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栗苒还是像往常一样和宋瑀城一起吃饭，一起讨论问题，只不过吃饭时看书的次数多了些。
栗苒把习题册架在左手手臂上，右手缓慢地扒着饭，视线停留在书册上不愿松开。
宋瑀城也很识趣地不在此时说话，只是沉默着吃饭，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栗苒偏头看书的侧脸。
在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栗苒的神情总是很认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睛时不时微微眯起，食物送到嘴边都忘了张嘴。
看题太入迷，以至于发带从肩头落了下来她都没发现。宋瑀城眼疾手快地拎起那根带子，避免它掉进汤碗中。
男生突然凑近，将光线都遮去了三分，栗苒终于回过神来，惊愕地盯着宋瑀城发呆。
宋瑀城轻咳一声，轻轻将发带重新放到栗苒肩后，解释道：“发带差点落下来了。”
“哦。”栗苒像是在确认一般摸了摸两条带子，将它们摆到合适的位置，而后将视线重新落到宋瑀城身上。
看了一瞬，栗苒突然低下头，把手臂上的习题册合起来扔回桌子，开始专心吃饭。说实在的，要不是需要夹菜吃，栗苒简直想要抱着饭碗坐回自己桌边去，而不用在这里进行“和宋瑀城面对面共进晚餐”的高难度任务。
栗苒低头认真吃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圣诞前夜在书包里发现的那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自己很少离开座位，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饭后陪珊珊买文具的时间段宋瑀城有机会放苹果。可是整个晚饭时间，宋瑀城表现自如，完全不像是准备了什么计划的样子。
更何况苹果的包装并不是自己在附中旁边文具店里见到过的普通款式。为了这一份小小的礼物，宋瑀城偷偷准备了多久？
栗苒头一次产生了些不知所措的迷茫感。她虽然没有想要恋爱的心思，但并不笨，许多举动背后的意味自己不是不明白。但她实在想不通，宋瑀城为什么要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呢？
相比光辉耀眼的年级第一宋瑀城而言，自己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自己外貌平凡，成绩毫不起眼，甚至性格也是寡淡无聊到几乎没朋友。她想起来艺术节的时候，每一次宋瑀城在聚光灯下接受着众人的欢呼与喝彩时，视线总会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冲着她笑得柔和。
她也曾登上舞台，明白舞台上的灯光有多么刺眼，台下的观众有多难以看清。
宋瑀城是怎么看到自己的？
栗苒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若是宋瑀城像其他更大胆些的男生那样，缠着她聊天，找她要联系方式的话，她就可以自然而然拒绝掉，然后天经地义地远离他。但宋瑀城没有，他只是不求回报地帮助着，陪伴着，连引人误会的话都几乎没有说过。
但栗苒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甚至明白宋瑀城为什么要这么干。可对于宋瑀城那个显而易见的最终目的，栗苒竟然没有一点办法，连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真的找不到理由吗？栗苒自嘲着，恐怕是自己也很喜欢现在的感觉吧。
真是不应该。
栗苒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宋瑀城的眼睛。没在看书的栗苒依然在发呆，一会儿微皱眉头，一会儿紧抿嘴唇，最后竟然垂着眼轻轻叹气，不知在想什么。
宋瑀城想了想，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栗苒，元旦有什么安排吗？”
“写作业。”
宋瑀城点点头：“嗯，那就是没什么安排喽。你可以在1号这天出来帮我个忙吗？”
帮忙？听起没什么毛病，乐于助人，正能量。
“要怎么帮你？”
宋瑀城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拿给栗苒看：“你看，世纪广场有一个航模店在元旦那天做活动，现场参与答题可以赢奖品。这个活动要两个人一起参加，你可以陪我去吗？”
“可是我并不很了解航模。”
“没关系的，里面也有不少物理基础的题，你一定能帮到我。”
竞赛班已经学完了天体运动的部分，栗苒没再想到其他拒绝的理由。
“不过，找一个更懂航模的人组队会更好吧？我怕拖你后腿。”
“不会的，我看过他们往年的题目，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有你在的话正确率能更高。”宋瑀城目光清澈，他轻快地说道：“我真的很想要那个奖品，请你和我组队吧！”
栗苒无奈道：“好吧。”
宋瑀城看起来很开心：“太好了，那天还是我生日呢，咱俩一定能把大奖赢回来的！”
栗苒看着宋瑀城兴奋的样子，不禁想到，以宋瑀城家的财力，他想要什么样的模型肯定都能买得起，也许“赢来的”比“买来的”会更有趣吧。
没想到班长的生日竟然在元旦这一天，他们两个正好同龄，差一天都不行。
元旦这天上午，全班同学都兴奋异常，气氛比往日活跃了许多。中午的时候，除了栗苒他们组作为值日生留下来布置教室外，班委以及好几个同学都没有回家。他们将桌椅拉成一圈，在教室中心露出一片空地。男生们踩着凳子装点屋顶和窗户，女生在黑板上画了颇有节日气氛的图画。
栗苒拿着粉笔，退后两步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后快速在黑板上画出一条起伏的曲线。不多时，行楷的“新年快乐”四个大字的轮廓就出现了。她在轮廓内画上了不同的花纹，将艺术字装点得别出心裁。
任静从一开始就在看着栗苒写艺术字，直到字形显现后她才反应过来，赞叹道：“栗苒的书法真好看啊！”
栗苒扭头冲着任静轻轻笑了下。
任静挑了几根彩色粉笔，在栗苒旁边一起填充着艺术字内部，在大字轮廓内用各种语言写满了“新年快乐”。
宋瑀城忙上忙下，刚刚装点好屋顶的彩带从桌上跳下来，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简单说了两句后，扫视了一圈班内忙碌的同学，看到暂时闲下来的栗苒和任静，便招手喊道：
“栗苒，任静，你俩现在忙吗？”
任静最后看了一眼黑板报，说道：“我们不忙。”
宋瑀城领着她俩来到楼下，原来是一大堆元旦晚会上的零食。他们各自拎了一大袋，回班的时候被兴奋过头的同学们撒了一身彩片。
宋瑀城赶紧抓住那个男生：“别闹，现在撒完了下午用什么？”
栗苒把零食放下，赶紧拍掉身上五彩斑斓的彩片。
任静的短发很好清理，她甩掉了彩片，然后伸手将栗苒的发带扯了下来。
“把头发解开吧，我帮你吹一下。”
栗苒乖乖在座位上坐好，任静仔细地把她头发中的彩片一个个挑出来吹掉。手指在如云的秀发间穿梭，传来一丝丝奇异的痒感。
宋瑀城时不时朝这边撇过来，对于自己不能上手帮忙感到非常遗憾。
教室布置好了，零食也分发好了，不多时，同学们陆陆续续进班，宏愿1班第一次元旦晚会终于开始了。
第一次，同学们只为了玩乐而聚在一起，放下了繁重的学业，放下了对未来的迷茫，开开心心地和班集体一起分享节目，分享快乐。
于珊珊从家里带来了很多零食，她很大方地倒在了自己桌子上，大手一挥：“大家甭客气，随便吃！”
栗苒挑了颗奶糖含在嘴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大家表演节目。
同学们都不是艺术生，表演以娱乐为主，主打合家欢。但没有人会挑剔节目质量，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平时不是在听课就是在做题的同学们，无论是唱歌还是舞蹈，都显得那么新鲜有趣。欢乐的叫好声如同海浪一样，几乎要掀翻屋顶。
不多时，教室门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宏愿1班的朋友们！”
大家纷纷转头看去，原来是宏愿2班的班长带着几个同学过来了。
“大家新年快乐！”
2班班长大喊一声，和跟着的另外几个人一起将几十包辣条扔进坐席之间，引起了一阵欢呼。
大家热热闹闹地抢着，有人冲宋瑀城喊：“班长，你也去其他班送送祝福吧，不能被2班比下去啊！”
高一的两个竞赛班，不知不觉就开始事事争先，凡事都生怕被对方给比下去。
宋瑀城早有此意，他拿起一大袋零食，长腿一迈就跨出了坐席，又从讲台上掏了几包彩片，和几个嘻嘻哈哈的男生一起出门了。很快，大家就听到了来自隔壁的反馈，2班的同学们发出阵阵尖叫笑闹，这欢呼中还夹杂着2班班长气恼的声音：“宋瑀城你大爷！”
原来是宋瑀城趁他不注意，抓了一大把彩片塞进了他衣领里面。
宋瑀城哈哈大笑着，在1班其他同学的掩护下快速冲了出来，去其他班级“送祝福”去了。
于珊珊从门口看到了2班班长的窘态，笑着拍手，手中的瓜子都漏下来了几颗：“没想到啊，瑀神看着一本正经，居然这么喜欢恶作剧！”
可惜，宋瑀城的恶劣行为很快就平等地散布到了每个班级，有些班的同学也给予了反击，因此，当宋瑀城回到1班时，身上可谓十分精彩：头发上挂着彩色泡沫，衣服上沾着彩片，脸上还抹了些奶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聚会物品展示模特。
他浑不在意地坐回原处，周围同学手忙脚乱地帮他拍打着，自己却在咧嘴笑着。
宋瑀城虽然平日里也是个性格随和的人，但毕竟是班长，不能表现太过，因此大多数人对宋瑀城的印象都是品行端正的学神。今天看他这么一闹，很多人也明白过来，宋瑀城再怎么一本正经，本质上也和大家一样，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还在爱玩爱笑的年纪。
栗苒看着他被众人包围着手忙脚乱收拾外表的样子，想道，今天是宋瑀城15岁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该送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一直以来，栗苒由于性格孤僻，沉默寡言，都没有能够互相分享生日的朋友，对于送别人生日礼物这件事情也十分生疏。自从上次宋瑀城提起后，栗苒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他们明天会一起去参加航模店的有奖答题活动，等拿到奖品后，就把其余的奖品买下来送给宋瑀城好了。
既然宋瑀城这么想去参加，那每个名次的奖品他应该都挺喜欢的吧？
虽然这种送礼方式确实十分敷衍。
栗苒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更妥帖的方式了。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宋瑀城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栗苒的生日也在学校会放假的日子，已经过去的许多年间，栗苒都是和妈妈一起简单过生日的。栗苒从前不吃蛋糕，母女俩就会去附近的饭店吃一顿好的，然后在商场买买衣服看看电影。这么多年，栗苒没有和朋友一起过过自己的生日。
她心绪起伏，不由得又想到了之前邀请自己来生日宴会的吕瑶。同样是高中女生，吕瑶的生日大摆宴席，前呼后拥，而自己呢？开学至今，甚至没有人来问过栗苒：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更别说在生日宴会上玩游戏给宋瑀城打视频这种事情了。
再过一百年，栗苒也绝对不敢这样做。
栗苒悄悄安慰自己：没什么不好的，安安静静的生日也能省去招待客人的麻烦。
没有人送我礼物，我便也不需要花心思给别人准备礼物了，挺好的。
唉不对，我得送宋瑀城生日礼物呀。那他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回馈？
栗苒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期待“宋瑀城陪自己过生日”这件事情，觉得大为不妙。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教室中央的节目中，把奶糖咬的嘎嘎响。
没过多久，就轮到栗苒的小组上台表演了。她抱着琵琶坐在后方，看着组里的其他三个人站成一排，有模有样地打着快板，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不出所料，同学们对于陈淞的作词功底十分认可，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演出的最后，四人一起喊道：“同学们，我们明年再见！”
沈浩迫不及待地冲着他们用掉了最后一个彩带，五彩纸屑盖了他们几个人满身。
栗苒在一片混乱中艰难地打开琴盒，将琵琶上的彩片一点点拿出来。她蹲在角落里，头发上的彩带还没来得及清理，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感觉，一举一动都显得不再那么生人勿近。
宋瑀城心中一动，拿着纸巾抚上栗苒的头发，帮她把彩带摘出来。栗苒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宋瑀城似乎拣了好长时间，栗苒觉得自己蹲得整个下半身都麻了。
听到宋瑀城说“好了”，她赶紧站起来，腿脚还在发麻，她身子踉跄了一下，匆忙之间猛地抓住了宋瑀城伸来的手。
看清了手中温热触感的来源，栗苒赶紧放开，转而扶住了桌角，低着头缓慢挤进自己座位那边。她抬头向四周看去，同学们都在聊着天吃零食看节目，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宋瑀城看着她稳稳坐到座位上才收回目光，手上似乎还停留着栗苒刚刚抓着时柔软微凉的触感。他将手伸到桌下，悄悄握住手心，似乎想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攥紧。
栗苒的手好凉，要是自己能一直握着帮她暖手就好了。
一直到晚会结束，宋瑀城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只有这么一件事。
今天没有晚自习，大多数同学都带着剩下的零食离开了，只留下了栗苒小组的几个人。于珊珊要赶车回老家便提前走了，陈淞帮着宋瑀城把高处的彩带摘下后也找了借口溜掉了。栗苒扫了半天的地，直起身来看着满地狼藉的教室和中间孤零零摆桌子的宋瑀城，不由自主地也叹了口气。
“栗苒，你先去把自行车从车库推出来吧，不然要来不及了。”宋瑀城提醒道。
“没事，我知道今天值日要很晚，已经把车放在外面了。”
宋瑀城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摆好了几十张桌椅，等栗苒将垃圾桶清空回来后，黑板也已经擦洗干净了。
虽然值日的人少了一半，但效率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他们检查好了门窗，背上书包和琵琶走出了教学楼。学校已经很空了，夜色弥漫起来，带来了一丝静谧，但栗苒还记得不久前整个附中都在狂欢。
两人出了校门，宋瑀城看着栗苒把书包背到胸前想要解锁车子，突然开口道：
“栗苒。”
“嗯？”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栗苒扭头看向宋瑀城，夜色遮盖了她的视线，但她能明显感觉得到男生有些紧张。
“去哪里？”
见栗苒没有一口回绝，宋瑀城微微松了口气，解下书包，从侧面掏出来两张票：“省交响乐团的新年演奏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栗苒看到宋瑀城紧张得握着票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不自觉地脸红了。
栗苒把习题册架在左手手臂上，右手缓慢地扒着饭，视线停留在书册上不愿松开。
宋瑀城也很识趣地不在此时说话，只是沉默着吃饭，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栗苒偏头看书的侧脸。
在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栗苒的神情总是很认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睛时不时微微眯起，食物送到嘴边都忘了张嘴。
看题太入迷，以至于发带从肩头落了下来她都没发现。宋瑀城眼疾手快地拎起那根带子，避免它掉进汤碗中。
男生突然凑近，将光线都遮去了三分，栗苒终于回过神来，惊愕地盯着宋瑀城发呆。
宋瑀城轻咳一声，轻轻将发带重新放到栗苒肩后，解释道：“发带差点落下来了。”
“哦。”栗苒像是在确认一般摸了摸两条带子，将它们摆到合适的位置，而后将视线重新落到宋瑀城身上。
看了一瞬，栗苒突然低下头，把手臂上的习题册合起来扔回桌子，开始专心吃饭。说实在的，要不是需要夹菜吃，栗苒简直想要抱着饭碗坐回自己桌边去，而不用在这里进行“和宋瑀城面对面共进晚餐”的高难度任务。
栗苒低头认真吃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圣诞前夜在书包里发现的那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自己很少离开座位，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饭后陪珊珊买文具的时间段宋瑀城有机会放苹果。可是整个晚饭时间，宋瑀城表现自如，完全不像是准备了什么计划的样子。
更何况苹果的包装并不是自己在附中旁边文具店里见到过的普通款式。为了这一份小小的礼物，宋瑀城偷偷准备了多久？
栗苒头一次产生了些不知所措的迷茫感。她虽然没有想要恋爱的心思，但并不笨，许多举动背后的意味自己不是不明白。但她实在想不通，宋瑀城为什么要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呢？
相比光辉耀眼的年级第一宋瑀城而言，自己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自己外貌平凡，成绩毫不起眼，甚至性格也是寡淡无聊到几乎没朋友。她想起来艺术节的时候，每一次宋瑀城在聚光灯下接受着众人的欢呼与喝彩时，视线总会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冲着她笑得柔和。
她也曾登上舞台，明白舞台上的灯光有多么刺眼，台下的观众有多难以看清。
宋瑀城是怎么看到自己的？
栗苒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若是宋瑀城像其他更大胆些的男生那样，缠着她聊天，找她要联系方式的话，她就可以自然而然拒绝掉，然后天经地义地远离他。但宋瑀城没有，他只是不求回报地帮助着，陪伴着，连引人误会的话都几乎没有说过。
但栗苒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甚至明白宋瑀城为什么要这么干。可对于宋瑀城那个显而易见的最终目的，栗苒竟然没有一点办法，连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真的找不到理由吗？栗苒自嘲着，恐怕是自己也很喜欢现在的感觉吧。
真是不应该。
栗苒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宋瑀城的眼睛。没在看书的栗苒依然在发呆，一会儿微皱眉头，一会儿紧抿嘴唇，最后竟然垂着眼轻轻叹气，不知在想什么。
宋瑀城想了想，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栗苒，元旦有什么安排吗？”
“写作业。”
宋瑀城点点头：“嗯，那就是没什么安排喽。你可以在1号这天出来帮我个忙吗？”
帮忙？听起没什么毛病，乐于助人，正能量。
“要怎么帮你？”
宋瑀城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拿给栗苒看：“你看，世纪广场有一个航模店在元旦那天做活动，现场参与答题可以赢奖品。这个活动要两个人一起参加，你可以陪我去吗？”
“可是我并不很了解航模。”
“没关系的，里面也有不少物理基础的题，你一定能帮到我。”
竞赛班已经学完了天体运动的部分，栗苒没再想到其他拒绝的理由。
“不过，找一个更懂航模的人组队会更好吧？我怕拖你后腿。”
“不会的，我看过他们往年的题目，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有你在的话正确率能更高。”宋瑀城目光清澈，他轻快地说道：“我真的很想要那个奖品，请你和我组队吧！”
栗苒无奈道：“好吧。”
宋瑀城看起来很开心：“太好了，那天还是我生日呢，咱俩一定能把大奖赢回来的！”
栗苒看着宋瑀城兴奋的样子，不禁想到，以宋瑀城家的财力，他想要什么样的模型肯定都能买得起，也许“赢来的”比“买来的”会更有趣吧。
没想到班长的生日竟然在元旦这一天，他们两个正好同龄，差一天都不行。
元旦这天上午，全班同学都兴奋异常，气氛比往日活跃了许多。中午的时候，除了栗苒他们组作为值日生留下来布置教室外，班委以及好几个同学都没有回家。他们将桌椅拉成一圈，在教室中心露出一片空地。男生们踩着凳子装点屋顶和窗户，女生在黑板上画了颇有节日气氛的图画。
栗苒拿着粉笔，退后两步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后快速在黑板上画出一条起伏的曲线。不多时，行楷的“新年快乐”四个大字的轮廓就出现了。她在轮廓内画上了不同的花纹，将艺术字装点得别出心裁。
任静从一开始就在看着栗苒写艺术字，直到字形显现后她才反应过来，赞叹道：“栗苒的书法真好看啊！”
栗苒扭头冲着任静轻轻笑了下。
任静挑了几根彩色粉笔，在栗苒旁边一起填充着艺术字内部，在大字轮廓内用各种语言写满了“新年快乐”。
宋瑀城忙上忙下，刚刚装点好屋顶的彩带从桌上跳下来，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简单说了两句后，扫视了一圈班内忙碌的同学，看到暂时闲下来的栗苒和任静，便招手喊道：
“栗苒，任静，你俩现在忙吗？”
任静最后看了一眼黑板报，说道：“我们不忙。”
宋瑀城领着她俩来到楼下，原来是一大堆元旦晚会上的零食。他们各自拎了一大袋，回班的时候被兴奋过头的同学们撒了一身彩片。
宋瑀城赶紧抓住那个男生：“别闹，现在撒完了下午用什么？”
栗苒把零食放下，赶紧拍掉身上五彩斑斓的彩片。
任静的短发很好清理，她甩掉了彩片，然后伸手将栗苒的发带扯了下来。
“把头发解开吧，我帮你吹一下。”
栗苒乖乖在座位上坐好，任静仔细地把她头发中的彩片一个个挑出来吹掉。手指在如云的秀发间穿梭，传来一丝丝奇异的痒感。
宋瑀城时不时朝这边撇过来，对于自己不能上手帮忙感到非常遗憾。
教室布置好了，零食也分发好了，不多时，同学们陆陆续续进班，宏愿1班第一次元旦晚会终于开始了。
第一次，同学们只为了玩乐而聚在一起，放下了繁重的学业，放下了对未来的迷茫，开开心心地和班集体一起分享节目，分享快乐。
于珊珊从家里带来了很多零食，她很大方地倒在了自己桌子上，大手一挥：“大家甭客气，随便吃！”
栗苒挑了颗奶糖含在嘴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大家表演节目。
同学们都不是艺术生，表演以娱乐为主，主打合家欢。但没有人会挑剔节目质量，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平时不是在听课就是在做题的同学们，无论是唱歌还是舞蹈，都显得那么新鲜有趣。欢乐的叫好声如同海浪一样，几乎要掀翻屋顶。
不多时，教室门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宏愿1班的朋友们！”
大家纷纷转头看去，原来是宏愿2班的班长带着几个同学过来了。
“大家新年快乐！”
2班班长大喊一声，和跟着的另外几个人一起将几十包辣条扔进坐席之间，引起了一阵欢呼。
大家热热闹闹地抢着，有人冲宋瑀城喊：“班长，你也去其他班送送祝福吧，不能被2班比下去啊！”
高一的两个竞赛班，不知不觉就开始事事争先，凡事都生怕被对方给比下去。
宋瑀城早有此意，他拿起一大袋零食，长腿一迈就跨出了坐席，又从讲台上掏了几包彩片，和几个嘻嘻哈哈的男生一起出门了。很快，大家就听到了来自隔壁的反馈，2班的同学们发出阵阵尖叫笑闹，这欢呼中还夹杂着2班班长气恼的声音：“宋瑀城你大爷！”
原来是宋瑀城趁他不注意，抓了一大把彩片塞进了他衣领里面。
宋瑀城哈哈大笑着，在1班其他同学的掩护下快速冲了出来，去其他班级“送祝福”去了。
于珊珊从门口看到了2班班长的窘态，笑着拍手，手中的瓜子都漏下来了几颗：“没想到啊，瑀神看着一本正经，居然这么喜欢恶作剧！”
可惜，宋瑀城的恶劣行为很快就平等地散布到了每个班级，有些班的同学也给予了反击，因此，当宋瑀城回到1班时，身上可谓十分精彩：头发上挂着彩色泡沫，衣服上沾着彩片，脸上还抹了些奶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聚会物品展示模特。
他浑不在意地坐回原处，周围同学手忙脚乱地帮他拍打着，自己却在咧嘴笑着。
宋瑀城虽然平日里也是个性格随和的人，但毕竟是班长，不能表现太过，因此大多数人对宋瑀城的印象都是品行端正的学神。今天看他这么一闹，很多人也明白过来，宋瑀城再怎么一本正经，本质上也和大家一样，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还在爱玩爱笑的年纪。
栗苒看着他被众人包围着手忙脚乱收拾外表的样子，想道，今天是宋瑀城15岁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该送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一直以来，栗苒由于性格孤僻，沉默寡言，都没有能够互相分享生日的朋友，对于送别人生日礼物这件事情也十分生疏。自从上次宋瑀城提起后，栗苒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他们明天会一起去参加航模店的有奖答题活动，等拿到奖品后，就把其余的奖品买下来送给宋瑀城好了。
既然宋瑀城这么想去参加，那每个名次的奖品他应该都挺喜欢的吧？
虽然这种送礼方式确实十分敷衍。
栗苒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更妥帖的方式了。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宋瑀城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栗苒的生日也在学校会放假的日子，已经过去的许多年间，栗苒都是和妈妈一起简单过生日的。栗苒从前不吃蛋糕，母女俩就会去附近的饭店吃一顿好的，然后在商场买买衣服看看电影。这么多年，栗苒没有和朋友一起过过自己的生日。
她心绪起伏，不由得又想到了之前邀请自己来生日宴会的吕瑶。同样是高中女生，吕瑶的生日大摆宴席，前呼后拥，而自己呢？开学至今，甚至没有人来问过栗苒：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更别说在生日宴会上玩游戏给宋瑀城打视频这种事情了。
再过一百年，栗苒也绝对不敢这样做。
栗苒悄悄安慰自己：没什么不好的，安安静静的生日也能省去招待客人的麻烦。
没有人送我礼物，我便也不需要花心思给别人准备礼物了，挺好的。
唉不对，我得送宋瑀城生日礼物呀。那他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回馈？
栗苒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期待“宋瑀城陪自己过生日”这件事情，觉得大为不妙。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教室中央的节目中，把奶糖咬的嘎嘎响。
没过多久，就轮到栗苒的小组上台表演了。她抱着琵琶坐在后方，看着组里的其他三个人站成一排，有模有样地打着快板，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不出所料，同学们对于陈淞的作词功底十分认可，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演出的最后，四人一起喊道：“同学们，我们明年再见！”
沈浩迫不及待地冲着他们用掉了最后一个彩带，五彩纸屑盖了他们几个人满身。
栗苒在一片混乱中艰难地打开琴盒，将琵琶上的彩片一点点拿出来。她蹲在角落里，头发上的彩带还没来得及清理，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感觉，一举一动都显得不再那么生人勿近。
宋瑀城心中一动，拿着纸巾抚上栗苒的头发，帮她把彩带摘出来。栗苒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宋瑀城似乎拣了好长时间，栗苒觉得自己蹲得整个下半身都麻了。
听到宋瑀城说“好了”，她赶紧站起来，腿脚还在发麻，她身子踉跄了一下，匆忙之间猛地抓住了宋瑀城伸来的手。
看清了手中温热触感的来源，栗苒赶紧放开，转而扶住了桌角，低着头缓慢挤进自己座位那边。她抬头向四周看去，同学们都在聊着天吃零食看节目，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宋瑀城看着她稳稳坐到座位上才收回目光，手上似乎还停留着栗苒刚刚抓着时柔软微凉的触感。他将手伸到桌下，悄悄握住手心，似乎想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攥紧。
栗苒的手好凉，要是自己能一直握着帮她暖手就好了。
一直到晚会结束，宋瑀城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只有这么一件事。
今天没有晚自习，大多数同学都带着剩下的零食离开了，只留下了栗苒小组的几个人。于珊珊要赶车回老家便提前走了，陈淞帮着宋瑀城把高处的彩带摘下后也找了借口溜掉了。栗苒扫了半天的地，直起身来看着满地狼藉的教室和中间孤零零摆桌子的宋瑀城，不由自主地也叹了口气。
“栗苒，你先去把自行车从车库推出来吧，不然要来不及了。”宋瑀城提醒道。
“没事，我知道今天值日要很晚，已经把车放在外面了。”
宋瑀城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摆好了几十张桌椅，等栗苒将垃圾桶清空回来后，黑板也已经擦洗干净了。
虽然值日的人少了一半，但效率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他们检查好了门窗，背上书包和琵琶走出了教学楼。学校已经很空了，夜色弥漫起来，带来了一丝静谧，但栗苒还记得不久前整个附中都在狂欢。
两人出了校门，宋瑀城看着栗苒把书包背到胸前想要解锁车子，突然开口道：
“栗苒。”
“嗯？”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栗苒扭头看向宋瑀城，夜色遮盖了她的视线，但她能明显感觉得到男生有些紧张。
“去哪里？”
见栗苒没有一口回绝，宋瑀城微微松了口气，解下书包，从侧面掏出来两张票：“省交响乐团的新年演奏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栗苒看到宋瑀城紧张得握着票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不自觉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