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祯消失后不久，谢戚便晕倒在地。
无人发现，无人关心。
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手脚不自主蜷缩，顶着冷风就这样躺了一夜。
祠堂清早便来了几个清扫的仆役，只是所有人都视而不见，不理会地上的人，即便他是大少爷。
谢戚头晕目眩，记忆混乱，只记起昨夜。
似乎有一位青衣女鬼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轻声细语地说要吃掉他的心，以及诱骗他献出灵魂、成为她的奴仆。
但他拒绝了。
就仿佛一场梦境，昨夜虚幻而不真切。
谢戚头脑昏沉，四肢僵硬，身体无法动弹。他试图开口寻求周边的仆人，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无法发出声。
“救……救我，”他艰难地呼吸，每个字都痛苦地吐出，那种感觉像是从烈火中不断淬炼。
周围的仆人看着他，面露恐惧，无人敢上前。
谁都知道府内当家主母才是真正的主子，连老爷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他们这些下人又怎敢轻易得罪。
谢戚努力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最近处——一片青绿色的布裙角，些许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求生的本能他下意识抓住那片衣角。
“救……救我。”
我看到了一只女鬼……
……
那片衣角的主人是个打扫落叶婢子，叫作阿真。原本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做事，没想到被突然拉住了衣角。
阿真想踢开那只手，踢了两下，却发现那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
无奈之下，她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将谢戚扶起来，只是这个举动让谢戚直接整个人靠在她怀里。
“她死定了，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真是造孽，连夫人的命令也敢不听。”
“……”
耳边传来其他仆役幸灾乐祸的声音，阿真想推开身上的人，谢戚却迷迷糊糊攥得更紧了。
“我看到了……”
他看到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小命。
三个月前，有一刚进府的婢子，样貌生得好看，心地也十分善良，名叫白蕊。
白蕊曾负责给大少爷送馊饭，无意间撞见谢戚饿晕在房中，不由得心生怜悯，偷偷将碗中的馊饭换成白面馒头。
夫人得知后，当众割了她的舌头，将馊饭塞进她嘴里。
白蕊嘴里含着血，将馊饭吐了出来，夫人却依旧不依不饶，拿了把锋利的匕首，刮花了白蕊姣好的脸蛋。
阿真是真的害怕，因为刚进府时她曾与白蕊同住一屋。
阿真也知道，夫人不可能容下第二个白蕊。
她只能尽量扶起他，想让他快点清醒。
“大少爷，快醒醒。”
可谢戚就是紧紧拉着她，任凭阿真怎么用力拽，也拽不回衣角。
“大少爷……”
阿真好不容易才进入谢府，不想因为得罪主母而丢了小命……
况且她还没见到二少爷谢湛。
那个人，曾经在窑子里为她赎身，是她一直记挂着的人。
她们这样卑贱的婢女也想活着，活着见到爱慕的人。
阿真取下头上的木簪，想划断谢戚手里攥着的裙摆。
她咬牙向下划去，试图摆脱这个麻烦。
——就在木簪快到谢戚手上时，她的手却突然卸了力，有一股无名的力量狠狠地止住了她。
阿真愣住了，看着木簪从谢戚的脸颊边滑落，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阿真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身旁游荡，不是风，是有一双无形的手，触摸着她，从下巴、鼻尖到眼睛，像哄小孩般，轻轻盖住她的眼帘。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真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她试图睁开眼睛，但发现自己的眼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无法动弹。
突然，阿真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女声，它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阿真，阿真……”
阿真还没来得及细究，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真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后，她的四肢骨骼不受控制地、咔嚓咔嚓地响，仿佛在重新组合，首先动弹的是拱起的左右手，然后是臀部以及整个脊背骨。
"她"缓缓地站起来了，面部开始不由自主抽搐，想笑一个，牵动双颊，呈现的却是阴森又僵硬的笑容。
接着，"她"慢慢地转过半个身子，面朝那些正在观戏的仆人。
"她"的动作略显笨拙，身体似乎还不够听从她的指挥，就像一条扭动的蛇，或者一只四肢爬行的大猩猩，动作杂乱无章，但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韵律。
阿真……不，此时应该是殷祯。
殷祯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更正自己的姿势，试图融入这个世界。
她的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了许多。
在众目睽睽之下，殷祯抱起了谢戚，然后朝着破败的东院走去。
留下身后众人目光呆滞。
……
殷祯来到了东院，推开破败的大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
她将谢戚放到床上，凑到他耳边说：“我知道你醒着，谢戚。”
谢戚不吭声。
“你还认识白蕊吗？那个给了你一个白面馒头，被割舌划脸，最终命丧乱棍之下的……”
“——卑贱婢女。”脑海里的记忆是这么描述的。
“你在怕吗？怕她晚上来找你？”
谢戚右手紧握成拳，咬着牙出声：“你知道些什么？”
他想救她的，可当他不顾一切地撞开那扇门、竭尽全力她护在身下时，却感受不到任何温热，那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想救她的……
“我可以救她。”殷祯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只要献出你的灵魂，一切皆会如你所愿。”
又是那么信誓旦旦的语气。
好似一切轻而易举。
“只有我能帮你了，谢戚。”
谢戚侧着头，沉默不语。他的内心如同被寒风肆虐的湖面，波澜起伏。
想到那具冰冷的尸体，他犹豫了。
“你真的能帮我吗？”谢戚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殷祯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我当然能帮你。”她说道，“来，慢慢地走过来。”
殷祯喃喃着古老的咒语，手中忽然出现一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鬼杖。火光映照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显得异常明亮。
“以吾之名，召唤深渊之力，与你定下契约。”她的声音低沉而神秘，每一个字都仿佛带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谢戚，你愿意献祭灵魂，成为我的奴仆吗？”
谢戚起身，一步步向殷祯走去：“我愿……”
鬼杖上的火焰猛地窜高，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天空。天空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黑暗的能量从中倾泻而下，环绕在殷祯的周身。
谢戚轻声说：“我愿……意。”
口头契约已成，鬼杖的火焰却突然熄灭，天上的裂缝也随之合上。
灵魂契约却被强行中断。
殷祯感觉心口处破了一个洞，一直漏出鲜红的血，疼痛感瞬间侵袭大脑。
插在心脏上的赫然是一只木簪子，是面前的人刺的。
“谢戚……你……”
谢戚不愿意献祭灵魂，也不可能成为谁的奴仆。
他不会走进她的陷阱里。
他说：“我愿意是不可能的，我不会成为鬼物的奴仆。”
因为祖父曾对他说：“不可与鬼物为伍，那是危险的。”
鬼物善于隐藏，善于迷惑，他们游走于生死之间，携带着未知的力量。这些都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更无法与之抗衡。
殷祯吐出一口血后，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冷厉如刃直刺向谢戚：“你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你到底是谁？”
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在鬼物与奴仆缔结契约的那一刻，是它们最为虚弱的时刻。
然而，眼前的谢戚却仿佛对此了如指掌，他不仅知道这一点，还能在关键时刻利用这一点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谢戚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冷漠地注视着殷祯的身体缓缓倒下。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回答殷祯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收起手中的木簪子。
“她并不是什么卑贱的婢女，我也不信你能救她。”
修道者尚且无能为力，何况这一小小鬼物呢。
谢戚漠然地转身，只留下背影和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无人发现，无人关心。
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手脚不自主蜷缩，顶着冷风就这样躺了一夜。
祠堂清早便来了几个清扫的仆役，只是所有人都视而不见，不理会地上的人，即便他是大少爷。
谢戚头晕目眩，记忆混乱，只记起昨夜。
似乎有一位青衣女鬼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轻声细语地说要吃掉他的心，以及诱骗他献出灵魂、成为她的奴仆。
但他拒绝了。
就仿佛一场梦境，昨夜虚幻而不真切。
谢戚头脑昏沉，四肢僵硬，身体无法动弹。他试图开口寻求周边的仆人，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无法发出声。
“救……救我，”他艰难地呼吸，每个字都痛苦地吐出，那种感觉像是从烈火中不断淬炼。
周围的仆人看着他，面露恐惧，无人敢上前。
谁都知道府内当家主母才是真正的主子，连老爷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他们这些下人又怎敢轻易得罪。
谢戚努力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最近处——一片青绿色的布裙角，些许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求生的本能他下意识抓住那片衣角。
“救……救我。”
我看到了一只女鬼……
……
那片衣角的主人是个打扫落叶婢子，叫作阿真。原本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做事，没想到被突然拉住了衣角。
阿真想踢开那只手，踢了两下，却发现那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
无奈之下，她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将谢戚扶起来，只是这个举动让谢戚直接整个人靠在她怀里。
“她死定了，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真是造孽，连夫人的命令也敢不听。”
“……”
耳边传来其他仆役幸灾乐祸的声音，阿真想推开身上的人，谢戚却迷迷糊糊攥得更紧了。
“我看到了……”
他看到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小命。
三个月前，有一刚进府的婢子，样貌生得好看，心地也十分善良，名叫白蕊。
白蕊曾负责给大少爷送馊饭，无意间撞见谢戚饿晕在房中，不由得心生怜悯，偷偷将碗中的馊饭换成白面馒头。
夫人得知后，当众割了她的舌头，将馊饭塞进她嘴里。
白蕊嘴里含着血，将馊饭吐了出来，夫人却依旧不依不饶，拿了把锋利的匕首，刮花了白蕊姣好的脸蛋。
阿真是真的害怕，因为刚进府时她曾与白蕊同住一屋。
阿真也知道，夫人不可能容下第二个白蕊。
她只能尽量扶起他，想让他快点清醒。
“大少爷，快醒醒。”
可谢戚就是紧紧拉着她，任凭阿真怎么用力拽，也拽不回衣角。
“大少爷……”
阿真好不容易才进入谢府，不想因为得罪主母而丢了小命……
况且她还没见到二少爷谢湛。
那个人，曾经在窑子里为她赎身，是她一直记挂着的人。
她们这样卑贱的婢女也想活着，活着见到爱慕的人。
阿真取下头上的木簪，想划断谢戚手里攥着的裙摆。
她咬牙向下划去，试图摆脱这个麻烦。
——就在木簪快到谢戚手上时，她的手却突然卸了力，有一股无名的力量狠狠地止住了她。
阿真愣住了，看着木簪从谢戚的脸颊边滑落，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阿真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身旁游荡，不是风，是有一双无形的手，触摸着她，从下巴、鼻尖到眼睛，像哄小孩般，轻轻盖住她的眼帘。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真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她试图睁开眼睛，但发现自己的眼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无法动弹。
突然，阿真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女声，它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阿真，阿真……”
阿真还没来得及细究，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真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后，她的四肢骨骼不受控制地、咔嚓咔嚓地响，仿佛在重新组合，首先动弹的是拱起的左右手，然后是臀部以及整个脊背骨。
"她"缓缓地站起来了，面部开始不由自主抽搐，想笑一个，牵动双颊，呈现的却是阴森又僵硬的笑容。
接着，"她"慢慢地转过半个身子，面朝那些正在观戏的仆人。
"她"的动作略显笨拙，身体似乎还不够听从她的指挥，就像一条扭动的蛇，或者一只四肢爬行的大猩猩，动作杂乱无章，但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韵律。
阿真……不，此时应该是殷祯。
殷祯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更正自己的姿势，试图融入这个世界。
她的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了许多。
在众目睽睽之下，殷祯抱起了谢戚，然后朝着破败的东院走去。
留下身后众人目光呆滞。
……
殷祯来到了东院，推开破败的大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
她将谢戚放到床上，凑到他耳边说：“我知道你醒着，谢戚。”
谢戚不吭声。
“你还认识白蕊吗？那个给了你一个白面馒头，被割舌划脸，最终命丧乱棍之下的……”
“——卑贱婢女。”脑海里的记忆是这么描述的。
“你在怕吗？怕她晚上来找你？”
谢戚右手紧握成拳，咬着牙出声：“你知道些什么？”
他想救她的，可当他不顾一切地撞开那扇门、竭尽全力她护在身下时，却感受不到任何温热，那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想救她的……
“我可以救她。”殷祯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只要献出你的灵魂，一切皆会如你所愿。”
又是那么信誓旦旦的语气。
好似一切轻而易举。
“只有我能帮你了，谢戚。”
谢戚侧着头，沉默不语。他的内心如同被寒风肆虐的湖面，波澜起伏。
想到那具冰冷的尸体，他犹豫了。
“你真的能帮我吗？”谢戚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殷祯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我当然能帮你。”她说道，“来，慢慢地走过来。”
殷祯喃喃着古老的咒语，手中忽然出现一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鬼杖。火光映照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显得异常明亮。
“以吾之名，召唤深渊之力，与你定下契约。”她的声音低沉而神秘，每一个字都仿佛带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谢戚，你愿意献祭灵魂，成为我的奴仆吗？”
谢戚起身，一步步向殷祯走去：“我愿……”
鬼杖上的火焰猛地窜高，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天空。天空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黑暗的能量从中倾泻而下，环绕在殷祯的周身。
谢戚轻声说：“我愿……意。”
口头契约已成，鬼杖的火焰却突然熄灭，天上的裂缝也随之合上。
灵魂契约却被强行中断。
殷祯感觉心口处破了一个洞，一直漏出鲜红的血，疼痛感瞬间侵袭大脑。
插在心脏上的赫然是一只木簪子，是面前的人刺的。
“谢戚……你……”
谢戚不愿意献祭灵魂，也不可能成为谁的奴仆。
他不会走进她的陷阱里。
他说：“我愿意是不可能的，我不会成为鬼物的奴仆。”
因为祖父曾对他说：“不可与鬼物为伍，那是危险的。”
鬼物善于隐藏，善于迷惑，他们游走于生死之间，携带着未知的力量。这些都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更无法与之抗衡。
殷祯吐出一口血后，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冷厉如刃直刺向谢戚：“你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你到底是谁？”
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在鬼物与奴仆缔结契约的那一刻，是它们最为虚弱的时刻。
然而，眼前的谢戚却仿佛对此了如指掌，他不仅知道这一点，还能在关键时刻利用这一点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谢戚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冷漠地注视着殷祯的身体缓缓倒下。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回答殷祯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收起手中的木簪子。
“她并不是什么卑贱的婢女，我也不信你能救她。”
修道者尚且无能为力，何况这一小小鬼物呢。
谢戚漠然地转身，只留下背影和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