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殷夜辰慌乱得将孩子包裹好,放在她母亲身边,“等天彻底亮了,我便请大夫来帮你看看,这是我头次接生……恐怕,哎,夫人!”

    殷夜辰转头看向床上的妇人,她已力竭晕了过去。她慌忙查看妇人,好在只是力竭昏了过去,方才若是自己不给她施下术法,传输内息,她怕是就此一尸两命。再看向一边的孩子,她才想起今日所行的目的。

    这孩子虽是两族后代,可他身上除了出生时母体周遭气息混乱,并无太大的问题。就连身上,也并未携带什么媸椤之力。只是不知,夜间椤兽暗藏的椤兽是否是因他而来。这产妇生子似是比寻常巫族稳定多了,难道和孩子血脉稀疏相关?

    这母亲生产身上也并无异样,自己给她传输的且算作是媸椤之力,传输时,这孩子似是也不会因此格外兴奋起来。她将两指搭在孩子身上,传了丝内息过去。

    只是这孩子仅仅是动了动。

    殷夜辰抱着孩子走出房,望向一侧的圣伯鱼,问道:“怎么回事?”

    圣伯鱼当即示意支瑶解释。

    支瑶未曾料想在这竟然见到了殷夜辰,惊异得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他与椤兽同谋,想要将生出的孩子送与椤兽!椤兽感知到主上的威压,等不及产妇生下孩子,欲剖腹夺子,属下见状便出手了。只是那椤兽并未与属下有何搏斗便逃离了。”

    “你又是因何之故,要将自己的骨肉送出?”圣伯鱼看向被支瑶挟持的男子。

    男子低头轻叹:“我家世代豢养椤兽,每代都会将自己第一个孩子送给椤兽作为交换,它需护住我家人平安。怎么,这与你们何干!”

    “荒唐!”圣伯鱼大声呵斥,“椤兽是驯养来臣服于你的,你竟然还不得不与其交易!你根本就没有驯养那椤兽。它怕是只将这屋舍当成豢养禽畜之所,尔等便数年上供食材!你竟本末倒置,还有脸面说自家世代豢养椤兽。”

    约莫被此人气急,圣伯鱼忍不住挥掌,将其重伤在地。

    “等等!”殷夜辰开口问道,“你可知自己是异人?”

    “什么异人?”那男子神色中难掩慌乱,圣伯鱼与殷夜辰相视一眼,心下了然。

    圣伯鱼渐渐走进他,“我记得你有兽化之能?” 他第一次发现此人时,便是遇到此人从兽化模样重新幻化成人,以他的能耐应当不会这般快被打趴下。

    那男子不可置信得看向眼前这位俊美无涛的男子,“你想做什么?为何你会知晓那么多?”

    圣伯鱼继续发问:“你知晓你的妻子是何人?”

    “是个外来人?怎么?”他皱了皱眉,也是因此,不知他家的规矩才会引起好些麻烦。

    圣伯鱼忽然意识到什么,扼住他的喉咙,沉声问道:“你是有意用外来人的孩子与椤□□易?”

    “这是自然!我家历代如此!”他丝毫不觉有异,“你们也是外来人吧?来此多管什么闲事!这座山与世上寻常的山不同,这里住的人也不是遵守着你们外来人制定的一套规矩和风俗来活着。我们有自己的活法,献子在你们看来离经叛道,在我们这再正常不过!”

    “我也是异人。”圣伯鱼站起身,连带着掐着这人的喉咙起来。那人被举在空中,紧紧抓着圣伯鱼的手,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之人。圣伯鱼指向殷夜辰,“那是我的夫人,再过两个多月,她也会生下我第一个孩子,而我,绝不可能将孩子献给椤兽。”

    “若……若是遇到椤兽,你……”男子涨红着脸,质问道,“这山上,若是遇到椤兽……若是打不过,他们都是要被吃了。”

    “哼,那我宁愿所食之人是我自己,也断断不会是自己的孩子!”圣伯鱼突然松开了手,他倒是忘了这座上里都是被人族和媸椤族遗弃的异人。

    面对被遗弃之人,却强硬按照两族的规矩去约束他,倒是不公平。

    “主上,怎么了?”支瑶见他突然松手,上前将倒地之人按住。

    圣伯鱼看向殷夜辰怀里的那个孩子,“他的生死应当由他的妻子决定。”

    “她的妻子力竭晕过去了。”殷夜辰垂头,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有些无奈。本是想来看看混血之子如何临世,没想到遇到这出。

    稚子无辜,着实可怜。

    天缓缓亮起,差不多到时候了,支瑶将地上的男子捆扎好后,去寻了村落的医师。殷夜辰并未带过孩子,只得将其交付给圣伯鱼,去照料屋内的产妇。

    圣伯鱼看着怀中的孩子,不由想起幼时的支时安。殷夜辰看到盯着孩子发愣的圣伯鱼,心知他所想,看向他腰上别着的骨琴。在打斗时,纵使椤兽凶猛,他都是护着琴。

    “小支大人因我而死,我很抱歉。”

    “我查探过他的伤口,他致命伤在颅顶,并非胸口那一剑。而你,并无这般掌力,他死于禾玄烛之手。”圣伯鱼从孩子上移开眼,“那日我确实气急了,可后来想来,时安待你极好,你根本不可能杀他。”

    殷夜辰上前,低头看着孩子,问道:“小支大人如何出生的?”

    “如今日一般,他母亲在房内,我在房外。他一出生,孩子便送到我手上了。”说到这,圣伯鱼倒是难得对这孩子也有了几分怜悯,他抱着孩子走到被捆在一角的男子身边。

    “这是你的孩子,也是他降生的第一日,你不看看么?”

    那男子低头看了眼尚且有些红皱的孩子,不由皱起眉头,可孩子的嘴角动了动了,他又忍不住歪过头,嘴角止不住上扬。可下一刻他又冷下脸,别过头去,不再看这孩子一眼。

    圣伯鱼见此,讽刺道:“你是羞愧于这孩子,还是明知到这孩子终究要被你送出去,所以不敢再看这孩子?”

    床上的女人逐渐苏醒过来,察觉到动静。

    殷夜辰快步走到床边,问道:“你如何了?”

    妇人虚弱得撑起身子起来,感受到空荡的腹部,她抓眼前这人的手,问道:“我的孩子呢?”

    圣伯鱼将孩子抱过来,出于礼节他在离床上不远处停下。殷夜辰轻拍夫人的手,以示安抚,起身帮她把孩子抱了过来。

    妇人看着自己千难万险生下的孩子,不禁泪流。

    “我的孩子还活着!它还活着,太好了!”

    “嗯,是个男孩。还很健硕。”殷夜辰为她拭去泪痕,看她这副模样,总是免不了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若自己能像她这般顺利生产,应当也会像她这般欢喜至极。

    “对了,我丈夫呢?”妇人抬头看向殷夜辰,“他没带着椤兽来么?”

    顺着殷夜辰的目光,她看到被捆在房内的丈夫,神色冷下。

    “还请二位帮我杀了他!”

    圣伯鱼将那个男人的剑拿了过来,放在桌上,道:“杀他之事还是夫人你亲自来吧,我夫妻二人可以救你,可不愿造杀孽。”

    “多谢二位相助。方才是我失态了,此事确实应当由我亲自来解决!”

    见她想抱着孩子起身,殷夜辰慌忙按住她。

    “你先别激动,夫人,有件事我想问问。”

    妇人看向殷夜辰,见她姿容上乘,虽着一身黑衣,用的是上好的布料。这样的人,怎么会随意来此村落。可对方毕竟帮了自己。

    “我想问问夫人,你身为巫族,怀了这个孩子有何不对劲之处?”

    妇人想了想,答道:“并无什么不妥,只是我越到临盆之日,越发虚弱,若非是您在我生产时渡了内息过来。我怕是根本无力生产。”

    妇人的答复与之前所知的并无不同,殷夜辰淡笑一下。恰好此时支瑶带着医师前来,她便退出房内。

    “怎么?”圣伯鱼跟着出门,“除了他们一家,此处应当还有一些混血。你可还要去见见?”

    殷夜辰看着村落里早起的人群,将手抚上小腹,“走吧,再去看看。”

    “夫人!”屋内传来医师和支瑶的呼喊,他二人匆忙进屋。

    那妇人披着外裳,一剑抹了她丈夫的脖子,血汩汩流出,看地上这男子的瞳孔涣散,应当是生息已灭。

    殷夜辰看了眼眼神发狠的妇人,拉着圣伯鱼走出,道:“巫女爱子,极为可怖。他丈夫触及逆鳞,这般死法,怕也是顾及情分了。”

    “你们巫族总说自己格外爱子,那为何会有吞噬胎儿的诡异之术?”

    “你说为何?”殷夜辰止住步子,转头看他,“那不过是我族先辈当初无奈之举。”

    “是么?”

    “圣伯鱼,你还是怕我杀子?”

    圣伯鱼并未答话,带着她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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