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慕以初的想法大错特错。

    走过阴冷潮湿的小巷,再见光明,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好多少。眼前有三间茅草房,一样破败,但是两间屋子前有还剩半桶水的大水桶,地上还走着两三只鸡。

    丫鬟看到生活气息,明显松了一口气,扬声问道:“有人吗?”

    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他不在家。”慕以初忽然开口。

    巫斜师的巫术强,武功却是一般,若是在家,慕以初定能探查到。

    但现在,她只能感受到四个微弱的气息,若不细探接近于无。

    慕以初心中沉了沉,喃喃道:“他不会也不在吧……”

    谢淮之既然是打杂的,那巫斜师不在,他大概率也跟着走了。

    “您要找的人不在?那……我们走吧。”丫鬟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搓了搓手臂,小心翼翼地对慕以初建议。

    慕以初却摇了摇头,道:“来都来了,去看看那几个实验品。”

    现在的巫斜师没有任何成就,日后可不是。没记错的话,莫约三个月后,巫斜师真的研究出了战斗蛊。

    “啊?”丫鬟别了别嘴,还想说什么,却看见慕以初已经缓步走向了一个柴房,只好赶忙跟上。

    一脚踢开房门,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射进漆黑的房屋之中,照明了空气里点点浮尘。

    “咳、咳咳——”丫鬟被灰尘呛得说不出说,连咳几声,刚想吐槽几句,就看清了屋内的景象,顿时瞪大双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屋内堆满了毛糙的柴草,一摞一摞散乱在阴冷的地面上。

    墙边柴草上并排躺着四个人,都被绳子捆着,个个瘦骨嶙峋,似乎全身仅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简直不成人样,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折磨许久、十年都没吃到饭的模样。

    几人皆穿着棕色的麻衣麻裤,衣服看起来都宽宽大大,脏兮兮的,十分不合身。

    有三个人似乎都昏睡了过去,还有一个清醒着,却自顾自地弓腰痛吟着,似乎遭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即使有人开了房门,也无人朝门口投去半分视线,只有清醒的那个肌肉震颤,往墙角缩了缩身子,腰弓得更弯,似乎极为惧怕着来人。

    缓了几息,丫鬟总算吐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他们……是被人困在这里的吗?天啊……大小姐,我们怎么办……”

    慕以初皱了皱眉,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实在说不上舒服。

    “我去看看他们的气息如何。”慕以初开口。

    她走近那个弓腰的人,弯下身去看,只见那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看身量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身子抖得不成样子,随着她的靠近,抖得越发厉害。慕以初想了想,没有试图刺激他,于是离开了他,选择探了探其它三个昏睡的人的脉搏。

    前两个,皆是脉搏微弱,似乎下一秒心脏就会彻底停止跳动。

    太虚弱了,明显不是能以身饲蛊的人。

    慕以初起身,来到最后一个昏迷的人面前,蹲下身,指尖搭上他的手腕。

    “咚、咚、咚——”规律的跳动传到慕以初的指尖,虽然算不得有力,但较之前两人,已经算是有力的脉搏。

    竟然有一个例外……

    慕以初有些诧异,马上,心下明了,恐怕这个就是巫斜师成功的试验品,三个月后战斗蛊的成功研制,和他离不开关系。

    这人面色苍白似雪,皮肤冰凉,额头碎发长大了鼻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看着这个人削瘦的下半张脸,慕以初总觉得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她没有犹豫,将手覆上这人的额头,拨开了缕缕碎发,露出苍白面容上紧闭的眉眼。

    剑眉入鬓,睫毛纤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簇阴影。

    慕以初面色一变,轻声道:“谢淮之?!”

    怎么会,他不是和她说……他是打杂的小厮吗?

    原来,他竟然是巫斜师的试验品吗……

    再细看,撩起左手袖子之后,苍白的手腕上全是红红的疤痕,有的已经结痂许久,有的还新鲜,像是刚刚才划出的。

    肌肤相触,冰凉一片,仿佛有霜雪从谢淮之的身体攀上慕以初的指尖。

    战斗蛊,需以鲜血滋养。

    上辈子传闻谢淮之在白家呆了好几年,莫非他一直过得就是这种放血、被囚的日子?!

    想起前世莹莹月光下,那个运筹帷幄,嘴角微勾便是无双公子的人,慕以初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她本以为谢淮之至少是能独立生存的,心中只打算将谢淮之送出白家,再给他一笔足以生存的钱,接下来,谢淮之是想要学武还是读书,是想要如前世般入朝堂,还是远离凡尘从此当个普通人,她索性撒手不管。

    毕竟还恩也有一个度,凡事过犹不及,她没有送佛送到西的习惯。

    可现在看,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倒是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谢淮之。

    正想着,忽生变故!

    慕以初指尖所搭的手腕忽动!

    谢淮之手腕猛地一翻,反客为主,狠狠扣住了慕以初的手腕,如闪电般迅速,叫慕以初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谢淮之忽然暴起,翻身将慕以初推翻在地,身子跨坐在慕以初细腰之上,右手持一瓷碗碎片,倏忽抵到了慕以初脖颈边上。

    瓷片离慕以初的皮肤只有毫厘之距,隐隐透着寒意和杀意。

    捆绑谢淮之的绳索竟不知什么时候被谢淮之割断了!

    谢淮之刚刚还紧闭的双眼已经睁开,此刻定定看着慕以初,茶色眼眸倒映着慕以初的面容。

    做这一切明显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可他薄唇微抿,捏着碎瓷片的手丝毫不抖。

    像一只被逼至绝境仍要拼死反抗的小兽。

    “小姐!”丫鬟见此,深吸一口气,忙拔出腰间匕首,抵上谢淮之的背,尖声道,

    “放开我家小姐!”

    感受到身后的匕首,谢淮之身子绷紧一瞬,握着碎瓷片的手指捏得更紧,往下一压。

    慕以初雪白的肌肤之上顷刻出现一条红红的血痕,像是冬日落在雪地中的红梅。

    见到血迹,谢淮之睫毛颤了颤,将瓷片移开了慕以初的脖子一些,让瓷片不再接触那片雪白的肌肤。

    静了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不开口:

    “你是谁?”

    无人回答。

    慕以初发丝散落在地,分明处弱势,却丝毫不见狼狈。她右手手指覆上谢淮之持刀的手腕,轻轻一按,谢淮之忽地瞪大双眼。

    慕以初的动作看似轻巧,可不知摁上了什么穴位,谢淮之整只手臂顿时酸麻不止,丝毫动弹不得!

    这样的条件下,慕以初很容易就将谢淮之手中的瓷片抽出,丢到一旁。

    瓷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我身上下去。”慕以初声音清冷,声线平稳。

    谢淮之没动,扶着自己被点了穴的手,声音沙哑地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慕以初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是谢淮之率先承受不住那样的对视,眼神躲闪地看向别处,败下了阵。

    他抿了抿唇,尚且没事的手撑着地,从慕以初身上离开,跪到了一旁的地上。

    他似乎状态不是很好,唇色惨白,扶着被慕以初点了穴的手,没了动作。

    谢淮之下去了,慕以初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

    受了伤,她其实也没有多生气,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情况真的和慕以初想象中不一样。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暗想:

    巫斜师恐怕就要回来,谢淮之这个样子,倒是不好轻易把他送出白家。

    不考虑谢淮之身体里可能存在的蛊,就算谢淮之自己愿意离开,巫斜师也不会同意。

    现在在这里耽搁也无用,不如先行离开,待思考出对策再说。

    想到这,慕以初眉眼微舒,对丫鬟道:

    “我们走吧。”

    丫鬟大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

    “哎好好!走吧小姐,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出事!”

    说到这里,丫鬟似是想起什么,恶狠狠地朝谢淮之瞪了一眼。

    慕以初失笑,摇摇头只道:“无妨,走吧。”

    即使她从前武功练得不认真,但以谢淮之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好,走——哎!你别抓我家小姐啊!”

    慕以初刚刚迈出两步,手腕忽然被跪在地上的少年抓住。

    少年攥得很紧,皮肉下的骨头勒得慕以初生疼。

    她没有甩开,饶有兴致地看过去,问:“怎么了?”

    少年抬眸,眼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慕以初,他哑着声音轻声道:“救救我……”

    或许是发现了慕以初对他没有恶意,放下了防备;或许是发现慕以初武功高强,认为慕以初足矣救他……

    不论如何,慕以初都只是挑了挑眉,道:“为什么?”

    少年顿了几秒,道:“我撑不住了,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我……我还想再出去看看……”

    “不是,”慕以初居高临下看着少年,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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