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启动改造
“你们还有修改权限。”越云楚也不信章羿没藏后招。
虚拟的章羿挪到越云楚旁边，微微弯着腰看着她仍旧在终端显示屏上死磕星舰的性能，又把亚铎拉出来遛了：“是亚铎舅舅的建议。”
越云楚：……
章羿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颇有一股“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气质，其实小聪明花花肠子多的几乎把身边的人当枪使了一个遍，而且脸皮厚的并不怕东窗事发后的尴尬。A星上政客那些厚脸皮两面三刀的本事，他学的手到擒来，非常不是东西。
“当然，你如果不同意，我不会改动星舰。”这已经不叫借花献佛了，这叫贼喊捉贼。
越云楚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让你的人工智障把星舰所有设定的源代码给我。”
章羿：……
纵是他知道越云楚不见得真看得懂，或者有耐心看得下去，但是这个要求他还是有点忌惮，“十几亿个字符单位，你确定？”
“哪儿那么多废话。”
当越云楚许久没听见这花里胡哨的话痨吱声的时候，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结果发现虚拟的章羿开始装死，微微低着头坐在桌边，眼睫毛都不动了，宛如一个没电的智能人。
投影就是这点好，溜号也不用跟人解释。
越云楚：……
她不知道章羿听不听得到，嘟囔了一句：“敢乱改星舰性能……”还没说完，顿住了，越云楚这学渣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威胁没用，金兰A星与摇光卫四中间隔着整个金兰星系二十颗大大小小的星球……
章羿要是不来，她大概也去不了。秋后算账都找不着地儿。
越云楚惯性的飙出脏话，“心机狗”。
离开摇光卫四并且已经跃迁多次的星舰，信号连接终于稳定下来后，人工智能语气非常丧的控诉章羿：“长官，投影如果需要重新连线，我希望您亲自上阵，请不要为难一个人工智能。”
章羿修改着回到A星需要给议会递交的巡查报告，随便问了一句：“只是让你去跟她聊几句而已，我不是编写好人设了么？”
人工智能：“是的，但是依旧把系统聊死了。”
章羿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场景回放我看看。”
看完后，章羿和人工智能两相无语……
源代码肯定是不能给的，他亲自上阵大约也会被聊死，“还是继续装死吧。”
人工智能：“那您的尸体？”
章羿：……
“等会儿撤了。”
越云楚有点堵心，她试着连线了几次，都没有连上章羿的终端，更加坚信章羿一定是故意的。
章羿也因为越云楚时不时的骚扰胆战心惊，在别人跟前耍不要脸倒没什么，毕竟谁也不能把他怎么着，越云楚就不一样了，那女人他真惹不起。
或许是由于人对危险事物的警惕，章羿总是隐隐觉得，他有一天还会跟越云楚相见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章羿还是懂的。
于是章羿又把人工智能拉出来当枪使：“她若是再连线，你去跟她聊，除了关于我的话题，随便聊。”
人工智能：“长官，星域宪法有规定，不能虐待机器人。”
章羿：“你不是机器人，你连个真身都没有，你只是一堆数据。”
人工智能：“思想比躯壳更重要。精神虐待罪更不人道。”
章羿：……
果然不该为了聊天功能，就给人工智能塑造什么人文气质，他会从聊天里逐渐产生类似创造者的自我意识，会对主人的语言进行大数据分析，然后……顶嘴。
“越云楚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要有对女士的起码尊重，这是金兰A星所有男士应该有的基本品质。”章羿试图让人工智能改变对越云楚的偏见。
人工智能没有从他本人这里分析出任何变量，改变失败，语气背书：“我只是一堆数据。没有性别。”
章羿打了个响指：“从今天开始就有了。你是一位绅士。”
人工智能：“长官，你这样随便，我会对你的性取向产生怀疑。”
章羿：……
人工智能果然是一面照妖镜。
“我不管，你如果不去跟越云楚聊天，我会告诉她是你切断的连线。你要知道，她想格式化你很久了。”章羿不要脸起来连人工智能都欺负。
人工智能：……
格式化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链接稳定后，章羿的“尸体”被人工智能收起来：“女士，很高兴又见到你。”
越云楚：“他死了你上线？这出场顺序是你们俩抓阄抓出来的么。”
人工智能：……
这次一个回合都没熬下来就被越云楚聊死了。
一对主仆，两个废物。
越云楚许久没有再次连线，但是人工智能的信号接收器上显示出越云楚发过来的文字：你俩要是想手贱改星舰设定，就给我试试。
并附加一个声色俱全的骷髅头和一把枪。
章羿：……
人工智能：……
章羿很久都没想明白，他到摇光卫四这一趟，究竟为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工智能提醒他：“因为你手残，打不过她。”
章羿并不以手残为耻：“你被越云楚影响了么？武力并不能解决问题这种常识是我没有给你设定么？”
人工智能：“设定了，但是所有设定在越云楚这里都不管用，这时候，我会反向思考。”
章羿觉得越云楚太无孔不入了，颠覆他的三观就算了，连人工智能的三观都颠覆了：“过分了，你一个人工智能，竟然会脱离设定者自我洗脑了？”
人工智能：“我也觉得从摇光卫四回来后，我有点精分了。你还是把我格式化了吧。”
章羿：……
面对这种“你把我杀了吧”的诉求，章羿有点无言以对，“越云楚而已，不至于。”
人工智能：“长官，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
章羿：……不了吧。
自从泰勒经常光顾酒吧，亚铎就知道被章羿坑了。
他隐姓埋名安生日子才过了不到十个年头，发际线都没养出来，章羿这玩意儿来一趟就给他留了无穷后患。
亚铎觉得泰勒也不像是容易被忽悠的人，怎么章羿的话他就这么上心？他一个主要业务在B区开儿童游乐场的，整合了摇光卫四C区和D区又不能增进业务，这是发什么疯？
毕竟亚铎一个主要业务在D区开酒吧的都不太关心摇光卫四的命运。捡了个越云楚已经是他这些年“关我屁事”的人生信条里开出去的最远的岔了。
亚铎听了泰勒的话，才知道章羿没有留给摇光卫四政府和泰勒他自己的终端连接密匙，这些人全找到酒吧来了。
摇光卫四为数不多的几个政府官员，被章羿一撩拨，大有越云楚磕星舰数据的发愤图强精神，又有泰勒暗中拥护，三天不到，政府工作启动报告做了一本书那么厚，追着亚铎高谈阔论。
也难怪，摇光卫四这些井底之蛙，十年来连摇光星的政府要员都没见过几个，都做好了跟这破星球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准备，猛地来了个金兰A星的巡查官，如同深渊里见了一条爬出去的绳子。
人在毫无波澜里，总是对变数有种热望痴迷，这是生命体存在意识的本能。
在失望和平庸中寻找希望，期以找到脆弱生命在茫然无际的宇宙中，存在的意义。
正是这无法以崇高还是渺小，伟大还是平凡来衡量的各色各样的信念，赋予人类白驹过隙的生命时间，以永恒，以不朽，以骄傲，以生生不息。
亚铎看着这一群鹌鹑突然有了鸿鹄之志，一时间竟有点措手不及。
章羿这没事找事的孙子！果然是随了他另一个舅舅！
他那另一个舅舅，蒂莫西·齐格，金兰星域太空军上将，长着一双极为纯澈的冰蓝色眼睛，身边的人无不认为，他是整个星域军部，最浪漫的军人，浪漫到像他那双眼神，近乎异想天开。
亚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缀着一朵金边蓝玫瑰和三枚金色星徽的深蓝色肩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章羿的巡查报告配着为摇光卫四的各项申请递交议会，如他所料，除了修复人工大气层和基础光温系统，得到了实质性的资助，类似重建摇光卫四政府、规划空中航道这种越过生存线后的附加资助，就成了一纸戳章文件。
即便如此，当摇光卫四得到远在A星的议会回应时，也仿佛看到了光。
两个月后，当两艘巨型母舰从遥远的A星抵达摇光卫四，送来专业的气象救助队时，摇光卫四出现了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欢腾。
大约面对未知，人类这种群居动物，不论进化到什么时候，都需要归属感吧。
章羿跟亚铎连线时，越云楚突然从亚铎背后冒出来，人工智能都吓得信号不稳了，章羿眼里似乎闪了一下，跟亚铎说了一半的话先顿了下来，对越云楚摆出了个温雅的笑：“好久不见。”
越云楚生怕亚铎随时切断通讯似的连珠炮问道：“A星的装甲车和飞行器的智能系统是不是高级很多，你给我一套好不好，泰勒跟人打架总是吃亏，你不是要他跟摇光卫四政府那些废物整合起来么，还有，你是不是把我的星舰上核武库卸了……”
亚铎伸手堵住她的嘴：“你给我闭嘴吧，泰勒的装甲车让你拆的收破烂都不要，除了你，他的地面装甲跟谁打架吃过亏？还想要核武？装了核武你还不得把A星都炸了。”
章羿：……
纵是章羿在同事那儿见过不少“家有熊孩子”的案例，也不免觉得震惊，越云楚这哪里还是一般“熊孩子”的级别，这是典型的狂躁暴力人格问题。在A星是要住精神病院的。
亚铎回来后，章羿一言难尽的试探着问道：“她还好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亚铎觉得这外甥简直不是亲的。
章羿从善如流地问道：“那您最近还好吗？”
亚铎冷笑道：“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光卫四都让你搅和成一锅粥了。”
“舅舅，你好歹也是修过历史学和社会学的，群体的情绪和活动的内驱力和外力之间的关系，你比我懂得多，我充其量只是推波助澜。”
亚铎懒得跟他狡辩，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换了话题，“若是什么事情都能靠着一腔热血实现，人类就不需要挣扎寻找，不需要救赎，不需要宗教了。”
章羿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了一句：“可你不能用悲观消极剥夺他们挣扎寻找的权力。人生来自由。而我作为联盟的议员的义务，就是让金兰星域的公民有这样的权力。”
亚铎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人生观的探讨，从来没有唯一的结论，你信仰什么，你就是什么。
但是，信仰越坚定，最后越容易殉道。
他只是有点怕。
蒂莫西当年也是为了信仰，在与另一种力量对峙时却毫无转圜余地……
章羿最终还是连接到了泰勒，也用了些关系，让A星军部的专家根据摇光卫四的实际情况教了一些陆军装甲的技术，以补偿越云楚四处撒野留下的怨声载道。
偶尔听到纪四血泪控诉，心里不由发笑：亚铎管不住她了么？
不知是不是人工大气层调试，本就不大的摇光卫四，植被少得可怜，竟连日下起雨。
摇光卫四不是天然的住人行星，原始生态荒冷恶劣，之所以能住人，全靠改造，改造出的气候脆弱又单一。
摇光卫四的设定，是人造成本最低的热带沙漠气候，山川和海的面积只能算得上“一隅之地”，雨雪是非常奢侈的。
章羿因为观测到摇光卫四天气异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跟越云楚连线问候几句。几次失败后，遮遮掩掩地去套亚铎的话：“怎么下了这么多天还没停，越云楚这么老实一直呆在楼上么？”
亚铎倒腾着酒柜的装饰：“想得美。”
章羿故作惊讶：“这天气你能让她开着星舰出去浪？”
亚铎似乎见怪不怪，懒得跟他多解释：“开的越野。”伸手在终端上放出一小块屏幕。
越云楚在大雨中，跟一群人沙漠冲浪。
章羿：……
大雨冲刷着沙丘，车轮陷在泥泞里，一排整整齐齐但粗制滥造的敞篷越野，有人吹着口哨，有人扬着手里的五彩旗，不约而同的把档位开到最大，越野瞬间飞出去，冲上沙丘也不减速，在最高点以抛物线的弧度飞驰落下……
越云楚穿着土灰色的野外服，全封闭的护目镜遮住她大半张脸，材质特殊的面罩将脖子也裹得严严实实。
章羿看的心惊胆战，“你也不管管她？”
亚铎：“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干比这还野的事儿。这车的性能是我改造的，她身上带着防护罩，车里装着医疗包，安全得很。你看看她身边的人，什么野鸡装备没有，她算好的了，起码这么玩，她不惹事儿。不然又得跟人打架。”
章羿：……
转头就让人工智能查了一下此次A星派差到摇光卫四一行总负责人，偏巧还挺熟，空间天气管理局的后起之秀，蓝尼。
蓝尼在母舰上，泊在一个大型空间站，并未抵达摇光卫四，大约他是为了通过这次航行，全面检测一下整个星域的空间天气状况，修护摇光卫四只派了一支小分队顺手去做。
章羿直接问道：“蓝尼，摇光卫四的雨，是你们调试大气层的必要过程么？需要持续这么久？”
蓝尼忙里偷闲看了一眼摇光卫四的调试数据，漫不经心道：“哦，可能是助手大意了，时间设定确实久了点。我等下修正过来。”
章羿有点着急：“别等下了，现在就修。”
蓝尼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章羿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摇光卫四的气候你比我清楚，这个规模的雨下久了，很多地方地面排水系统撑不住的，我舅舅的酒吧正好在一个低凹盆地，都快淹了。”
蓝尼“哦”了一声，搁下手里的活儿，亲自动手改了摇光卫四的大气数据。
越云楚回酒吧的时候，一身泥沙。
亚铎一脸嫌弃：“翡灵在外面滚一天，最脏的时候，都比你现在干净。”
被点名的雪纳瑞从吧台里探了个头，看了眼越云楚后，大摇大摆的在她身边转了两圈，以示“比你干净”。
越云楚打了个喷嚏，嘀咕道：“天气预测不是说降雨持续到晚上么，怎么这么早就停了。”
亚铎鬼使神差的看了眼章羿，没接她的话。
章羿赖在亚铎的终端里不愿下线，看到她进门，才松了口气，循循善诱地试探：“你就不能稍微安生一点么？现在有很多仿真游戏也有极限运动，你可以试试，没必要实操。”
章羿说的仿真游戏越云楚很清楚，进入游戏系统，模拟3D视野，模拟失重体感，以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
越云楚翻了个白眼：“未成年游戏，无聊。”
曾被未成年游戏虐到吐的章羿：……
亚铎看着投影下的章羿把越云楚目送到楼上，敲了敲桌子：“修复了摇光卫四的基础生存条件，后续计划，总该跟我兜个底吧。”
章羿展开终端，“A星议会虽然搁置了我的提议，看样子也确实不打算管三级星系，但我的计划是，利用这次这次的大气层修复，把摇光卫四的政府雏形推出来，起码无政府状态会得到很大改善，平民以往的慌乱状态会得到安抚，接下来需要用钱砸出来一支像样的军队，情绪安抚持续不了太久，平民需要眼见为实的稳定，需要强有力的政府军，稳定是一切文化经济发展的基石。”
亚铎：……
“背政治课本有意思么？”
章羿刷新了终端上的文稿：“哦，议会上背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我的意思是，关于钱，我来申请组织一个面向金兰AB双子星那些富豪们的慈善捐助，以摇光卫四之名。”
亚铎……
诺大的星系，还有你没忽悠过的人么？
虚拟的章羿挪到越云楚旁边，微微弯着腰看着她仍旧在终端显示屏上死磕星舰的性能，又把亚铎拉出来遛了：“是亚铎舅舅的建议。”
越云楚：……
章羿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颇有一股“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气质，其实小聪明花花肠子多的几乎把身边的人当枪使了一个遍，而且脸皮厚的并不怕东窗事发后的尴尬。A星上政客那些厚脸皮两面三刀的本事，他学的手到擒来，非常不是东西。
“当然，你如果不同意，我不会改动星舰。”这已经不叫借花献佛了，这叫贼喊捉贼。
越云楚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让你的人工智障把星舰所有设定的源代码给我。”
章羿：……
纵是他知道越云楚不见得真看得懂，或者有耐心看得下去，但是这个要求他还是有点忌惮，“十几亿个字符单位，你确定？”
“哪儿那么多废话。”
当越云楚许久没听见这花里胡哨的话痨吱声的时候，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结果发现虚拟的章羿开始装死，微微低着头坐在桌边，眼睫毛都不动了，宛如一个没电的智能人。
投影就是这点好，溜号也不用跟人解释。
越云楚：……
她不知道章羿听不听得到，嘟囔了一句：“敢乱改星舰性能……”还没说完，顿住了，越云楚这学渣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威胁没用，金兰A星与摇光卫四中间隔着整个金兰星系二十颗大大小小的星球……
章羿要是不来，她大概也去不了。秋后算账都找不着地儿。
越云楚惯性的飙出脏话，“心机狗”。
离开摇光卫四并且已经跃迁多次的星舰，信号连接终于稳定下来后，人工智能语气非常丧的控诉章羿：“长官，投影如果需要重新连线，我希望您亲自上阵，请不要为难一个人工智能。”
章羿修改着回到A星需要给议会递交的巡查报告，随便问了一句：“只是让你去跟她聊几句而已，我不是编写好人设了么？”
人工智能：“是的，但是依旧把系统聊死了。”
章羿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场景回放我看看。”
看完后，章羿和人工智能两相无语……
源代码肯定是不能给的，他亲自上阵大约也会被聊死，“还是继续装死吧。”
人工智能：“那您的尸体？”
章羿：……
“等会儿撤了。”
越云楚有点堵心，她试着连线了几次，都没有连上章羿的终端，更加坚信章羿一定是故意的。
章羿也因为越云楚时不时的骚扰胆战心惊，在别人跟前耍不要脸倒没什么，毕竟谁也不能把他怎么着，越云楚就不一样了，那女人他真惹不起。
或许是由于人对危险事物的警惕，章羿总是隐隐觉得，他有一天还会跟越云楚相见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章羿还是懂的。
于是章羿又把人工智能拉出来当枪使：“她若是再连线，你去跟她聊，除了关于我的话题，随便聊。”
人工智能：“长官，星域宪法有规定，不能虐待机器人。”
章羿：“你不是机器人，你连个真身都没有，你只是一堆数据。”
人工智能：“思想比躯壳更重要。精神虐待罪更不人道。”
章羿：……
果然不该为了聊天功能，就给人工智能塑造什么人文气质，他会从聊天里逐渐产生类似创造者的自我意识，会对主人的语言进行大数据分析，然后……顶嘴。
“越云楚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要有对女士的起码尊重，这是金兰A星所有男士应该有的基本品质。”章羿试图让人工智能改变对越云楚的偏见。
人工智能没有从他本人这里分析出任何变量，改变失败，语气背书：“我只是一堆数据。没有性别。”
章羿打了个响指：“从今天开始就有了。你是一位绅士。”
人工智能：“长官，你这样随便，我会对你的性取向产生怀疑。”
章羿：……
人工智能果然是一面照妖镜。
“我不管，你如果不去跟越云楚聊天，我会告诉她是你切断的连线。你要知道，她想格式化你很久了。”章羿不要脸起来连人工智能都欺负。
人工智能：……
格式化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链接稳定后，章羿的“尸体”被人工智能收起来：“女士，很高兴又见到你。”
越云楚：“他死了你上线？这出场顺序是你们俩抓阄抓出来的么。”
人工智能：……
这次一个回合都没熬下来就被越云楚聊死了。
一对主仆，两个废物。
越云楚许久没有再次连线，但是人工智能的信号接收器上显示出越云楚发过来的文字：你俩要是想手贱改星舰设定，就给我试试。
并附加一个声色俱全的骷髅头和一把枪。
章羿：……
人工智能：……
章羿很久都没想明白，他到摇光卫四这一趟，究竟为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工智能提醒他：“因为你手残，打不过她。”
章羿并不以手残为耻：“你被越云楚影响了么？武力并不能解决问题这种常识是我没有给你设定么？”
人工智能：“设定了，但是所有设定在越云楚这里都不管用，这时候，我会反向思考。”
章羿觉得越云楚太无孔不入了，颠覆他的三观就算了，连人工智能的三观都颠覆了：“过分了，你一个人工智能，竟然会脱离设定者自我洗脑了？”
人工智能：“我也觉得从摇光卫四回来后，我有点精分了。你还是把我格式化了吧。”
章羿：……
面对这种“你把我杀了吧”的诉求，章羿有点无言以对，“越云楚而已，不至于。”
人工智能：“长官，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
章羿：……不了吧。
自从泰勒经常光顾酒吧，亚铎就知道被章羿坑了。
他隐姓埋名安生日子才过了不到十个年头，发际线都没养出来，章羿这玩意儿来一趟就给他留了无穷后患。
亚铎觉得泰勒也不像是容易被忽悠的人，怎么章羿的话他就这么上心？他一个主要业务在B区开儿童游乐场的，整合了摇光卫四C区和D区又不能增进业务，这是发什么疯？
毕竟亚铎一个主要业务在D区开酒吧的都不太关心摇光卫四的命运。捡了个越云楚已经是他这些年“关我屁事”的人生信条里开出去的最远的岔了。
亚铎听了泰勒的话，才知道章羿没有留给摇光卫四政府和泰勒他自己的终端连接密匙，这些人全找到酒吧来了。
摇光卫四为数不多的几个政府官员，被章羿一撩拨，大有越云楚磕星舰数据的发愤图强精神，又有泰勒暗中拥护，三天不到，政府工作启动报告做了一本书那么厚，追着亚铎高谈阔论。
也难怪，摇光卫四这些井底之蛙，十年来连摇光星的政府要员都没见过几个，都做好了跟这破星球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准备，猛地来了个金兰A星的巡查官，如同深渊里见了一条爬出去的绳子。
人在毫无波澜里，总是对变数有种热望痴迷，这是生命体存在意识的本能。
在失望和平庸中寻找希望，期以找到脆弱生命在茫然无际的宇宙中，存在的意义。
正是这无法以崇高还是渺小，伟大还是平凡来衡量的各色各样的信念，赋予人类白驹过隙的生命时间，以永恒，以不朽，以骄傲，以生生不息。
亚铎看着这一群鹌鹑突然有了鸿鹄之志，一时间竟有点措手不及。
章羿这没事找事的孙子！果然是随了他另一个舅舅！
他那另一个舅舅，蒂莫西·齐格，金兰星域太空军上将，长着一双极为纯澈的冰蓝色眼睛，身边的人无不认为，他是整个星域军部，最浪漫的军人，浪漫到像他那双眼神，近乎异想天开。
亚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缀着一朵金边蓝玫瑰和三枚金色星徽的深蓝色肩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章羿的巡查报告配着为摇光卫四的各项申请递交议会，如他所料，除了修复人工大气层和基础光温系统，得到了实质性的资助，类似重建摇光卫四政府、规划空中航道这种越过生存线后的附加资助，就成了一纸戳章文件。
即便如此，当摇光卫四得到远在A星的议会回应时，也仿佛看到了光。
两个月后，当两艘巨型母舰从遥远的A星抵达摇光卫四，送来专业的气象救助队时，摇光卫四出现了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欢腾。
大约面对未知，人类这种群居动物，不论进化到什么时候，都需要归属感吧。
章羿跟亚铎连线时，越云楚突然从亚铎背后冒出来，人工智能都吓得信号不稳了，章羿眼里似乎闪了一下，跟亚铎说了一半的话先顿了下来，对越云楚摆出了个温雅的笑：“好久不见。”
越云楚生怕亚铎随时切断通讯似的连珠炮问道：“A星的装甲车和飞行器的智能系统是不是高级很多，你给我一套好不好，泰勒跟人打架总是吃亏，你不是要他跟摇光卫四政府那些废物整合起来么，还有，你是不是把我的星舰上核武库卸了……”
亚铎伸手堵住她的嘴：“你给我闭嘴吧，泰勒的装甲车让你拆的收破烂都不要，除了你，他的地面装甲跟谁打架吃过亏？还想要核武？装了核武你还不得把A星都炸了。”
章羿：……
纵是章羿在同事那儿见过不少“家有熊孩子”的案例，也不免觉得震惊，越云楚这哪里还是一般“熊孩子”的级别，这是典型的狂躁暴力人格问题。在A星是要住精神病院的。
亚铎回来后，章羿一言难尽的试探着问道：“她还好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亚铎觉得这外甥简直不是亲的。
章羿从善如流地问道：“那您最近还好吗？”
亚铎冷笑道：“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光卫四都让你搅和成一锅粥了。”
“舅舅，你好歹也是修过历史学和社会学的，群体的情绪和活动的内驱力和外力之间的关系，你比我懂得多，我充其量只是推波助澜。”
亚铎懒得跟他狡辩，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换了话题，“若是什么事情都能靠着一腔热血实现，人类就不需要挣扎寻找，不需要救赎，不需要宗教了。”
章羿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了一句：“可你不能用悲观消极剥夺他们挣扎寻找的权力。人生来自由。而我作为联盟的议员的义务，就是让金兰星域的公民有这样的权力。”
亚铎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人生观的探讨，从来没有唯一的结论，你信仰什么，你就是什么。
但是，信仰越坚定，最后越容易殉道。
他只是有点怕。
蒂莫西当年也是为了信仰，在与另一种力量对峙时却毫无转圜余地……
章羿最终还是连接到了泰勒，也用了些关系，让A星军部的专家根据摇光卫四的实际情况教了一些陆军装甲的技术，以补偿越云楚四处撒野留下的怨声载道。
偶尔听到纪四血泪控诉，心里不由发笑：亚铎管不住她了么？
不知是不是人工大气层调试，本就不大的摇光卫四，植被少得可怜，竟连日下起雨。
摇光卫四不是天然的住人行星，原始生态荒冷恶劣，之所以能住人，全靠改造，改造出的气候脆弱又单一。
摇光卫四的设定，是人造成本最低的热带沙漠气候，山川和海的面积只能算得上“一隅之地”，雨雪是非常奢侈的。
章羿因为观测到摇光卫四天气异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跟越云楚连线问候几句。几次失败后，遮遮掩掩地去套亚铎的话：“怎么下了这么多天还没停，越云楚这么老实一直呆在楼上么？”
亚铎倒腾着酒柜的装饰：“想得美。”
章羿故作惊讶：“这天气你能让她开着星舰出去浪？”
亚铎似乎见怪不怪，懒得跟他多解释：“开的越野。”伸手在终端上放出一小块屏幕。
越云楚在大雨中，跟一群人沙漠冲浪。
章羿：……
大雨冲刷着沙丘，车轮陷在泥泞里，一排整整齐齐但粗制滥造的敞篷越野，有人吹着口哨，有人扬着手里的五彩旗，不约而同的把档位开到最大，越野瞬间飞出去，冲上沙丘也不减速，在最高点以抛物线的弧度飞驰落下……
越云楚穿着土灰色的野外服，全封闭的护目镜遮住她大半张脸，材质特殊的面罩将脖子也裹得严严实实。
章羿看的心惊胆战，“你也不管管她？”
亚铎：“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干比这还野的事儿。这车的性能是我改造的，她身上带着防护罩，车里装着医疗包，安全得很。你看看她身边的人，什么野鸡装备没有，她算好的了，起码这么玩，她不惹事儿。不然又得跟人打架。”
章羿：……
转头就让人工智能查了一下此次A星派差到摇光卫四一行总负责人，偏巧还挺熟，空间天气管理局的后起之秀，蓝尼。
蓝尼在母舰上，泊在一个大型空间站，并未抵达摇光卫四，大约他是为了通过这次航行，全面检测一下整个星域的空间天气状况，修护摇光卫四只派了一支小分队顺手去做。
章羿直接问道：“蓝尼，摇光卫四的雨，是你们调试大气层的必要过程么？需要持续这么久？”
蓝尼忙里偷闲看了一眼摇光卫四的调试数据，漫不经心道：“哦，可能是助手大意了，时间设定确实久了点。我等下修正过来。”
章羿有点着急：“别等下了，现在就修。”
蓝尼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章羿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摇光卫四的气候你比我清楚，这个规模的雨下久了，很多地方地面排水系统撑不住的，我舅舅的酒吧正好在一个低凹盆地，都快淹了。”
蓝尼“哦”了一声，搁下手里的活儿，亲自动手改了摇光卫四的大气数据。
越云楚回酒吧的时候，一身泥沙。
亚铎一脸嫌弃：“翡灵在外面滚一天，最脏的时候，都比你现在干净。”
被点名的雪纳瑞从吧台里探了个头，看了眼越云楚后，大摇大摆的在她身边转了两圈，以示“比你干净”。
越云楚打了个喷嚏，嘀咕道：“天气预测不是说降雨持续到晚上么，怎么这么早就停了。”
亚铎鬼使神差的看了眼章羿，没接她的话。
章羿赖在亚铎的终端里不愿下线，看到她进门，才松了口气，循循善诱地试探：“你就不能稍微安生一点么？现在有很多仿真游戏也有极限运动，你可以试试，没必要实操。”
章羿说的仿真游戏越云楚很清楚，进入游戏系统，模拟3D视野，模拟失重体感，以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
越云楚翻了个白眼：“未成年游戏，无聊。”
曾被未成年游戏虐到吐的章羿：……
亚铎看着投影下的章羿把越云楚目送到楼上，敲了敲桌子：“修复了摇光卫四的基础生存条件，后续计划，总该跟我兜个底吧。”
章羿展开终端，“A星议会虽然搁置了我的提议，看样子也确实不打算管三级星系，但我的计划是，利用这次这次的大气层修复，把摇光卫四的政府雏形推出来，起码无政府状态会得到很大改善，平民以往的慌乱状态会得到安抚，接下来需要用钱砸出来一支像样的军队，情绪安抚持续不了太久，平民需要眼见为实的稳定，需要强有力的政府军，稳定是一切文化经济发展的基石。”
亚铎：……
“背政治课本有意思么？”
章羿刷新了终端上的文稿：“哦，议会上背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我的意思是，关于钱，我来申请组织一个面向金兰AB双子星那些富豪们的慈善捐助，以摇光卫四之名。”
亚铎……
诺大的星系，还有你没忽悠过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