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集团总部位于殷州市中心，距离殷州大学直线距离五公里，坐拥一整栋甲级写字楼，斜切流线型外立面，三十三层楼高，远远望过去像颗巨大的鸟蛋。唐玥在地铁口一眼看到那幢造型独特的楼，外墙拼接的几何玻璃切面折射着细碎的阳光，真是钻石一样耀眼。
“好大的光污染。”
这是她对方程的第一印象。
实习的第一天，唐玥听说自己有一位同期生，听同事提起的态度知道有些背景，见到了人，第一眼只觉得应该见过。
他一身黑的半休闲打扮，浓重深邃的眉眼，疲态也盖不住挺拔的鼻梁，利落成熟。唐玥只扫一眼就飞快移开了目光。
但好像记忆中也不应该是这样一种气质，更青涩一些，更花枝招展，她没有敢认出来。
直到他自我介绍时一长串串场的俏皮话，说相声一样，唐玥听到一个关键词：殷州大学。
难怪，是一个学校的，见过几次总归不稀奇。
很活泼，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唐玥对程佳年的第一印象。
然后他叽里呱啦说五分钟，唐玥眼神空洞地想起来，这个人在她们学校有些徒有其表的名头，听宿舍的人说起来过，他大自己一届，在辩论队当过几年队长，家境挺好，有几个追求者。但在唐玥的印象里，总体来说不过是个人缘不错的话痨。
名副其实。
等他终于说完，新老同事做鸟兽四散。唐玥再抬头，发现程佳年直愣愣盯着她，他眉眼浓烈又清亮，笑得开怀，看得唐玥心里直发毛。
她颤巍巍地想：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过不小心惹到她的时候，他那看起来像要来伺机报复的样子绝对是错觉。
果不其然，分管给不同的上级之后她和程佳年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接，她的实习很近似打杂，干些订外卖，作文件，报加班，交发票之类的活，无休无止。
程佳年应该不是干这些的，他规律地上下班，真正地参与到项目里，在会上大多数时候主导着气氛，有领导者的权威，又不乏打工人的态度，看得唐玥打心眼里觉得讨厌。
有些人存在着像是昭示你的努力完全不具有意义，像姿色天成是人类作为动物的自然选择，生不带来，就不可到达。
她不能认同身份这种东西，要依靠不完全相信天命才能适者生存，但是程佳年不一样，他不参与这场生存游戏，生死完全自己掌控，公平得无时无刻不显示出人生的不公平。
有时候程佳年难得加班，她会刻意先走，不惜把工作带回家。实在逼不得以，在电梯关门前一秒遇到，她点头算打个招呼，转身跑去爬楼梯。吃饭也故意错开时间，她掐着表晚十五分钟下去，刚好能错过和程佳年唯一的一眼碰面。
不知道是程佳年识趣还是天意，慢慢她们真的很少再遇到。
她有时候会很心虚，问自己怕什么，不就都是实习生，攀比也好，扯两句八卦也罢，程佳年也不能吃了她。
但是再不经意看见他，她还是躲。说到底其实她怕程佳年问她有关工作方面的问题，这是生理选择的逃避。
她拒绝认同他们之间的差距。
熬到第一次公司团建，团队一起爬山，唐玥爬到一半掉了队，走得气喘吁吁，程佳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她面前来，嬉皮笑脸地问：“大明星，还记得我吗？”
唐玥满头雾水，累得没有力气思考，脱口而出：“什么？”
“我们见过啊，以前在学校。”他自来熟地扯下帽子，弯起嘴角时颊边深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指指自己的脸：“这么帅都能忘记吗？”
“啊。”唐玥应付着想：其实没有以前那么帅，秃了一点，胖了一点，精气神也磨没了一点，量变产生质变，认不出来其实很正常。
到嘴上就变成真心实意的：“学长好。”
程佳年点点头，满意地合上蓝色帽子：“不错，起码还记得是学长。”
在唐玥眼里，这个动作像极了矿泉水被拧上瓶盖，她以为程佳年肯定是被合上了开关并不打算说话了，就加快脚步想悄悄远离他。
没想到程佳年追上来继续质问：“大明星，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想甩掉我啊？”
“什么大明星？”真的发自内心疑惑，唐玥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们军训那时候那件事啊，虽然好几年前了，但你很出名的。”
唐玥哦了一声停下步伐，眼神空洞地应付：“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一会儿，你跟上他们先走吧。”
程佳年杵在原地不动，拧开水递过来，关切又热情地拿着小风扇给她扇着风。一举一动都像个被承认的朋友。
有太阳的冬季空气很沉缓，殷州常起沙尘，但那一秒唐玥摘下墨镜，看到的天湛蓝，枯木结着残叶，徐徐的风缓缓吹。
很自然，很熟悉，像自然规律一样不容抗拒。
“我陪你一会儿。”他陪她席地坐下来后答。
接过来水捏在手里，远山的鸟鸣突然远了，天地沉静得辽阔起来，风渐起。
“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实习生吧？”闭目养神享受着微风的唐玥突然被这句话激得睁开眼，看见程佳年含着笑的棕色眼眸。
“什么？”她在他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里险些无地自容，心虚地移开眼。
“我轮岗过来的，一年前就在方程了，只是刚好和你一天进公关部。”他伸直了腿，手里的小风扇递给她，扯下帽子来给自己扇了一会儿风，突然接着问：“你是不是在躲我啊？”
“啊，没有。”唐玥摇摇头，下意识拿起水往嘴里倒，慢慢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怎么是咸的？”
程佳年笑得颊边酒窝深了两分，帽子扔在一旁看着她：“是吧，这水是测谎仪来的，撒了谎喝到就是咸的，高科技吧。”
目光里充满真诚的玩味。
唐玥闪避开他的目光，真诚地回答：“学长，可能你被人骗了，配料表里这个字念盐，这三个大字念盐汽水，以后别人说这种话千万不要信了，现在还没有研发出这种高科技。”
“伶牙俐齿啊。”程佳年开心得眉眼弯弯，真诚地夸讲一句，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问：“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叫什么啊？一直学长学长的叫，也不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唐玥不明深意地看他一眼，不紧不慢拧上瓶盖，拿起手机装模做样点开，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敬：“她们在前面找我来着，我先走了哈，不好意思。”
她一步一步走远了，程佳年没有跟。
后来唐玥坦然了些，不再刻意躲着他，有时候部门统一加班，她在公司食堂吃晚饭，刚坐下，程佳年端着快吃完的空盘挤过来。
他放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橘子在她面前，笑得眉不见眼。她不置可否，埋头把饭吃完，默默给他把橘子放回去。
“那么见外啊？”程佳年又把橘子放回来后质疑她。
“拿人手短。”她又面无表情地放回去。
程佳年不坚持了，看她一会儿，突然觉得该找个理由刁难她：“不过你瞪我了吧，宣讲会那天。”
唐玥满头满脑问号，拼了老命回想起来，宣讲会那天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就业形势真是越来越严峻了。”之类的话。
“那么记仇啊？”她哑然失笑。
“应该的。”程佳年把玩着那个不好看的橘子，高高扔起来，稳稳接住，又不怎么服气地答：“你别以我妄自菲薄，等两年你就知道了，这绝对是实话。”
唐玥笑了：“还妄自菲薄，你真当公司是你家开的？”
“倒没有这么说。”程佳年眉毛扬得老高，像捋顺毛的猫，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不过你瞪就瞪吧，说不定就是我不识好歹呢，没什么。”
“有没有什么的，你不是也瞪回来了吗，我也没打算找你算账。”
暖黄的灯光照得暖气起雾，明晃晃，亮堂堂，一眼一摇晃。
程佳年确实有些姿色，眉眼浓烈又温柔，刻进深深的眼窝里，如今笼在这样的光影里像熊熊烧着的火，暖得跳跃，劈里啪啦点燃夜晚的深空。
真的晃眼。
唐玥低下头收了餐盘要走，招呼都没想打，程佳年眼疾手快收拾了桌面跟上来，玩笑问：“又不是真的来算账的，怎么还急眼了？”
“那不至于。”
回去后做文件加班到半夜，唐玥抬起头，程佳年坐在会议室里玩着消消乐，目测真的很开心。她原本打算直接回家，想想又折回来敲敲会议室的门，“怎么这么晚还不走，又不加班。”
程佳年头也不抬：“回去也没人陪我，在这里挺好的。”手机里一连串绚丽的提示音，唰唰唰闪过之后，唐玥听到充满欢乐的：“bonus time。”
他站起来可怜巴巴地装：“再说了，某人不是在加吗，又不会扔下我不管。”
唐玥如遭雷击，一秒不犹豫转身就走，他三步做两步追上了，扯着她的手恢复两分正常人的理智：“错了错了，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啊。”
“是吧，我这把年纪了，最见不得别人突然开花。”
程佳年下意识问：“什么花？”
“白莲花。”
空气静默两秒钟，程佳年冷笑两声，搓着手咬牙切齿：“我真错了，看来你挺喜欢开玩笑的。”
电梯里沉默得可怕，诡异的灯一闪一闪，唐玥不由自主捏紧了双肩包的背带，瞪着不正常的灯泡在心里默默威胁它：没用东西，不准熄，怎么说也撑过这两分钟吧，争气点，不然我砸了你。
程佳年靠近两步，手隔着距离笼在她眼睛上遮住光，笑着打趣她：“怎么，连灯都要吓唬？”
“不，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嘴硬着答。
话音刚落，那盏不经吓唬的灯没有预兆地灭了，唐玥吓得后退两步，身体死死贴到电梯壁上，手握紧成拳，紧紧抓着双肩包带子。
两秒后，程佳年的手突然盖下来，碰到她的眼睛，一点细碎的暖。
“看你吓唬人家，吓坏了吧。”他还是笑着打趣她，声音温柔得过界。
唐玥抓紧双肩包的手缓了力气，笑着骂他：“你这益智游戏看来不怎么益智，还把耳朵吵聋了。”
光隔着程佳年的手指涌进来，漆黑渐变成暖黄，又融成热烈的红，程佳年把另一只手盖上来，推着她往前走，在她头顶耳语：“那耳朵有问题的智障给你变个魔术吧。”
根据平时对路线的敏锐度，唐玥笃定她们是在往公司大门走，心悬起来，脚上步伐没有停。
她下意识觉得目前的处境危险，每走一步都想挣脱，并在心里祈祷程佳年不要是什么坏人。
下一秒他的手移开，黑得透亮的夜空里骤然划过几颗细小的流星。
她回头看程佳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小声说：“我看今天天气预报说有流星雨，就等一等你，别生气。”
人是不是不应该对别人抱有期待，如果期待过，怎么承受终将失望的落差呢？毕竟事与愿违总是常态，这无关概率，只是人心。
她又回过头去仰望不够黑的深空，星星很稀疏，点在圆月周围不见光辉。
“不敢，毕竟你长那么帅。”她笑着回答。
“我请你吃夜宵吧，看在你长那么帅的份上。”站两分钟后唐玥突然开口。
“好大的光污染。”
这是她对方程的第一印象。
实习的第一天，唐玥听说自己有一位同期生，听同事提起的态度知道有些背景，见到了人，第一眼只觉得应该见过。
他一身黑的半休闲打扮，浓重深邃的眉眼，疲态也盖不住挺拔的鼻梁，利落成熟。唐玥只扫一眼就飞快移开了目光。
但好像记忆中也不应该是这样一种气质，更青涩一些，更花枝招展，她没有敢认出来。
直到他自我介绍时一长串串场的俏皮话，说相声一样，唐玥听到一个关键词：殷州大学。
难怪，是一个学校的，见过几次总归不稀奇。
很活泼，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唐玥对程佳年的第一印象。
然后他叽里呱啦说五分钟，唐玥眼神空洞地想起来，这个人在她们学校有些徒有其表的名头，听宿舍的人说起来过，他大自己一届，在辩论队当过几年队长，家境挺好，有几个追求者。但在唐玥的印象里，总体来说不过是个人缘不错的话痨。
名副其实。
等他终于说完，新老同事做鸟兽四散。唐玥再抬头，发现程佳年直愣愣盯着她，他眉眼浓烈又清亮，笑得开怀，看得唐玥心里直发毛。
她颤巍巍地想：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过不小心惹到她的时候，他那看起来像要来伺机报复的样子绝对是错觉。
果不其然，分管给不同的上级之后她和程佳年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接，她的实习很近似打杂，干些订外卖，作文件，报加班，交发票之类的活，无休无止。
程佳年应该不是干这些的，他规律地上下班，真正地参与到项目里，在会上大多数时候主导着气氛，有领导者的权威，又不乏打工人的态度，看得唐玥打心眼里觉得讨厌。
有些人存在着像是昭示你的努力完全不具有意义，像姿色天成是人类作为动物的自然选择，生不带来，就不可到达。
她不能认同身份这种东西，要依靠不完全相信天命才能适者生存，但是程佳年不一样，他不参与这场生存游戏，生死完全自己掌控，公平得无时无刻不显示出人生的不公平。
有时候程佳年难得加班，她会刻意先走，不惜把工作带回家。实在逼不得以，在电梯关门前一秒遇到，她点头算打个招呼，转身跑去爬楼梯。吃饭也故意错开时间，她掐着表晚十五分钟下去，刚好能错过和程佳年唯一的一眼碰面。
不知道是程佳年识趣还是天意，慢慢她们真的很少再遇到。
她有时候会很心虚，问自己怕什么，不就都是实习生，攀比也好，扯两句八卦也罢，程佳年也不能吃了她。
但是再不经意看见他，她还是躲。说到底其实她怕程佳年问她有关工作方面的问题，这是生理选择的逃避。
她拒绝认同他们之间的差距。
熬到第一次公司团建，团队一起爬山，唐玥爬到一半掉了队，走得气喘吁吁，程佳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她面前来，嬉皮笑脸地问：“大明星，还记得我吗？”
唐玥满头雾水，累得没有力气思考，脱口而出：“什么？”
“我们见过啊，以前在学校。”他自来熟地扯下帽子，弯起嘴角时颊边深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指指自己的脸：“这么帅都能忘记吗？”
“啊。”唐玥应付着想：其实没有以前那么帅，秃了一点，胖了一点，精气神也磨没了一点，量变产生质变，认不出来其实很正常。
到嘴上就变成真心实意的：“学长好。”
程佳年点点头，满意地合上蓝色帽子：“不错，起码还记得是学长。”
在唐玥眼里，这个动作像极了矿泉水被拧上瓶盖，她以为程佳年肯定是被合上了开关并不打算说话了，就加快脚步想悄悄远离他。
没想到程佳年追上来继续质问：“大明星，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想甩掉我啊？”
“什么大明星？”真的发自内心疑惑，唐玥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们军训那时候那件事啊，虽然好几年前了，但你很出名的。”
唐玥哦了一声停下步伐，眼神空洞地应付：“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一会儿，你跟上他们先走吧。”
程佳年杵在原地不动，拧开水递过来，关切又热情地拿着小风扇给她扇着风。一举一动都像个被承认的朋友。
有太阳的冬季空气很沉缓，殷州常起沙尘，但那一秒唐玥摘下墨镜，看到的天湛蓝，枯木结着残叶，徐徐的风缓缓吹。
很自然，很熟悉，像自然规律一样不容抗拒。
“我陪你一会儿。”他陪她席地坐下来后答。
接过来水捏在手里，远山的鸟鸣突然远了，天地沉静得辽阔起来，风渐起。
“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实习生吧？”闭目养神享受着微风的唐玥突然被这句话激得睁开眼，看见程佳年含着笑的棕色眼眸。
“什么？”她在他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里险些无地自容，心虚地移开眼。
“我轮岗过来的，一年前就在方程了，只是刚好和你一天进公关部。”他伸直了腿，手里的小风扇递给她，扯下帽子来给自己扇了一会儿风，突然接着问：“你是不是在躲我啊？”
“啊，没有。”唐玥摇摇头，下意识拿起水往嘴里倒，慢慢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怎么是咸的？”
程佳年笑得颊边酒窝深了两分，帽子扔在一旁看着她：“是吧，这水是测谎仪来的，撒了谎喝到就是咸的，高科技吧。”
目光里充满真诚的玩味。
唐玥闪避开他的目光，真诚地回答：“学长，可能你被人骗了，配料表里这个字念盐，这三个大字念盐汽水，以后别人说这种话千万不要信了，现在还没有研发出这种高科技。”
“伶牙俐齿啊。”程佳年开心得眉眼弯弯，真诚地夸讲一句，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问：“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叫什么啊？一直学长学长的叫，也不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唐玥不明深意地看他一眼，不紧不慢拧上瓶盖，拿起手机装模做样点开，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敬：“她们在前面找我来着，我先走了哈，不好意思。”
她一步一步走远了，程佳年没有跟。
后来唐玥坦然了些，不再刻意躲着他，有时候部门统一加班，她在公司食堂吃晚饭，刚坐下，程佳年端着快吃完的空盘挤过来。
他放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橘子在她面前，笑得眉不见眼。她不置可否，埋头把饭吃完，默默给他把橘子放回去。
“那么见外啊？”程佳年又把橘子放回来后质疑她。
“拿人手短。”她又面无表情地放回去。
程佳年不坚持了，看她一会儿，突然觉得该找个理由刁难她：“不过你瞪我了吧，宣讲会那天。”
唐玥满头满脑问号，拼了老命回想起来，宣讲会那天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就业形势真是越来越严峻了。”之类的话。
“那么记仇啊？”她哑然失笑。
“应该的。”程佳年把玩着那个不好看的橘子，高高扔起来，稳稳接住，又不怎么服气地答：“你别以我妄自菲薄，等两年你就知道了，这绝对是实话。”
唐玥笑了：“还妄自菲薄，你真当公司是你家开的？”
“倒没有这么说。”程佳年眉毛扬得老高，像捋顺毛的猫，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不过你瞪就瞪吧，说不定就是我不识好歹呢，没什么。”
“有没有什么的，你不是也瞪回来了吗，我也没打算找你算账。”
暖黄的灯光照得暖气起雾，明晃晃，亮堂堂，一眼一摇晃。
程佳年确实有些姿色，眉眼浓烈又温柔，刻进深深的眼窝里，如今笼在这样的光影里像熊熊烧着的火，暖得跳跃，劈里啪啦点燃夜晚的深空。
真的晃眼。
唐玥低下头收了餐盘要走，招呼都没想打，程佳年眼疾手快收拾了桌面跟上来，玩笑问：“又不是真的来算账的，怎么还急眼了？”
“那不至于。”
回去后做文件加班到半夜，唐玥抬起头，程佳年坐在会议室里玩着消消乐，目测真的很开心。她原本打算直接回家，想想又折回来敲敲会议室的门，“怎么这么晚还不走，又不加班。”
程佳年头也不抬：“回去也没人陪我，在这里挺好的。”手机里一连串绚丽的提示音，唰唰唰闪过之后，唐玥听到充满欢乐的：“bonus time。”
他站起来可怜巴巴地装：“再说了，某人不是在加吗，又不会扔下我不管。”
唐玥如遭雷击，一秒不犹豫转身就走，他三步做两步追上了，扯着她的手恢复两分正常人的理智：“错了错了，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啊。”
“是吧，我这把年纪了，最见不得别人突然开花。”
程佳年下意识问：“什么花？”
“白莲花。”
空气静默两秒钟，程佳年冷笑两声，搓着手咬牙切齿：“我真错了，看来你挺喜欢开玩笑的。”
电梯里沉默得可怕，诡异的灯一闪一闪，唐玥不由自主捏紧了双肩包的背带，瞪着不正常的灯泡在心里默默威胁它：没用东西，不准熄，怎么说也撑过这两分钟吧，争气点，不然我砸了你。
程佳年靠近两步，手隔着距离笼在她眼睛上遮住光，笑着打趣她：“怎么，连灯都要吓唬？”
“不，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嘴硬着答。
话音刚落，那盏不经吓唬的灯没有预兆地灭了，唐玥吓得后退两步，身体死死贴到电梯壁上，手握紧成拳，紧紧抓着双肩包带子。
两秒后，程佳年的手突然盖下来，碰到她的眼睛，一点细碎的暖。
“看你吓唬人家，吓坏了吧。”他还是笑着打趣她，声音温柔得过界。
唐玥抓紧双肩包的手缓了力气，笑着骂他：“你这益智游戏看来不怎么益智，还把耳朵吵聋了。”
光隔着程佳年的手指涌进来，漆黑渐变成暖黄，又融成热烈的红，程佳年把另一只手盖上来，推着她往前走，在她头顶耳语：“那耳朵有问题的智障给你变个魔术吧。”
根据平时对路线的敏锐度，唐玥笃定她们是在往公司大门走，心悬起来，脚上步伐没有停。
她下意识觉得目前的处境危险，每走一步都想挣脱，并在心里祈祷程佳年不要是什么坏人。
下一秒他的手移开，黑得透亮的夜空里骤然划过几颗细小的流星。
她回头看程佳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小声说：“我看今天天气预报说有流星雨，就等一等你，别生气。”
人是不是不应该对别人抱有期待，如果期待过，怎么承受终将失望的落差呢？毕竟事与愿违总是常态，这无关概率，只是人心。
她又回过头去仰望不够黑的深空，星星很稀疏，点在圆月周围不见光辉。
“不敢，毕竟你长那么帅。”她笑着回答。
“我请你吃夜宵吧，看在你长那么帅的份上。”站两分钟后唐玥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