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在即,穆寻也比往常更加忙碌,鲜少得空。

    虽说塔赤王子图傩被俘,战局初定,但外头还是有些乱糟糟的,民心不稳。

    顾虑着白琼音的安全,穆寻特地嘱咐她不要出府,防患于未然。

    闲暇无事,她便总去南书房小坐,翻看那些过去的琴谱,顺便帮忙整理书架。

    除去各类卷宗文书外,此处还藏有虎符令牌等重要事物,故而常有多名护卫在暗中轮班看守。

    白琼音也是后来才听穆寻提起此事的,暗叹王位难坐,即便在自家府邸里,也时刻都要提防警惕。

    不过,她还是喜欢来这里,看着那些诗文、琴谱和兵书,总会感觉到莫名的祥和。

    穆寻闻听此事后,索性让人在南书房置了张软榻,又增数册新鲜有趣的话本,供她消遣。

    白琼音兴趣未变,仍对诡话聊斋之类的书籍情有独钟。

    穆寻也随她去看,左右入夜后他便会陪在身边,消除她的恐惧。

    一日,白琼音手持话本在榻上歇息,听外头虫鸣鸟叫,渐觉困倦,阖目养神。

    睡梦中,她只觉脸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人在悄悄抚摸。

    白琼音用手将那人拨开,还以为是穆寻提前回府,在与她玩闹。

    没想到一睁开眼,面前站着的竟是祝郸祝管家!

    “祝师兄?”白琼音瞬间清醒,慌张坐起,惊疑不定的瞪着他。

    祝郸在她心中一直对穆寻忠心不二,为人也极其正直。

    她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趁她浅眠,行此轻薄之举!

    见白琼音双颊绯红,气愤不已,祝郸忙竖指在唇前,让她切勿声张。

    随即,他沿着脖颈处缓缓撕扯,竟是将脸上的面皮揭下一层!

    白琼音用力捂住嘴巴,险些尖叫出声!

    画、画、画,画皮鬼!

    她整日看那些怪力乱神,莫非真被不干净的东西找上门了!

    眼看白琼音要被吓晕,那人大力地揉搓两下脸,压声道:“阿音,是我。”

    熟悉的声线。

    白琼音急促地喘着气,瞪视着眼前的薛晴山,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你怎么会……”她蜷缩的身子慢慢放松,长出一口气。

    “这是人.皮.面具,伪装身份用的,还算便利。”薛晴山将肉.色的假面拿在手上,轻轻晃动。

    祝郸的五官也随之扭曲摇摆,让人心里发怵。

    白琼音胸口泛起阵恶心,不敢再看,忽然想起穆寻曾跟她提过,此等易容术,似乎是塔赤那边的秘技。

    而且已然失传。

    为何薛晴山会习得?

    种种思绪尚未理清,却见薛晴山从怀里拿出张包起来的油纸。

    打开看,赫然是张陌生的女皮。

    “此处不可详谈,我帮你戴上它,再换丫鬟的衣物,即刻就走!”薛晴山瞥了眼门外,急声道。

    白琼音本能地推开他的手,稍慢些才明白他的意图。

    先前见面,她与穆寻是那般光景,恐怕薛晴山一直以为她被困顿,这才来冒险搭救。

    “别怕,我的人在府内潜伏多日,早已摸清了那些护卫的巡逻动向,想逃出去并非难事。”薛晴山以为她在顾及成功的可能,温言安慰。

    “你的人?”白琼音心中立刻警觉,愈发感到事情不对劲。

    他此番前来,真是只是想带她走?

    “我被驱逐出城后,漂泊无依,幸得一伙壮士搭救,他们仁义心善,闻听我的困境,便鼎力相助。”薛晴山虽在解释,眼神却有些许飘忽。

    白琼音蹙眉:“你说的壮士,莫非是塔赤国的人?”

    薛晴山表情瞬间僵硬,想避开这个话题:“其他的容后再讲,你先随我出去……”

    “我不走!”白琼音语气坚定,目光在书房内环视一圈儿,查看是否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不走?阿音,你莫非被那厮哄昏了头!”薛晴山没想到她会拒绝。

    “阿寻待我向来真心,我愿跟他在一起。”白琼音难忍他提及穆寻时语气中的鄙夷,辩争道。

    “真心?穆寻满口谎话、阴险毒辣,连肚肠都是黑的,哪有什么真心!”薛晴山不解她为何会维护穆寻。

    大婚那日,他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且其后,穆寻还当着她的面行凶,险些把他砍死!

    难道这些,她都忘了不成?

    瞧他如此义愤填膺,白琼音忽然觉得悲凉。

    “你既说他是虚情假意,那我问你,当年你出手救我,究竟是碰巧,还是刻意安排!”她攥紧掌心,目睹薛晴山刹那间失了血色。

    “你都知道了……”薛晴山喃喃道,心里一片灰暗。

    能问到这个份上,显然是有十足的证据。

    背后捅刀这件事,他跟穆寻,还真是半斤八两。

    “罢了,陈年旧事,我已不再挂怀。”

    “你我就此两断,你、你快出府去吧。”

    白琼音语气冷硬,下达逐客令。

    无论薛晴山究竟想做什么,都该就此打住。

    趁着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两断?呵呵,两断……”薛晴山表情诡异地抽搐了一下,笑得让人发寒。

    白琼音背过身去,不想再与他纠缠。

    谁知下一刻,她后颈麻痛,居然被生生打昏了!

    薛晴山一把抱住白琼音,转了转手腕,扬起抹狰狞的笑。

    她是他温养了九年的花,本该从头到脚都只属于他。

    既然她拎不轻,那就抹掉一切,重新开始。

    他要白琼音。

    要一个再记不得穆寻,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只能有他的白琼音!

    * * *

    王妃被掳走了。

    这个消息在一炷香后传出,王府内大量护卫遇袭,或晕或死,南书房内的令牌、虎符也不翼而飞。

    穆寻闻讯从军营赶回时,司狱又遣人来报,说有一伙贼人手持王爷令牌,要将塔赤王子图傩带走提审。

    快出狱时,典狱长察觉蹊跷,将人拦下欲细问。

    对方突然暴起,拔刀硬闯,且与外面大量同伙里应外合,将图傩救出。

    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行动,双双起事,逼穆寻首尾难顾。

    那夜,王府内灯火通明,镇江王散发如鬼,提剑追击。

    陇弁城彻底乱了。

    * * *

    白琼音醒来时,头痛如针刺,让她轻微呻.吟出声。

    勉强睁开眼,她看见位温文儒雅的俊美公子,俯身扶她起来。

    “阿音,感觉如何?”薛晴山关切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白琼音大脑一片混沌,如同宿醉似的,难受得紧。

    她迷茫地望着薛晴山,又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

    “你是谁?”

    “这里是哪儿?”

    薛晴山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试探道:“我是你夫君,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夫君?”白琼音怔愣。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薛晴山想知道,她究竟忘到了什么程度。

    白琼音昏迷时,他给她灌的,是塔赤国秘药,名曰“忘魂”。

    按剂量服用,可让人思维迟钝,忘却记忆。

    若不慎量大,那便会使其痴傻,再难康复。

    “我、我叫……白琼音。”白琼音蹙眉,努力回忆道。

    薛晴山的心顿时落地,暗幸她没忘得太多。

    “那,你可记得我叫什么?”他稍稍有些紧张。

    白琼音揉着太阳穴,思索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薛晴山心情复杂,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

    也罢。

    她不记得没关系,他可以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以夫君的身份。

    给白琼音喂下碗安神的汤药,薛晴山握着她的手,慢慢给她灌输新的记忆。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半年前才奉父母之命完婚。

    昨日,两人外出骑马赏花,途中她的那匹忽然受惊,将她摔落。

    因坠地时磕碰到头,造成失忆,医师判断,一时虽难以记起往事,却也无大碍。

    只要好好调养,定会康复。

    白琼音起初还有些发慌,被薛晴山柔声细语安抚半晌,倒也镇定下来。

    他很冷静,态度温和,仿佛她的失忆像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不必在意。

    白琼音不自觉的,开始依恋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人。

    也并未怀疑他的话。

    不过,当薛晴山想进一步亲近她时,白琼音还是不自在地躲开了。

    尽管两人是夫妇,但她现在什么都记不得,短时间内还是很难接受。

    “无妨,我们可以慢慢来。医师也说过,你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五日后方可同房。”薛晴山压下被她拒绝的不快,轻笑着宽解道。

    同房……

    白琼音的身子颤了颤,登时羞红了脸。

    “阿音,你我本就是夫妇,早已融为一体。”薛晴山揽过她的肩,将她待入怀中,“别怕,我不会伤害到你。”

    白琼音懵懂地点点头,脑袋又疼得厉害,索性不再去想,让思绪暂且放空。

    她的夫君,应该是位好人。

    窗外,一道偷听多时的身影悄然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内。

    * * *

    次日,白琼音头昏脑胀的症状减轻不少,提出想出去走走。

    薛晴山揽着她的腰陪同在侧,带她慢慢闲逛。

    这里像是某个寨子,不少手持长枪的人走来走去,神情冷漠,服饰也与他们的有很大差别。

    风景倒是秀丽,周遭竹林环绕,很是怡人。

    只是,白琼音有点不解。

    她跟夫君的家,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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