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大学图书馆一楼有一家新开的咖啡馆。
咖啡馆外面是一片露天的座位，旁边是一大片人工湖。
因为是秋天，户外的座位上人不多，方子言和顾然坐在临湖的餐桌旁。
刚吃完简餐，方子言又叫了一杯卡布奇诺，他靠在藤椅上，悠闲地望着平静的湖面：“我觉得你的品味比阿祖好太多了，在大学城这几年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图书馆里有这么一个宝藏咖啡馆，简餐都比外面的餐馆好吃多了。”
“你喜欢就好。”
“不过你托我查的人，你可能要失望了。”
“怎么？”
“陆星北的信息我了解的有限，只知道他性别男，这个你也知道。”方子言笑了笑，继续道：“年龄33岁，未婚……”
三十三岁？
听到这，顾然不由地皱了皱眉。
就算苏以南什么都不懂，但陆星北三十三岁，只要是一个思维正常，脑子清醒的人就不会有谈恋爱这方面的考虑，哪怕他未婚。
在顾然看来，一个男人找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姑娘谈恋爱还能图什么。陆星北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代表他不是人渣，要知道公务人员吃喝嫖赌，抛妻弃子的败类也不少，苏以南她能辨别吗？
顾然想着竟然有些生气：“那他的人品怎么样？”
“人品应该没问题吧，我听来的消息大家评价对他都很高。你思维太跳跃了……我接着说吧，一年前空降到刑警支队，没过多久就成了大队长，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一个月有30天是在单位加班。”
方子言的话戛然而止。
“就这么多？”顾然怀疑地看着方子言。
“就这么多。据说他这个人很神秘的，在单位对自己的个人情况绝口不提，只谈工作。”
“你不是消息很灵通吗？”顾对方子言的实力表示怀疑。
“我是很灵通。所以这已经是最准确最全的消息了，你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你还想知道什么，他的背景？”方子言好奇。
这个问题，顾然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只是很突然的想要知道陆星北是什么样的人。
顾然没有回答：“……这种情况常见吗？”
“当然不常见，你要知道在我们系统里面每个人都是透明的，没什么隐私。他这种嘛倒是很罕见，不过总有这种很神秘的人啦，何况他既然能空降，总是有点背景的吧……我啊……”
方子言语气突然变得慎重起来：“劝你别了解那么多。再说……我刚开始就想问了，你要知道他的信息做什么？”
“没什么……”顾然若有所思。
“难道……”方子言看了看顾然：“你是为了小服务员上次的那件案子？我听说已经没事了啊，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
既然方子言愿意这么以为，那就让他这么以为吧，顾然顺水推舟道：“嗯，那就没事了。”
方子言忍不住挤兑他起来：“你对她还挺关心的哦。”
“好歹是一个学校的……吃完就走吧。”顾然轻描淡写道。
如果陆星北人品没有问题，自己好像真的没必要管这么多。
就算人品有问题，那又关他顾然什么事。
只是钱玉雯说的话时不时就会想起，让人烦躁。
方子言放下了杯子，他觉得顾然的反应很有意思，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就懒得再问了。
深秋的南江大学，图书馆楼前的枫叶正红，学校主干道边的梧桐叶慢悠悠地摇晃着从树上飘下，落得满地都是。
顾然和方子言从图书馆西侧的门出来，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路走着。
“……我们俩在这里走，你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吗？”方子言指着地上的落叶道。
“为什么？”
“这条路多适合小情侣走啊……”方子言感慨道。
“……没有话讲你可以不说的。”顾然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方子言无奈地耸耸肩。
“喂，那边是在做什么？”远处人头攒动，旌旗招展，很是热闹，方子言拱了拱顾然。
顾然看了一眼道：“跳蚤集市，你有兴趣？”
“走，去看看，我过段时间也不在这实习了，再好好感受一下校园生活。”
也好，顾然也需要散散心。
每年大四的学生们临近毕业的时候，宿舍里总有几年攒下来的一大堆东西要处理，买的时候收不住手，最终发现用不掉，也带不走，只好跳楼价卖掉。
以前毕业生们都在宿舍楼下简单地摆个摊子，零零散散的，时间久了渐渐地就形成了颇有规模的跳蚤集市。
后来学校大概是觉得不够美观，便统一安排，将摊位全部搬到了体育馆门前的大广场前。有组织了，原本不想卖东西的也被吸引过来，摊主也从毕业生扩大到所有学生，要出物品的需要提前报名安排摊位，毕业生优先。
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有，日用品，化妆品，衣服，手办，书本，数码产品不一而足。
之前跳蚤市场还曾经尝试过分区，主要是四个区域：日用品化妆品区，电子产品区，衣服区，书本区。后来实践中发现有的同学要出的东西实在太多，简直遍布各个门类，所以后来索性分区就取消了。
毕业生们平时也没有太多时间处理多余的物品，想着就趁这次机会出掉，所以集市上的物件要比二手平台划算很多，也更靠谱，来集市逛的人很多，除了本校的，还有一些隔壁学校来凑热闹的。
“哇，人好多。”方子言站在集市的外围感慨道。
人这么多倒是顾然没想到的，他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人这么多，你还要看吗？”
方子言肯定道：“当然了！”
顾然无奈地摇摇头，只好陪他走进拥挤的人流中。
两个大长腿在集市上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那不是顾然吗？”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还有一个大帅哥，天呐……”
“富二代还会逛二手市场吗？”
“二手市场别有趣味呀……”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顾然皱了皱眉头，其实他真的很讨厌别人这样提起他，好像他是一个挂件，一个摆设，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他低声朝方子言道：“你要是逛完了，就早点走”。
方子言跟他不一样，他喜欢孔雀开屏，高调张扬，他凑到顾然耳边道：“这么急着走干嘛，你们学校美女这么多，要慢慢逛。”
只见他如鱼得水，看见不断有小学妹投来的目光，他也不避开，还朝她们使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没逛几分钟，就有好几个学妹过来要方子言的联系方式，方子言也不吝啬，一一都给加上了。
顾然在一旁看地直摇头，不知道他到底是来逛集市还是来看人。
集市的边缘也零零散散有几个摊位，一大早，苏以南就开始把自己要出掉的书往摊位上搬，大学四年也攒了一书架的书，她不得不分批搬过去。
她守在摊位前，将书一本本排列整齐地放在单人桌上，将价签写在纸条贴在书上，价格基本砍到了三折。
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了最后两本书，一本是《回到过去——关于时间旅行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有一本是《平行宇宙》，两本书版面设计得很精美，书也保存地很好，看上去跟新的一样。
两本书是同一个作者，是刚开学给他们做讲座的教授吴少华。
第一本书是五年前出版的，苏以南刚来朱雀那会儿在书店看到，一眼相中咬咬牙买下的，那时候吴少华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学者，所以印刷数量少，买的人也不多，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上市没多久就被收回了，后来也没有再版，所以二手书市场上的价格涨了好几倍，但是苏以南不关注二手书市场，并不知道。
第二本是吴少华的新作，此时他业已成名，书的销量还可以，开学初的讲座上，还有好多人拿着书给他签名。
她叹了一口气，两本都是很喜欢的书，但还是口袋里有现金比较重要，想了半天，打了个五折，贴在了书上。
不过，广场角落的摊位人流量很少，很少有人在中间数十个摊位逛完之后还会到角落里逛，每次用余光看见有人过来，她就赶紧站起来，结果人只是稍微瞄了一眼就走了。
苏以南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价格挂的太高了，只好又把其他书的价格降到了一折。
大约是书标的价格够低，一些原本无人问津的教科书也三三两两地出掉了，只剩下在一堆书里显得价格尤为突出的那来那两本书，毕竟原价就要近一百。
苏以南做好了实在没人买的话，就再带回去的准备。
方子言在集市中东西没看着，联系方式加了不少，顾然终于受不了了，拽着他的手臂道：“走吧。”
方子言大约也是玩够了，没反抗，由着他把自己拉到了集市外围。
只留下身后一群花痴的女生捂着嘴叹道：“天呐，两个帅哥在一起好养眼。”
“顾然好霸气！”
“他们真不是一对吗？”
顾然自从进了集市，眉头就没解开过，听到这些话更是无语。
方子言向来荤素不忌，喜笑颜开道：“有意思，她们竟然说我们是一对……”
“……”
“那我是男方还是女方啊？”方子言竟然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可理喻，顾然不理他，径自走了。
过了会儿，方子言追了上来，拍了拍顾然的肩膀道：“我刚想了想，我应该是是男方吧……”
按照顾然的性格，听到这种话，他一定会把拍上肩膀的手甩掉，然后冷冷地瞪自己一眼，没想到他的脚步却反而慢了下来。
方子言正奇怪他没什么反应，却发现他好像看着前方的什么，他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以南正忙不迭地和别人介绍着手头的书。
那个……小服务员。
方子言歪嘴一笑，像是知道了什么，右手在顾然面前挥了挥：“喂喂，看上了就去呀。”
顾然这时才把他的手打了回去道：“我看的是那本书。”
方子言哈哈大笑双手一摊道：“我又没说你看上的是人。”
“……”
“那本书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怕说了你也不懂。”
方子言抱着手道：“觉得我没文化不看书，是吧，你说，看看我到底懂不懂。”
顾然：“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啊。”
“我没精力。”
“那长话短说。”
“………”
“喂，我可是那么辛苦地帮你打听消息的。”
顾然无奈道：“这本书的作者是吴少华，是时间领域的前沿学者，开学的时候还来我们学校做过讲座……这书算是他的处女作，当年出版的时候就很少，我上高中的时候书店就已经买不到了，二手市场就卖的比原价贵，后来也基本上绝迹了，没想到她这竟然有，还要卖掉。”
“那不是巧了吗，要不要去看看？”方子言提议。
“不用了，走吧。”
顾然能感觉的出来，苏以南见到他的时候会尴尬。
再说，知道了苏以南喜欢那个陆星北的消息，再凑上前去，他自己也觉得不自在。
“不行，我不能容忍世界上还有顾公子买不到的东西。”方子言拍了拍胸脯道：“交给我，我帮你去看看。”
“等等……”顾然来不及拦住他，方子言已经走了过去。
摊位上，苏以南还在热情地接待着对书感兴趣的同学。
“这本书还能再便宜一些吗？”有人拿着吴少华的那本《时间旅行》问道。
“十块……可以吗……”苏以南犹豫道。
“唔……”来人看了看其他书的价格，似乎对这个价格仍旧不满意：“才十块啊……”
“……那你要是两本一起买的话可以多减点。”
“那本书我有了……哎，算了我再看看吧。”来人把书又放了回去。
也是，当初开学的那场讲座，现场就卖了好多书，这本《平行宇宙》想买的，当初去听讲座的时候都买了。
过了会儿，又有一个女生来问道：“学姐，这本书为什么没有打一折啊。”
“因为……”苏以南不知该如何解释。
“打一折我就买了啊。”女生道。
“一折吗？”苏以南犹豫了，那还不如直接送。
“好嘛，这本书我很喜欢的。”女生露出了星星眼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苏以南看着她诚恳的眼神，觉得她是真的很想要，如果这本书能够到真正喜欢的人手里，其实钱不钱的也无所谓，她下定决心道：“唔……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送……”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有人朝这里喊道：“过来看看这个锅我们需不需要啊？”
女生立马道：“来了来了。”
说着又转头对苏以南道：“我过会儿来啊。”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苏以南话悬在半空，无人回应。
算了，等她过会儿再来吧。
“哎，这些人怎么这样，明明不想要，还要砍半天。”耳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苏以南循着声音望过去，对上了方子言的笑脸，表情僵住了。
他怎么来了，总不见得是来买书的吧，看样子也不像。
“……”苏以南没有回答，装作没听见似的收拾着桌面上的书本。
“这本书……”方子言子走上前来，拿起那本时间旅行的书道：“……原价卖吗？”
“啊？”苏以南讶异地看着他，还真是来买书的。
但如果真是来买书的，为什么是原价，这可是二手物品。
她又再次确认了一下价签，确定自己没有写错。
“原价卖吗？”方子言又问了一遍。
“当然可以……”但是这太让苏以南迷惑了，没见过还要加价买东西的，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品，这到底是买东西还是砸场子。
“现金？”方子言已经准备付钱了。
“等等……”
“等什么？后悔价格卖低了？”方子言开玩笑道。
“当然不是……只是，这本书刚刚那个女生要了……”苏以南觉得明明是那个女生先看上的，而且她还很有兴趣，自己就因为出价高，就这么把书卖出去属实不厚道。
看着方子言这么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会对这种书感兴趣？苏以南不信。
“要了又怎么样？我出价高啊。价高者得，对吧？”方子言道。
“也不是价格的问题……她很想要这本书……麻烦把书还给我。”苏以南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也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
“我也很想要啊。”方子言仍然大言不惭，他瞪大了眼睛，任谁看到他那副样子都会觉得他是真心的。
“……”
“你不信吗？这本书……”方子言快速地瞥了一眼作者：“我知道的啊，吴少华的嘛，他来讲座的时候我还去听了……这书市面上早都买不到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没想到你这还有，你就卖给我吧。”
语气活脱脱像个无辜的小白兔，让苏以南觉得要是不卖她就是大灰狼。
不过苏以南可不会就这么相信他是个小白兔，只是听到他说这些，她有些惊奇，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还来听过讲座，看来他想要这本书也不是说谎，她心里动摇了，可是又担心待会儿女生回来想买。
方子言看穿了她的心思，朝那个女生的方向看过去：“再说……她也不会来了吧。”
苏以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女生确实已经和室友高高兴兴地抱着一个锅朝宿舍的方向走去了，看上去已经完全忘了书这回事。
“好吧……如果你很想要的话，我送给你好了。”反正她原本也是打算就送给那个学妹。
“送给我？”方子言有些意外。
“你不是一直在找这本书嘛。”
方子言收起了嬉皮笑脸道：“那我代他谢谢你。”
“谁？”苏以南好奇道。
方子言指了指不远处的顾然。
顾然不意他竟然指了过来，只好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去。
是他。
苏以南低下头道：“不用谢的。”
那更应该送了。
方子言拿过书走到一旁递给顾然道：“给你。”
顾然接过书道：“谢了，不过，你买书征求我同意了吗？”
“送你东西还要征求你同意？你好大牌啊……不过，也不算是我送的，她说看我很想要，就把书送给我了，这样淳朴的人现在真的难得一见了。”方子言感慨道。
“是吗……”顾然似乎也没有想到，他看了看苏以南，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他翻了翻书，又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有这本书……而且还是签名版。”
“那你不早讲……我还回去。”
顾然拿着书往后退了退：“晚了。”
“好家伙。”方子言抱着手道：“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你还要两本。”
“没什么特别的。”
方子言狡黠地笑道：“我不信。这种小众的书没几个人看吧。我倒好奇了，里面到底讲的是什么啊？”
“不是写了吗，回到过去，时间旅行。”
“怎么？难道你想回到过去。”
顾然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道：“不行吗。”
是。
是很想回到过去。
有母亲的过去。
咖啡馆外面是一片露天的座位，旁边是一大片人工湖。
因为是秋天，户外的座位上人不多，方子言和顾然坐在临湖的餐桌旁。
刚吃完简餐，方子言又叫了一杯卡布奇诺，他靠在藤椅上，悠闲地望着平静的湖面：“我觉得你的品味比阿祖好太多了，在大学城这几年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图书馆里有这么一个宝藏咖啡馆，简餐都比外面的餐馆好吃多了。”
“你喜欢就好。”
“不过你托我查的人，你可能要失望了。”
“怎么？”
“陆星北的信息我了解的有限，只知道他性别男，这个你也知道。”方子言笑了笑，继续道：“年龄33岁，未婚……”
三十三岁？
听到这，顾然不由地皱了皱眉。
就算苏以南什么都不懂，但陆星北三十三岁，只要是一个思维正常，脑子清醒的人就不会有谈恋爱这方面的考虑，哪怕他未婚。
在顾然看来，一个男人找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姑娘谈恋爱还能图什么。陆星北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代表他不是人渣，要知道公务人员吃喝嫖赌，抛妻弃子的败类也不少，苏以南她能辨别吗？
顾然想着竟然有些生气：“那他的人品怎么样？”
“人品应该没问题吧，我听来的消息大家评价对他都很高。你思维太跳跃了……我接着说吧，一年前空降到刑警支队，没过多久就成了大队长，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一个月有30天是在单位加班。”
方子言的话戛然而止。
“就这么多？”顾然怀疑地看着方子言。
“就这么多。据说他这个人很神秘的，在单位对自己的个人情况绝口不提，只谈工作。”
“你不是消息很灵通吗？”顾对方子言的实力表示怀疑。
“我是很灵通。所以这已经是最准确最全的消息了，你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你还想知道什么，他的背景？”方子言好奇。
这个问题，顾然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只是很突然的想要知道陆星北是什么样的人。
顾然没有回答：“……这种情况常见吗？”
“当然不常见，你要知道在我们系统里面每个人都是透明的，没什么隐私。他这种嘛倒是很罕见，不过总有这种很神秘的人啦，何况他既然能空降，总是有点背景的吧……我啊……”
方子言语气突然变得慎重起来：“劝你别了解那么多。再说……我刚开始就想问了，你要知道他的信息做什么？”
“没什么……”顾然若有所思。
“难道……”方子言看了看顾然：“你是为了小服务员上次的那件案子？我听说已经没事了啊，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
既然方子言愿意这么以为，那就让他这么以为吧，顾然顺水推舟道：“嗯，那就没事了。”
方子言忍不住挤兑他起来：“你对她还挺关心的哦。”
“好歹是一个学校的……吃完就走吧。”顾然轻描淡写道。
如果陆星北人品没有问题，自己好像真的没必要管这么多。
就算人品有问题，那又关他顾然什么事。
只是钱玉雯说的话时不时就会想起，让人烦躁。
方子言放下了杯子，他觉得顾然的反应很有意思，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就懒得再问了。
深秋的南江大学，图书馆楼前的枫叶正红，学校主干道边的梧桐叶慢悠悠地摇晃着从树上飘下，落得满地都是。
顾然和方子言从图书馆西侧的门出来，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路走着。
“……我们俩在这里走，你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吗？”方子言指着地上的落叶道。
“为什么？”
“这条路多适合小情侣走啊……”方子言感慨道。
“……没有话讲你可以不说的。”顾然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方子言无奈地耸耸肩。
“喂，那边是在做什么？”远处人头攒动，旌旗招展，很是热闹，方子言拱了拱顾然。
顾然看了一眼道：“跳蚤集市，你有兴趣？”
“走，去看看，我过段时间也不在这实习了，再好好感受一下校园生活。”
也好，顾然也需要散散心。
每年大四的学生们临近毕业的时候，宿舍里总有几年攒下来的一大堆东西要处理，买的时候收不住手，最终发现用不掉，也带不走，只好跳楼价卖掉。
以前毕业生们都在宿舍楼下简单地摆个摊子，零零散散的，时间久了渐渐地就形成了颇有规模的跳蚤集市。
后来学校大概是觉得不够美观，便统一安排，将摊位全部搬到了体育馆门前的大广场前。有组织了，原本不想卖东西的也被吸引过来，摊主也从毕业生扩大到所有学生，要出物品的需要提前报名安排摊位，毕业生优先。
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有，日用品，化妆品，衣服，手办，书本，数码产品不一而足。
之前跳蚤市场还曾经尝试过分区，主要是四个区域：日用品化妆品区，电子产品区，衣服区，书本区。后来实践中发现有的同学要出的东西实在太多，简直遍布各个门类，所以后来索性分区就取消了。
毕业生们平时也没有太多时间处理多余的物品，想着就趁这次机会出掉，所以集市上的物件要比二手平台划算很多，也更靠谱，来集市逛的人很多，除了本校的，还有一些隔壁学校来凑热闹的。
“哇，人好多。”方子言站在集市的外围感慨道。
人这么多倒是顾然没想到的，他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人这么多，你还要看吗？”
方子言肯定道：“当然了！”
顾然无奈地摇摇头，只好陪他走进拥挤的人流中。
两个大长腿在集市上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那不是顾然吗？”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还有一个大帅哥，天呐……”
“富二代还会逛二手市场吗？”
“二手市场别有趣味呀……”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顾然皱了皱眉头，其实他真的很讨厌别人这样提起他，好像他是一个挂件，一个摆设，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他低声朝方子言道：“你要是逛完了，就早点走”。
方子言跟他不一样，他喜欢孔雀开屏，高调张扬，他凑到顾然耳边道：“这么急着走干嘛，你们学校美女这么多，要慢慢逛。”
只见他如鱼得水，看见不断有小学妹投来的目光，他也不避开，还朝她们使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没逛几分钟，就有好几个学妹过来要方子言的联系方式，方子言也不吝啬，一一都给加上了。
顾然在一旁看地直摇头，不知道他到底是来逛集市还是来看人。
集市的边缘也零零散散有几个摊位，一大早，苏以南就开始把自己要出掉的书往摊位上搬，大学四年也攒了一书架的书，她不得不分批搬过去。
她守在摊位前，将书一本本排列整齐地放在单人桌上，将价签写在纸条贴在书上，价格基本砍到了三折。
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了最后两本书，一本是《回到过去——关于时间旅行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有一本是《平行宇宙》，两本书版面设计得很精美，书也保存地很好，看上去跟新的一样。
两本书是同一个作者，是刚开学给他们做讲座的教授吴少华。
第一本书是五年前出版的，苏以南刚来朱雀那会儿在书店看到，一眼相中咬咬牙买下的，那时候吴少华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学者，所以印刷数量少，买的人也不多，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上市没多久就被收回了，后来也没有再版，所以二手书市场上的价格涨了好几倍，但是苏以南不关注二手书市场，并不知道。
第二本是吴少华的新作，此时他业已成名，书的销量还可以，开学初的讲座上，还有好多人拿着书给他签名。
她叹了一口气，两本都是很喜欢的书，但还是口袋里有现金比较重要，想了半天，打了个五折，贴在了书上。
不过，广场角落的摊位人流量很少，很少有人在中间数十个摊位逛完之后还会到角落里逛，每次用余光看见有人过来，她就赶紧站起来，结果人只是稍微瞄了一眼就走了。
苏以南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价格挂的太高了，只好又把其他书的价格降到了一折。
大约是书标的价格够低，一些原本无人问津的教科书也三三两两地出掉了，只剩下在一堆书里显得价格尤为突出的那来那两本书，毕竟原价就要近一百。
苏以南做好了实在没人买的话，就再带回去的准备。
方子言在集市中东西没看着，联系方式加了不少，顾然终于受不了了，拽着他的手臂道：“走吧。”
方子言大约也是玩够了，没反抗，由着他把自己拉到了集市外围。
只留下身后一群花痴的女生捂着嘴叹道：“天呐，两个帅哥在一起好养眼。”
“顾然好霸气！”
“他们真不是一对吗？”
顾然自从进了集市，眉头就没解开过，听到这些话更是无语。
方子言向来荤素不忌，喜笑颜开道：“有意思，她们竟然说我们是一对……”
“……”
“那我是男方还是女方啊？”方子言竟然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可理喻，顾然不理他，径自走了。
过了会儿，方子言追了上来，拍了拍顾然的肩膀道：“我刚想了想，我应该是是男方吧……”
按照顾然的性格，听到这种话，他一定会把拍上肩膀的手甩掉，然后冷冷地瞪自己一眼，没想到他的脚步却反而慢了下来。
方子言正奇怪他没什么反应，却发现他好像看着前方的什么，他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以南正忙不迭地和别人介绍着手头的书。
那个……小服务员。
方子言歪嘴一笑，像是知道了什么，右手在顾然面前挥了挥：“喂喂，看上了就去呀。”
顾然这时才把他的手打了回去道：“我看的是那本书。”
方子言哈哈大笑双手一摊道：“我又没说你看上的是人。”
“……”
“那本书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怕说了你也不懂。”
方子言抱着手道：“觉得我没文化不看书，是吧，你说，看看我到底懂不懂。”
顾然：“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啊。”
“我没精力。”
“那长话短说。”
“………”
“喂，我可是那么辛苦地帮你打听消息的。”
顾然无奈道：“这本书的作者是吴少华，是时间领域的前沿学者，开学的时候还来我们学校做过讲座……这书算是他的处女作，当年出版的时候就很少，我上高中的时候书店就已经买不到了，二手市场就卖的比原价贵，后来也基本上绝迹了，没想到她这竟然有，还要卖掉。”
“那不是巧了吗，要不要去看看？”方子言提议。
“不用了，走吧。”
顾然能感觉的出来，苏以南见到他的时候会尴尬。
再说，知道了苏以南喜欢那个陆星北的消息，再凑上前去，他自己也觉得不自在。
“不行，我不能容忍世界上还有顾公子买不到的东西。”方子言拍了拍胸脯道：“交给我，我帮你去看看。”
“等等……”顾然来不及拦住他，方子言已经走了过去。
摊位上，苏以南还在热情地接待着对书感兴趣的同学。
“这本书还能再便宜一些吗？”有人拿着吴少华的那本《时间旅行》问道。
“十块……可以吗……”苏以南犹豫道。
“唔……”来人看了看其他书的价格，似乎对这个价格仍旧不满意：“才十块啊……”
“……那你要是两本一起买的话可以多减点。”
“那本书我有了……哎，算了我再看看吧。”来人把书又放了回去。
也是，当初开学的那场讲座，现场就卖了好多书，这本《平行宇宙》想买的，当初去听讲座的时候都买了。
过了会儿，又有一个女生来问道：“学姐，这本书为什么没有打一折啊。”
“因为……”苏以南不知该如何解释。
“打一折我就买了啊。”女生道。
“一折吗？”苏以南犹豫了，那还不如直接送。
“好嘛，这本书我很喜欢的。”女生露出了星星眼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苏以南看着她诚恳的眼神，觉得她是真的很想要，如果这本书能够到真正喜欢的人手里，其实钱不钱的也无所谓，她下定决心道：“唔……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送……”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有人朝这里喊道：“过来看看这个锅我们需不需要啊？”
女生立马道：“来了来了。”
说着又转头对苏以南道：“我过会儿来啊。”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苏以南话悬在半空，无人回应。
算了，等她过会儿再来吧。
“哎，这些人怎么这样，明明不想要，还要砍半天。”耳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苏以南循着声音望过去，对上了方子言的笑脸，表情僵住了。
他怎么来了，总不见得是来买书的吧，看样子也不像。
“……”苏以南没有回答，装作没听见似的收拾着桌面上的书本。
“这本书……”方子言子走上前来，拿起那本时间旅行的书道：“……原价卖吗？”
“啊？”苏以南讶异地看着他，还真是来买书的。
但如果真是来买书的，为什么是原价，这可是二手物品。
她又再次确认了一下价签，确定自己没有写错。
“原价卖吗？”方子言又问了一遍。
“当然可以……”但是这太让苏以南迷惑了，没见过还要加价买东西的，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品，这到底是买东西还是砸场子。
“现金？”方子言已经准备付钱了。
“等等……”
“等什么？后悔价格卖低了？”方子言开玩笑道。
“当然不是……只是，这本书刚刚那个女生要了……”苏以南觉得明明是那个女生先看上的，而且她还很有兴趣，自己就因为出价高，就这么把书卖出去属实不厚道。
看着方子言这么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会对这种书感兴趣？苏以南不信。
“要了又怎么样？我出价高啊。价高者得，对吧？”方子言道。
“也不是价格的问题……她很想要这本书……麻烦把书还给我。”苏以南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也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
“我也很想要啊。”方子言仍然大言不惭，他瞪大了眼睛，任谁看到他那副样子都会觉得他是真心的。
“……”
“你不信吗？这本书……”方子言快速地瞥了一眼作者：“我知道的啊，吴少华的嘛，他来讲座的时候我还去听了……这书市面上早都买不到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没想到你这还有，你就卖给我吧。”
语气活脱脱像个无辜的小白兔，让苏以南觉得要是不卖她就是大灰狼。
不过苏以南可不会就这么相信他是个小白兔，只是听到他说这些，她有些惊奇，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还来听过讲座，看来他想要这本书也不是说谎，她心里动摇了，可是又担心待会儿女生回来想买。
方子言看穿了她的心思，朝那个女生的方向看过去：“再说……她也不会来了吧。”
苏以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女生确实已经和室友高高兴兴地抱着一个锅朝宿舍的方向走去了，看上去已经完全忘了书这回事。
“好吧……如果你很想要的话，我送给你好了。”反正她原本也是打算就送给那个学妹。
“送给我？”方子言有些意外。
“你不是一直在找这本书嘛。”
方子言收起了嬉皮笑脸道：“那我代他谢谢你。”
“谁？”苏以南好奇道。
方子言指了指不远处的顾然。
顾然不意他竟然指了过来，只好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去。
是他。
苏以南低下头道：“不用谢的。”
那更应该送了。
方子言拿过书走到一旁递给顾然道：“给你。”
顾然接过书道：“谢了，不过，你买书征求我同意了吗？”
“送你东西还要征求你同意？你好大牌啊……不过，也不算是我送的，她说看我很想要，就把书送给我了，这样淳朴的人现在真的难得一见了。”方子言感慨道。
“是吗……”顾然似乎也没有想到，他看了看苏以南，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他翻了翻书，又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有这本书……而且还是签名版。”
“那你不早讲……我还回去。”
顾然拿着书往后退了退：“晚了。”
“好家伙。”方子言抱着手道：“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你还要两本。”
“没什么特别的。”
方子言狡黠地笑道：“我不信。这种小众的书没几个人看吧。我倒好奇了，里面到底讲的是什么啊？”
“不是写了吗，回到过去，时间旅行。”
“怎么？难道你想回到过去。”
顾然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道：“不行吗。”
是。
是很想回到过去。
有母亲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