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小跑到前院那里狂擦湿漉漉的坐垫，快速翻出雨衣套在车上，开到屋门前，嘭地一声，撑开伞。
雨落在伞上，啪嗒啪嗒。
许今朝垂下眼帘，弓身，在那把墨蓝色雨伞的庇护下走出来，给他递纸巾抹掉脸上的雨滴。
“谢谢今朝姐，”周暮异常兴奋，试图压下弯起的嘴角，“需要把花放前面吗？”
“不用了，我抱着就行。”许今朝掀开雨衣，抖了抖堆积的水珠，坐上后座。
“好了。”她说。
周暮问了许今朝家里的地址后，一扭电门。
小电驴突兀的启动让许今朝往后仰，她下意识地攥住周暮衣角，手指猛地擦过他腰间。
一股电流从后腰窜上来。
周暮挺直腰板一抖，又立刻发软。
许今朝连忙把手放下来，左手扶住后座，右手抱花。
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
小电驴驶出院子，伴着哗啦的雨声。不知是到哪里，路边有一滩水，飞驰而过的汽车激起大片水浪，飞溅上他们的裤脚。
周暮怒目圆睁，大骂一句，“有病吧。”转而问许今朝怎么样。
“没事没事。”
周暮的鞋子和腿都湿了，估计许今朝也躲不过。他赶紧停下车，摸出毛巾，向后伸手给她，不料触及许今朝的腿，很冰。
“今朝姐，你擦擦吧，别着凉了。”
热。
除了听觉外，触觉和嗅觉是许今朝在黑暗里能调动的其他感官。
这个雨衣是单人的，只有一个透气口，她被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毛巾碰到她小腿时，摩擦而过，让人发痒。她屈起右腿，速度如膝跳反射一般。
额头后背也湿润了。
许今朝沉默地擦着腿上的水珠，纠结着要不要开口。
她一向快刀斩乱麻，有人告白就会立刻拒绝。
但周暮没有明确表达对她的喜欢，她也很难直接处理与小男生的关系。
本来直接远离就好了，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这样做。
许今朝有些呆滞，低头凝神。
不知名的沉闷感重重地压在心上，好像被锁在乱麻缠绕的蛹里，想要挣脱，却徒劳。
“今朝姐，到了。”
周暮把车停到架空层，三两下扯开雨衣，雨水顺着褶皱哗啦啦地流下来。
许今朝回过神，跳下他的小电车。
车轻微晃动，车的主人心神不定。
周暮稳住车身，抿了抿被雨水打湿的嘴唇，扭头掠过她的双眸，想说会话，可最后还是变成一句晚安。
“今朝姐，你好好休息，我回家了。”
他并不敢奢求太多了，只是出于本能地一再向她靠近，向她示好。但飞蛾扑火一般的追随或许会给她带来困扰，他又退回安全区。
“我开汽车送你，雨太大。”
许今朝心里不舒服，需要一个答案。
周暮自然是立刻应下，屁颠屁颠把车推到停车区锁好，跟在许今朝后面搭电梯。
他依然站在许今朝的侧后方，不远不近，看她按了负一楼的电梯。
“想听什么歌可以自己连。”
他们上了车。
周暮点开音乐软件，不安地划拉着屏幕，在思考什么歌适合分享。
……
–I'm so in love with
everything
–I see on this moment
–And I wish I could make this
feelings stay
……
许今朝耳朵微动。
听到这首歌，复古是她的第一感觉，随之而来的是空灵和梦幻，如同小孩呼出的斑斓泡泡，绚烂又易碎。
“什么歌？”她问。
周暮盯着歌词，“是夏夜露天电影。”
歌词写的是他的心理活动:
我深爱着眼前的一切……
我希望我可以让这种感觉停留……
双颊因自己的私心而渐渐发烫，他好希望这趟车能一直开下去。
“蛮好听的。”许今朝礼貌评论。
旁边的男孩侧头，咧嘴笑，“这是我喜欢的乐队，叫白色海岸。”
许今朝不认识，但还是看向周暮，勾起嘴角。
周暮的话匣子开了，“他们的很多歌陪我度过了高三。”这时，音乐切换到了下一首，“比如这首追赶落日的单车。有一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后来我就请假去进城大道追落日了。”
许今朝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感觉如何？”
意识到对方有在认真听，周暮动了动身体，望着她继续说:“太棒了。听着这首歌追落日，整条大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太棒了。”
“一开始我想了很多，想人想事，但是一看到那轮红日，我就什么都不想想了。”
许今朝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没有马上回他，慢了半拍才说:“高三是需要一些调味剂来解压。”
周暮试探着问:“今朝姐，你以前在高三有压力吗？”
许今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因为她刚好想到了自己的高三，“很遥远了。应该有吧，以前就是去操场散步，跟同学去小卖部买零食吃。”
周暮一顿，靠在椅背，把脸别开，隐藏自己的表情。
时隔几年，他再次从许今朝的嘴里听她谈起曾经。他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如同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忽然被抛回了汩汩河流。
身边的人没了动静，许今朝没管，注意力又回到前方的道路上。
这场雨下得可真久，不见停止，雨水不断浇在车上，稀释着路灯的光，颇有些光怪陆离，跟那些歌似的。
离家里越来越近，周暮把歌调到了《雨和我们拥抱在一起》。
像是整段路程的片尾曲，轻松缓慢的旋律带着归家的味道。
……
–没有什么过不去
–时间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想一直陪着你
–陪你一直走下去
–把四季都唱给你听
……
到了。
曲终，人要散。
许今朝签了临时入场的字，开到周暮家楼下，点滴的雨随着风，穿过车窗，溜进车里。
她刚刚瞄到那首歌的歌名，猜到了小男生的心思，不由得急躁起来，是夏季雨的凉意都无法缓解的烦闷。
周暮解开了安全带，拿伞向她道谢。想出去，却发现门锁没开。
“周暮，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周暮猛地转头，右手紧紧握住门把。夜晚给许今朝的脸罩上一层黑纱，他看不清她的一切。
停滞了很久，周暮仍然处于震惊当中。
她真的发现了。
许今朝现在反倒很有耐心，一动不动，等待着周暮的回答。
“我……那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呢？”周暮的脑子可以运转了，马上反问她。
很好。
许今朝笑了。
“我在问你。”
一个陈述句，声音不见起伏。
周暮又被许今朝的气势打了回去。
许今朝庆幸黑夜为她披上铠甲，让她隐入暗处，并能捕捉对方的一举一动。
少年局促，固定在方才的位置，姿势都没变过。
“我喜欢你。”
周暮的嘴唇些微颤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了出来。
终于。
许今朝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的无形重量随着那句话飘散。
她想，这就好办了。
“我们不合适。”她追上那句话，她一向这么拒绝别人。
周暮现在脑子灵光得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他就要抓住一切机会。
“如果你明知道不合适，你还会去试吗？”
周暮咬咬牙，“那你说哪里不合适？”
“很多，比如年龄。”
“我妈比我爸大三岁。”
“我比你大五岁。”
“我觉得大五岁挺好的。”
许今朝又被他气笑，“你就是个小孩子，我不想带孩子。”
“我是成年人。”
许今朝不愿意跟他继续掰扯年龄，浪费口水自证，“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她希望他识趣一些。
“那我不是别人？”他像抓到了什么把柄。
“你是陈冬的好朋友，”许今朝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下来，试图换个角度讲道理，“我们才见过几面？你只不过是对成年女性的好奇而已，这不是喜欢。”
周暮蹙眉。
许今朝能感受到他眉间突如其来的难过，是话说重了吗？
周暮的确很难过。
之前许今朝嫌除雾太吵，停车的时候就关了。现在车窗蒙上了雾气，车里播放着《我们可以在无声处拥抱》，周暮愈发觉得双眼酸涩，连忙抬手揉揉眼皮，努力把情绪压回去。
“我比音乐节更早见过你。”他没有办法再把故事留存在心底。
这下轮到许今朝愣住了。
“刘老师是我高一时的班主任，你去过我们班宣讲。我还问过你，怎么才能去Z大，”少年声音压抑着，拿伞的手要把伞柄捏断，“因为你，我的志向就是Z大。我努力学习，被分到了1班，压力大的时候想起你就会充满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想追随你的脚步变成更好的人。”
说完这么长的话，周暮用尽所有力气和勇气。
许今朝那双狐狸眼几乎要瞪成了圆眼。
她气息不匀，心脏随音乐的鼓点急速跳动，甚至有痛感，太阳穴似被什么锤着。
错怪他了。
许今朝患上了失语症。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周暮的片段，只是隐约记得宣讲后确实有个学生来跟她聊了会。
原来是他。
她静坐许久，难以消化对方如此强烈汹涌的情感，也无法想象她普普通通的话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急促的鼓点被舒缓的节奏取代，她的目光飘向音乐播放界面。
–We can hug in a silent place
“今朝姐。”
“周暮。”
他们同时发声。
“你说。”许今朝等他继续。
周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想做默默关注你的学弟。毕业后有幸碰到你，我就在想能不能成为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控制不住不去靠近你。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客观事实，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多了解一下我，我应该不是一无是处。你本来可以让我直接回家，而不是亲自送我，我自以为你对我有一些好感。至于是对男性还是对弟弟的照顾，我没有去辨别，我只知道这是好的开始。刚刚我着急了，因为我害怕失去跟你的联系，不是故意用那种语气说话的，对不起。就算我们真的没有可能，能不能不要把我删了，我不会打扰你。”
许今朝的心再次落下来，归于平静。
这不是在车上就能解决的事了。
周暮也不是能随便打发的人。
大家需要休息，再去梳理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目前不会删你，放心吧。”许今朝给了他承诺，但也给自己留了退路。
周暮点头。
凭着本能，她摸了摸周暮的头安抚他。
“你可能需要一个拥抱。”
在这个安静的雨夜，周暮再次臣服于许今朝的温柔和成熟。
他隔着扶手，半个身子探过去，额头靠在她肩上，眨眨眼睛不让泛起的泪流出来。
雨落在伞上，啪嗒啪嗒。
许今朝垂下眼帘，弓身，在那把墨蓝色雨伞的庇护下走出来，给他递纸巾抹掉脸上的雨滴。
“谢谢今朝姐，”周暮异常兴奋，试图压下弯起的嘴角，“需要把花放前面吗？”
“不用了，我抱着就行。”许今朝掀开雨衣，抖了抖堆积的水珠，坐上后座。
“好了。”她说。
周暮问了许今朝家里的地址后，一扭电门。
小电驴突兀的启动让许今朝往后仰，她下意识地攥住周暮衣角，手指猛地擦过他腰间。
一股电流从后腰窜上来。
周暮挺直腰板一抖，又立刻发软。
许今朝连忙把手放下来，左手扶住后座，右手抱花。
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
小电驴驶出院子，伴着哗啦的雨声。不知是到哪里，路边有一滩水，飞驰而过的汽车激起大片水浪，飞溅上他们的裤脚。
周暮怒目圆睁，大骂一句，“有病吧。”转而问许今朝怎么样。
“没事没事。”
周暮的鞋子和腿都湿了，估计许今朝也躲不过。他赶紧停下车，摸出毛巾，向后伸手给她，不料触及许今朝的腿，很冰。
“今朝姐，你擦擦吧，别着凉了。”
热。
除了听觉外，触觉和嗅觉是许今朝在黑暗里能调动的其他感官。
这个雨衣是单人的，只有一个透气口，她被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毛巾碰到她小腿时，摩擦而过，让人发痒。她屈起右腿，速度如膝跳反射一般。
额头后背也湿润了。
许今朝沉默地擦着腿上的水珠，纠结着要不要开口。
她一向快刀斩乱麻，有人告白就会立刻拒绝。
但周暮没有明确表达对她的喜欢，她也很难直接处理与小男生的关系。
本来直接远离就好了，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这样做。
许今朝有些呆滞，低头凝神。
不知名的沉闷感重重地压在心上，好像被锁在乱麻缠绕的蛹里，想要挣脱，却徒劳。
“今朝姐，到了。”
周暮把车停到架空层，三两下扯开雨衣，雨水顺着褶皱哗啦啦地流下来。
许今朝回过神，跳下他的小电车。
车轻微晃动，车的主人心神不定。
周暮稳住车身，抿了抿被雨水打湿的嘴唇，扭头掠过她的双眸，想说会话，可最后还是变成一句晚安。
“今朝姐，你好好休息，我回家了。”
他并不敢奢求太多了，只是出于本能地一再向她靠近，向她示好。但飞蛾扑火一般的追随或许会给她带来困扰，他又退回安全区。
“我开汽车送你，雨太大。”
许今朝心里不舒服，需要一个答案。
周暮自然是立刻应下，屁颠屁颠把车推到停车区锁好，跟在许今朝后面搭电梯。
他依然站在许今朝的侧后方，不远不近，看她按了负一楼的电梯。
“想听什么歌可以自己连。”
他们上了车。
周暮点开音乐软件，不安地划拉着屏幕，在思考什么歌适合分享。
……
–I'm so in love with
everything
–I see on this moment
–And I wish I could make this
feelings stay
……
许今朝耳朵微动。
听到这首歌，复古是她的第一感觉，随之而来的是空灵和梦幻，如同小孩呼出的斑斓泡泡，绚烂又易碎。
“什么歌？”她问。
周暮盯着歌词，“是夏夜露天电影。”
歌词写的是他的心理活动:
我深爱着眼前的一切……
我希望我可以让这种感觉停留……
双颊因自己的私心而渐渐发烫，他好希望这趟车能一直开下去。
“蛮好听的。”许今朝礼貌评论。
旁边的男孩侧头，咧嘴笑，“这是我喜欢的乐队，叫白色海岸。”
许今朝不认识，但还是看向周暮，勾起嘴角。
周暮的话匣子开了，“他们的很多歌陪我度过了高三。”这时，音乐切换到了下一首，“比如这首追赶落日的单车。有一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后来我就请假去进城大道追落日了。”
许今朝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感觉如何？”
意识到对方有在认真听，周暮动了动身体，望着她继续说:“太棒了。听着这首歌追落日，整条大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太棒了。”
“一开始我想了很多，想人想事，但是一看到那轮红日，我就什么都不想想了。”
许今朝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没有马上回他，慢了半拍才说:“高三是需要一些调味剂来解压。”
周暮试探着问:“今朝姐，你以前在高三有压力吗？”
许今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因为她刚好想到了自己的高三，“很遥远了。应该有吧，以前就是去操场散步，跟同学去小卖部买零食吃。”
周暮一顿，靠在椅背，把脸别开，隐藏自己的表情。
时隔几年，他再次从许今朝的嘴里听她谈起曾经。他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如同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忽然被抛回了汩汩河流。
身边的人没了动静，许今朝没管，注意力又回到前方的道路上。
这场雨下得可真久，不见停止，雨水不断浇在车上，稀释着路灯的光，颇有些光怪陆离，跟那些歌似的。
离家里越来越近，周暮把歌调到了《雨和我们拥抱在一起》。
像是整段路程的片尾曲，轻松缓慢的旋律带着归家的味道。
……
–没有什么过不去
–时间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想一直陪着你
–陪你一直走下去
–把四季都唱给你听
……
到了。
曲终，人要散。
许今朝签了临时入场的字，开到周暮家楼下，点滴的雨随着风，穿过车窗，溜进车里。
她刚刚瞄到那首歌的歌名，猜到了小男生的心思，不由得急躁起来，是夏季雨的凉意都无法缓解的烦闷。
周暮解开了安全带，拿伞向她道谢。想出去，却发现门锁没开。
“周暮，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周暮猛地转头，右手紧紧握住门把。夜晚给许今朝的脸罩上一层黑纱，他看不清她的一切。
停滞了很久，周暮仍然处于震惊当中。
她真的发现了。
许今朝现在反倒很有耐心，一动不动，等待着周暮的回答。
“我……那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呢？”周暮的脑子可以运转了，马上反问她。
很好。
许今朝笑了。
“我在问你。”
一个陈述句，声音不见起伏。
周暮又被许今朝的气势打了回去。
许今朝庆幸黑夜为她披上铠甲，让她隐入暗处，并能捕捉对方的一举一动。
少年局促，固定在方才的位置，姿势都没变过。
“我喜欢你。”
周暮的嘴唇些微颤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了出来。
终于。
许今朝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的无形重量随着那句话飘散。
她想，这就好办了。
“我们不合适。”她追上那句话，她一向这么拒绝别人。
周暮现在脑子灵光得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他就要抓住一切机会。
“如果你明知道不合适，你还会去试吗？”
周暮咬咬牙，“那你说哪里不合适？”
“很多，比如年龄。”
“我妈比我爸大三岁。”
“我比你大五岁。”
“我觉得大五岁挺好的。”
许今朝又被他气笑，“你就是个小孩子，我不想带孩子。”
“我是成年人。”
许今朝不愿意跟他继续掰扯年龄，浪费口水自证，“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她希望他识趣一些。
“那我不是别人？”他像抓到了什么把柄。
“你是陈冬的好朋友，”许今朝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下来，试图换个角度讲道理，“我们才见过几面？你只不过是对成年女性的好奇而已，这不是喜欢。”
周暮蹙眉。
许今朝能感受到他眉间突如其来的难过，是话说重了吗？
周暮的确很难过。
之前许今朝嫌除雾太吵，停车的时候就关了。现在车窗蒙上了雾气，车里播放着《我们可以在无声处拥抱》，周暮愈发觉得双眼酸涩，连忙抬手揉揉眼皮，努力把情绪压回去。
“我比音乐节更早见过你。”他没有办法再把故事留存在心底。
这下轮到许今朝愣住了。
“刘老师是我高一时的班主任，你去过我们班宣讲。我还问过你，怎么才能去Z大，”少年声音压抑着，拿伞的手要把伞柄捏断，“因为你，我的志向就是Z大。我努力学习，被分到了1班，压力大的时候想起你就会充满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想追随你的脚步变成更好的人。”
说完这么长的话，周暮用尽所有力气和勇气。
许今朝那双狐狸眼几乎要瞪成了圆眼。
她气息不匀，心脏随音乐的鼓点急速跳动，甚至有痛感，太阳穴似被什么锤着。
错怪他了。
许今朝患上了失语症。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周暮的片段，只是隐约记得宣讲后确实有个学生来跟她聊了会。
原来是他。
她静坐许久，难以消化对方如此强烈汹涌的情感，也无法想象她普普通通的话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急促的鼓点被舒缓的节奏取代，她的目光飘向音乐播放界面。
–We can hug in a silent place
“今朝姐。”
“周暮。”
他们同时发声。
“你说。”许今朝等他继续。
周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想做默默关注你的学弟。毕业后有幸碰到你，我就在想能不能成为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控制不住不去靠近你。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客观事实，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多了解一下我，我应该不是一无是处。你本来可以让我直接回家，而不是亲自送我，我自以为你对我有一些好感。至于是对男性还是对弟弟的照顾，我没有去辨别，我只知道这是好的开始。刚刚我着急了，因为我害怕失去跟你的联系，不是故意用那种语气说话的，对不起。就算我们真的没有可能，能不能不要把我删了，我不会打扰你。”
许今朝的心再次落下来，归于平静。
这不是在车上就能解决的事了。
周暮也不是能随便打发的人。
大家需要休息，再去梳理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目前不会删你，放心吧。”许今朝给了他承诺，但也给自己留了退路。
周暮点头。
凭着本能，她摸了摸周暮的头安抚他。
“你可能需要一个拥抱。”
在这个安静的雨夜，周暮再次臣服于许今朝的温柔和成熟。
他隔着扶手，半个身子探过去，额头靠在她肩上，眨眨眼睛不让泛起的泪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