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宿舍,周玧茫然无措,裴世珍还在外面,其他两位已经离开。

    “周姐姐,果然是你来了,你还好吧?”裴世珍一把抱着她的胳膊,关切地问。

    要说这里谁最知道她的根底,恐怕除了裴隽瑱,就是裴世珍了。也是她让她在这备受冷落排挤的地方感觉到家人的温暖。

    面对她,周玧无法掩饰真实的性情,眼泪涟涟。

    “方梓霖是哪个?”周玧低声问。

    正巧那个从派出所回来的年轻男人又出现了,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

    裴世珍手指了过去:“呐,那就是。”

    周玧顺着裴世珍的手望去,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正昂首阔步往前走。下一秒,她腾得站起身来,冷凝的目光紧紧锁定他,不由分说走了过去。

    怕惊动方梓霖,周玧并没有叫住他,直接小跑追过去。

    方梓霖听到动静,放慢脚步,疑惑的看着陌生女人。

    该问的警察都问过了,连警察都不能把他怎样,别人又能如何。

    周玧跑到他前头,堵住了去路,死死盯着他:“你是方梓霖?”

    “是呀。你是?”方梓霖察觉来者不善,可她不过女人而已,动手的话根本打不过。

    “为什么那么对白栖芙?”眼里似有什么要爆发出来,却极力隐忍着。

    方梓霖收起惊艳的目光,想起刚才的告诫,目光闪了一下,脸色倒是平静:“你们都怪我,我也没想到她会想不开跳楼,我要是这样怎么敢招惹她,现在害我被大伯骂,又被警察叫,我也很无辜。”

    “你无辜?”周玧最见不得害人的人喊无辜,当下怒极反笑,“杀人犯会无辜?”

    方梓霖脸色顿时阴寒:“你是周天行?我是欺负她了,谁让她跟你关系好呢,我姐吃了哑巴亏,我就帮着从她身上讨回来。再告诉你,这次挑选学生本就是裴隽瑱提议的,因此他还受到裴老爷子夸奖,直接从底层看瓷窑升到工厂的经理。如果没有他的提议,我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白栖芙。你要找人算账,怎么不去找他?”

    “我要不要找他算账,是我跟他的事。可这事上,你也是刽子手,杀人犯。一条人命没了,你还没有一点愧疚之心,还笑。”愤怒几乎将她淹没,眼底涌现出浓浓的恨意。

    方梓霖笑得越发开心,故意刺她的眼:“她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不能笑?”

    这人还有没有心?

    怒不可遏的周玧上去扇了一巴掌,方梓霖大怒,脸上火辣辣的生疼让他骤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周玧,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反扇了她一巴掌,将她给扇倒在地,这样还不解恨,直接大叫道:“保安,保安。”

    过来一名保安,低头哈腰:“方先生有什么事?”

    “将她送到警察局,竟敢打人,必须关上十五天。”

    保安堆笑:“方先生何必跟女人计较呢?您不是也打她了吗?”

    “哪能不一样吗?你们要是不作为,我就让伯父给裴家说一下,让你们都走人。”

    “别,别,您大人有大量,我们这就去。”

    “你们在干什么?”裴隽瑱走了过来,打开保安的手,一把扶起周玧,“方梓霖,不要仗着方家又开始欺负人。”

    “姐夫,你们......”方梓霖手指指着裴隽瑱的手,太亲近了吧,他都没见过裴隽瑱这样扶过堂姐。

    周玧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磕在地上的部位摸上去麻麻的。

    裴隽瑱淡定地看向他:“我刚打电话给方伯伯,过会儿他会叫你回去,反正你也不会被大师选上,早点走吧。”

    这是撵人了?

    方梓霖笑道:“好,我走,我倒要看看我走后你们就没事了?”

    “不许走。”周玧伸出手,被裴隽瑱一把抱住。

    方梓霖愣住,裴隽瑱催促:“还不快走。”

    方梓霖一声怪笑,健步如飞地离开。

    “回来,我不会放过你。”

    “小白的事,我很难过,你要为她讨回公道很难,这里面的水很深。”裴隽瑱低低地说道。

    方梓霖一走,周玧气呼呼地扭头看他:“是你提议招收学生的?”

    “是。”这点裴隽瑱承认得挺痛快,丝毫没意识到周玧眼里神色的变化,“裴家瓷器要走高端市场,不能靠着机械化批量生产,引进来大师精力有限,跟不上市场需求。所以招收学生很有必要。”

    “那为何裴家会给不在华阳市的晨曦也发了学习名额?”

    “......”裴隽瑱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周玧的心越来越冷,原来真的是因为她。她都要开始新的生活,摆脱他的影子,她不想让未婚夫知道她的前途是靠初恋来施舍的,他难道会不懂?

    “我不会放过害死小白的人。”周玧推开他,慌不择路地逃开。躲到旮旯拐角处,一个人放声大哭。

    裴隽瑱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

    害死小白的人,包括他吗?

    裴世珍抱着沫沫,王敏和郝佳英逗弄着,沫沫扭过小身子,很是认生。

    王敏尴尬笑道:“这个孩子很乖,比我家那个捣蛋鬼好带多了。”

    郝佳英斜睇她一眼:“你家是儿子,当然难带了。这孩子这么可怜,她妈妈死了,后妈差点卖掉她,幸好有个继父护着她,不然那个冒牌妈妈还不知怎么折磨她呢。”

    裴广清嘴巴一哆嗦,拐杖敲地,震天响,怒道:“还提那个女人?以后谁提谁就离开家。算计我孙子还不够,能想出整容来个偷天换日,如果让她怀孕生个孩子,那我裴家岂不是被她祸害死。还有沫沫的小姨舅舅的,要见就外面见,如果带走就别带回来了,还有抚养费,他们要不来是他们的事,别来烦我们裴家。”

    裴老爷子这么一发怒,底下人都不敢言。谁都知道,在裴老爷子面前,什么替身,什么整容啊,都是忌讳。更不用说那个女人了,谁提老爷子跟谁翻脸。

    正说着,裴隽瑱过来,沫沫张开双臂,咿呀叫道:“爸,爸爸......”

    裴隽瑱接过去,抱在怀里。

    裴世珍笑道:“这个孩子,谁都不给抱,我抱她,她还小心地看着我,除了你,没人能带得了她。”

    裴老爷子遂不喜,冷哼道:“将沫沫交给保姆,方晴呢?”

    “她可能还在方家呢吧?”

    “可能?”裴老爷子怒道:“她是你未婚妻,你也太不上心了。你有空就抱着沫沫,是故意的吧。你不去研究所了,是不是知道你表哥要来了?”

    “哪个表哥?”裴隽瑱目光始终不离沫沫,逗弄的沫沫咯咯直笑。

    “还能哪个,就是你二姑家的,只比你大两个月。”

    “没印象。”裴隽瑱将沫沫放在地上,自己蹲下看着她。

    “你当然没印象了。你二姑因为没给她股份,气得跟家里断了联系,她的儿子自然也就不来。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寄宿学校,前不久才打过电话,今天估计就到了。”

    裴隽瑱扬眉,难怪爷爷和几位嫂嫂这么闲,等在院子里,原来是等人。

    王敏惊诧地看着裴隽瑱:“你不去研究所跟你表哥要来没关系,那是为了什么?”

    郝佳英低着头看向沫沫,看似不关心,没有人察觉她正竖起耳朵听答案。

    裴隽瑱脸色微变,掏出纸巾,为沫沫轻轻擦拭鼻涕:“我要找出设计害死白栖芙的证据。”

    他看似随意说的,因为他说这话时是看着沫沫说的,可是谁都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定。

    裴老爷子脑子一炸,脸色铁青,深凹进去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嘴角抽搐道:“你还非要方梓霖做牢不可吗?别忘了你和方晴的婚姻还在。为了一个死人,你要将裴家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才甘心?我知道你一直想摆脱裴家的束缚,现在给你机会,去你的研究所去吧,裴家少了你也不会败落,反正言奚马上就来了。”

    裴隽瑱心猛地一跳,抬头:“谁?”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霍言奚,你表哥。”裴老爷子没好气道。

    心头又是一阵,这是巧合吗?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外,裴老爷子站起身来,其他人瞪大眼睛看去,就连裴隽瑱也扭过头看。

    意外的是来人不是霍言奚,是方晴过来了。

    “裴爷爷。”方晴甜甜地叫道。

    裴老爷子眉开眼笑:“是方晴来了。”

    “嗯。”方晴走到沫沫身边,优雅地蹲下身,伸开双臂,沫沫赶紧躲到裴隽瑱身后,小心地偷看方晴。

    “以后得多带这小家伙去人多的地方,锻炼一下她的胆量,太胆小了。”王敏玩笑道。

    裴隽瑱宠溺地捋了捋沫沫的头发,嘴角弯起。

    方晴脸上挂不住,要不是为了裴隽瑱,她才不会砰小孩子呢,很脏的。很快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给沫沫,沫沫扭头,方晴再绕过去,沫沫又将头扭过来,很不给面子。气得方晴脾气上来硬是塞到她嘴边,沫沫一把推她,哇哇大哭。

    郝佳英连忙又拿起布娃娃给她,她一律不看。

    “这沫沫只跟隽瑱亲,她亲妈还真是找了一个好继父。”

    郝佳英本是随口说的,不想一句话惹到了三个人。

    裴隽瑱眉头皱了皱,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

    方晴脸色难看,精致的妆容上染上几分狰狞,低着头不让人看到。

    裴老爷子再次脾气上来,大怒道:“滚,滚开。”

    郝佳英后知后觉,这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说了啥,后悔也晚了,还很不甘心嘀咕道:“我说得是她亲妈,不是那个冒牌的。”

    裴老爷子激动地咳嗽,胸脯剧烈起伏,连嗓门都尖锐起来:“还不快滚,冒牌的能成功,还不是拜她亲妈所赐。”

    能容下沫沫,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

    裴隽瑱抱起沫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裴老爷子怒问。

    “爷爷,我有自知之明,不在这碍你的眼。”

    “回来,方晴在这,你走去哪?”裴老爷子很不悦。

    “爷爷,我没事。”方晴勉强挤个笑容,大度说道,维持着良好的修养,又委屈地道歉,“其实我来是为了我弟弟的事,他惹出人命,还连累裴家,我爸实在过意不去。叫我过来赔礼。”

    助理小苏抱着一个大盒子过来。

    “这是......”裴老爷子脸色顿时阴转晴,慈祥道,“方老弟太客气了,死者亲属已经安抚住了,令弟不是赔了些钱,裴家的新闻压制住了,往后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连累的话。”

    正说着,有一辆轿车停了下来。大家定睛一看,是出租车,没有当回事,不想出来的正是霍言奚。

    “姥爷。”霍言奚大老远看到一个老人,举起手打着招呼,一脸笑意。

    裴隽瑱僵住了,原本还抱着侥幸,不过是同名而已,然而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来者身材修长,脸庞俊秀,总是充满魅力的微笑,眼神深邃,穿着简约的衬衫,牛仔裤和深色皮鞋,展现出潇洒不凡的形象。

    不是他同住一间宿舍,还是上下铺的同学又是谁?

    他,霍言奚,竟然是他二姑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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