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南把手中的文件重新放回了桌上，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去看看。”
苏以南从未觉得办公室到大门的路如此漫长，两年多前那些灰暗的她不愿再次回想的记忆再次闪现，好不容易摆脱的过去又噩梦般出现……但她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想想都不可能，她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但又会有谁有闲心跟她开这种玩笑。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要快点知道答案。
快步走到一楼大厅，隔着玻璃门她远远地看到了熟悉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苏以南的心一沉，确实是他。
悬着的心放下来又提了上去。
她还是没想明白苏建德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从哪里得知自己在这里？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两年多前的那场变故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
现在不在家乡，又是在这种地方工作，她不害怕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但现在的工作她很珍惜，她不想平静的生活又起波澜，也不想给其他人留下奇怪的印象，想着她赶紧出了玻璃门。
出了门就听到大院门口嘈杂吵闹的声音，苏建德似乎在门口和保安大叔争执着什么。
苏以南赶紧跑到了门口对保安道：“我来处理吧。”
保安看了看苏以南又看了看苏建德，似乎在确认他们的相似之处：“哦哦…好…我还以为…”
苏建德得意地冲保安笑道：“我说是吧。”
苏以南尴尬地谢过保安，赶紧推着苏建德往门外走：“我现在在上班，出去说。”
苏建德被推着往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喜道：“南南，原来你真在这里上班啊……”
“嗯。”苏以南回答的毫无感情。
“出息了啊。”苏建德满脸欣喜又回头往派出所看了一眼。
苏以南没理会他，她给李队发了消息请了个假，这才转向苏建德：“什么时候到的？”
“一大早就到了。这里真大啊，我下了火车问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找到这，一上午都还没来得及吃饭…”
苏以南正好也不想在单位门前跟他多说：“那先去吃饭。”
“行啊。”苏建德毫不客气。
***
苏以南带他去的面馆位于“五条巷”的角落，平日里这家店没什么人来，苏以南也是偶尔路过的时候看到过，起码在这儿不会被单位的人其他人碰到。
苏建德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四处观察着面馆：“大城市吃饭的地方也不怎么样嘛……”
苏以南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身被磨的泛着油光的旧棉袄，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不过她现在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同情。
到底没什么人，面一会儿就上了，苏建德一副饿极了的样子，“哧溜”“哧溜”几下面碗就空了，又叫了一碗也三两下扒完，觉得差不多饱了，这才摸着肚子倚靠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苏以南道：“南南，你不吃点？”
“我不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苏以南见他吃完便开门见山，语气不算和善。
苏建德用手擦了擦嘴巴皱眉道：“南南，你上次从家里跑了，这么久没消息，爸爸能不担心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这个语气不像话吧。难道说我找你有错了？”
“谁跟你说我在这儿的？”苏以南不用怀疑凭他自己绝对找不到这。
“这个…你就别管了，看你有个正经工作我也放心了。”
苏以南看他那样子也不想追问了，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道：“不用找我。”
“不找你？你一句话不说跑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这么大人能有什么事。我会照顾自己。”
“那…过年你也不回去？”
“不回了，以后我都不会回去了。”
苏建德有些慌了：“什么意思？以后让你爸一个人在家？”
苏以南铁了心道：“不回去。上班后我也没什么时间回家……以后你也都不用再来找我了。”
苏建德大概是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脸色一暗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里是你家！我是你爸！我不找你找谁？”
苏以南听到这些就觉得烦躁，脱口而出：“你不是我爸！”
“什么？”苏建德愣住了。
“……”刚说出口苏以南就后悔了。
她暂时还不想说出她知道真相的事，她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说出口，面对这样的苏建德，她无法预料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没有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卖给别人。”
“哦……”苏建德松了口气。“南南，你还记恨着那件事……那是没办法嘛，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件事也是你妈同意的，你妈最了解你了，我是想完成她的愿望……”
“咚”的一声塑料桌子被敲的晃动了起来，把店家吓了一跳，苏建德见状住了嘴，看着苏以南拍完桌子转身走出了门。
让苏以南极度恼火的是他又拿母亲做挡箭牌，要是不提这个自己可能还能忍，但他一提到母亲她就觉得窒息想吐，没办法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多呆一秒。
“怎么走了啊？”苏建德又喝了一口面汤赶紧追了出去。
“我还要上班。”
“南南，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我大老远跑到这来，你就这个态度？”苏建德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苏以南不想再和他多废话一句，径直往前走。
“你就这样对你爸？我年纪大了你就打算把我抛弃了？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见苏以南仍是不理他又继续道：“这是你们单位教你的？信不信我去问你们领导？”
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句话就抓住了苏以南的弱点，她脚步慢了下来。
她确实还是冲动了，这么一走了之的确不是解决的办法，以苏建德目前的状况，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她停下脚步：“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我想怎么样？我好不容易找到女儿，想找你说说话，都几年没见着了……”
苏以南听他说话绕弯就来气，又一次忍不了：“现在已经见着而且说过话了，你可以回去了。”
苏建德不依不饶：“南南，你是不是现在到大城市就不愿意理爸爸了？嫌我给你丢人了？”
苏以南无语道：“不是。”
“那你从刚开始就不让我进你们单位，现在还走这么快？离我这么远？想跟我撇清关系？”
想撇清关系是真的，但不是他以为的理由，苏以南知道现在也不是和他决裂的时候，耐住性子回答：“我说了现在上班没空……”
见她稍微松了松口，苏建德走到她面前语气缓和道：“南南，你别把爸爸当仇人。我知道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不高兴，那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再说我又没逼你，你要是不乐意好好跟我说，我也不会强迫你啊……”
她没有好好说吗？苏以南心里冷笑着强压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是已经过去了，所以不用再提了。”
“但人家没觉得事情过去啊。”
“什么意思？”
苏建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之前跟你说过，你妈当时住院的钱都是人家出的，那这钱不能白给我们家……你要是不愿意和人家结婚，这钱总得还给人家吧。”
苏以南总算明白了他的来意：“所以是他们家里人告诉你我在这儿工作的？”
“你突然跑了我能不担心吗，又不跟我说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肯定要……”
苏以南不想听他啰嗦，打断了他：“是不是？”
苏建德这才不情愿地承认：“是啊，人家吃了这么大亏能这么轻易放过我吗。你上次一句话不说跑了，害我吃了不少苦头，我好说歹说说这钱一定还，他们还不信，非要让我找到你……你说我能去哪里找，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就过来了……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
苏以南没心情听他那虚伪的场面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可说的。
“我妈当时住院花了多少钱？”工作的这一年，她没什么开销，如果对方没有狮子大开口，积蓄还是够的。
“当时住院花了万把块钱，但是……”
“但是什么？”苏以南心感不妙。
“但是人家结婚的准备……还有利息……加起来就不止了……”
苏以南总觉得这辈子是不是被债务追杀了，她咬了咬后槽牙问：“那要多少？”
“五万。”
“五万？”
“嗯。”苏建德心虚道。
五万不是个小数目。
苏以南看了看苏建德，眼神闪烁。极有可能苏建德在其中虚报了一部分，但如果五万就能解决这一切，她觉得不是不能承受：“那你回去把他们的银行账号给我，我会转账。”
苏建德犹豫道：“……还是把钱直接给我吧。”
看苏以南有些怀疑，赶紧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后也肯定不想跟他们多联系，这事情直接交给我办，我把钱带回去还给他们，就没你的事了……”
“这么多钱你带回去？”
“南南你放心，这都是你辛苦挣的钱，我放棉袄最里面口袋，肯定看的牢牢的，一分钱不少的带回去。”
苏以南犹疑地往别处看了一眼，瞧见一个熟脸的人，是单位的工作人员。
她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下了头，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把事情处理完把他打发回去，没时间再细想便答应了。
她即刻去便利店买了几个信封，又去了趟附近的取款机，把几叠厚厚的钱装进去，交给了苏建德。
苏建德满眼放光的看着鼓鼓囊囊的信封涨红了脸，抑制着激动，颤抖地塞到了棉袄里的口袋里：“南南，你放心。回去我就把钱还了！……那…我知道你忙，你这也不方便住吧。”
“没地方住。”回的斩钉截铁。
苏建德讪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直接回去？”
苏以南一点都不想留他在这：“你回去吧。还钱要紧。”
“行……那火车票……”
“我给你买好。”
“好，还是我女儿好啊。”
送苏建德到了火车站，苏以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下。
***
顾兆明坐在办公桌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公司的财务报告。
尽管他已经砍掉数项支出，比如关停一些大大小小的项目，包括顾然主动提出负责的那件，但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仍像一辆冲往悬崖的火车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他很清楚地知道公司走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一个花费巨大的机密项目，但他却不能轻易撤掉。
因为这是他和江峰的合作项目。
江峰曾经和他说，只要成功，他们便可以富可敌国。
顾兆明心里清楚富可敌国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江峰是他的大客户，他有政府的人脉资源……还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这个项目可以让他们彻底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他没理由拒绝。
项目的内容简单说来就是从人体血液中提取某种药物的分子式，从而复刻药物，销往市场。
为此，他也拜访过许多生物医学领域里的专家，花重金聘请他们，也购买了许多昂贵的器械，然而这些钱都打了水漂。
两年来项目进展寥寥，去年江峰官升一级忙于应酬没怎么过问，可顾兆明不能不急，毕竟项目一直开着烧的可是真金白银。
他甚至觉得江峰是不是因为仕途顺利要在政界大展拳脚已经忘了这件事，如果这样，他是不是可以试探着撤掉它。
正这么想着，电话来了。
“顾总啊，有好消息。”听出来江峰心情大好，自打去年升官之后他就一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江厅，请讲。”顾兆明不敢怠慢。
“你那边实验室还没什么进展吧。”
“是，我正准备向您汇报。”顾兆明小心翼翼，猜想着江峰是不是要主动提出撤项，如果这样他也不用再多事了。
“没关系，我找到人了，有了这个人，我们成功就指日可待。”
看来江峰没有死心，顾兆明只好道：“那我立马安排人员对接。”
“好。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我认识了一个国家级实验室的专家吗？”
“记得。”
“他叫陆政。为了请动他，我什么方法都试过，请他吃饭不愿意来，给他送礼也不接受，登门拜访也不见……后来我才知道人家那是真的对名利不感兴趣，属于那种……科研疯子。后来我托人联系他说有个难题没人能攻克，小小的激了他一下，他才愿意来。”说着江峰得意地笑了两声。
顾兆明赶紧道：“江厅费心了，那回头我专门给他安排一个实验室。”
“那倒不必了，他自己有实验室，做事也方便，你把他的需求都安排妥当就行。”
“一定。”
“行了，我还有事，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顾兆明也配合地笑了两声。
挂了电话，他又拿起桌上的财务报告看了一眼，随后重重摔到了桌上。
他已下定决心，就试这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没有成功，他无论如何都要撤资。
苏以南从未觉得办公室到大门的路如此漫长，两年多前那些灰暗的她不愿再次回想的记忆再次闪现，好不容易摆脱的过去又噩梦般出现……但她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想想都不可能，她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但又会有谁有闲心跟她开这种玩笑。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要快点知道答案。
快步走到一楼大厅，隔着玻璃门她远远地看到了熟悉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苏以南的心一沉，确实是他。
悬着的心放下来又提了上去。
她还是没想明白苏建德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从哪里得知自己在这里？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两年多前的那场变故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
现在不在家乡，又是在这种地方工作，她不害怕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但现在的工作她很珍惜，她不想平静的生活又起波澜，也不想给其他人留下奇怪的印象，想着她赶紧出了玻璃门。
出了门就听到大院门口嘈杂吵闹的声音，苏建德似乎在门口和保安大叔争执着什么。
苏以南赶紧跑到了门口对保安道：“我来处理吧。”
保安看了看苏以南又看了看苏建德，似乎在确认他们的相似之处：“哦哦…好…我还以为…”
苏建德得意地冲保安笑道：“我说是吧。”
苏以南尴尬地谢过保安，赶紧推着苏建德往门外走：“我现在在上班，出去说。”
苏建德被推着往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喜道：“南南，原来你真在这里上班啊……”
“嗯。”苏以南回答的毫无感情。
“出息了啊。”苏建德满脸欣喜又回头往派出所看了一眼。
苏以南没理会他，她给李队发了消息请了个假，这才转向苏建德：“什么时候到的？”
“一大早就到了。这里真大啊，我下了火车问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找到这，一上午都还没来得及吃饭…”
苏以南正好也不想在单位门前跟他多说：“那先去吃饭。”
“行啊。”苏建德毫不客气。
***
苏以南带他去的面馆位于“五条巷”的角落，平日里这家店没什么人来，苏以南也是偶尔路过的时候看到过，起码在这儿不会被单位的人其他人碰到。
苏建德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四处观察着面馆：“大城市吃饭的地方也不怎么样嘛……”
苏以南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身被磨的泛着油光的旧棉袄，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不过她现在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同情。
到底没什么人，面一会儿就上了，苏建德一副饿极了的样子，“哧溜”“哧溜”几下面碗就空了，又叫了一碗也三两下扒完，觉得差不多饱了，这才摸着肚子倚靠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苏以南道：“南南，你不吃点？”
“我不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苏以南见他吃完便开门见山，语气不算和善。
苏建德用手擦了擦嘴巴皱眉道：“南南，你上次从家里跑了，这么久没消息，爸爸能不担心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这个语气不像话吧。难道说我找你有错了？”
“谁跟你说我在这儿的？”苏以南不用怀疑凭他自己绝对找不到这。
“这个…你就别管了，看你有个正经工作我也放心了。”
苏以南看他那样子也不想追问了，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道：“不用找我。”
“不找你？你一句话不说跑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这么大人能有什么事。我会照顾自己。”
“那…过年你也不回去？”
“不回了，以后我都不会回去了。”
苏建德有些慌了：“什么意思？以后让你爸一个人在家？”
苏以南铁了心道：“不回去。上班后我也没什么时间回家……以后你也都不用再来找我了。”
苏建德大概是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脸色一暗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里是你家！我是你爸！我不找你找谁？”
苏以南听到这些就觉得烦躁，脱口而出：“你不是我爸！”
“什么？”苏建德愣住了。
“……”刚说出口苏以南就后悔了。
她暂时还不想说出她知道真相的事，她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说出口，面对这样的苏建德，她无法预料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没有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卖给别人。”
“哦……”苏建德松了口气。“南南，你还记恨着那件事……那是没办法嘛，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件事也是你妈同意的，你妈最了解你了，我是想完成她的愿望……”
“咚”的一声塑料桌子被敲的晃动了起来，把店家吓了一跳，苏建德见状住了嘴，看着苏以南拍完桌子转身走出了门。
让苏以南极度恼火的是他又拿母亲做挡箭牌，要是不提这个自己可能还能忍，但他一提到母亲她就觉得窒息想吐，没办法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多呆一秒。
“怎么走了啊？”苏建德又喝了一口面汤赶紧追了出去。
“我还要上班。”
“南南，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我大老远跑到这来，你就这个态度？”苏建德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苏以南不想再和他多废话一句，径直往前走。
“你就这样对你爸？我年纪大了你就打算把我抛弃了？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见苏以南仍是不理他又继续道：“这是你们单位教你的？信不信我去问你们领导？”
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句话就抓住了苏以南的弱点，她脚步慢了下来。
她确实还是冲动了，这么一走了之的确不是解决的办法，以苏建德目前的状况，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她停下脚步：“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我想怎么样？我好不容易找到女儿，想找你说说话，都几年没见着了……”
苏以南听他说话绕弯就来气，又一次忍不了：“现在已经见着而且说过话了，你可以回去了。”
苏建德不依不饶：“南南，你是不是现在到大城市就不愿意理爸爸了？嫌我给你丢人了？”
苏以南无语道：“不是。”
“那你从刚开始就不让我进你们单位，现在还走这么快？离我这么远？想跟我撇清关系？”
想撇清关系是真的，但不是他以为的理由，苏以南知道现在也不是和他决裂的时候，耐住性子回答：“我说了现在上班没空……”
见她稍微松了松口，苏建德走到她面前语气缓和道：“南南，你别把爸爸当仇人。我知道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不高兴，那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再说我又没逼你，你要是不乐意好好跟我说，我也不会强迫你啊……”
她没有好好说吗？苏以南心里冷笑着强压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是已经过去了，所以不用再提了。”
“但人家没觉得事情过去啊。”
“什么意思？”
苏建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之前跟你说过，你妈当时住院的钱都是人家出的，那这钱不能白给我们家……你要是不愿意和人家结婚，这钱总得还给人家吧。”
苏以南总算明白了他的来意：“所以是他们家里人告诉你我在这儿工作的？”
“你突然跑了我能不担心吗，又不跟我说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肯定要……”
苏以南不想听他啰嗦，打断了他：“是不是？”
苏建德这才不情愿地承认：“是啊，人家吃了这么大亏能这么轻易放过我吗。你上次一句话不说跑了，害我吃了不少苦头，我好说歹说说这钱一定还，他们还不信，非要让我找到你……你说我能去哪里找，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就过来了……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
苏以南没心情听他那虚伪的场面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可说的。
“我妈当时住院花了多少钱？”工作的这一年，她没什么开销，如果对方没有狮子大开口，积蓄还是够的。
“当时住院花了万把块钱，但是……”
“但是什么？”苏以南心感不妙。
“但是人家结婚的准备……还有利息……加起来就不止了……”
苏以南总觉得这辈子是不是被债务追杀了，她咬了咬后槽牙问：“那要多少？”
“五万。”
“五万？”
“嗯。”苏建德心虚道。
五万不是个小数目。
苏以南看了看苏建德，眼神闪烁。极有可能苏建德在其中虚报了一部分，但如果五万就能解决这一切，她觉得不是不能承受：“那你回去把他们的银行账号给我，我会转账。”
苏建德犹豫道：“……还是把钱直接给我吧。”
看苏以南有些怀疑，赶紧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后也肯定不想跟他们多联系，这事情直接交给我办，我把钱带回去还给他们，就没你的事了……”
“这么多钱你带回去？”
“南南你放心，这都是你辛苦挣的钱，我放棉袄最里面口袋，肯定看的牢牢的，一分钱不少的带回去。”
苏以南犹疑地往别处看了一眼，瞧见一个熟脸的人，是单位的工作人员。
她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下了头，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把事情处理完把他打发回去，没时间再细想便答应了。
她即刻去便利店买了几个信封，又去了趟附近的取款机，把几叠厚厚的钱装进去，交给了苏建德。
苏建德满眼放光的看着鼓鼓囊囊的信封涨红了脸，抑制着激动，颤抖地塞到了棉袄里的口袋里：“南南，你放心。回去我就把钱还了！……那…我知道你忙，你这也不方便住吧。”
“没地方住。”回的斩钉截铁。
苏建德讪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直接回去？”
苏以南一点都不想留他在这：“你回去吧。还钱要紧。”
“行……那火车票……”
“我给你买好。”
“好，还是我女儿好啊。”
送苏建德到了火车站，苏以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下。
***
顾兆明坐在办公桌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公司的财务报告。
尽管他已经砍掉数项支出，比如关停一些大大小小的项目，包括顾然主动提出负责的那件，但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仍像一辆冲往悬崖的火车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他很清楚地知道公司走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一个花费巨大的机密项目，但他却不能轻易撤掉。
因为这是他和江峰的合作项目。
江峰曾经和他说，只要成功，他们便可以富可敌国。
顾兆明心里清楚富可敌国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江峰是他的大客户，他有政府的人脉资源……还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这个项目可以让他们彻底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他没理由拒绝。
项目的内容简单说来就是从人体血液中提取某种药物的分子式，从而复刻药物，销往市场。
为此，他也拜访过许多生物医学领域里的专家，花重金聘请他们，也购买了许多昂贵的器械，然而这些钱都打了水漂。
两年来项目进展寥寥，去年江峰官升一级忙于应酬没怎么过问，可顾兆明不能不急，毕竟项目一直开着烧的可是真金白银。
他甚至觉得江峰是不是因为仕途顺利要在政界大展拳脚已经忘了这件事，如果这样，他是不是可以试探着撤掉它。
正这么想着，电话来了。
“顾总啊，有好消息。”听出来江峰心情大好，自打去年升官之后他就一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江厅，请讲。”顾兆明不敢怠慢。
“你那边实验室还没什么进展吧。”
“是，我正准备向您汇报。”顾兆明小心翼翼，猜想着江峰是不是要主动提出撤项，如果这样他也不用再多事了。
“没关系，我找到人了，有了这个人，我们成功就指日可待。”
看来江峰没有死心，顾兆明只好道：“那我立马安排人员对接。”
“好。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我认识了一个国家级实验室的专家吗？”
“记得。”
“他叫陆政。为了请动他，我什么方法都试过，请他吃饭不愿意来，给他送礼也不接受，登门拜访也不见……后来我才知道人家那是真的对名利不感兴趣，属于那种……科研疯子。后来我托人联系他说有个难题没人能攻克，小小的激了他一下，他才愿意来。”说着江峰得意地笑了两声。
顾兆明赶紧道：“江厅费心了，那回头我专门给他安排一个实验室。”
“那倒不必了，他自己有实验室，做事也方便，你把他的需求都安排妥当就行。”
“一定。”
“行了，我还有事，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顾兆明也配合地笑了两声。
挂了电话，他又拿起桌上的财务报告看了一眼，随后重重摔到了桌上。
他已下定决心，就试这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没有成功，他无论如何都要撤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