婷，你觉得现在两个孩子关系怎么样？”
温婷舒服地快要睡着，乍然间被问起，打个哈欠：“普通的关系，那样吧。”
“我也觉得，感觉两个人有点不对付，傅司对女生一向很谦让的，表面功夫做的很好。”
“你了解你儿子啊。”温婷揶揄地笑一下。
“了解地一半一半的，所以，娃娃亲这事，先算了吧，两个人互相讨厌彼此，强扭的瓜不甜，靠家长，他们也会尴尬的。”
“可是，小司多优秀啊！性格也稳重，我挺喜欢的。”
“唉，你喜欢有什么用，你女儿不喜欢啊，下回我推给你在京市认识的几个家底好的男孩子家长，等王予心上大学之后，她想选哪个就选哪个。”
“那我们就结不成亲了。”温婷遗憾道。
“不一定，万一他们各自的孩子结亲了，这也算吧。”方文墨又在畅享下一代的未来。
“时间过得真快呀，快得像杀人。”温婷感叹，“其实予心成家什么的，我是不着急的，我着急的是她的成绩，一直不温不热，人生关口就在这儿，考得好一点，未来的机会就多一点。”
方文墨静止几秒，沉声开口：“有没有想过咬咬牙把孩子送出国？”
这方轮到温婷开始沉默。
商场内，一阵急促的喧闹声传过来，几个小朋友，手拉着手，推搡着往前走，后面跟着陪伴的家长。
王予心猝然睁开眼睛，摸索出手机看时间，她居然睡了一个小时，糟糕了，温女士和方阿姨来了没有？
这边想着，入目的是垂着头，闭眼休憩的傅司。
面前的几个小孩子好奇地盯着在商场睡觉的两个大人看，眼珠子灵活地拐弯，仿佛是被吸引住了，高昂的吵嚷声静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