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谧无声,唯有淡淡的安神香弥漫在空气中。

    秋水躺在床榻上,浑身发烫,眉头紧皱,似乎在做噩梦。

    顾媛无声叹口气,拿起浸湿的帕子,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为她降温。

    昨日回来秋水受到极大刺激,一直高烧不醒,程长老请了医师来看,医师叹口气,道出秋水只是受到刺激,一时心气郁结,接受不了才病倒,只需休息些时日,便可痊愈。

    之后便开几副药,便离开了。

    “你为何还在这里。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么?”

    顾媛冷冷笑,转头望向窗边,身姿挺拔,负手而立时渊。

    他眸光一闪,唇角勾勒起一抹笑意,稍有兴致回头,语气带着一抹调笑。

    “想不到你们剑云宗还真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你师兄常青竟然是风雨楼的人。”

    风雨楼是江湖上神秘杀手组织,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满手鲜血之人,只闻代号不见其人,里面的人认钱财并执行任务。

    “什么!常青师兄是风雨楼的杀手?”顾媛脸色骤变,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时渊冷哼一声,转身瞧过去,语气带着不屑,“本座有必要,框你么。”

    “昨日你师兄受审,虽然他咬牙闭口不言,但经过本座调查,才发现他的身份跟风雨楼和天地盟的人有些牵扯。”

    “所以你是说,师兄是风雨楼的人,跟天地盟武林盟主有些牵扯,授意风雨楼的人入我剑云宗门下卧底,”顾媛冷静下来,琢磨他说的话。

    但还是半信半疑,咬牙试探道,“宗主你莫不是说的胡话,武林盟主跟剑云宗根本没有恩怨利益牵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时渊他唇角轻撩,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武林盟主跟剑云宗没有什么利益牵扯。”

    顾媛沉吟片刻,“我虽然不知道其中恩怨,但派常青师兄前来刺杀掌门,这不是以卵击石么?掌门武功不说是天下第一,也是当世之下绝世高手,没有几人能够跟掌门过了几招。”

    “就算说风雨楼楼主出面,可不可能敢对掌门下手,更何况师兄武功,虽然他藏拙,但也绝不可能打得过掌门。”

    “所以我说宗主,你此言颇有漏洞!”顾媛目不斜视,抬眸直直道。

    时渊垂手笑了笑,一步步靠近她,伸出手,替她将额头散落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语气低低,“阿媛你真的什么不知么?难道你那纪师叔并未将掌门情况,如实告知于你。”

    时渊一声阿媛,着实让她起一身劲鸡皮。

    顾媛咬牙,将脸侧过去,躲避他的靠近,“你说清楚!”

    时渊轻笑一声,修长手指放下,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吹着热气,惹着她陡然绷紧了身子。

    “看来你的纪师叔,也不全然信任你。”

    那种带着嘲讽语气,令顾媛惊醒,猛地推开他胸膛,远离这窒息,若有似无暧昧空间。

    “宗主你在胡说什么,”她深吸口气,不动声色,看向他,“掌门能有什么情况?”

    “长清风这老头,命不久矣,这几日正是他散功之时,你说那些昔日仇敌,岂不趁着这个机会,夺取璇玑戒,灭掉剑云宗?”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她耳畔响起。时渊言下之意,剑云宗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时渊勾起唇,目光冰冷,“阿媛这好戏已经开罗了。本座好奇,接下来纪听寒是如何保住剑云宗。”

    顾媛抿唇,心中只有震惊的情绪在胸中汹涌翻腾,语气艰难,“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你觉得呢?”他闷笑看过去。

    已经到这个时候,顾媛不得不接受,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宗门眼下内忧外患,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我相信宗主所言。”

    顾媛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地说,“不过,宗主你来的目的,真的是只为了得到璇玑戒?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薄唇微启,“自然是为了这场好戏。不过,璇玑戒还有这场好戏,我都要。”

    顾媛一惊,刷地起身来,倔强与他对视,一字一句,“我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时渊脸色笑意顿时消失干净,目光冰冷。

    “是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扭转局势。”

    在时渊离去不久后。

    秋水终于醒来,她整个人呆呆望着床帐,像是没有灵魂木偶。

    她忽然笑出声,泪水不受控制流出来,一点一滴滴落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痕迹。

    她含泪转头看向顾媛,“阿媛,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很蠢。”

    顾媛目光一沉,握住她的手,“秋水我允许你这样说自己,是他居心叵测,故意接近你在先。”

    屋内静谧。

    秋水幽幽声音响起。

    “师兄...他如今怎样。”

    顾媛目光下移,想要回避这个问题,秋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瞳孔微缩,想到什么似的,轻咬下唇,挣扎想要起身,脸色苍白紧紧反握住她手,指尖发白,心慌意乱道。

    “阿媛告诉我,师兄会被怎么处置!”

    “师兄身为风雨楼的杀手的身份已被长老院查明,因隐瞒身份、背叛师门,现被押至刑律司的天牢之中。”

    “...今晚便要废去武功,丢下后山禁地悬崖,”顾媛声音平静,在屋内响起,秋水脸色一白,颤声道,“不!阿媛这不是真的!”

    秋水颤抖着手捂着脸,忍不住泪流满面,说话声带着哭腔。“师兄怎么是风雨楼的人呢,他是常青!”

    “秋水,此事是真的。他不叫常青,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来剑云宗也是因为任务,他对你根本就是利用!秋水你该醒了。”

    “不!”

    “我不信,这些年来他对我全然都是利用,没有一点感情。”

    “阿媛,能不能让我跟师兄再见一面,”秋水仿佛想到什么似乎,说话急切,擦干眼泪,期冀看着她。

    “对了,昨日,我和他匆匆只见了一面,还有话没说完。就算是分开也是我先说出口,断然不能让他占据上风。”

    秋水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笑,“好不好阿媛,你就帮我一次,我让我见他一面,就见一面。”

    顾媛能感受她此刻无比痛苦,不过才一夜之间,就发现所爱之人,身份爱意全都是假的。

    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秋水,你是认真的么?就算会让你更加痛苦,你也要见他一面?”

    “是的...我想见他。”

    “好,我答应你。”

    *

    地牢阴暗,潮湿的气息中带着一丝血腥。

    水牢中四面石壁环绕,唯有天顶一扇铁门有些许光线射入,铁门上覆盖一层厚厚的铁质,上着锁。

    水牢中,一名男子被铁链悬吊,琵琶骨穿透,手脚四处拴着铁链,从血肉模糊伤口处,流淌出新鲜血液,滴落在下方水潭之中。

    激起下方水潭中食人鱼的狂暴,不断翻涌跳跃。

    他耳朵忽然一动,垂着头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看着天顶那道铁门,扯出一抹冷笑,声音沙哑,“这么晚了,听脚步还有不少人。”

    *

    地牢隧道中,油灯昏黄。

    顾媛和秋水披着黑色斗篷,紧随时渊。秋水的脸色苍白,心中暗自思忖,抿唇瞥了一眼后头那道高大身影,心中疑虑,阿媛什么时候认识,武功如此高强人。

    能带她们,潜入地牢之中,丝毫不被人知晓。

    没错此人正是时渊。

    顾媛也是没有办法,眼下谁都不能接近常青,他罪名已经坐实,风雨楼杀手,心怀鬼胎潜入剑云宗,刺杀掌门,是死罪,谁也不许见。

    顾媛无奈之下,只好求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般爽快,也没提什么条件,令顾媛诧异之下,又心生警惕,不会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眼下也来不及多想,再拖下去,常青师兄就要被处决。

    她们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到过巡逻弟子,四周十分安静。

    顾媛猜想,一定是他做了什么,不然重重把守水牢,他们轻而易举地进来。

    她和时渊约定,潜入水牢中,不能伤及任何一个人的性命,见状她是暗中松口气。

    *

    水牢中,常青疲惫抬头,讥笑,“是何人,这么晚了还来审问。”

    秋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我...”天顶铁门出现一张,苍白秀丽小脸。

    常青本来波澜不惊脸色一变,面色沉如水,调整呼吸后,沉声,“你这做什么!还不快滚,我不想看到你。”

    “师兄你还要继续装么,”秋水紧握铁门,眼中闪过泪光,讽刺道,“都快死了,也不愿意面对我么?”

    常青沉默一下,然后冷冷地说,“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秋水泪如雨下,“你真的是风雨楼的人?”她眼睛不眨一下看着常青,又自嘲一笑,又自顾自地说,“我还问这些做什么,你都要死了。”

    常青的声音沙哑,“你不该来。”

    “是,我不该来,但是我一想到师兄你就要死了,我的心就很痛,很痛,”秋水捶着胸口,泪如泉水滴落在地上,晕开深色痕迹,双肩颤抖。

    常青脸色巨变,那些压抑情感,终于忍不住爆发,但被他再次压抑住,手掌攥紧铁链,牵扯到伤口。

    体内仿佛有什么搅动五脏六腑,已经痛到麻木身体,再次剧烈翻滚起来,让他喉头涌出一股腥气,声音沙哑,“你走吧,忘记我这个混蛋!”

    “此生是我负了你,我们已经没有可能,已经回不去了,”常青继而笑了,笑得凄惨无奈。

    秋水爆发,“师兄我好恨你!为什么不能一直欺骗下去,为什么将我的美梦打碎!”

    “为什么这样对我!”

    “身为风雨楼中的杀手,我的命运早已不由自主,”常青扯出一抹自嘲,他手上沾染无尽鲜血,是别人手中提线木偶,受人操控,只能置身于黑暗之中,无法逃脱。

    秋水听闻,为之震动,或许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了解真实师兄是怎么样的人。

    两人隔着铁门对视,沉默中,却被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们说完了么,说完该我了。”

    常青眯起眼,这才觉察到,这牢里还有其他人存在。

    这人气息隐藏极好,要不是出声,他都没有发觉到。

    “阁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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