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止风瞒下这事,假意回府一趟,带着袁满出了太师府,直奔皇宫。

    建和帝宿醉一宿,一早勉强撑着身子上朝。昏昏欲睡时,太监来报,詹季贤被发现死在太师府,端阳公主已入宫,闹着要见他。

    一条无辜人命,还事关公主府和太师府。他没了睡意,赶忙下旨让刑部和大理寺去调查此案。

    散朝后,又赶到后宫安抚端阳公主,好话说尽,才送走这位姐姐。

    好不容易躺回龙榻,不到一个时辰,他再次被人喊醒。一睁眼,穆止风和袁满站在他面前,嘴角皆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们怎么进宫了?”

    袁满:“舅舅,你昨夜去哪儿了?卫十九急着找你要银钱呢。”

    穆止风:“不会是与佳人在房顶私会吧?”

    袁满:“舅舅在房顶与妙人姐姐饮酒,怎能说是私会呢?那定然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好一对壁人。”

    建和帝面上红晕浮起,作势清咳几声,“嗯,朕昨夜确实与妙人在太师府的房顶饮酒,但并未做其他的事。不过,你们为何问这个?”

    “你们何时下的房顶?”

    建和帝记得是子时中,“朕与她下了刘家房顶后,子时末又去了韦家房顶饮酒。”

    袁满心觉这对帝后的雅兴出奇的一致,大晚上不睡觉,从刘家房顶喝到韦家房顶。若不是建和帝赶着回宫上朝,约莫这两人还准备喝到穆家房顶。

    穆止风让他将昨日护卫他的侍卫找来,“我们发现,詹季贤的尸身是有人故意送进太师府的。你的护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若凶手是子时中前进的太师府,他们定能察觉。”

    建和帝开口唤来一人,“他是侍卫统领。”

    据侍卫统领说,建和帝亥时登上房顶,子时中下房顶。他们护卫在房下四周,另有暗卫在房顶埋伏,并未听见其他声响。

    穆止风:“若是如此,凶手确实是在你们离开后,才扛着尸身进入太师府。”

    袁满:“对!太师府当直的小厮说,寅时初听到过几声碎瓦声,他们以为是舅舅,便没当回事。”

    “这凶手竟如此胆大包天?”建和帝听完两人所说,也是惊愕。

    堂堂一品太师府,如入无人之境。

    袁满:“我想不通,他为何要将詹公子的尸身送到太师府?若是想栽赃嫁祸,可仵作一验便露馅,岂不是多此一举?”

    穆止风亦想不通,但总归能确定此人何时入府,“詹季贤的尸身已送去义庄,我们去找辛辞问问,没准尸身上有线索。”

    两人说完便跑,独留建和帝看着二人跑远的背影惆怅。他难得放肆活一日,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结果隔日,上至臣子下至家丁,全知道了。

    “唉,困死了。”

    出宫的路上,两人碰见卫十九,拿着一袋银子,正要出宫。

    袁满看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眼馋不已,“木头,等抓到罗让,银钱还能要回来吗?”

    “大概不能了,”穆止风侧身对她说道,“拂衣局收钱,他杀人。但是,只要能抓到他,没准就能找到拂衣局,那些买命钱,或许能找回来。”

    袁满唉声叹气,万一没抓到罗让,他们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边的卫十九已出宫,袁满却忽地停下。穆止风拉她不动,回头问她,“怎么了?”

    袁满迟疑开口,“木头,罗让说他要杀的那个人死了,会不会就是詹季贤啊?”

    穆止风:“端阳公主身份不一般,拂衣局不是傻子,再贪钱也不会去杀公主的儿子。”

    袁满:“你说的在理。”

    她想起今早端阳公主咄咄逼人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两人到义庄时,已是未时中。

    辛辞与几位仵作在里间验尸,辛大人和关大人站在门外,“行之,问的如何了?”

    穆止风与二人拱手行礼,“已问过陛下,他是在子时中离开的太师府。而太师府的小厮曾在寅时初听见过几声碎瓦声,凶手应是那时潜入的。”

    刑部查了半日,也有些发现,“昨夜在太师府附近打更的更夫说,他瞧见过一辆架子车,有一人斗篷覆面,盖一床薄被,睡在车旁。他以为是城外的菜农,为了早些进城挑好位置。”

    穆止风:“他看清车上之物了吗?”

    辛大奎:“没有,只远远瞧见车上放了两个筐。”

    袁满猜测躺在地上的那人便是死去的詹季贤,辛大奎点头应她,“更夫与衙役提起此事时,还打趣此人睡得熟,他来回走过几次敲锣,都未吵醒那人。”

    关大人接着道:“本官与辛大人方才去更夫说的地方瞧过,车与人都已不在。”

    日头西移,一行人已站了一个时辰。

    申时末,一脸疲累的辛辞走出来,“他死于未时初,自出府后未进食。匕首从正面刺进胸口,刃伤皮肉紧缩、血荫四畔乃生前伤。但奇怪的是,他手上无伤损,想来死前并未挣扎。”

    穆止风:“凶手难道是先打晕他,再杀人?”

    辛辞:“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唉,你们随我先进来。”

    众人随她进入义庄,詹季贤的衣衫与随身之物被放在一旁。袁满一眼瞧上了那个玉佩,“辛大人,我能看看那块玉佩吗?”

    辛大奎以为她有了旁的发现,随她一起去看玉佩,却看她将玉佩拿着手中把玩,口中喃喃说着,“好玉!这得值不少钱吧!”

    “成色难得一见,这玉约莫值两千两。”

    “这么贵?那我还是放下吧......”袁满依依不舍,放下前又顺手摸了一把。这一摸,倒让她摸出一点不对劲,“这玉上还有字呢。”

    辛大奎找来纸和丹泥,与袁满捣鼓起来。

    玉佩沾上丹泥,白纸覆上。片刻后,字显。袁满凑近那张纸,一字一句念出声,“惟愿吾儿身强健。”

    辛大奎:“詹驸马送的吧。”

    不远处的辛辞答是,“詹公子的周岁礼,詹驸马送的玉佩,公主送的玉韘。”

    袁满看向那堆随身物,“怎么少了玉韘啊?”

    辛辞走过来,“对。他的随身物,经端阳公主和詹驸马辨认,独独少了手上的玉韘。”

    袁满:“那块玉韘难道很值钱?”

    辛辞:“不,不如玉佩值钱,甚至抵不上他衣袖中带的银票。”

    可银钱和玉佩都在,偏偏少了一块不甚值钱的玉韘。

    “凶手扛着他时,他的双手垂下,或许掉到地上了,”穆止风怀疑玉韘丢到了旁处,但话锋一转,他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

    关大人自多年前高中后,极少来盛京城,对詹季贤不甚了解,“凶手看来不是为财杀人。对了,这位詹公子有仇家吗?”

    辛大奎迎上去,“詹公子应没有,端阳公主倒是多不胜数。”

    关大人满面了然之色,与辛大奎细数起端阳公主的仇家,看其中谁最有可能和胆子杀人。

    袁满听苏禾讲过詹季贤与裴姝的事,当下便说不对,“詹公子也有一个仇家。”

    “谁?”

    “裴小姐原先的未婚夫。我听人说,他被公主拆了姻缘,又被裴家派人打了一顿,好似死了。”

    关大人思虑过后,吩咐穆止风与他一起去裴家走一趟。

    他们到时,端阳公主与詹驸马竟然也在。两人皆穿一身白衣,坐在裴家前厅,身后立着不少佩刀的奴仆。

    厅中站满了人,穆止风身量高,踮起脚从密密麻麻的人缝中,瞧见有一个女子低着头跪在厅中。另有一个妇人跪着一旁,哭得梨花带雨。

    袁满挤不进去,只好找到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丫鬟打听。

    一会儿后,她跑来与另外两人说道:“公主要裴小姐明日嫁给詹公子!”

    穆止风不解,“詹季贤都死了,她怎么嫁?”

    “活人冥婚,余生守着詹季贤的牌位守寡度日。”

    端阳公主和詹驸马痛失亲子,知他最爱裴姝,为免他黄泉路孤寂,回府商量之后,有心圆他生前所愿,让裴姝嫁给他。

    关大人听完怒不可遏,急匆匆冲进厅中,“公主殿下。北卫有律,冥婚一事,有违人伦,严令禁止。”

    端阳公主摔了茶杯,“什么冥婚?此番不过让她住进公主府,陪本宫几年罢了。”

    角落里走出一个谄媚的中年男子,赔着笑脸,“公主,您消消气。此事,我这个当爹的,替小女同意了。只不过,聘礼还能多加些吗?”

    詹驸马坐在主位,“那是自然。”

    关大人:“此事是否为冥婚,该由陛下定夺。大理寺尚有事要问裴小姐,公主若无事,下官便将她带走了。”

    端阳公主已得到想要的答复,挥手准几人带走裴姝。袁满扶起她,边走边安慰,“你莫着急,陛下和关大人都是好人,定不会让你嫁进公主府。”

    裴姝如行尸走肉般,任他们带着她去了后院。

    关大人见她面如死灰,再三宽慰,“裴姑娘,且放宽心,本官稍后便入宫面圣。”

    裴姝几不可闻的“嗯嗯”两声,嗓子沙哑,“你们要问我何事?”

    穆止风:“裴小姐,你从前的那位未婚夫如今在何处?”

    裴姝满目绝望,抬头怔怔看着穆止风,“死了,被我爹打一顿后赶出城。他,早已死在城外的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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