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片机盛行的时代，志玛理解的摄影仅是按下快门诸如此类的。她只是觉得这台相机怎么那么重，镜头怎么那么长……所以江瀛看到屏幕上模糊的自己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小马驹倒清晰灵动的很。
罢了罢了。
他无视志玛求认可的眼神，“一张够了，谢谢。”匆匆下了逐客令。
……
志玛沉浸在喜悦中，心被成就感填得满满的，一点都不在意对方言语里的不耐烦，反正以后都是陌生人。
丛鹭说得对，管他呢！
她见好就收，跟江瀛单方面道了别，然后欢脱地朝着舞台方向奔去。
两人想一块儿去了，萍水相逢，不必多礼。
江瀛忙着把相机装进包里，他不喜欢无效社交，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所以连个招呼都没打。
夏塔赛马节在外的名气不大，江瀛偶尔见到跟他一样的游客，多数是专门来此地拍摄的专业摄影师，当然更多的是当地人在享受年度盛会。连帐如云，欢歌载舞，江瀛听不懂歌词在唱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真的快乐。最快乐的一个舞进了他眼里，瑰丽的衣裙在她的舞动下转开了花。
切，这场子真小。
大约半小时后，所有骑手移步到赛场起点接受这里年高德劭喇嘛的祝福。随着一声枪响，上百匹赛马闪电般飞驰奔向终点。
摄影区所有人齐刷刷按下快门，江瀛也不例外。后来回过头翻看照片，又看到了她，那个战战兢兢不懂看眼色的女孩，好像变了个人，在马背上万分从容。她收缰立定，黑马在急刹中扬天嘶鸣，天边被夕阳染了颜色，像野火般轰轰烈烈，又像她。
他很不想承认，心中确实微微震惊。
志玛也没注意到他，马术巡游后她交还了披红挂绿的表演马，就跑去后台领钱，偷摸数了好几次，喜滋滋揣进口袋。
小马驹她已经让妹妹牵回家。她立在入口红彤彤的充气拱门旁等丛鹭。左等右等，都没见着半个人影，倒是被游客拉住照了几张，她想说，五块一张，可再没敢开口要价。
人渐渐少了，志玛受不住五十米开外的两个大音响，觉得耳朵都要震聋了，作势就往家的方向走，却看到了阿热和他的朋友，两人骑马慢悠悠地过来。
志玛装没看到，暗中加快了脚程，才走出五步路，听到一声——
“阿热，你女人！”
才旦是个大嗓门，在牧场上跑丢的狗都能被吼回来。
志玛觉得不妙，可人哪儿跑得过马儿，没几秒就横在她前面挡住去路。
阿热坐在马背上，上半身摇摇晃晃的，黢黑的脸透着喝醉的红，看着温温柔柔的姑娘，笔挺地站在那，想着这是他的新娘，心就飘忽起来。
“送……送你回家，上马！”
阿热比往常大胆，看志玛的眼神赤裸裸的，这令她不悦，心里嗤一声别过头去，“不用了，谢谢。”
说完向后退了一步，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怒了，“让开，我真的要走了。”
“脾气真差！以后要吃苦了！要换我家那位，不听话直接用马鞭抽过去。女人呐，打一顿就老实了。”说完把手里的马鞭往地上一抽。
志玛嗅到一股浓烈的青草味，胸口霎时燃起火，她只要生气，脸就愈发的红，眼神里多了一丝刚硬，“谁是你女人，我和我阿妈都没答应，我要去上大学的！”
才旦看着戏，偷摸笑了下开始拱火，“你老婆不认账喽。阿热啊，你再不管以后就要骑到你头上了！”
男人的自尊心一下被挑起，阿热完全忘了之前志玛母亲的叮嘱，气急败坏地说：“我们结婚的日子都定了，你怎么不是我女人。”
？
志玛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看着阿热，而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再……胡说！我拿针把你的嘴巴缝上！”志玛气得直跺脚，但她从不讲脏话，也想不出其他恶毒的词。
阿热嘴撇了撇，似在笑她的天真，“不信你自己去问！下下个月后的十六。”
志玛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她跑到阿妈的摊子前，直愣愣地质问：“阿热说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是不是真的？”
顾不上旁人的侧目，顾不上母亲的养育，此刻什么也顾不上……
她还心存侥幸，因为她觉得阿妈是疼她的，至少在阿爸去世的几年里阿妈从没因为她是老二，是女儿，就忽略过她。
阿妈正给游客装虫草，不多讲话，也没看她一眼。等送走客人，把摊子一收，挑着担子略过她，“回家说！”
回家后阿妈放下担子，蹲下往火塘里丢柴，没一会儿功夫就燃起烈火，火苗争先冒头。
志玛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回家路上很多次想接过担子，阿妈都没让，表情很严肃。她知道，阿妈生气了。
阿妈避开她的视线，始终沉默，这对迫切解决问题的她来说都是煎熬。
锅子里烤藏香猪的芳香四溢，这是志玛最爱吃的。
志玛坐在旁边，看到阿妈头上新生的白发，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可这是她的未来啊，她不想给家里添负担，也不会。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辈子不结婚支撑着家。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阿妈，我想去读书。”
“不行，婚都订了，退婚后还有人敢要你吗？我可丢不起这脸。”
“可是，你们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啊……”志玛抽噎着。
“罗绒志玛！你去问问，村子里哪家孩子定亲不是大人说了算！”阿妈很少发怒，但只要一起发火来，就很让人害怕。
志玛看到妹妹的脚刚迈进来，又缩了回去。
但她不能退。
“我以后都不嫁人了，好不好？” 志玛想忍住，眼泪却不受控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你不嫁人？说什么胡话。” 阿妈不懂，为什么女儿这么倔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外面吃苦。
但一看她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可怜的紧，语气缓和下来，把烤好的藏香猪放到她面前，“你哥是为了攒养牦牛的钱才去外面工地打工，都这么多年了，钱没攒下来多少，平时不是肩膀痛就是腿疼的……”
“可我是去读书的，将来不会像哥哥那样。”
“就算你去读书，四年后回来，在这儿能干什么？村委会小刘是大学生吧，说什么来我们这儿扶贫，他赚的能有阿热爸妈多吗？”
阿妈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听话，阿妈不会害你的……”说完把筷子递过去。像安抚不听话的小孩，给颗糖，最后都会变得乖顺。
志玛接过筷子，好像被烫了手，指尖微微抖着。
她突然明白了，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阿妈爱她，以一个生活在闭塞深山几十年的方式在爱她。爱本没有对错，只是她们各自认为正确的未来决不出胜负。
无法沟通，这才最让人毛骨悚然。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那天晚上志玛睡不着，索性裹着被子坐在院子里，一坐就坐到了天明。她再没有心思哭了，满脑子都是上学。
高原的夜与晨沁凉，志玛瑟缩着快速处理好穷途陌路的情绪，在晨光微熹的时候忽然开了窍，记起有个人一定能帮她。
村里装电话的人家并不多，丛鹭的手机在这里的信号都时有时无的。所以志玛趁阿妈去赛马大会帮忙的时候，撒腿跑进了村委会。
推开门，刘哥正伏案写材料，头被抓得像鸡窝一样。
志玛红着脸，很抱歉地指了指门口的电话机。
村里时不时有人来打电话，刘哥见怪不怪，抬手一挥，请便。
自阿爸去世后，哥哥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是他坚持让志玛上了高中，而不是在初中早早的辍学。志玛觉得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志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打了电话。
快点接啊。
她在心里催促着。
然而过了几分钟后，听筒里依旧是忙音。而后的每一天，志玛天天来村委会报道，始终找不到人，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是在目送丛鹭那天，她看见车在视野中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群山叠峦间，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江瀛在玉城县待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参观完赛马节又跟着几位强牛去重装徒步。翻过好几个垭口，前行在高原山脉间，眼睛承受着震撼的视觉冲击，身体因缺氧到达难以想象的极限，他一直都是个爱冒险的人，所以无比享受。
下山后，他和队友在牧民帐篷里踏踏实实补眠，第二天起早换下了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他个子高，肩膀挺阔，换上一袭风衣，姿态极好地站在广袤草原上，几个朝夕相处的队友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江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不以为然。他估算了下时间，拉萨小分队行程差不多结束了，告别队友开车启程。
从牧区到市里要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他中途经过夏塔停车吃了碗面，又启程，这里公路曲折，路况又差，没人陪着说个话解乏，时光尽废在车上了，只觉胸腔里一股焦躁烦闷。
大概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一个人走在夕阳里。车渐渐逼近，他下意识侧头，有些意外，是那个强迫他拍照的雪山强盗，她正背着大包步履不停。
车疾驰而过，扬起一阵风，后视镜里的人影变成难以分辨的小点，森林浩荡，水流淙淙，呼啸北风……都在跟他作别。
太阳大半落在了地平线里，连同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幽暗。
江瀛眯眼瞥了眼后视镜，一团漆黑。
他叹了口气，调转方向回到女孩前边，按下车窗，问她：“喂！去哪儿？”
罢了罢了。
他无视志玛求认可的眼神，“一张够了，谢谢。”匆匆下了逐客令。
……
志玛沉浸在喜悦中，心被成就感填得满满的，一点都不在意对方言语里的不耐烦，反正以后都是陌生人。
丛鹭说得对，管他呢！
她见好就收，跟江瀛单方面道了别，然后欢脱地朝着舞台方向奔去。
两人想一块儿去了，萍水相逢，不必多礼。
江瀛忙着把相机装进包里，他不喜欢无效社交，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所以连个招呼都没打。
夏塔赛马节在外的名气不大，江瀛偶尔见到跟他一样的游客，多数是专门来此地拍摄的专业摄影师，当然更多的是当地人在享受年度盛会。连帐如云，欢歌载舞，江瀛听不懂歌词在唱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真的快乐。最快乐的一个舞进了他眼里，瑰丽的衣裙在她的舞动下转开了花。
切，这场子真小。
大约半小时后，所有骑手移步到赛场起点接受这里年高德劭喇嘛的祝福。随着一声枪响，上百匹赛马闪电般飞驰奔向终点。
摄影区所有人齐刷刷按下快门，江瀛也不例外。后来回过头翻看照片，又看到了她，那个战战兢兢不懂看眼色的女孩，好像变了个人，在马背上万分从容。她收缰立定，黑马在急刹中扬天嘶鸣，天边被夕阳染了颜色，像野火般轰轰烈烈，又像她。
他很不想承认，心中确实微微震惊。
志玛也没注意到他，马术巡游后她交还了披红挂绿的表演马，就跑去后台领钱，偷摸数了好几次，喜滋滋揣进口袋。
小马驹她已经让妹妹牵回家。她立在入口红彤彤的充气拱门旁等丛鹭。左等右等，都没见着半个人影，倒是被游客拉住照了几张，她想说，五块一张，可再没敢开口要价。
人渐渐少了，志玛受不住五十米开外的两个大音响，觉得耳朵都要震聋了，作势就往家的方向走，却看到了阿热和他的朋友，两人骑马慢悠悠地过来。
志玛装没看到，暗中加快了脚程，才走出五步路，听到一声——
“阿热，你女人！”
才旦是个大嗓门，在牧场上跑丢的狗都能被吼回来。
志玛觉得不妙，可人哪儿跑得过马儿，没几秒就横在她前面挡住去路。
阿热坐在马背上，上半身摇摇晃晃的，黢黑的脸透着喝醉的红，看着温温柔柔的姑娘，笔挺地站在那，想着这是他的新娘，心就飘忽起来。
“送……送你回家，上马！”
阿热比往常大胆，看志玛的眼神赤裸裸的，这令她不悦，心里嗤一声别过头去，“不用了，谢谢。”
说完向后退了一步，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怒了，“让开，我真的要走了。”
“脾气真差！以后要吃苦了！要换我家那位，不听话直接用马鞭抽过去。女人呐，打一顿就老实了。”说完把手里的马鞭往地上一抽。
志玛嗅到一股浓烈的青草味，胸口霎时燃起火，她只要生气，脸就愈发的红，眼神里多了一丝刚硬，“谁是你女人，我和我阿妈都没答应，我要去上大学的！”
才旦看着戏，偷摸笑了下开始拱火，“你老婆不认账喽。阿热啊，你再不管以后就要骑到你头上了！”
男人的自尊心一下被挑起，阿热完全忘了之前志玛母亲的叮嘱，气急败坏地说：“我们结婚的日子都定了，你怎么不是我女人。”
？
志玛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看着阿热，而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再……胡说！我拿针把你的嘴巴缝上！”志玛气得直跺脚，但她从不讲脏话，也想不出其他恶毒的词。
阿热嘴撇了撇，似在笑她的天真，“不信你自己去问！下下个月后的十六。”
志玛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她跑到阿妈的摊子前，直愣愣地质问：“阿热说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是不是真的？”
顾不上旁人的侧目，顾不上母亲的养育，此刻什么也顾不上……
她还心存侥幸，因为她觉得阿妈是疼她的，至少在阿爸去世的几年里阿妈从没因为她是老二，是女儿，就忽略过她。
阿妈正给游客装虫草，不多讲话，也没看她一眼。等送走客人，把摊子一收，挑着担子略过她，“回家说！”
回家后阿妈放下担子，蹲下往火塘里丢柴，没一会儿功夫就燃起烈火，火苗争先冒头。
志玛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回家路上很多次想接过担子，阿妈都没让，表情很严肃。她知道，阿妈生气了。
阿妈避开她的视线，始终沉默，这对迫切解决问题的她来说都是煎熬。
锅子里烤藏香猪的芳香四溢，这是志玛最爱吃的。
志玛坐在旁边，看到阿妈头上新生的白发，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可这是她的未来啊，她不想给家里添负担，也不会。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辈子不结婚支撑着家。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阿妈，我想去读书。”
“不行，婚都订了，退婚后还有人敢要你吗？我可丢不起这脸。”
“可是，你们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啊……”志玛抽噎着。
“罗绒志玛！你去问问，村子里哪家孩子定亲不是大人说了算！”阿妈很少发怒，但只要一起发火来，就很让人害怕。
志玛看到妹妹的脚刚迈进来，又缩了回去。
但她不能退。
“我以后都不嫁人了，好不好？” 志玛想忍住，眼泪却不受控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你不嫁人？说什么胡话。” 阿妈不懂，为什么女儿这么倔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外面吃苦。
但一看她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可怜的紧，语气缓和下来，把烤好的藏香猪放到她面前，“你哥是为了攒养牦牛的钱才去外面工地打工，都这么多年了，钱没攒下来多少，平时不是肩膀痛就是腿疼的……”
“可我是去读书的，将来不会像哥哥那样。”
“就算你去读书，四年后回来，在这儿能干什么？村委会小刘是大学生吧，说什么来我们这儿扶贫，他赚的能有阿热爸妈多吗？”
阿妈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听话，阿妈不会害你的……”说完把筷子递过去。像安抚不听话的小孩，给颗糖，最后都会变得乖顺。
志玛接过筷子，好像被烫了手，指尖微微抖着。
她突然明白了，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阿妈爱她，以一个生活在闭塞深山几十年的方式在爱她。爱本没有对错，只是她们各自认为正确的未来决不出胜负。
无法沟通，这才最让人毛骨悚然。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那天晚上志玛睡不着，索性裹着被子坐在院子里，一坐就坐到了天明。她再没有心思哭了，满脑子都是上学。
高原的夜与晨沁凉，志玛瑟缩着快速处理好穷途陌路的情绪，在晨光微熹的时候忽然开了窍，记起有个人一定能帮她。
村里装电话的人家并不多，丛鹭的手机在这里的信号都时有时无的。所以志玛趁阿妈去赛马大会帮忙的时候，撒腿跑进了村委会。
推开门，刘哥正伏案写材料，头被抓得像鸡窝一样。
志玛红着脸，很抱歉地指了指门口的电话机。
村里时不时有人来打电话，刘哥见怪不怪，抬手一挥，请便。
自阿爸去世后，哥哥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是他坚持让志玛上了高中，而不是在初中早早的辍学。志玛觉得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志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打了电话。
快点接啊。
她在心里催促着。
然而过了几分钟后，听筒里依旧是忙音。而后的每一天，志玛天天来村委会报道，始终找不到人，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是在目送丛鹭那天，她看见车在视野中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群山叠峦间，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江瀛在玉城县待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参观完赛马节又跟着几位强牛去重装徒步。翻过好几个垭口，前行在高原山脉间，眼睛承受着震撼的视觉冲击，身体因缺氧到达难以想象的极限，他一直都是个爱冒险的人，所以无比享受。
下山后，他和队友在牧民帐篷里踏踏实实补眠，第二天起早换下了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他个子高，肩膀挺阔，换上一袭风衣，姿态极好地站在广袤草原上，几个朝夕相处的队友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江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不以为然。他估算了下时间，拉萨小分队行程差不多结束了，告别队友开车启程。
从牧区到市里要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他中途经过夏塔停车吃了碗面，又启程，这里公路曲折，路况又差，没人陪着说个话解乏，时光尽废在车上了，只觉胸腔里一股焦躁烦闷。
大概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一个人走在夕阳里。车渐渐逼近，他下意识侧头，有些意外，是那个强迫他拍照的雪山强盗，她正背着大包步履不停。
车疾驰而过，扬起一阵风，后视镜里的人影变成难以分辨的小点，森林浩荡，水流淙淙，呼啸北风……都在跟他作别。
太阳大半落在了地平线里，连同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幽暗。
江瀛眯眼瞥了眼后视镜，一团漆黑。
他叹了口气，调转方向回到女孩前边，按下车窗，问她：“喂！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