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秋祭日。

    山下的城镇热闹非凡。

    殷夜辰躺在厢房内的窗边小榻,依靠在窗边,望着外边往来的人群和海岸停靠的船只。底下的渔民们穿着传统服饰,给牛羊的角上绑起铃铛,运送货物到海岸边。

    有被运送而来的海神像,鱼神像,甚至牛羊神像,都围绕阵一颗巨木神像。他们摆在海岸边,形成一个一个最简易的祈福阵。少年少女们围绕着神像,光脚与在岸边逐浪,跳着老者教授的渡灵舞,以此祈求逝去的先人魂安故里。

    鱼奴将楼下买来的瓜果蜜饯摆在她身边,而这红衣女子笑着看向他,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问道:“你给我的衣服和簪子怎么样?”

    她身上的衣服是巫族传统的服饰,短衣长裙,用的红布上有银线绣出花纹和东海出采的玉石,长裙下配着流苏和银饰,足上套着长靴,长靴以珍珠点缀。她的长发也编成一股股的辫子,上面镶着各式各样的银饰,手上还带着铃铛,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这与她往日的装扮十分不同,倒是像极了阿狸,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和巫女的艳丽。近十九年来,这是第一次穿得这般多彩,自作此打扮,她脸上的笑意便未消下。

    鱼奴看她这般俏生生得依在窗边,耳尖泛红,愣了半响才低头回应道:“好看!”

    “这我看外边的渔船带回来这么多鱼,都是今日打的?若是今日出海捕来,他们怎么有力气过节?岂不是一整日都要忙于处理这些鱼鲜!”

    “自然不是!这些都是走个形式,仪式代表丰收就够了。有些鱼鲜是木头和颜料画成的,早早就准备好,装在船上。”鱼奴看她伸手拿蜜饯,将那盘子向她挪动了挪动,顺道从怀里拿出一只草编的鱼递给她。

    看到此物,殷夜辰有写意外。

    “这个玩样,你何时买的?”

    “是奴自己编的,只是个小东西罢了,大人喜欢便好。”

    殷夜辰捏着草鱼,仔细打量此物,这等孩童之物还真是第一次收到,很是稀奇。。

    “你怎么会做这个,可是以前哄过孩子?”

    鱼奴看向窗下的热闹,答道:“之前有个邻家弟弟,曾编过鱼虫哄他。”

    她捏玩草鱼的手停住。

    不知为何,他这话让自己想起了支时安。一时间,她也笑不大出来。可却见对面之人继续说道:“大人将来生了孩子,奴也编东西帮大人哄孩子。”

    鱼奴这般能干,将来确实可以哄孩子。

    她伸手继续拿了块蜜饯,含在嘴里,眼睛突然飘到海岸边的一处,不由向鱼奴问道:“为何那处围了那么多人,中间那个台子可是你说过的祭台?”

    鱼奴点了点头,指着祭台边的架子和人群道:“大人,您看,他们都写好祈福带子,准备挂上去了。”

    说着,他从房中一侧的箱子里取出赤金的长布,又取出笔墨来,摊开在殷夜辰身前。殷夜辰坐直身体,拿起这绣着巫语的带子仔细打量。

    “这就是你说的祈福带子?”

    “嗯!”鱼奴点了点头,见她又是新奇又是欢喜,自己心中也甚是愉快,“山下之人每年都会编织这种祈福带子,上面用银丝绣上古老的语言,祝愿往后一年平安顺遂,喜乐安康。大人可在这上边写上您的愿望。我们晚些时候下去,就可以将带子挂在祭台边上。”

    她将带子放在案上,看了半响才拿起笔,提笔写上:愿吾儿平安顺遂,落笔苍葭袈娜。写完后,她还在一旁用巫语将愿望复述一遍。又爱怜得看了眼肚子。

    “大人只为孩子祈福?”

    殷夜辰放下笔,指尖在’吾儿’二字边徘徊。

    “我所爱之人,除了这个孩子,他们都可以照料好自己。若要让我祈愿,我便只能为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了。”

    “孩子将来总要由大人来照料,大人生产完,她也无法照料自己。大人不如为自己祈福?”鱼奴看着祈福带子,“不过,您为何不为巫族祈福?”

    “巫族的命运不是祈福便可逆改,你可知,袄山上的人没有人会向上苍祈福,他们信仰自己,最多再信仰一下神树。为他们祈福,上苍怕是不会信的。”殷夜辰将带子转向鱼奴,指着余下的半截道,“我这剩下半截,你可想补上?”

    鱼奴看着祈福带子空着的半截,并未动笔,而是开口道:“在巫族,有个规矩。这种祈福带子,除非是家人才能将祈愿写在一个带子上。”

    殷夜辰继续依靠在窗边,看向远处的祭台,将头埋在臂弯。海风走过,荡去那句“我们做家人不好么?”

    鱼奴将祈福带子收起。

    “大人,等太阳将落时,我们就下去,将这带子挂上祭台。”

    殷夜辰看着海面变红,道:“东海安逸,我竟从未在此处呆过那般久。”

    “大人之前都在南境呆着?”鱼奴多看了几眼霞光中的女人,光落在她的脸上,身着巫族服饰,她倒是真的像个异族神女。

    见她吃了不少蜜饯,鱼奴继续为她倒上水。

    “出生后,我被养在峋阿山书院十年。外祖母死后,我又被舅父收养在禾郡王宫四年。这十四年间,偶尔往来南境和东海,后来回书院呆了半年后才真正回到南境圣域。”

    她转头拿过鱼奴倒的水。

    “为何期间回了书院半年?”

    “为了在书院见一人,当时的上垚太子。”

    “那,也是您的丈夫,为何?”鱼奴的眉心不经意皱起。

    “为了亲近他。彼时,我有意靠近,后来发现我们不合适,便想疏远他。“

    ”如何疏远?”

    殷夜辰转头,看向鱼奴紧张的神色,凑近答道:“我用巫术同他下了一盘棋,侥幸赢了他。他是个极傲慢的人,他输了棋后,我二人便疏远了。”

    看鱼奴脸上的的神色复杂,她忍不住笑出声。

    “为何这般看着我?”

    “他应当不至于如此小气?”鱼奴清了清嗓子,盯着霞光下的红衣女人,“那时在书院,太子便喜欢上您了?”

    “这是自然!”殷夜辰风情万种得挑了挑下巴,站起身,自负道,“他啊,对我可是一见钟情!”

    “大人!”鱼奴跟着站起身,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您是否过于自信?”

    “非也!”殷夜辰退开两步,拉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起来,长发扬起,衣摆下的流苏和铃铛作响,美人佩玲,赏心悦目。

    她拎着裙摆,昂头在霞光下。

    “我皮囊好,才华高,他一见倾心,不足为奇。纵然他见过无数莺莺燕燕,可他再没可能挑出一个和我相似之人,何况他说过,我就是长在他喜好上!鱼奴,我生得好看么?”

    鱼奴耳尖的红被掩盖在霞光下,低头不敢作答。

    “走吧,差不多到时候了,去祭台,将这祈福带子挂上!下面都聚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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